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治龙
“马背书法家”舒同在晋察冀敌后抗日根据地
■ 周治龙
曾被毛泽东誉为“马背书法家”和“党内一支笔”,后来又独创“舒体”的中国书法家协会首任主席舒同,不仅是人们敬仰的“一代宗师”、书法大家,还是我党我军杰出的政治工作领导者。
1905年12月14日,舒同生于江西省东乡县。自幼好书,13岁闻名乡里,被称为“神童”。1930年参加红军,任红一军团四师政治部秘书、政治部主任。抗日战争爆发后,任八路军总部秘书长、晋察冀军区政治部主任、中央军委总政治部秘书长兼宣传部长等职。这里主要记述舒同在晋察冀敌后抗日根据地工作的几个片断。
1937年10月初,时任八路军总部秘书长的舒同,率领八路军总部工作团赴山西五台、定襄一带开辟敌后抗日根据地,建立政权组织。
要开辟敌后抗日根据地,首要的任务就是发动群众参加八路军。红军时期招兵,部队都是本着“政治动员,自愿报名”的原则进行的。因为人民群众对红军十分爱戴,每次招兵工作开展得都很顺利。这次定襄招兵,舒同带工作团是以八路军的名义招兵,他们再按照过去的原则行事,难度就大多了。由于红军刚刚改编为八路军,人民群众对八路军还不太了解,战士们穿的军服与国民党军队又十分相似,群众误认为他们与军纪败坏、欺压百姓的国民党军队没有什么两样,自然无人自愿报名参军。
为了让老百姓把八路军和国民党军队区别开来,舒同开动脑筋,终于想出了几个好办法:一是无论晴天阴天,他们总是把写有“八路军”三个字的大草帽背在身后;二是积极宣传八路军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三是严格执行我军秋毫无犯的铁的纪律;四是从臂章入手,一有机会就指着左臂上的八路军臂章对群众说:我们是八路军,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是人民的子弟兵,是救国救民的队伍。
山西定襄、五台等县,大革命时期就有共产党活动,加上红军东征、平型关大捷等,给当地人民群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们的宣传工作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在此基础上,工作团召开群众大会,由舒同登台宣讲抗日救国的道理。遗憾的是,舒同的江西口音太重,群众听不清。和他一同参加招兵的总部组织部青年科科长王宗槐便在一旁当翻译,他口齿清楚,宣传效果很好。
当宣传发动工作进入报名参军阶段时,王宗槐就与舒同商量,让舒同展示书法,以书法来吸引青年学生参军。展示地点就设在定襄第一中学对面,舒同和王宗槐一起参加。青年学生爱听红军故事,主持会议的王宗槐便在学生们的掌声中讲述了红军以字换盐的故事。
这时,舒同举着“抗日救国,报名参军”的横幅走上讲台。王宗槐急忙向大家介绍说:“这位舒同秘书长就是那位以字换盐的红军书法家。”他接过舒同手中的横幅向大家展示,说道:“这字就是他用红军笔写的,现在,请舒秘书长当场展示,以谢晋民!”舒同在大家的一片掌声中绑好了红军笔,当场挥毫泼墨。许多青年学生从后排挤过来求字,舒同便不停地写,不断地奉送。舒同那别具一格的字体,博得了大伙的一致称赞。
定襄南王中学学生张际功一见到舒同的墨宝,便头一个报名参加八路军,其他青年学生也纷纷响应。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有1000多名定襄青年报名参加了八路军。他们组成的新兵团,被称为“定襄团”,后来成了晋察冀军区的第二分区六团,归赵尔陆领导。舒同的这次定襄扩军,为创建冀西抗日根据地打下了基础。
1937年10月下旬,八路军第一一五师奉命以主力向晋东南太岳山脉地区和晋西南吕梁山脉地区转移,留下该师独立团、骑兵营和教导队以及总部特务团等各一部,共约3000人,在副师长聂荣臻率领下,继续在以五台山为中心的晋察冀边区开展游击战争,建立敌后抗日根据地。晋察冀边区包括平汉铁路以西、平绥铁路以南、同蒲铁路以东、正太铁路以北的广大地区。11月7日,中共中央决定成立晋察冀军区,任命聂荣臻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唐延杰为参谋长,舒同为政治部主任。
