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民族精神是历史的辩证的,既有精华又有糟粕,既源于历史又面向未来,既要继承又要发展。应辩证界定中华民族精神,以历史发展眼光把握中华民族精神走向,以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观指导中华民族精神提升。
关键词:中华民族精神;马克思主义;提升
中图分类号:D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1605(2011)08/09-0042-04
作者简介:闵长虹(1972- ),男,安徽霍邱人,海军兵种指挥学院副教授,复旦大学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思想史。
一、以辩证态度界定中华民族精神
多数学者赞同从狭义上,即进步的、积极的意义上界定中华民族精神,不包括民族文化中落后的消极的因素。张岱年认为,构成民族精神应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有比较广泛的影响”,即为民族的多数人所信奉;“二是能激励人们前进,有促进社会发展的作用。”[1]
部分学者坚持从广义上界定中华民族精神。马永庆认为,中华民族精神是中性概念,既包括积极、进步、精华的一面,也包括消极、落后、糟粕的一面,是一个充满优劣长短的两面体,如果说前者是“民族的脊梁”,是“民族优良传统”,那么后者就是近代先驱者所说的“国民劣根性”。[2]臧宏认为把中华民族精神仅仅界定为“民族文化的优良传统”是不全面的,因为它本来就具有二重性,既是财富又是包袱,而且二者又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如果只取其一,只当作财富来看,就会忽视包袱的一面,甚至会误认包袱为财富或财富为包袱,在实践中造成极坏的后果。[3]
李宗桂认为:“那种判定民族精神实质上就是优秀文化传统的观点,是可以进一步探讨的”,“这种概括存在着不可避免的缺陷,即在客观上容易导致否定文化传统中(或者说民族精神中)消极以至阴暗的一面。”[4]“实际上,所谓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就是中华民族特定价值系统、思维方式、社会心理以及审美情趣等方面内在特质的基本风貌。因此,它既有光辉灿烂、催人奋进的一面,又有沉滞抑郁、激人图变的一面。优异的一面中蕴含着消极的因素,令人愤激的一面中包孕着值得宽慰并且可以向另一面转化的潜在质素。两方面的因素,交相杂陈。”[5]
我们既要大力宣传、弘扬中华民族精神的优秀精华,也应引导全社会尤其是青少年正确认识和对待其中的糟粕。古代的糟粕,如重农轻商、重义轻利、重德轻智、重礼治轻法治、重整体轻个体的思想观念,经过西方近代化的冲击、现代化的洗礼,虽得到初步改造,但也时而不时浮出水面,转变为不合时宜的社会思潮。在学习西方的过程中,人们虽认识到科学与民主的重要性,但科学、民主精神仍需养成。当前,对科学的理解,存在着功利主义的狭隘或科学主义的自负,忽视了科学与人文的辩证关系,淡化了科学对真、善、美的启蒙作用;对民主的认识,存在着民粹式的误解或无政府主义的幼稚,辩证处理“少数与多数”、“自由与责任”、“权利与义务”关系的民主理念及法治框架下的民主程序意识,尚需培育和普及。以辩证态度界定中华民族精神,有利于正视历史与现实,清醒地规划未来。
二、以历史发展眼光把握中华民族精神走向
以历史发展眼光把握中华民族精神走向,可以厘清源与流的关系,既有利于发扬民族精神精华,又能正视不足,推动民族精神进一步完善。
(一)传统民族精神
传统民族精神,这里是指在先秦形成的、贯穿中国历史的优秀精神。它是中国的文化标记,是中华的精神命脉,是延续中国性格的人文基因,主导着中国发展变迁的思想路标。1934年,天津《大公报》刊登“社评”《民族复兴之精神基础》强调:“重唤起中国民族固有之精神,以秦汉以上诸先哲之智慧品性能力精神为范”,认为这是“实现民族复兴之必要的原则”。[6]
传统民族精神突出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崇尚合和的和谐主张。中国先秦思想家构建阴阳五行和谐、平衡图式,对自然世界的生成、运行作出系统解释。基于自然和谐崇拜,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被强调。中国传统文化要求人们仿效大地,以厚德载物的宽厚精神善待自然、他人和自我。著名学者罗素评价:“到现在为止,我只找到一个答案: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耐心的民族,她用几个世纪的时间来思考别的国家花几十年思考的问题。她在本质上是不可摧毁的,而且能等得起。……如果世界上有‘骄傲到不肯打仗’的民族,那么这个民族就是中国。中国人天生的态度就是宽容和友好,以礼待人并希望得到回报。假如中国人愿意的话,他们的国家将是最强大的国家。但他们希望的只是自由而不是支配。”[7]
