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资本非市场国有化对中西部经济的影响——基于最近民营资本被国有化案例的分析

2011-12-25 15:09李明峰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国有化国有经济中西部

李明峰

(浙江农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1300)

民营资本非市场国有化对中西部经济的影响
——基于最近民营资本被国有化案例的分析

李明峰

(浙江农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1300)

由于国家宏观经济政策强化产业安全和产业重组,国有经济在抵御金融危机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国有资本兼并重组民营企业已成为一种普遍的经济现象,行政权力、倾向性法令法规等非市场行为介入民营资本国有化,动摇了国有企业改革的方向。这也使中西部经济发展模式出现迷茫,严重影响了中西部民营经济的发展、西部大开发和中部崛起的国家战略。

非市场行为;民营资本国有化;放大效应;中西部经济

2010年8月,中国国家统计局公布工业、投资和国内贸易三方面统计数据,以此来说明近年来我国非国有经济尤其是私营经济的发展明显快于国有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不断提高,强调从总体上,这些统计数据并不支持“国进民退”的说法。同时,国家统计局局长和国务院新闻发言人也强调经济总量上不存在所谓的“国进民退”。但这些权威表态也正承认了我国现阶段存在相当程度的民营资本国有化的现象。在我国现实政治经济中,一些事件、政策或一些言论由于被有意无意地误读,恐慌、不确定性等等会产生巨大的放大效应,大大超过其本身的实际能量。非市场行为民营经济国有化已经产生强大宣示、放大效应,正在颠覆经济领域国退民进的基本改革思路,延缓了民营资本要素的西移和内源性民营资本的兴起,进而严重影响了西部大开发和中部崛起的国家战略。

一、民营企业国有化的背景

市场经济发展中出现的一些问题不仅被民营经济承担了,而且还遭到夸大和扭曲。改革发展过程中制度设计不完善造成的问题归咎于市场经济和民营经济的弊端。上世纪90年代以国有企业改制为标志的“国退民进”多少带有政治和运动的色彩。江浙、广东、福建等发展现状无可争议地告诉人们,市场化、民营化改革的总体方向毋容置疑是正确的,但制度安排、实施路径、善后的处理等等也存在一些问题。

在这一改革过程中,国有企业发挥了政府的“经济杠杆”和桥梁作用,结合政治、行政和经济的方法把政策推行下去,政府经济拯救方案的大量资金流向了国有企业。长期以来,这些国有垄断企业由于占据着良好的市场地位,缺乏创新的动力,因而项目储备少,但又有丰裕的资金,民营企业自然而然就成为被兼并的目标。同时,我国一直把做大做强国有企业作为保障国家经济安全的基本方针,因而不惜通过政策、大量注资和利益输送来支持国有企业。尽管政策上鼓励非公经济的发展,但制度上却存在诸多障碍,形成实质上的国进民退,行政垄断向竞争性领域的渗透,民营经济随时有可能成为国有经济蚕食的对象,必然会影响民营企业和经济发展的效率。

部分国企的成功再次唤起了当政者的国企情结。撇开天时地利,正是这些饱含国企理想的人,凭着他们的忠诚、激情和才干开创了国有经济最辉煌的时代,国有经济四处扩张和渗透。笔者曾就职于国有企业,深知这些成绩的取得是多么的不容易,非常钦佩这些国企人的热情。但严肃的问题在于:不断高涨的国企利润有多少来自于制度、技术的创新、生产效率的提高?又有多少只是来自于优厚的融资条件、简单的规模扩张、财富的积累、垄断的红利?这很高的会计利润里如果扣除资源成本有多少经济利润?

二、民营企业非市场国有化扭曲了市场规则

无论是从实行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的国家发展结果看,还是理论上客观地分析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的科学性,市场经济都是促进资源有效配置、限制特权利益从而促进社会发展和社会公平最有效的方法。目前我国社会存在的种种弊端和偏差,从根本上讲,是源于经济改革没有完全到位和政治改革的严重滞后,权力不但顽固地不肯退出市场,继续强化着对市场交换的控制[1](吴敬琏,2009),而且还通过民营资本国有化进入新的领域,夺回被改革的失地,寻租的空间再增长,腐败有蔓延和泛滥之危险。扩大成就和克服缺陷的道路在于推进改革和建设法制的市场经济,既要确保市场机制能发挥基础性的作用,又要为市场机制的运行提供支持的法制环境,规范公权在宪政、民主、法制和公开的环境下管理社会经济事务。