第二天,晋察冀军区领导机关从山西省五台县迁至河北省阜平县。聂荣臻、舒同和边区党委书记黄敬共同商定要创办一份晋察冀全区性的党报,具体事宜由舒同负责。经过紧张的筹备,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党报——《抗敌报》于12月11日在阜平县正式诞生,舒同亲自兼任报社主任(即社长),并为《抗敌报》题写了报名。同时,任命晋察冀军区政治部编辑科科长沙飞兼任报社副主任(即副社长)。紧张的战斗岁月里,舒同在报纸上发表了许多文章,指导晋察冀军区的政治思想文化工作。其中 《论敌后抗日游击战争中政治工作的基本特点》等文章影响很大,在 《八路军军政杂志》发表后,引起毛泽东的关注并批转全军学习。
1938年4月, 《抗敌报》成为中共晋察冀省委机关报,邓拓接任主任。1940年11月《抗敌报》改名为《晋察冀日报》。作为中国共产党在敌后抗日根据地创刊最早、连续出版时间最长的大区党报之一, 《抗敌报》和 《晋察冀日报》积极宣传党的抗日主张和各项方针政策,热情讴歌边区军民克服困难、战胜敌人的英勇业绩。面对日本侵略军的频繁扫荡、封锁围攻和轰炸破坏,在舒同、邓拓、张致祥等带领下,这支新闻队伍“一手拿笔,一手拿枪”,长年与敌人边周旋边出报,谱写了“游击办报”的英雄篇章。《晋察冀日报》大大激发了抗日军民的抗战热情,被誉为“民族的号筒”。
1939年9月17日,晋察冀《抗敌报》上刊登了一封“军区聂司令员舒主任致东根清一郎书”。
东根清一郎,当时是侵华日军中的宣抚班长,其好友浦田好雄是他们的宣抚官。东根清一郎得知浦田好雄被我八路军俘虏后仍在优待中,便致函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和政治部主任舒同,请求予以释放。
军区领导研究后,决定由舒同执笔与聂司令员联名复信。这封信,舒同以骈体文写成,义正辞严,高屋建瓴,既守原则又深明大义,从历史、政治、经济、文化、战争与和平的角度,痛陈日本军国主义侵略的不义,给两国人民带来的灾难和痛苦,并借此向日本官兵宣告:日本军阀为中日两国国民之公敌,中国抗日非有仇于和平人民。这封信的全文如下:
东根清一郎阁下:
书来,以释浦田好雄为请,并及中日战争因果,仆有不能已于言者,谨略陈其愚,幸以晓左右。
中日两大民族,屹然立于东亚,互助则共存共荣,相攻则两败俱伤,此乃中日国民所周知,而为日本军阀所不察。彼军阀法西蒂斯,好大喜功,贪得无厌,平日压榨大众之血汗,供其挥霍,战时牺牲国民之头颅,易取爵禄。既掠台湾朝鲜、澎湖琉球,复夺辽宁吉林、龙江热河,遂以中国之退让忍耐为可欺,日本之海陆空军为万能,妄欲兼并华夏,独霸亚洲。故继“九·一八”之炮火,而有卢沟桥之烽烟。中国迫于亡国灭种之惨,悚于奴隶牛马之苦,全国奋起,浴血抗战,戮力同心,以御暴敌,惟在驱逐穷兵黩武之日本军阀,非有仇于爱好和平之日本国民也。是非曲直,人所共见,阁下竟谓出于误会,岂非淆混黑白之语?
中国人民之生命财产,虽横遭日本军阀之蹂躏摧残,然为独立自由而战,为正义和平而战,其代价之重大,非物质所能衡量,故不惜牺牲一切,以与暴敌抗战到底。
日本国民既无夙仇于中国,未受任何之侵凌,强被征调,越海远征。其离也,委厂肆于城廓,弃田园于荒郊,父母痛而流涕,妻子悲而哀嚎,牵衣走送,且行且辍,虽属生离,实同死诀。其行也,车有过速之恨,船有太急之感,见异域之日迫,望故乡而弥远,梦幻穿插,生死交织,心逐海浪,不知何之。
及登中国之陆,立送炮火之场,军威重于山岳,士命贱若蚊虻,或粉身而碎骨,或折臂而断足,或暴尸于原野,或倒毙于山窟,所为何来?
其或幸而不死,经年调遣转移,炎夏冒暑而行,冽冬露营而宿。时防遭遇,日畏游击,征战连年,无所止期。军中传言,充耳伤亡之讯;家内来书,满纸饥寒之语。山非富士,不见秀丽之峰;树无樱花,莫睹鲜艳之枝。望复望兮扶桑,归莫归兮故乡。生愁苦于绝国,死葬身于异邦,能勿痛乎?
