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广澜、蔡萍迹:母女俩随军西征长征再西征

2011-12-25 05:21卢振国
党史博览 2011年10期
关键词:红军妇女女儿

○卢振国

曾广澜、蔡萍迹:母女俩随军西征长征再西征

○卢振国

掩埋了丈夫的遗体,擦干眼泪踏上征途

曾广澜家在江西省吉安县城以东的白沙乡曾家村。1927年,她就在当地从事党的秘密工作,同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28年秋,曾广澜刚满18岁的时候,就随同兄长曾山到了南昌,与一位素不相识的湖南人扮成“夫妻”,以假当真作掩护,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她的工作任务是留守中共江西省委军委机关,兼做军委的交通员。1928年11月,他们俩居然“弄假成真”,正式结为一对志同道合的革命夫妻。

丈夫就是蔡申熙,湖南醴陵县人,192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时年22岁。蔡申熙先后参加了南昌、广州起义,担任过南昌起义部队第十一军二十四师参谋长、广州市公安局局长,后与刘伯承、陈赓等人一起,在上海中共中央军事部工作。1928年夏,蔡申熙被派到了南昌,担任中共江西省委军委书记,恰好与曾广澜结合在一起。

这一对红色夫妻,时而团聚时而分离,忽而这里忽而那里,女儿取名为蔡萍迹,就是行踪转徙无定的意思。

女儿出生之前,蔡申熙正忙于争取罗炳辉 (时为国民党江西省吉安县靖卫大队大队长)起义的工作。他曾多次化装奔赴吉安秘密联系,并介绍罗炳辉加入中国共产党。1929年10月底,罗炳辉率部千余人在吉安起义,组成江西红军独立第五团。就在这时,蔡申熙的行踪被敌人掌握,敌人于南昌街头张贴通缉令,捉拿策动兵变的“罪魁祸首”,蔡申熙不得不出走。蔡申熙身无分文,又赶上曾广澜将要分娩,无奈之下,曾广澜将几样首饰拿去兑换了20多块大洋,交给丈夫做路费。

1929年底,曾广澜平安分娩以后,抱着嗷嗷待哺的女儿,与蔡申熙一起化装成一对商人夫妇,从九江乘船到达上海。谁知,蔡申熙只参加了中央军委举办的一期军事干部训练班,便又突然“失踪”。半年后,曾广澜被党的交通员护送到武汉,直到这时,她才晓得蔡申熙“失踪”后即抵达武汉,担任中共中央长江局军委书记。夫妻相会月余后,蔡申熙奉命奔赴鄂东南,负责领导指挥阳新、大冶地区的武装斗争。这一次,他们分别化装成国民党军官和军官太太,携带女儿一起奔赴阳新。后蔡申熙又奉命率领200余人从阳新北渡长江,将广济、黄梅、蕲春等地的地方武装,于考田镇正式组成红十五军。

在此期间,曾广澜母女一直留在阳新一带。1931年初冬,曾广澜根据地下党的安排,收拾行李乔装改扮,携带女儿匆匆起程。过江以后,在广济地下县委派人护送下,她们经由蕲春、英山等地到达皖西苏区金家寨,继而又跟随红军部队,前往鄂豫皖苏区首府新集。这时,彭杨军校已由新集迁到偏远山村。曾广澜风尘仆仆,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丈夫。此时的蔡申熙在一次战斗中失去了右臂。

1931年3月9日,在歼灭岳维峻第三十四师的双桥镇战斗中,蔡申熙身中两弹,一弹伤在左腿,一弹伤在右臂。后因右臂伤势严重,被迫做了截肢手术。正是这个缘故,蔡申熙才离开野战部队,调任彭杨军校校长。

从江南到江北,从白区到苏区,曾广澜经历了一番心灵与感情上的坎坷历程。好不容易来到丈夫身边,她就留在了彭杨军校,从事管理工作,后为军需科长。

1932年,第四次反“围剿”开始以后,蔡申熙这个“一把手”遂又披挂上阵,奉命奔赴皖西前线指挥作战。当他赶到霍邱时,红二十五军守城部队损失惨重,县城已被敌人占领。军长旷继勋被撤职,由蔡申熙接任红二十五军军长。不幸的是,蔡申熙在河口镇战斗中腹部受伤,生命垂危。