1.破坏市场自由买卖、等价交换的原则

私权神圣不可侵犯,契约自由是近代民法的柱石。一个社会里最重要的是利益主体之间形成均衡。政府或者国有经济和民营企业是一个平等的民事主体,民事主体之间之所以能交易,是因为两者之间能形成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均衡价格。如果政府定价是强制的,老百姓受到的不仅仅是直接的利益损失,更重要的是对交易信心的打击和破坏。同时,这也鼓励民间资本更多的短期行为。曾饱受诟病的山西民营煤矿的安全就是因为企业主对煤矿所有权法律保护的缺乏信心,导致矿主大肆贿赂官员,采取掠夺式采矿,以期最快地收回投资。浙商资本投资促进会在一封公开信里呼吁:“我们改变不了环境,但可以改变自己。”并将山西列为2010年浙商投资预警区域”投资“黑榜”之首,2008年和2009年山西经济增长列全国末位。令人欣慰的是,进入2010年9月,竭力宣扬民营经济和市场经济的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周德文再次成为山西各级地方政府受欢迎的演讲者,煤改政策也出现微调,再次体现了山西引进民资的决心,也预示了山西的美好明天。

2.破坏了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

优胜劣汰是自然界生物进化的不二法则,也是市场环境里迫使企业不断创新、改善管理提升企业综合竞争力的达摩克利斯剑。行政力量介入市场经济形成“权贵资本”(许小年,2010),不仅利用垄断力量获取超额利润,扼杀富有竞争力的民营经济,而且在自己越来越庞大时也越来越脆弱。逐步形成的利益集团凭借着逐利的本能和破坏社会的方式就能获得规模的扩张,就缺乏改革的压力和动力,社会其他阶层感到无力和无助,正导致暴力等破坏性力量滋生和蔓延[2]。

亏损的国有山东钢铁收购盈利的民营日照钢铁。并购前日照钢铁是国内最大的民营钢铁公司,一家盈利的民营企业,在2008年,全年实现营业收入471亿元,利润高达60多亿元。而山东钢铁集团是一家长期亏损的国有企业。在山东省政府的强力干预下双方采取共同由山钢集团日照有限公司增资的方式进行重组,山钢占67%的股权,日钢只占33%的股权,一直不希望被重组的日照集团总裁杜双华则失去对公司控制权。这显然是地方政府在迎合中央政府的政策意图,国务院2009年3月公布的《钢铁产业调整和振兴规划细则》规定,到2011年,国内45%的钢铁产能应该向排名前5位的钢铁企业集中,最大的三家国有钢铁公司——宝钢、鞍钢、武钢被政府指定为这次联合重组的主角,行政力量凌驾于市场力量之上。可以追溯的经验教训是:曾经享受诸多优惠政策并被韩国政府强势主导的八大财团今天已所剩无几;中国今天能真正参与国际汽车业竞争的不是政府重点扶持的“三大三小”,而是勉强挤入汽车行业的民营企业:吉利和奇瑞,能为世界尊重的是华为、百度和阿里巴巴等等民营企业。国家行政和经济部门借着国家安全、产业安全、维护消费者权益、打造国家竞争力等等而强化自然垄断,任意扩大行政垄断,必将失去经济垄断的能力,也将导致整个社会丧失创新的动力。

3.以公权的名义漠视法律

张晨(2010)、洪功翔(2010)、李永友(2008)等从利润、投资回报率等经济效益方面来比较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发展,权且不论资源要素的差异,宏观上这种考量很狭隘,国有企业的发展妨碍建立公平合理法制环境、市场竞争环境。当然仍不乏有学者如宗寒(2010)、周新成(2010)等依然将国有企业的发展和国家政治经济安全、建立发展社会主义制度的物质技术基础和生产关系基础联系起来[3]。因此国有经济的“共和国的长子”优势地位成为自然而然的结果。只要在经济领域里越多存在国有经济成分,法治精神、市场公平就越不可能纯粹体现。财政部对国有银行的巨额注资以补充其资本金,2008年航空业普遍经营困境时对国有航空公司施以援手,而对民营航空公司却置之不理,等等。处于这样的宏观政治环境下,行政部门、法务部门面对国企和民企的利益冲突、诉讼案件时,必然会倾向国企,政治上安全,经济上也不会被怀疑有幕后交易。

