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媚
(河南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金代两种诸宫调中外来语成分考察
张海媚
(河南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刘知远诸宫调》和《西厢记诸宫调》是金代文学的双璧。金朝是一个少数民族统治的朝代,因此两种诸宫调中有多少外来语成分值得关注。经考察,两种诸宫调受外来语的影响并不是很明显,这和金朝的主流话语及诸宫调的文体有关。
《刘知远诸宫调》;《西厢记诸宫调》;外来语;语法
金代是一个女真族统治北方的时代,与南宋长期处于对峙状态。而女真族在北方的长期统治促进了两种语言的融合,陆游有一首诗描述韩元吉出使金国时在汴京 (今开封)的所见:“上源驿中槌画鼓,汉使做客胡做主。舞女不记宣和妆,庐儿尽能女真语。” “连‘庐儿’ (奴仆)都能说女真语,可见女真语在这个地区是一般汉人所熟知的。”[1]但是,女真语在金代对汉语的影响有多大?我们以金代的《刘知远诸宫调》 (简称《刘知远》)和《西厢记诸宫调》 (简称《董西厢》)两种诸宫调为代表,考察里面有多少受阿尔泰语 (女真语、蒙古语、突厥语)影响而产生的词汇、语法成分。然而,未曾发现外来语词。这里仅就语法方面所受外来语的影响谈一下自己的看法。
从先秦到唐宋时期,比拟式基本是充当句子的谓语,也偶有作状语的。但是,到了金元时期,又出现了“似”、“也似”、“般”等新的比拟助词,同时比拟式功能也扩展了,除继续一贯的谓语、状语功能外,还可作定语。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类比拟助词的出现?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回答。
两种诸宫调里,使用最多的比拟助词为“似”和“也似”,两者共计20例,其中,“似”18例,“也似”2例,主要作定语和状语。这里列出4列如下:
(1)熟睡鼻气似雷作。去了俺眼中钉,从今后好快活(《刘知远》卷二【般涉调·麻婆子】)。
(2)把山海似深恩掉在脑后(《刘知远》卷三【黄钟宫·侍香金童·尾】)。
(3)正熟睡,倾盆也似雨降(《刘知远》卷二【正宫·锦缠道】)。
(4)回头来觑着白马将军,喝一声爆雷也似喏(《董西厢》卷三【般涉调·墙头花·尾】)。
除 (2)例外,“X+似”或者“X+也似”都是修饰名词或名词性词组作定语,按照江蓝生的看法,(2)例可作两解:把“深恩”看作一个词,则“X+似”是定语;把“深恩”看作短语,则“X+似”是状语[2]。剩下的16例也是以作定语为主。可见,在金代,“X+似”和“X+也似”作状语的用例还比较少见。金代以后,“也似”的用例逐渐增多,“似”的用例则渐趋减少。据李思明统计:《元曲选》中,“相似”9例,全式 (带像义动词的)作谓语,简式 (省略像义动词的)作补语;“也似”60例,全式和简式均作状语;“也似的”6例,用全式,作谓语;“似”13例,用简式,作状语和定语[3]。“也似”增多的原因,正如江蓝生所说: “在助词‘似’前加上‘也’作‘也似’,就能在形式上把它跟动词‘似’区别开来,一目了然,这恐怕是单用‘似’远不如‘也似’通行的原因所在。”[4]
江蓝生考察元代比拟助词的发展情况时,选用《新校元刊杂剧三十种》和《元典章》为代表语料,结论是:“金代及以后的比拟结构‘X+似’是个修饰成分,它的后面一定要有中心语,当中心语为NP时,‘X+似’充当定语,当中心语是VP时,‘X+似’充当状语, ‘X+似’不能独立使用,因而它不能充当谓语。”李思明的研究则选用《元曲选》作为代表语料,得到6例“也似的”作谓语的情况。臧懋循 (晋叔)的《元曲选》共选了100种作品 (其中元人作品94种,明初人作品6种),不但宾白写作的时代可能较晚,而且曲文也多有改动[5]。从所选语料的可靠程度来看,我们觉得江蓝生的研究结论更可信。这样,金元时期就出现了与前代差别很大的比拟式。产生这种差别的原因是什么呢?