卫生部长苏井观寸步不离地守护在蔡申熙身边。

总指挥徐向前跑来看望时,蔡申熙躺在床上疼得口口声声要人补他一枪……见此情景,徐向前也无能为力,只能安慰。因为情况紧急,徐向前仅向苏井观交代了几句,很快又去指挥部队……

红四军十二师师长陈赓,拄着两个拐杖,也一瘸一拐地走来看望。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位黄埔一期的同学……

当曾广澜赶到丈夫身边时,蔡申熙又昏迷过去了,一句话也不会说了。此时此刻,曾广澜心如刀绞,泪如泉涌。

弥留之际,蔡申熙给曾广澜留下了几句嘱咐:“广澜,别哭,也别难过……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可你还要……活下去,坚持下去!革命……一定会……胜利!”

对于蔡申熙,徐向前、刘伯承两位元帅,都有过很高的评价。张国焘在回忆中也承认蔡申熙是 “公认的一位老谋深算的战略家,他的死亡使我们大为震惊”。由于情况紧急,当时也顾不上举行什么悼念仪式,曾广澜和红军指战员们一起,以泪水伴着红土就地掩埋了蔡申熙这位年仅27岁的红军将领!

危急中,曾广澜擦干眼泪挺起身子,背着刚满三岁的女儿,随着红军开始了西征。1932年12月,部队进入川北站稳脚跟以后,这才争取到半天时间,由方面军总政治部主任张琴秋主持,为蔡申熙举行了追悼大会。1960年,曾广澜还曾撰写过一篇《回忆申熙同志》的文章,以志永念。

铁肩扛起妇女武装的战旗

红军入川不久,曾广澜就奉命组建妇女武装,她跟“假小子”陶万荣一起,并肩扛起了第一面妇女武装的战旗。

陶万荣是湖北麻城县破岗寨人,1927年11岁时就经历过血与火的战斗洗礼。1929年初,陶万荣与中共麻城县委书记戴雪舫的女儿、黄麻起义领导人之一戴克敏的妹妹戴觉敏一起,就读于麻城县列宁小学,两人都是黄安、麻城两县很有名气的巾帼少年。这年冬天,陶万荣化装成打柴的半大小子,独自从破岗寨经箭场河到柴山堡,找到徐向前、王树声参加了红军队伍。因为这个缘故,徐向前、王树声都喊她 “假小子”,让她当了一名红军宣传员。

这个“假小子”,有着一副好嗓子,她不光在队前唱歌时声音洪亮,就是在行军路上喊鼓动口号,那嗓门也如同小喇叭似的,四下里哇哇震响。就凭这副大嗓门,集合整队喊口令,能给战士们鼓劲长精神。因其拥有这个特长,在物色和调配妇女独立营领导人选时,方面军总政治部主任张琴秋才选定她担任营长。

陶万荣在1984年撰文回忆说:“一天,张琴秋主任把我找去,对我说:‘荣子,你在总政宣传队担任妇女宣传队长期间工作很好,现在组织上有新的安排,决定让你担任妇女营营长。’接着,她便告诉我,总部指名要曾广澜和我负责组建妇女独立营。我听了这个消息后,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我能拿起枪上前线,为被敌人杀害的父亲、姐姐和哥哥报仇雪恨,担心的是我当时才十七岁,当营长,带领几百人的队伍,怕难以胜任,完不成任务。我到总部报到时,徐向前总指挥热情地鼓励我说:‘假小子,你大胆地去干吧!你虽然年龄小一点,但我们考虑你干这个工作还是比较合适的。有什么困难,总部会随时派人帮助。再说,还有营政委曾广澜同志嘛!’总政委陈昌浩还告诉我说,妇女独立营直属总部领导,一定要把这支妇女武装搞好,要在大巴山区树起一面中国女红军的旗帜……”

1933年3月,妇女独立营在通江县城成立时,还在操场上举行了庆典仪式。方面军首长把一面绣着镰刀斧头,写着“红军妇女独立营”的鲜红战旗授给营长陶万荣、政治委员曾广澜。之后,陈昌浩、张琴秋、徐以新、傅钟等一批在莫斯科吃过洋面包的红军将领,将举行庆典的操场改称为“红场”。

妇女独立营由党政军各机关中的部分女同志和妇女群众中的积极分子组成,总共300余人,编为三个连队。除营长、营政委之外,连排干部有刘桂兰、陈五洲、向翠花、侯守玉、詹应香、陈秀芝、刘秀玉、李秀清、谢长华和谢长明等人,其中大都是来自大巴山区的穷姐妹、苦丫头、童养媳。真是巴山雷雨急,红波连天涌!