中国航空集团公司在武汉市政府干预下强制兼并民营东星航空。2009年3月10日,湖北省政府与中国航空集团公司(下称中航集团)就共同打造武汉国内核心网络枢纽签署框架协议。武汉市政府有意让中航集团收购民营东星航空有限公司。但3月13日东星航空发表声明:两家公司的思想理念和做事方法差异较大,难以形成商业合作的基础,因而“公司董事会决定拒绝与其合作”。3月14日,民航中南地区管理局同意武汉市人民政府提出的关于暂停东星航空运营的请求,当日24时起,东星航空即停止运营。

4.漠视了成本核算、现金流等基本经营原则

无论宏观经济和市场预期昭示多好的获利前景,企业经营过程中的成本核算原则是基本经营原则,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公司保持稳定运作的现金流。成本及现金流的考量约束和限制了企业过于冒险和激进的经营策略,从而保证市场的平稳有序,否则审慎理性的市场交易行为就不能持续,投机将盛行,市场将潜伏更大的风险。

房地产业的“国进民退”也汹涌澎湃。2009年,中化集团旗下的方兴地产以40.6亿元成为北京实施招拍挂以来的“地王”;国有的上海绿地集团拿走当年上海最贵的地,广州城建集团也当仁不让标下广州地王,等等。踌躇满志的潘石屹参加竞标后铩羽而归,感慨道:“天价地王多是国企,政府4万亿资金大都到国企腰包里了,他们有了钱,就不讲市场规律拿地。”任志强(2009)认为,1998年前国有房地产企业占市场不到8%,而到2008年已超过20%。

三、民营资本非市场国有化对中西部经济的负面影响

1.企业所有权的控制模式将影响民营企业和产业集群的出现

企业所有权控制包括代理人控制和出资人控制两种模式。代理人控制和出资人控制两种模式的激励机制根本不同。比如激励国企经营的是行政级别,行政级别捆绑了经营者的政治地位和经济利益。行政级别就在于它的规模、资产数量、经营收入等。因此代理人控制企业偏重自制,代理人决策把更多生产环节放在企业内完成,这样规模就比较大,对代理人是有好处的,既可以创造更多横向岗位和增加管理层次,好安排人,同时也哄抬了自己,是真正的“一人升天,仙及鸡犬”,在企业内受到各阶层一致地拥护。即使是被央企兼并的企业,其行政级别多没受到影响,因此央企抓大放小的战略实施非常顺利。国有企业是典型的代理人控制企业,而民营经济是典型的出资人控制企业。出资人控制模式,主要考虑的是利润,加之资源有限,出资人更多采用外购的形式。已经有纺织业实证研究发现在国有企业周围,鲜有产业聚集,而沿海的江浙、广东和福建最典型的就是各类纺织业产业集群。反观中西部国有经济成分太高,并且再次呈现上升的态势,这种产权结构桎梏了产业集群和民营企业的兴起与发展。

2.民营资本国有化强化了国有企业却抑制了创业冲动

民营资本国有化必然促进国有企业的发展。国有企业的发展和投资固化了中西部资产存量和增量,经济学家林毅夫分析,中西部工业经济多是以重工业、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和资源开采为主,并且多由国家投资建设。这种资本存量结构和所有制结构已经迫使后续的投资不可抗衡地叠加[4]。中西部经济发展不仅形成了路径依赖,而且由于丰富的自然资源遭遇了Auty(1983)提出的“资源诅咒”:资源富裕地区长期以来依靠初级产品的出口为主,贸易条件不断恶化。内生的民营企业无法在这样的产业、产权和人文环境里大量出现并快速成长,阻滞了中西部民众自我创富、创业和创新的可能。持续由国有企业主导的经济建设,还会造成中西部各级政府和民众的心理依赖,有意无意地认为办企业是国家的事;同时,由于国有企业的性质、规模,它不像民营企业有很强的被效仿性,正是这种被效仿性极大激发了东南沿海民众的创业欲望。

3.被国有化阻滞的中西部国有企业改制也影响了区域经济的发展

企业改制时由政府主体来推动,尽管有经济和社会因素影响企业重组,但与决策者的政治考量相比,其他一切都处于从属地位,因此国企改制的可能性和动因不能忽视对决策者政治动机的把握。起源于上世纪90年代的国有企业改制,在南方沿海各省既有良好的民营经济基础,同时又有很好的政治环境(是政府领导人绩效考核主要内容),改制进展迅速,现在非国有经济占绝对主要地位,广东、江苏和浙江的国有经济比重在2008年平均只有13.8%(表1),已经取得经济社会成就有目共睹,这三个省份国民生产总值占全国达到26.8%[5];但延后推进的中西部国有企业改制不仅缺乏民营经济社会环境,而且不断出现民营资本被国有化,动摇了政府和企业改制的决心,给那些反对改制的人找到了充足的理由,改制工作进展缓慢,国有经济比重平均达到50%以上,是东部三省的三倍,巧合的是,中部和西部在全国的经济比重不到东部三省的三分之一。

