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 杨剑文
陌生的城市,总是刮着大风。
形色匆匆的人海,谁会注意一个皱巴巴的背包,挂在瘦小的肩上,如一只撒了气的气球,挂在冬日无精打采的枝头。
然而,你已成为油头粉面者侧目的风景。紫铜色的脸庞,难懂的方言,还有油腻破烂的背包,暴露你的一切。
背包里有什么?那是骗子和小偷关心的事情。
你关心什么?六里桥长途汽车站距天安门多远?去阜成门坐几号地铁?去协和医院坐几路公交?看静脉曲张是去协和西院还是东院?三○一医院是否欢迎不是首长的农民?
你把疑问凝结在眉头。
你在如刃的冬风中翻看地图。
你在陌生的城市咀嚼熟悉的馒头。
这是一座伟大的城市。
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
这是一座你年轻时向往的城市。
现在,你最关心的是:
——这是一座医治静脉曲张最好的城市。
然而,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冬日里你看到,这也是一座堵车最严重的城市。你苦笑,对自己老婆说:“首都北京和你一样得了静脉曲张。”
你站立在高楼大厦的阴影里,面对如林的楼房,寻找属于自己的方向。
你向上抻一抻背包,开始行走。
背包装满城市的风,鼓鼓地压弯你的脊梁,我的父亲,在冬日的北京,在二○一○年十二月十日,成为城市指点的一处别样风景。
父亲,陕北农民,背着破旧而硕大的背包走在北京的宽阔大街上。多像一副巨大的油画,我看着看着,心慢慢被浸泡在一罐浓酸里。
把人追赶到钢铁的匣子里,挤。地铁,
爬行的蟒蛇,饱餐世态炎凉。
城市腹中的蛔虫,咀嚼早出晚归朝九晚五。
进进出出,匆匆忙忙,城市善变的脸谱,以钢铁不变的冷旋律演奏出生活的俗气与平凡。
两元纸币运载着空间,城市这边,城市那边,谁的恋爱穿越时光与空间?
我看见拥挤的你们亲密无间而又陌生的面孔,淹没在来来往往的呼吸中。
看不见月光的夜晚,有没有乡愁的苦涩?
看不见太阳的白昼,记不记故乡的味道?
美宝莲的味道、脚手架汗水的痕迹、格子间勾心斗角的气息、混凝土的表情,在地铁的疆域里,纵横交错,阡陌相连。而蛇皮口袋盛装着的生活,城市捂住敏感的鼻腔,地铁用味道、气息轻而易举地区别开你我的距离,或者还有我们的目光。
城市迷茫如丧父的小象,走进钢铁的笼。或者我们更恰切一些。
淋不着雨水的我们,为何我们的心情潮湿又潮湿?
故乡有多远,终点站能否抵达村庄的前沿?从起点重新出发,我们的行囊在风中干瘪成思念的鱼干。
把城市的地下掏空,装一列地铁奔跑。
把我们的心情掏空,是否能够跑得下我们的往事我们的故乡我们的伤痛我们的艰难我们的微笑我们的甜蜜?
城南旧事,向北运输六十九公里,抵达我们昨夜的旧梦。纷纷扰扰。冷冷凄凄。
哐哐当当,运输成为落后的名词,但是能够把我们的心情敲碎,碾压成城市的废弃物,纷纷扬扬,每一个在故乡仰望的梦乡在城市里破碎,飞入三千年的窗户。
李太白的月光折射成无雨的彩虹,只有单色系。
地铁带着城市,渐行渐远,
几千年催马的鞭梢,拴不住今夜的月光。
地铁只有沉重的呼吸一样的声音传过来,传过来。
大风在黄昏时刮起,
自行车的链条断了,天气预报:大雪将至。
该回家了。
扶正歪扭的“木工”牌子,他还在等最后一笔生意。
左边,右边。
高楼大厦的影子很长很长,淹没他的身影,油腻的破洞的围巾,包裹着仅有的一点温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城市,就是这样面无表情。
“做木活”。“做木工”。
他在呼喊,试图拉一笔小小的生意,或者是自言自语。行色匆匆的城里人,谁将带走这熟悉的乡音?
风从远处刮来,飘起零星的雪花。
他还在呼喊,
“做木工”。“做木活”。
在城市的大风里,他的乡音让我想起,多年以前父亲也曾是年轻的“小木匠”。
火车穿过秋风,停在古城西安的一号站台,晚点一小时零八分五十三秒。
父亲和母亲检票进站,就开始奔跑。
两包行李是两座小山,拖着他们的后腿,父亲和母亲的脚步是一列脱轨的火车,正在寻找前进的方向。
第一次坐火车的他们只知道火车跑起来就不会停下,火车不是八百公里外的小县城的公交车,招手就停。
但是,他们不知道火车也会晚点。
他们奔跑,奔跑。追赶着火车丢掉的时间,一小时零八分五十三秒。奔跑。奔跑。像少年一样奔跑,白发在秋风中纷乱。奔跑。奔跑。像冲刺一个比赛终点一样奔跑,气息在秋风里凝固。
坐上火车,父亲汗如雨下;母亲眼角渗出泪花。
多年之后,我依然看不懂这泪花里折射出的情思。
火车终于开始奔跑,一直向北奔跑。奔跑。三年不停,在我的梦里。
三年,父亲母亲是两列并排奔跑的火车,压碎我与故乡的所有通路,我在月光里寻找回家的脚印。
秋风正劲,吹散所有的路标与指引。
天桥横卧的跨度是城市的胸怀,怎么容不下一把吉他的长度?
高考数学北京卷压轴题(第20题)考察角度之一是学生是否具有在全新的问题情境下,自觉地进行探究、尝试、归纳、猜想和论证而创造性地解决问题的能力(参考[6][9]).这些试题一贯的新颖大气,特色鲜明,是北京卷的标志性题目,历年来引起广大师生的重视,依我们拙见,这些题目主要具有以下几方面的特点.
吉他横斜。风似远似近。
歌声掠耳,带着三千里外的乡音,八平米的无奈。是否是城市压弯了你的脊梁与目光?你的目光是城市短路的路灯。
一枚硬币荡着秋千的脚步,最终跌落在反扣的帽子里。犹如一只怯怯的鸟儿与可怜的同伴瑟缩着脖子,听见风的声音,从远处赶来。
路过天桥的行人有一两个留下一两枚硬币,而三四个人带走三四个音符。一首缀满乡音的歌曲,在城市里四处流浪。
蒲公英一般居无定所。
城市的夜,渐渐明亮起来。
所有的灯,放牧着自己的心灵,把黑暗驱逐到远方,黑暗乖如羔羊。
而你像一棵草,站在远方。
伸手伸手,似乎目光都不曾抵达的距离。
抓不住的是距离,抓住的是疼痛。正在啃咬着我的夜晚。月亮被孤独啃咬成半块薄饼。伤痕累累。
谁还饥肠辘辘?数着米粒样的手机按键,找不到爱情的号码,找不回爱情的密码。
早晨,罐笼升起,太阳升起。
你从地下三百米走出,平安在牙齿间绽放。阳光灿烂。
目光明亮,皮肤黝黑,一块会呼吸的煤块,淹没在水下,漂白昨夜的黑,漂白记忆。
浴室温暖。
穿件干净衣服,把劳累压缩成一块充饥的饼干,让思绪流淌在亏欠的睡眠里。你的梦境里是否也是黑黑的煤海?
矿灯静静。
窗外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透过火红的窗花,细数你额头的山川沟壑……
岁月冬日列车压过。
后窑的炉灶上,幸福正在红红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