有一天,年方十四五岁的少共省委妇女部长肖成英,忽然领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号兵,让妇女独立营将其收下。因为名额有限,营里把不少慕名而来的妇女,当时都转送到总医院或后勤工厂去了。曾广澜、陶万荣无可奈何地说:“肖部长,我们把不少女娃娃都打发到别的单位去了,你又领来一个半大小子,我们是妇女独立营,总不能收留下个男孩子吧?”

肖成英也无可奈何地说:

“曾政委、陶营长,我是奉公办事,这小号兵你们无论如何都得收下,你们可以监督观察,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陶万荣啥话没说,马上将小号兵叫到面前,就那么直上直下摸了两下,便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娃娃跟我当红军那会一个样,女扮男装的假小子!”

这女孩名叫周苦娃,自幼就无依无靠,受尽苦难和折磨。红军来了以后,周苦娃前去报名当红军。可她没有碰到征收女兵的红军,战斗连队都说她是个女孩子,不肯收留。苦娃这才急中生智,叫一位老婆婆帮她剪掉头发,假扮成个男娃娃,混入十二师当了一名小号兵。

曾广澜、陶万荣考虑到营里也需要一名号兵,就将周苦娃收留下了。曾广澜抓住这个典型事例,号召全营女战士剪掉长发,全都剃成光头。这下,妇女独立营就像滚油锅里撒了一把盐,吵成一团。大家怎么也舍不得自己的一头秀发,众口同声地表示反对:“把头发剪光剃光,那不成了秃和尚?”

“我们是来当红军,又不是出家做尼姑,剪头发做个啥子嘛。”“哎哟,把我的长辫子剪了,日后连个婆家也不好找……”“营政委不剃成光头,我们也不剃!”

曾广澜在1961年7月20日一次座谈会上回忆说:“……又号召剃光头。开始大家都不愿意剃,说‘营政委不剃,我们也不剃’,我就首先带头剃头,大家也跟着剃了。”

曾广澜的女儿蔡萍迹,看到妈妈剃了光头,也要求剃成小光头,咿咿呀呀地说:“俺是鄂尔款(鄂豫皖)来的女红军,剃成光光头,打仗受伤不用愁……”

妇女独立营成立后,指战员都是头戴八角帽,身穿灰军装,一颗红星闪亮,两面领章增光;人人打绑腿,个个穿草鞋,挺胸迈步向前走,姿势的确很帅。全营除少数连排干部持枪外,战士每人都有一杆红缨梭镖或一把红绸大刀。平时集合整队,齐刷刷排列成阵,乍一看也很壮观。因为没有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整队行进时,陶万荣把口令喊得哇哇响,可那杂乱的脚步仍像下饺子似的,稀里哗啦。围观者说:“妇女营,样子兵,乍一看,很威风,基本操练不行也不成!”

就在这时,总部派来秦基伟担任军事教官,帮助妇女营进行操练。秦基伟1914年生,湖北红安县秦罗庄人,15岁参加红军,曾在方面军总部手枪营、少共国际团当过连长。他入川后的职务是通江县军事指挥长。秦基伟来了以后,每天都把妇女营集中在“红场”上,一边讲解基本动作,一边进行实际操练。有一次,秦基伟点名叫一连连长刘桂兰站在队前给大家进行示范操练,因其正步走的动作不够标准,于是就批评刘桂兰说:“刘连长,你是从鄂豫皖来的老红军,连正步都走不好?叫大家瞄一瞄你的姿势,两个腿软里吧唧的,就像两个豆芽菜……”

一句话未了,顿时引起一阵哈哈大笑,有的笑得蹲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不要笑!上操又不是上花轿,有吗子好笑的?都给我把嘴咪(闭)起来,不准出声!”秦基伟操着浓重的乡音进行制止。

