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村庄有关

2011-12-29 00:00:00孟令波
躬耕 2011年1期


  村庄,深沉的海
  
  一个古老的村庄就是时光的海。一个人从远方走来,在村庄里转悠、成长,留下脚印与故事,带走记忆和向往。不论一个人到来还是远去,村庄都不动声色,依然静卧于苍茫大地。
  在古老的村庄,一个人具体而真实,却又微乎其微。一个人的出现和离去在村庄的深水中不会惊起半点涟漪。
  村庄的深是无尽的纵深,深不可测。一个人的行止,在村庄里,就像某座土坯房的窗棂上的一粒尘埃,挪到一枚草叶或者另一座瓦屋的脊檐上。一个人对于一座村庄,就是那么一粒微尘,随风而来,随风而去,确乎留下了行迹,然而又无可觅寻。
  一个人离开村庄,整个村庄就成了一个邃远的背景。身后,静态的村庄如怀旧版的照片,在渗透性的苍黄底色中呈现出悠远与厚重。而一个人行进中的影子则如一片飘零的叶子,孤独而孑然,在村庄的烘托下,最终缥缈成渐行渐远的回味。
  
  北中原的村庄
  
  再一次写到村庄,写到满身岁月凿痕的土墙,写到弯腰驼背的老枣树,写到胡同里慢腾腾踱步的阳光……北中原黄土地上特有的村庄,浓缩了岁月沧桑的怀旧版本的村庄。
  一个离开村庄的人,是腰里挂着钥匙的漂泊者,一个背叛土地或者被土地除籍的流浪者。钥匙虽然只是摆式,但却是进入村庄的唯一信物。
  临河的村庄枕卧黄土,历经无数的风雨,隐忍于水光,只注重季节的变更和各个关乎农事的节气,不会在意一个人的到来或者远去。
  村庄的版图很小,在北中原的宏阔背景下,如同飘落地面的一枚叶片。然而一个在村庄出生的人,终其一生也走不尽村庄的角角落落,甚至走不出一条河、半截炊烟、几声鸡鸣或犬吠……
  北中原的村庄是古老的农耕方式与思想的延伸,与时代的进程永远保持着一条河的距离。一个离开村庄的人,在纷扰的世相中会有诸多的不适应,但绝对能够保有村庄的沉默、坚忍、质朴和执着。漂泊尘世,村庄就是神祗或者图腾。在行走的过程中,离开村庄的人,不分昼夜,内心深处总是悬着一把明晃晃的钥匙。
  
  雨清明
  
  雨洗清明,乡村的风在土路上徘徊,人在土路上来去。坟地和村庄仅仅一场雨的距离,两边都点缀着鹅黄浅绿。二月,阴历的二月,在雨的飘零中,黄土地又一次浸润。
  无论是在黄土上还是睡在黄土中的人,都在黄土地的怀抱中,和黄土的距离最近,情感最浓。他们为土地而生,一辈子的血汗和泪水都交给黄土地,从村庄到田地,层层迭迭的脚印交错杂陈,构成了村庄的老皇历。
  他们的布鞋底上粘的泥巴,从田地到村庄只是一个过程,就像他们的一生,从土地中获取,然后又全部交给土地,穷尽毕生的岁月在土地上奔走往返,最后连自己也化作一抔腐土,与黄土合一,积淀着土地的厚重与沧桑。
  在清明时节的雨中,没有泪水没有悲痛,只有生存,沉默如土路上的风,关注着雨水、麦苗和迎向黄昏的杨柳以及或浓或淡的炊烟。
  
  落花,雨后
  
  一个人在路上看花开,如在梦中隔着一条河遥望村庄。沿季节的小径,走着走着,花便落了。满地残蕊,在日落时分,等待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也许,一场雨便能够洗尽心尘。在花朵被洗劫的夏天,从一场雨中走出,一个人便真正体味到了幸福的内涵。
  一个人,在城市与村庄之间逗留往返,一些路过的事物早已烟水苍茫。在记录的过程中,遗忘也随之而生。还好,一场雨后,可以踩着绿荫走去,伴着雨的清凉,收拾落花,收拾黄昏,收拾那些残损的日子。
  在城镇与村庄之间行走,需要适当的距离,需要阳光下的冷静与清醒。梦醒之后,独自走进风,在青碧的原野上,忆及落花、河流还有岸边停靠的一尾小船,生活的距离便拉得更近,一个人就真正触摸到了生存的痛。
  
  十月,十月
  
  十月,经过无数场雨的擦拭,阳光明净透彻,洞见内心。十月,每个人都走向土地,每个人都开始收藏阳光。
  十月,菊花照亮院落,风踩实白亮的土路。落日更像落日,炊烟更像炊烟,繁华过后,大地上是沉默的群山和苍茫的河流,让生命找到了家园的抚慰。
  十月,钟全部的情感于落叶,坐瘦西风,坐瘦河流。掮着阳光在落叶上行走,就找到了走向家园的感觉。
  十月,阳光下的河流属于记忆,记忆与十月一起历尽轮回。往事迭印往事,阳光里的十月丰盈而温暖。
  十月,河流摒弃喧嚷,与人的内心一样,平静而舒缓,在大地上默默行进,向往事靠近。沿着流水的方向,走进十月,便一步步靠近自己的内心。流水无声,内心静远,人与水之间不复存在隔阂与距离。
  记忆是清碧的流水,在十月的阳光下,洗亮大地,洗亮心灵,洗亮吹过大地的每一缕风。风带走的已成往事,风带来的正接近往事。在记忆的堤岸上,内心与大地互相渗透,让十月在往事中醉卧于阳光。
  
  夜行北中原
  
  披着风,裹着雾,列车在北中原的夜色中行进。白色的车身在夜的广袤中,如一尾鱼穿行深海,整个北中原的夜彰显出亘古的静。
  深秋的北中原静卧于无际的苍茫,夜色浓浓,辨不清村庄和田地。在无眠的行旅中,中原大地犹如一个磁场,而中原之北就是磁性最强的一极。我如一枚图钉,在熟悉而陌生的夜色里兴奋,用心丈量着一个临河的村庄与车行路线距离的远近。
  旅行车内微弱的灯光与一个人的心事一起亮着,在北中原这一清晰而又略带含混的概念下。北中原以厚重的平旷压低夜色,同时让一个人的内心兀立其上,在行进中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