二是民为邦本的实用理性。和其他文明模式所不同,中国文化没有在原始宗教的基础上创立种种人为的宗教,而是以实用理性精神远离上帝鬼神,冷静地看待宇宙万物、天地人生,把文化的重点放在关注现世人生方面,以积极“入世”的人生态度与佛教的“出世”、基督教的“来世”区别开来。“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子不语怪、力、乱、神”、“夫民,神之主也”之类的言论,在《论语》、《左传》等传统典籍中比比皆是。美国历史学家斯塔夫里阿诺斯指出:“在中国,与文化同一性一样重要的是,各时期之间存在着惊人的政治统一性。这种政治统一性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可归因于中国文明具有独特的现世主义。这种对现世主义的强烈偏好,为政治组织和政治稳定提供了一个稳固而根本的基础。”[8]
三是追求天下大同的主体人格。先秦人格的最高理想是“成圣”,圣人成为统治者就能施行王道建立大同社会,这即是“内圣外王之道”。“内圣”强调主体对真、善、美的修炼。《论语•宪问》言:“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在孔子看来,有了智慧、廉洁、勇敢和才艺,再加上礼乐的修饰,便可成就真、善、美统一的人格。“外王”强调发挥主体人格建立大同世界。德国哲学家施韦策指出:“中国的宗教思想家老子、孔子、孟子、庄子,都试图将伦理学建立在世界与生命之肯定的自然哲学基础之上。结果,他们达到了一种可激励内在与外在文明这种因素的世界观,这是因为这种世界观是乐观——伦理的。”[7]254
(二)封闭条件下的民族精神的变异
西汉中期以后,随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推行,儒学取得了政治统治地位,儒学思想逐步在自我封闭中走向僵化。经过儒学宗师孔子的圣人化、祭孔仪式的国家化、儒学文本的经典化、国家选才制度的儒家化、儒学传播的制度化,国家政治法律制度的儒学化等环节,儒学背靠政治扶持踏上了显赫的社会舞台,从原始儒家一跃为“制度化的儒家”,或意识形态化的儒家。[9]“一种思想与权力的结盟而获得独尊的地位,意味着思想自由发挥的时代的结束——这是由政治的逻辑决定的。”[10]随着意识形态化趋势增强,儒学逐渐沦为政治的驯服工具,走向无可避免的衰落。精致成熟的宋明理学是儒学思想发展的顶峰与终结,发展到这一阶段,先秦华夏民族“贵和尚中”的和谐精神成为维护封建专制统治的“遮丑布”,“民为邦本”的实用理性精神演变为“内圣”过度、经世致用不足,高扬主体人格异化为摧残人性的“存天理,灭人欲”。封闭条件下的民族精神日趋平面化和单一化,突出表现在:重德轻智、重义轻利、重礼轻法。
先秦传统民族精神强调真、善、美统一的完整人格,突出道德对建构伦理、维护民生、促进“合和”的意义,留下了经典的精神记忆。由封闭、专制而导致的重德轻智、重义轻利、重礼轻法使人格追求日益片面化,先秦令人向往的道德境界逐渐沦为空洞苍白的道德说教。道德虚伪成为民族主流景观和主导时尚,只能造成忠臣“应对时难无半策,惟有一死报君恩”的可怜结局,只能导致用革命者的人血馒头治疗肺病的民众愚昧,只能陷入近代被动挨打的悲惨境遇。这使中国人历经千难万苦终于意识到,真实的道德只能是德智统一、利义融合、法治主导模式下的道德。
(三)开放环境中的民族精神的转型
古代中国不乏对外来文明的开放与包容,佛教在与华夏文明的交流、碰撞、融合中孕育出魏晋玄学、宋明理学就是一个经典例子。但是,佛教毕竟属于同质的农耕文化,可以消融于博大精深的中国儒家、道家文化之中。民族精神的刻骨反省、中华民族的彻底开放,始于西方异质文明的近代入侵。鸦片战争使中国遭遇“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中国开始走出夜郎自大的天朝心态。
鸦片战争之后,资本主义经济逐渐发展,自给自足的封建小农经济开始瓦解。新经济因素的出现和发展,使传统礼法制度日趋衰败,逾越“礼制”的社会现象日益增加。尽管封建统治者以各种对策抨击、阻止和压制新生事物的出现,但历史潮流不可阻挡。谭嗣同痛斥礼法制度:“地球上不论何国,但读宋明腐儒之书,而自命为礼义之邦者,即是人间地狱。”他将礼法制度所维护的三纲五伦称为束缚人心的“网罗”,斥责“三纲之慑人,足以破其胆,而杀其灵魂”,发出“冲决君主之网罗”,“冲决伦常之网罗”[11]的激情召唤。从戊戌变法开始,冲决传统礼法制度的呼声日益响亮。
辛亥革命为传统礼法制度敲响了丧钟,之后虽然出现了一系列复辟闹剧,但终究不能挽回传统礼法制度彻底崩溃的历史命运。反对旧政治、旧思想、旧道德,提倡新政治、新思想、新道德蔚成风气,汇成新文化运动这一民族思想大解放的时代浪潮,有力地推动中华民族精神转型。
民族精神转型,既有对民族精神精华的继承发展,又有对民族精神弊端的舍弃批判,更有对当代世界精神文明优秀成果的吸收借鉴。“继承发展”体现在:“贵中尚和”引导中国兼收并蓄地学习外来文明之长;“民为邦本”的实用理性,发展为启发民智、关注民生、维护民权的社会实践精神;追求大同的主体人格,转化为变革图强、救亡图存、振兴中华的爱国忧患意识。“舍弃批判、吸收借鉴”体现在:走出重德轻智,打破封建科举制度,学习西方科学;走出重义轻利,突破农本商末,发展近代工商业;突破臣民身份束缚,传播民主、自由、人权思想。
三、以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观指导中华民族精神提升
人类正在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