李思明的文章从“相似”和“似”的关系入手,认为“似”是由“相似”中的“相”意义虚化而成,避而不谈金元以来出现新兴比拟式的原因。江蓝生谈到了造成这种变化的原因,源于阿尔泰语语法的影响,同时举蒙古语比拟式的例子为证,比较有说服力。如:
李崇兴等持相同观点:“我们认为李文不足以颠覆江说[6]。第一,江蓝生 (1999)对汉语比拟结构的发展历史进行了梳理。第二, ‘似’、 ‘也似’与‘相似’的句法表现很不相同。第三,就我们调查的元代文献看,‘喻体+似’、‘喻体+也似’只在《元杂》、《元典章》、《老》三种文献中出现,别的文献都没有出现。根据以上三条,我们认为‘喻体+似’、‘喻体+也似’这样的比拟结构的形成极有可能是受了阿尔泰语的影响。”[6]张美兰从认知角度探讨了金元时期新兴比拟式产生的原因:像义动词的词汇兴替与语言经济原则的相互作用;作状语比拟结构式的历时发展诸因素的相互作用;句式结构变化的时间要求;阿尔泰语同类句式推波助澜的作用[7]。她认为,金元时期新的比拟结构的产生和使用是汉语比拟句自身发展的结果,但也承认蒙古语比拟结构的表达方式对汉语有影响。
笔者认为,新兴比拟助词“似”、“也似”在金元时期出现,即使是汉语自身发展的产物,也多少受阿尔泰语的影响。因为,二者的表达方式在语序上有惊人的一致性,即都是在名词或代词后面加上后置词,然后再接中心语。
王力首先指出近代汉语阶段特殊“被”字句的存在,同时揭示了它的结构形式和表达意义,“这种表示不幸的脱离正常轨道的句子可以大致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施事者在动词前,受事者在动词后,和一般‘主动宾’的结构相似,但是,‘被’字放在主语的前面。除非词序变换,否则不能成为被动式。……第二种情况,在结构上和第一种相同,只是没有被动的意味,‘被’字仅仅用来表示一种不幸的遭遇,而且词序不能变换成为被动式”[8]。第一种情况我们称为“零被”句,第二种情况我们称为原因“被”字句。
(一)“零被”句
一般被字句的受动者在“被”字之前充当句子的主语,即使在一定条件下,这个主语被省略了,但在意念上仍然存在,如有必要,可以补出主语来,然而“零被”句却是无法补出主语的。如:
(1)恰才撞到牛栏圈,待朵闪应难朵闪。被一人抱住刘知远(《刘知远》卷二【仙吕调·胜葫芦·尾】)。
(2)你道是可憎么?被你直羞落庭前无数花(《董西厢》卷一【中吕调·香风合缠令·尾】)。
(二)原因“被”字句
“由于句子语义组合关系的制约,‘被’字具有表示原因的色彩。”[9]如:
(3)抬脚不知深共浅,只被夫妻恩重,跳离陌案,脚一似线儿牵。(《刘知远》卷二【仙吕调·胜葫芦】)
(4)是岁浑太师薨,被丁文雅不善御军,其将孙飞虎半万兵叛,劫掠蒲中(《董西厢》卷二【仙吕调·剔银灯·尾】)。
这两种“被”字句与常规的“N(受)被N(施)V”的被动句有所不同,始见于近代。 “零被句”晚唐已见,后代继之,如:
(5)彼被趁急,遂失脚走,被舍利弗化火遮之,不能去(《敦煌变文校注·祗园因由记》)。
(6)被小夫人引了我魂灵 (元刊杂剧《诈妮子调风月》第三折【越调·天净沙】)。
原因“被”字句北宋已有,后代继之,如:
(7)坐井观天,非天小,只被自家入井中,被井筒拘束了(《河南程氏遗书》卷七)。
(8)只被这知府受了张都监贿赂嘱托,不肯从轻(《水浒传》第30回)。
单就“诸宫调”的用例来看,“零被”句可能和曲文押韵的需要有关,如“被一人抱住刘知远”中的“远”和“圈”押韵,同为“廉纤”韵,所以将“被”字前的受事者放到了宾语的位置上。但是,同时期非韵文文体的文献也有用例,是押韵的需要还是其他原因?原因“被”字句又该作何解释?这两种非常规的“被”字句均始见于近代,是汉语固有的?还是受外来语的影响产生的?