秦基伟一边做正步示范动作,一边讲解动作要领:“走正步,步法一定要标准:前腿弓,后腿箭,步子落地像投弹。大家注意,都听我的口令:立正,正步——走!一、二、一……”

“红场”上掌声雷动,节奏整齐,雄壮有力。

陶万荣及一些幸存的女红军谁也想象不到,通江“红场”上的军事教官秦基伟,会在50多年后的1984年,领导组织和指挥国庆35周年阅兵盛典。

母女俩给蔡申熙的警卫员送上一只花篮

长征北上途中,曾广澜和女儿蔡萍迹,一路上靠一匹小青马,经过将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第三次走过茫茫的水草地,顺利到达包座地区。1935年8月,红四方面军三十军、四军一部,为打开北上通道,曾在此打过一仗。上一次,她们母女俩没有到过包座,这次一到就四处打听埋葬烈士的墓地,一定要给蔡申熙军长的警卫员送上一只花篮,这是曾广澜一年来梦寐以求的一桩心愿。

1936年8月初的一天,方面军领导都在包座河西岸的求吉寺开会,曾广澜趁此机会拎着她亲手制作的一只花篮,和女儿蔡萍迹一起,向着求吉寺附近山坡下的墓地走去。

蔡萍迹这个年仅七岁的小红军,身穿一套深灰色棉布小军服,头戴一顶又大又肥的八角军帽,把两条羊角小辫全都罩在帽子里面。谁也弄不清这孩子从哪儿捡到的这顶军帽,帽檐上缀过红五角星的地方,居然还留下一个被鲜血染过的弹孔。曾广澜为女儿洗过一次,也没有完全洗去血迹,随之又补了一块补丁,把那弹孔掩盖起来。但在过草地时,女儿又把那块补丁拆开了,别出心裁地插上几朵野花,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越发显示出女孩子喜欢打扮的天性。

“妈妈,爸爸的警卫员是哪个叔叔?”行进路上,女儿蔡萍迹问。

曾广澜忍不住白了女儿一眼,反问了一句:“那年,我们队伍到了陕南,是谁把你架在肩膀上过的丹江,又过的汉江?”女儿摇头不知其事。“过大巴山时,又是谁把你背在背篓里面,用稻草把你裹得严严实实的,爬的雪山?”女儿仍摇头不语。

曾广澜采取启发式的方法让女儿猜:“我问你:两横中间加个十,是什么字?”“王字,我会写哩!”女儿高兴地说。母亲又说:“我再问你,那个架你过江、背你爬山的叔叔是谁?”“王叔叔!”女儿乐得咯咯直笑,“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去年这个时候,就是王叔叔送的小青马,叫我骑着马儿过草地……王叔叔还说,他要保护我们过草地,如果保护不好,他就把王字打个颠倒,再不姓王了……”过了一会儿,女儿不禁又泪水汪汪地边哭边说:“妈妈,王叔叔他不会死……他死不了!去年这个时候,他就当上师长了,有俩警卫员哩!王叔叔……他不会死的……妈妈!”“王叔叔叫什么名字?”母亲随口问道。“不知道……”女儿摇了下头。“他叫王友钧,你要记住!”

王友钧,湖北广济县人,1930年参加红军。同年秋天,蔡申熙在广济考田镇组建红十五军时,他就给蔡申熙当过警卫员。1931年初,红十五军与红一军合编为红四军,王友钧被选拔到军部特务队当战士,后为班长、排长、队长。入川后,历任红军营长、团长、副师长,红四军第十师师长。难忘的包座之战,在红三十军与敌四十九师激战的同时,红四军第十师也向求吉寺之敌发起猛烈攻击。战斗中,红四军第十师师长王友钧打红了眼,端起机枪,架在警卫员的肩膀上,向敌猛烈扫射,掩护部队攻击,不幸中弹牺牲。战后,部队将他与其他烈士的遗体,一起掩埋在求吉寺附近的山下。王友钧是红四方面军著名的“夜摸将军”,他擅长夜战,神出鬼没,出奇制胜,屡建战功,牺牲时年仅24岁。

