项链

2011-12-29 00:00:00来卫东
当代小说 2011年10期


  女人和男人结婚多年了,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两人从未吵过嘴红过脸,非常恩爱。
  女人长得十分漂亮,一般来说,漂亮的女人都爱打扮,女人很想和男人要一条金项链,挂在自己天鹅般美丽洁白的脖子上。女人的同伴大多又胖又丑,可脖子上却都挂着一条条金灿灿的项链。
  女人想想家里的状况,公公病,儿子小,男人的收入也不高,叹了口气,这是个多么不切实际的愿望啊!
  女人的这个愿望最终还是让男人知道了,多年来,男人的心里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愧疚感,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从内心来说,男人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女人的,自己是个整天在野外奔波的油鬼子,家里没多少积蓄,老娘早没了,老爹半身不遂需要人天天照顾,这样的好女人能嫁给他,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
  从结婚的那一天起,男人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要通过自己的奋斗让女人过上好日子,让女人一辈子幸福。
  男人在一个油田的钻井队上班,整天在野外忙活,那年月钻井队的事故比较多,每年都有几个钻工受伤或死亡,女人在家里提心吊胆,每天都在心里为男人默默祈祷,希望他能平平安安。
  一天,男人回家探亲了,脸和皮肤晒得黑黑的,像个黑鬼,只有嘴里的牙是雪白的。男人的手里攥着一条金灿灿的项链,项链的坠上是个笑眯眯的大肚弥勒佛。
  男戴观音女戴佛。男人嘿嘿笑着,把金项链郑重地挂在女人的脖子上,一股幸福的暖流在女人心里流淌。
  这条项链成了女人的命根子,她吃饭戴,睡觉戴,连洗澡都戴着。
  女人的容貌和项链搭配得相得益彰,就像吕布和赤兔马的搭配,给她增色不少,人人都夸她年轻漂亮有福气。
  金灿灿的项链一挂上女人美丽的脖子,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那时的生活条件差,住的是平房,所以人们家里都没有卫生间和热水器,要洗澡就得到公共澡堂。
  澡堂非常大,有浴池,也有淋浴,大人洗一次两毛,孩子一毛。每周一三五七女的洗,二四六男的洗,大概是因为女人比较爱干净,洗澡比较勤,所以每周的洗澡时间比男人多一天。
  一次,女人去澡堂洗澡,她骑车来到公共澡堂,交上钱,进入了更衣室。
  女人从容地脱光衣服,带上脸盆、浴液、梳子等洗浴物品来到一个莲蓬头下。热热的水顺着女人滑腻的身体流下来,她的头发很快就湿透了,在双手的搓洗下,身体越来越红润,感觉身心的烦恼一扫而光,
  真舒服啊!澡堂里雾气缭绕,洗澡的女人不少,有中年妇女,也有少妇和孩子。
  刚刚洗完头的女人正在梳理头发,忽然面前人影一闪,接着她觉得脖子上一紧一松,女人意识到坏了,赶紧往脖子下一摸,金项链不见了!
  女人随即明白,自己被抢劫了。女人的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金项链追回来!
  女人不顾一切地冲出澡堂,朝那个模糊的身影拼命追去。
  女人两眼发直,一副要玩命的架势,她一边追一边用尖利的声音喊着“抓贼呀”,追出有三十多米,女贼害怕了,把手中的金项链往女人的脚下一扔,趁女人一愣的空儿,落荒而逃。
  女人捡起地上的项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开心地笑起来……这时她才注意到周围人们异样的目光,原来自己没穿衣服,赤身裸体地站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
  年底,男人从钻井队回来了,挣回了厚厚一摞钞票。男人很快知道了女人的事,因为这种消息无疑是人们最感兴趣的,也是传播最快的。
  男人坚决要和女人离婚,女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那条项链放在桌子上,低着头抹泪。
  大伙劝他说算了吧,项链都追回来了,又没啥损失,何必呢?
  男人说,怎么没有损失?项链丢了是件小事,女人“要项链不要脸”这事,在小镇上传得沸沸扬扬,自己家的东西怎能随便让别人看呢,关键是丢不起这个人呐!
  半身不遂的老爹在床上发话了,他骂道:小子,敢再说和你女人离婚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从此不认你这个儿子!她天天端屎端尿地照顾我,从来不嫌我脏嫌我臭,能娶到这么好的女人当媳妇是咱家上辈子积了大德了!她为啥整天戴着这条金项链舍不得摘下,她为啥被人抢了项链拼命追回来,还不是因为咱家穷嘛!
  儿子也流着眼泪说:爸爸,妈妈每天都对着项链上的弥勒佛祷告,希望你在井队上平平安安呢。
  男人听完这些,眼圈红了,是自己太封建太自私了,他一把把女人揽在怀里,搂得紧紧的,希望能赢得女人的谅解。
  不久,一条更贵重更漂亮的项链挂在了女人洁白美丽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