对此,学术界有不同的看法,一是以俞光中等为代表,认为是民族语言自身的产物[10];二是以袁宾为代表,认为是受外来语的影响[11]。袁先生主要考察了特殊被字句在元代汉语的地域分布情况,由考察的结果“元代使用特殊被字句的区域,是以大都为中心,连及河北、山东、山西、河南形成一块辐射区”来看,主要分布在北方地区,元代南方口语里不使用特殊被字句,再联系金元时期的特殊社会背景,便得出金元时期的特殊被字句是受外族语的影响而产生的结论。但是,我们觉得袁先生的结论有两点不能令人信服:第一,两种特殊的“被”字句,均产生于金元之前,并不仅限于北方的文献,这一点俞光中等已经有所阐述,并统计了六朝至明十二部口语性比较强的文献里特殊被字句的使用比例,宋代已经占到全部被字句的29%。而且崔宰荣的统计表明,带有南方方言色彩的《朱子语类》里特殊被字句的使用比例为11.2%[12],从这一点来看,袁先生的结论值得再商榷。第二,袁先生认为,女真语和蒙古语均属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这里以蒙古语中的被动态为例,看看是不是与文中讨论的特殊被字句相似。蒙古语表达被动语态是在及物动词词干后面接被动态附加成分,表示这个动作为主语所承受。被动态附加成分是-gd。如:
由这两个例子可以看出,蒙古语的被动态也是受事者在前,从形式上来看,与汉语的零被句不同;从表达语义上来看,与汉语中的原因被字句相差很大。蒙古语表达被动态的基本形式本身就与汉语很不相同:汉语中“被”字和动词之间可以插入其他成分,如“每被老元偷格律”(白居易《编集拙诗成一十五卷因题卷末戏赠元九、李二十》),而且“被”字比较灵活,既可以位于句中,也可以位于句首。蒙古语的被动态标志是以语尾的形式附着于及物动词后,女真语也是如此,“在女真语里动词与助动词是分不开的,因为除了命令词只用词干之外,其他举凡:自动、它动、被动、同动、可能、否定助动词以及时间的现在、过去等形式全以助动词表达出来。动词必须借助动词以补充意思之不足,助动词则根本不能独立使用,必须附着于动词之后以见意,助动词实际上就是动词的语尾变化”[14]。可见,蒙古语和女真语被动态的表达与汉语差别很大。所以,近代汉语中的两种特殊被字句,受外来语影响而产生的可能性不大。因此,我们认为,近代汉语中的特殊被字句是汉语自身的产物。关于这一点,文献[10][15][16][17]都有详论,此不赘述。而且,袁宾在《汉语史研究中的语言接触问题》中也修订了先前的看法:“但是我们并不认为汉语里的零主句是由外族语直接移植来的外来句型。在语言接触过程中,某些词语的互相渗透或借用现象屡见不鲜,然而不同语种之间,句型的移植并存活却是比较困难的。……我们仔细地考察A型零主句的产生过程,旨在说明汉语中即使像零主句这样变化较大的新生句型,其实也是汉语句型系统本身逐步演变的结果。”[18]
汉语的基本语序是SVO,但两种诸宫调里出现了一些非常规的特殊语序,即SOV。宋代洪迈《夷坚丙志》卷十八《契丹诵诗》云:“契丹小儿初读书,先以俗语颠倒其文句而习之,至有一字用两三字者。顷奉使金国时,接伴副使秘书少监王补每为余言以为笑。如‘鸟宿池中树,僧敲月下门’两句,其读诗则曰:‘月明里和尚门子打,水底里树上老鸦坐’,大率如此。补,锦州人,亦一契丹人也。”其中“和尚门子打”即是SOV句型的反映。江蓝生说:“‘树上老鸦坐’是说老鸦蹲宿于树上,《刘知远诸宫调》‘清凉伞儿打’‘布衣下官家濳隐’结构与此相仿。联系宋金时代的历史背景,《刘知远诸宫调》中的一些特殊语序很可能是汉语与阿尔泰语接触的反映。”[19]我们考察了两种诸宫调的特殊语序SOV,大部分符合汉语的表述习惯,个别是出于曲文押韵的需要,如果有外族语的影响,也是不明显的。下面略举一二:
(1)自从离乱士马举,都不似梁晋交兵多战赌(《刘知远》卷一【正宫·应天长缠令】)。
“士马举”的正常语序是“举士马”。蓝本注:“士马举,发动战事。士马,兵马,代指战争。”本套曲押鱼模韵 (举、赌、富、辅、路、母……)。“举”字入韵。
(2)莫想清凉伞儿打,休指望坐骑着鞍马(《刘知远》卷一【黄钟宫·出队子·尾】)。
正常的语序为“莫想打清凉伞儿”。本套曲押家麻韵 (罚、华、娃、答、骂、呷、发、他、打、马、杀)。“打”字入韵。
(3)莫区区,好天良夜且追逰,清风明月休辜负!(《董西厢》卷一【般涉调·太平赚】)
正常语序为“休辜负清风明月”。本套曲押鱼模韵 (谷、缕、渚、妇、雏、主、土、住、…度、古、露、负、古、遇……)。“负”字入韵。