墓堆群里,王友钧之墓位居中间,人们都把他看做牺牲烈士的代表,墓前已放着几束五颜六色的野花。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男女红军,都在墓前垂首致哀,下跪磕头,抹泪痛哭。瞻仰者们,随后才面对几束野花指指点点,说这一束是李木匠送的,那一束是许和尚送的,还有一束是徐总指挥放下的……有个小号兵说他亲眼看到徐总指挥当天一大清早,就在山下采了一大把带露珠的花花草草,敬献在王友钧师长的墓前,并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伤心得直掉眼泪……

曾广澜和女儿蔡萍迹缓步而来,首先将那只五彩斑斓的新鲜花篮,恭恭敬敬地放在王友钧烈士墓前。接着,母女俩就跪倒在地,对着坟墓躬身磕头。既懂事又不懂事的蔡萍迹的一举一动都是仿照母亲的礼仪动作而为之,表情是那样认真虔诚。母亲只磕了三个头,便跪在地上念诵起来,可女儿还在磕个不停……

蔡萍迹也不知怎么灵机一动,把她戴在头上的军帽摘了下来,用双手捧在胸前,边哭边说:“王友钧师长叔叔,我们要走了,要走到陕北去。俺把这红军帽子给你留下,你别嫌弃它,留个纪念吧!”

花篮上,放着一顶洗得发白的八角军帽,虽然没有红五角星,但在那缀过红五星的地方,却插有几朵被藏族同胞视为吉祥如意的金莲花,金灿灿的,分外耀眼。

8月9日拂晓,曾广澜把女儿扶上马背,从包座河边出发了。黎明前的时刻,四下里静悄悄的,只闻得小青马的四个蹄子,不断地叩出 “嘚嘚”的声响。母亲将马缰交给女儿自己牵着,她紧随其后,一步一步朝前奔走。

河西征战几人回

在红军三大主力会师之时,曾广澜又一次调到妇女团,担任特派员。此前,她曾从事过一段地方工作,即在川陕省苏维埃政府邮政局当过局长,又在大金省政府当过裁判部长。这次就任妇女抗日先锋团特派员后,她便领上女儿蔡萍迹,随同团长王泉媛、政治委员吴富莲一起过了黄河,踏上了艰险而又悲壮的征途!

在祁连山中,妇女团遭到重大伤亡。作为团的领导和指挥核心,坚持到最后的就只剩下曾广澜和团长王泉媛、团部秘书李开芬以及另外两三名女战士。她们此时已弹尽粮绝,陷入绝境。白天,到处都是搜山围攻的敌人,她们只能躲在山洞里、树丛中、悬崖下,既不能生火做饭,也不敢寻找食物,甚至连咳嗽两声,都得捂住嘴巴。为了不被敌人搜捕活捉,也只能采取捉迷藏的方式东躲西藏,与敌巧妙周旋。最为难耐的还是饥饿,腹内空空,饥肠辘辘。冰天雪地,饥寒交迫,当以何物果腹充饥?曾广澜看了看身边的小青马,悄声对王泉媛说:

“团长,把这不会说话的战友宰了吧?”

“杀马?!”王泉媛听了不禁喊出声来,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都会杀敌人,也敢于杀敌人,可谁又会杀马呢?这的确是个难题。小青马虽然瘦弱不堪,可怎么对它动手,怎么放倒又怎么开刀,谁会杀,怎么杀法?别说是动不了手,也狠不下那个心!”

“李秘书,把你的手枪给我!”曾广澜摆出一副枪杀小青马的架势。

王泉媛连忙制止:“广澜大姐,你疯了?!”

“妈妈,不要杀小青马,你不要杀小青马,小青马跟我们一路奔跑,有苦劳也有功劳……”女儿蔡萍迹在一边哭哭啼啼。曾广澜忙又制止女儿:“别哭了!小心暴露目标……”

李开芬扳开枪栓,弹夹里面空空的,连一颗子弹也没有了。王泉媛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换句话说,即使有一两颗子弹,曾广澜也不敢轻易开枪。