表1 2008年国有经济比重和地区GDP占全国的比重 单位:%

表2 2008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不同所有制效率指标 单位:%

4.国有企业缺乏效率影响了中西部的自我积累

从长期看,中外国有企业缺乏效率是一种已经被社会实践所证实的经济规律。下表是根据2008年规模以上工业的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一些效益指标分析。国有企业各效益指标均大大低于私营企业。国有资产占22.5%只贡献了12.1%的利润,而私营企业占17.6%资产却贡献27.2%利润,几乎是国有企业的三倍,在就业和主营收入方面都有类似的差距。中西部国有经济比重过高(表2),效益比较差,自我积累能力低,影响了经济的增长。

5.民营经济国有化被有意无意解读为“政策要变了”

局部、行业和阶段性“国进民退”是正常的经济现象,但千万要关注其实际意义被加倍放大和误解。我国改革开放的基本经验,就是发挥市场机制对资源配置的基础性作用,30年的经济发展路径决定市场化进程不容逆转。“国进民退”应该不是中央本意,但决策者必须清楚,这些“国进民退”的个案在民营经济发达的沿海地区可能只是湖水涟漪,而在民营经济尚在摇篮中的中西部地区可能就成了尚方宝剑,被解读为“政策要变了”。经济不仅仅是经济,即使是单纯的经济行为也会产生政治的放大、宣示效应,毕竟当今社会当政掌权者政治上谨小慎微从而在经济上缺乏开拓进取,又在处理经济事务中屡屡采用政治手段,这显然与现代市场经济公开公平的原则相背离[6]。

四、结 语

民营经济已经经过了30年的发展,在国民经济中的巨大作用早已被社会承认,但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的社会或政治地位始终未被充分认可,500多亿民营资本旦夕之间仅凭一纸文件被悄无声息整合,民营经济的脆弱性暴露无遗。与此同时,国有企业良好经营绩效不断被高调宣扬,特别是2009年,国有企业在金融危机中又有出色表现。使人们不禁要问,是否需要继续对我国国有经济进行民营化的改革?是否需要继续大力发展民营经济?尤其是广大中西部地区民营经济尚未得到充分发展,民营经济基础非常薄弱的情况下该怎么办?国资委主任李荣融(2009)的委屈“国企好转为啥我还要挨骂”就不难理解了。国有经济由于垄断等非市场化的受益使得这些垄断国有企业获得了巨大的发展,动摇了我国市场化、民营化改革的信念。这不仅在政界、学界引发争论,而且在民营经济还不发达的地区再次引起了观望、犹豫和迷惘,这将严重影响中西部未来持续的发展。

[1]吴敬琏.让历史照亮未来的道路:论中国改革的市场经济方向[J].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09,(5):1.

[2]郑永年.中国国有企业的边界在哪里?[N].联合早报,2009-10-21,(5).

[3]宗 寒.正确认识国有经济的地位和作用——与袁志刚、邵挺商榷[J].学术月刊,2010,(8):74.

[4]林毅夫.中国经济转型时期的地区差距分析[J].经济研究,1998,(6):3.

[5]李明峰,刘剑锋.基于中西部发展的企业西迁的研究[J].甘肃社会科学,2011,(1):218.

[6]谭小芳.中小企业融资政策实施的效果与启示[J].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0,(3):101.

(责任编校:文 心)

The Impact of the Non-marketization Nationalization of the Private Enterprises on the Mid-West Economic Development

LI Ming-Feng
(ZHEJIANG A&F UNIVERSITY,Hangzhou,Zhejiang 311300,China)

The state-owned enterprises have played important roles in fighting back the Financial Crisis in 2008.And the nationalization of the private enterprises is becoming a current phenomenon.These non-marketization measures such as national power,government policies,industrial safety will destroy the market orders and the justice,which gives a negative impact on private enterprises’development in Mid-western provinces.

the non-marketization;nationalization;announcement effect;the Mid-western economy

F403.2

A

1000-2529(2011)03-0102-04

2011-01-20

浙江省教育厅课题“浙江中小企业内迁的实证分析”(Y200803468)

李明峰(1966-),男,浙江临安人,浙江农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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