(4)侧着耳朵儿窗外听,千古清风指下生。(《董西厢》卷一【中吕调·粉蝶儿·尾】)
正常语序为“指下生千古清风”。本套曲押庚青韵 (醒、静、影、听、径、庭、定、听、生)。“生”字入韵。
汉语的正常语序多为SVO语序,而阿尔泰语序则以SOV为主。以女真语为例,“在女真语里,主语与谓语的排列次序与汉语没有不同,也是主语在前,谓语在后。只是谓语之中的述语、宾语、补语的次序与汉语却不相同。女真语是宾语在前,述语在后”[20]。如:
诸宫调的SOV语序虽与阿尔泰语相同,但是诸宫调的SOV语序大多符合汉语的表述习惯,如《刘知远》卷二【仙吕调·胜葫芦】:“只为牛驴寻不见,担惊忍怕,捻足潜踪,迤逦过桃园。” “牛驴寻不见 (OV)”和“寻不见牛驴 (VO)”两种表达方式汉语都有;《董西厢》卷八【大石调·还京乐·尾】:“虎符金牌腰间挂。”“挂腰间”也可说成“腰间挂”。其他均能从押韵的角度来解释。所以,我们宁可相信是汉语固有的,而非受外来语的影响而生。
据刘一之的研究,《刘知远》中第一人称代词复数包括式用“咱”11例,排除式用“俺”18例;《董西厢》包括式用“咱”13例,排除式用“俺”3 例[21]。例如:
(1) 咱家不恶,到底是亲故(《刘知远》卷十一【仙吕调·相思会】)(包括式)
(2) 贼军厮见,道: “咱性命合休也!”(《董西厢》卷三【般涉调·墙头花】)(包括式)
(3) 妻父妻母在生时,凡百事做人且较容易,自从他化去,欺负杀俺夫妻(《刘知远》卷二【道宫·解红】)(排除式)
(4) 你把笔尚犹力弱,伊言欲退干戈,有的计对俺先道破。(《董西厢》卷二【黄钟宫·快活尔缠令·尾】)(排除式)两种诸宫调中第一人称代词复数包括式和排除式的对立非常明显。刘一之考察了从唐至明16种文献材料,对北方方言中排除式和包括式对立的产生过程作了详细的论证,得出“北方方言中第一人称代词复数包括式和排除式的对立产生于十二世纪”的结论。基于这个结论,梅祖麟讨论了造成这种对立的来源,认为是受了女真语或契丹语的影响[22]。因为包括式和排除式的对立,大多出现在代表北方方言的文献里,如金代的两种诸宫调、 《蒙古秘史》、元杂剧等;现代汉语方言中,第一人称代词复数包括式和排除式的对立也只存在于北方系官话中。吕叔湘说:“包容排除二式之分,疑非汉语所固有。”“颇疑缘于北方外族语言之影响。”[23]张清常对“咱们”的起源也进行了推测:“宋元明清以来,蒙语、满语对汉语的影响如此之久,蒙古族建立的元朝和满族建立的清朝都具有强大的政治影响。因此汉语从蒙语、满语吸收包括式第一人称代词的说法是可能的,这种说法在汉语中长期使用下来也是可能的。”[24]但是这种借鉴他族用法的观点却无法解释现代闽语和部分吴语方言中的排除式和包括式的对立,梅祖麟认为这是某个东南亚民族语言的遗迹,但仍存在一些无法回答的问题,需进一步研究。蒋绍愚等说:“虽然排除式和包括式这对语法范畴来源于外族语,但表达这对语法范畴的语词‘俺、咱’本身却完全是汉语自身的,这一影响是通过旧瓶装新酒的方式进行的……根据我们的观察,汉语语法演变中真正属于句法借用的情形极少,目前发现的唯一的实例是汉语第一人称代词包括式(inclusive)和排除式 (exclusive)的区分,这个二分范畴明显是借自阿尔泰语言,而以往报道的汉语语法受阿尔泰语言渗透和影响的实例绝大部分是句法影响而非句法借用。”[25]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金代诸宫调受外来语的影响不是太明显。在语法方面,只有比拟助词“似”、“也似”,第一人称代词复数包括式和排除式的对立,在一定程度上受了阿尔泰语的影响,其他几点都可以从汉语本身找到答案,不能看作是受外来语的影响。词汇方面的影响更小,不曾发现外来语词。金朝的语言是以汉语为主还是以女真语为主?徐亢宗出使金国的《行程录》里记载了当时黄龙府 (今吉林农安县)的民族用语情况,可以基本回答这一问题:
第三十三程,自黄龙府六十里至托撒孛董寨。府为契丹东寨,当契丹强盛时,擒获异国人,则迁徙散处于此。南有渤海,北有铁离、土浑,东南有高丽、靺鞨,东有女真、室韦,东北有乌舍,西北有契丹、回纥、党项,西南有奚,故此地杂诸国俗。凡聚会处,诸国人言语不通,则各为汉语以证,方能辨之[26]。