“团长,我把这枪拆开了,省得落入敌手……”李开芬随手把手枪拆卸开来,一件件扔在雪地里。

这天傍晚,一拨又一拨的搜山敌军撤回营地以后,王泉媛等人才摸下山去,找到一处独户人家,以大烟土换了些食物,暂且得以充饥。她们顺便了解了敌情、道路,连夜又出发了,决定先走出祁连山,然后再沿山向东走,回归陕北。她们奔走了大半夜,天将亮时,怕发生意外情况,只好进行隐蔽躲藏。王泉媛发现半山腰有几孔旧窑洞,就选定哨位安排哨兵,帮着曾广澜拴好小青马,这才招呼同志们进去休息。

谁知刚睡下一会儿,天就亮了。睡梦中,也弄不清是谁喊了声 “敌人”,大家便不约而同地惊醒了。这时,有几把明晃晃的马刀,堵在了窑洞外边……原来,哨兵也在哨位上睡着了,被敌人一刀砍死在地。她们一行六七人就这样做了俘虏。被俘后,她们就被押送到张掖韩起功部三○○旅司令部。

参加西路军艰苦作战的妇女独立团,全团1300名女战士,除部分英勇战死外,绝大部分被敌人俘虏。被俘的人中,真正死里逃生、冒险回到革命队伍的幸运者,寥寥无几。王泉媛虽然逃离虎口跑到兰州,但又被拒绝收留;吴富莲作战负伤后被俘,在狱中坚贞不屈,吞针而死;曾广澜和女儿蔡萍迹之所以获释,实属侥幸。真正冒着生命危险而回归革命队伍者,是团政治处主任华全双、团部秘书李开芬等少数几个人……

曾广澜生前曾回忆说:“我们被俘后转入敌人的旅部,这时看到了妇女团的许多战友,有好几百人。我和战友们混在一起,并得到了她们的掩护。后来,有人暴露了我的身份,说不要小看这个老妈子,她不简单,是个大干部。敌人又把我提到旅部审问,我坚决不承认,也只好把我放过。后来,敌人又把我们全部押到凉州师部,由特务团看管我们。……国共合作,敌人把一些老弱病残挑了出来,我也在其中。谁知却又把我单独带到一个大祠堂内,让我领着我唯一的女儿。母女俩在祠堂里待了一晚上,心里很是紧张。第二天早晨,一个兵押着我们母女俩走到汽车站,这才看到了好多自己人,大家见面时,心里十分难过,一时说不出话来。我们互相望着,不知道敌人要把我们怎么办,直到把我们送到兰州国民党省政府,听到打电话叫八路军兰州办事处来领我们,才放下心来。到了‘八办’,谢老给我们讲了话,发了服装,不久就送我们回延安了。”

曾广澜母女俩1937年9月22日由凉州抵达兰州,同行者还有回民支队司令马良骏、骑兵团长徐明山以及李保安、石建武、祁骏山等人。9月26日,由兰州乘汽车抵达延安。在延安接受审查时,发现马良骏、徐明山被俘后有叛变行为,不久他们即遭到处决。

从1929年冬到1937年秋,曾广澜和女儿蔡萍迹,经由江西、江苏、湖北、安徽、河南、陕西、四川、西康、甘肃、宁夏、青海等省,足迹踏遍了半个中国。抗日战争时期,曾广澜由延安回到吉安,从事地下工作。1940年被捕入狱,与党失去组织联系。出狱后,曾广澜仍坚持革命斗争,于1948年底在吉安等地组织发动群众夺取反动武装枪支,为解放大军保住了大批粮草。1950年,曾广澜重新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吉安专区妇联副主任,1969年去世。

刘伯承、汪荣华夫妇对于蔡申熙、曾广澜夫妻二人,分别有过一段回忆和评语。刘伯承在1960年10月1日亲笔题词中写道:“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我与蔡申熙同志在周恩来同志主持的军事委员会之下工作。他给我的印象是:忠诚勇敢,工作认真。……以后闻他率军过了长江,入大别山与鄂豫皖红军会合,在反蒋介石围攻中英勇阵亡。蔡申熙烈士永垂不朽!”汪荣华在《征途漫忆》中写道:“1935年春,省委转移到广元县旺苍坝时,我调任省苏邮政局当副局长。……后来,曾广澜同志也调来了。她是一位淳朴、诚实、正直的好同志,比我年纪大一些,我们相处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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