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于 黄 河

2011-11-24 16:29周庆荣
散文诗世界 2011年9期

周庆荣

有一种清,后来消失在浊里。

尽管,周围布满尘土,我怎能轻易地放弃缅怀。

那最初的纯净。

因为懒惰,我用贵德省略了更高更远的唐古拉山。

依然属于最初的黄河,清得让我心疼。

后来,我们尽可以顺流而下。伟大的弯曲,伟大的跋涉。直到她勇敢地浊,沉默,不做任何解释。是在这个时候,我泪水涌动。

这条著名的大河。

纯净的时候,若最初善良的人类。

更贴切地说,如同涉世不深的少女。地形复杂或者人心叵测,天堂里不需要这些。

佛音的悲悯,抑或道家的清修,往往删除了万水千山。是啊,不能对滚滚红尘熟视无睹。

我比很多人都更加憎厌儒家的迂腐和纲常的无聊。但我赞成这条河流告别少女时代,入世,而成为母亲。

岁月是漫长的。

和土地难以言说的纠缠,使她有了新的名字:黄河。

黄河仍然不够,我们一般称养育了我们生命的河流为——母亲河。

接下来的母爱,只能在曲折中表达。

土地,在繁茂的事物之外,逐渐投入河流的怀抱。日子的沉重和岁月的积淀,甚至曾经孕育丰收的土,曾经贫瘠出饥荒的土,连同硝烟熏黑的沙场风云,它们,一有机会就投入母亲河。

它们,改变了母亲的色彩,加深了她的凝重。

浊世的承受,更像母爱的忍耐。

一切可以来,一切都留下来。

河床在,爱在。浊下去,如果灯油耗尽,是另一片新土。

只是,在水浑浊之后。

水面不再如镜,月色和星光,天空及白云,不能再清楚地倒映在黄河里。

自然的纯粹和人类善良的原始,模糊了。如生长了白内障的眼睛,我们看了又看,模糊了,浊浪在局部滔天。母爱,也可以叹息。

除了浊下去,我们真的就别无选择?

我把在壶口见到的瀑布,说成是母亲河一生里唯一的浪漫。

泥沙越来越多,道路越来越曲折。瀑布,抒情成传奇。

酣畅淋漓地摔下去,超越独自的呜咽。

母爱,不说委屈。

离兰州不远的地方。

在这一块土地上,黄河走了长长的弯路。

说是弯路,更是母亲般牵肠挂肚。左边是儿女,右边是子孙。一个弯,搂紧干渴的庄稼;另一个弯,拥着皲裂的土地。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母亲河,要想一碗水端平,迂回再迂回,曲折再曲折。

孝与不孝是孩子们的事,一些弯路由你来走。

河畔,谷子和高粱坦荡地生长。

村舍有炊烟,人群,悲伤或者幸福;

都市有灯火,人群,幸福或者悲伤。

人们,确实不应该老死不相往来。

难道,就只能喜欢扎堆地生活?

我反复地说,都市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我经常在夜深的时候,向故乡遥望。

当山西一位女诗人坚持感叹引黄工程的时侯,我说:我们为何总要住得高高在上?为什么,我们要远离母亲河?

其实,我这么问,是因为我的眼前总浮现我的母亲:皱纹遍布脸庞,我搀扶着她,她蹒跚着一双老腿,拾级而上,并且不辞劳苦。

母亲河就是这样。

虽然颤颤巍巍,也要把她的爱进行到底。

黄河之水,奔流到海不复还。

实际上,她想回也回不去了。这就是母爱的宿命,她压根儿就没有准备回程的车票。

也就是说,这一种爱从一开始就没想得到回报。

当我站在渤海之滨,我想让很多文人墨客承认这个事实。

渤海,宛如母亲河的一个句号。

小小的渤海还不足以做黄河的句号,人类的天空如果圆满,这个句号应该是整个天空。

2011年8月28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