契丹人生活在汉人的汪洋大海之中,故汉人言语得以成为各民族的通用语,直到金代,情况还是如此。宋德金说:“金朝除了使用契丹字、女真字之外,还用汉字。金初,俘获大批汉人,传进了汉字。后来汉字的命运与契丹字不同,它没有因为女真字的创制而废止流行。在女真人中,使用女真语言者日趋减少,通晓女真字者,也很少见。到世宗大定年间,甚至在女真族的故乡都很难听到有能唱女真歌曲的了。”[27]何九盈云:“契丹、女真乃至第一次南北朝时期的鲜卑等族,基本上都是游牧民族。通过战争改变了他们自己的社会结构,也改变了北中国的版图,还改变了他们的语言,两个南北朝的历史都证明,战争也是汉语普通话传播的重要方式。北中国汉语内部的高度一致,主要是战争造成的。契丹、女真等少数民族,在战争中夺取了汉族统治者把持的政权,掠夺抢劫了汉人的财富,改变了北方城市的政治文化地位,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社会结构、生产方式,而且毫无例外地失去了自己的语言。语言的丧失也带来了思想、观念、价值取向的丧失。因此,毫无例外地以‘汉化’而告终。”[28]可见,金朝仍是以说汉语为主,而且金朝的艺术文化几乎都是靠“进口”和“攫取”而获得的。“金源立国至‘靖康之变’十余年间,无论是官职礼仪、典章制度、生产方式,还是文化艺术,都是向北宋学习。女真族虽有自己的音乐歌舞,但与北宋相比,显得十分寒碜。”[29]诸宫调作为北宋的文化艺术,也被金朝借用过去,这样,《刘知远》和《董西厢》虽产于金朝,但其“根”缘于北宋,加之金朝仍以说汉语为主,况且两种诸宫调的作者要么是熟悉河东 (今山西)文化的人、要么是河东人。龙建国云:“《刘知远》的作者的姓名已无考,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应是一位熟悉河东 (今山西省)地理与人文环境的人,或者就是河东人——一位才识渊博的河东民间艺术家。否则,无法创作出结构宏丽的《刘知远》来。”据李正民考证,董解元也为河东绛州人[30]。作者本身不是女真等其他少数民族人,加之诸宫调属于说唱文学,服务于下层百姓,用大家都明白易晓的汉语创作便毋庸置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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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urvey on Foreign Language Component in Two kinds of Jin Zhu Gong Diao
ZHANG Hai-mei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Law,Hen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Jiaozuo 454000,Henan,China)
Liu Zhi-yuan Zhu Gong Diao and Xi Xiang-ji Zhu Gong Diao are two stars of Jin literature.The Foreign Language Component in these Zu Gong Diao are needed to be studied because Jin is a country ruled by foreign nation.But the result of survey shows that they are not influenced so much by foreign languages,which is due to the mainstream language at that time and the style of Zhu Gong Diao.
Liu Zhi-yuan Zhu Gong Diao;Xi Xiang-ji Zhu Gong Diao;foreign language component;grammar
H043
A
1673-9779(2011)03-0326-06
2011-03-19
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资助项目 (2011-QN-261);河南理工大学博士基金资助项目 (B2011-091)。作者简介:张海媚 (1981-),女,河南周口人,博士,讲师,主要从事训诂学和汉语词汇史研究。
E -mail:hanxue4861935@163.com
[责任编辑 杨玉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