战争进行,瞬将两年。中国损失之重,破坏之惨,固勿论矣;日本死伤之多,消耗之大,又如之何?国家预算,增至一百一十万万,国民负担平均一百五十余元。日用必需,剥夺殆尽;军需原料,罗掘一空。长此继续,已是崩溃有余,设遭意外,其将何以应付?老成凋谢,竖子当国,轻举妄动,祸人害己。识此,日本军阀法西蒂斯,不特中国国民之公敌,实亦日本国民之公敌也。识者果一反其所为,东亚秩序,不难立定,世界和平,不难实现。
浦田好雄,在此安居无恙,所附家书,希以寄其父母。军中少暇,不尽欲言,聊布腹心。顺颂,
安好。
聂荣臻
舒同
六月十三日
72年前的这封骈体文书信发表后,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据说后来有日军投诚我军者,就随身携带着这篇文章,说是受到教育才来投诚的。后来这封信引起历史学家的注意,认为是“中日关系史上的一份备忘录”,是“一个民族与另一个民族的对话”。
1939年11月12日凌晨5时20分,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1940年1月5日下午,晋察冀边区在河北唐县军城南关的古阅兵场上,举行了上万人参加的白求恩大夫追悼大会。边区党政军领导,部队指战员,附近村里的青年抗日先锋队、模范队、儿童团,以及周围几个县的群众代表组成长长的护送队,人人身着素服,从南关出发,经江家沟、行营沟、娘子神、稻园、下苇沿南山河滩到北关,再回到南关。追悼会上,聂荣臻宣读了祭文。入墓时,聂荣臻、舒同等在墓前静默许久,哀悼伤怀。
一个月后,晋察冀军区决定为白求恩修建一座规模宏大的陵墓,以此永久纪念这位伟大的国际友人。在聂荣臻和舒同的具体领导下,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时任军区政治部文化科副科长的张维。张维是土木工程系的大学毕业生,他很快选定了墓址,搞出了墓体设计图。聂荣臻和舒同看后,同意他选定的墓址和设计图。墓址选在军区经常组织大型集会的军城南关古阅兵场。阅兵场周围有十几公顷平地,远处有起伏层叠的山峦,近处北、西、南三面有筑起的土城墙围绕,东临清澈如镜的通天河,山清水秀,可谓一块“风水宝地”。陵墓建筑为三层结构:地下为砖券,地面为五星,五星正中为墓座,墓座上建一地球模型。五星代表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必胜,地球模型代表着白求恩的国际主义精神,再加上大门和八角围墙,整个建筑浑然一体,别具风格,又寓意深刻。
1940年6月,白求恩墓竣工。经军区党委研究决定,请舒同题写墓名。舒同挥起红军笔,带着对白求恩无限的思念和敬仰之情,书写了“白求恩之墓”5个大字。然后在大门门柱上方用弧形钢筋架起这5个大字,门柱两旁所镌挽联为“精神长留国际,功德永垂中华”。左侧石碑镌刻着中共中央悼词,右侧石碑镌刻着祭文。二门柱上是两副对联:正面为,“功勋永垂不朽,荣誉百世流芳”;背面为,“医伤员确是医国手,救人民恪存救世心”。迎门的卧碑上刻着白求恩的传略,卧碑后面巍然屹立着由刘廷芳雕刻的白求恩石像。石像高两米,通体素白,一手下垂,一手放在裤兜内,潇洒飘逸,惟妙惟肖。石像后面是白求恩的水泥墓,东面有中共中央的题词:“白求恩同志的这种国际主义精神值得中国共产党全体党员学习,值得中华民国全国人民尊敬。”南面是聂荣臻的题词:“大众的科学家和政治家。”西边是舒同的题词:“永远不灭的光辉。”北边有吕正操的题词:“人类解放战线上最勇敢的战士。”
6月21日,晋察冀边区党政军民1万余人在此举行了白求恩墓落成典礼。聂荣臻为白求恩石像揭幕,全场高呼:“白求恩同志精神不死!”
1941年上半年,中共中央准备召开七大。5月,以舒同为政委、陈伯钧为团长的晋察冀七大代表团赴延安参加会议。后因七大推迟召开,舒同留在中央党校学习后,调中央军委总政治部任秘书长兼宣传部长。从此,舒同离开了晋察冀敌后抗日根据地。
题图 舒同
责任编辑 马永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