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石油业断奶的多米诺效应

■文/冯跃威

美石油业断奶的多米诺效应

■文/冯跃威

奥巴马采取的增收石油公司暴利税、取消石油行业税收优惠和补贴等政策，使世界石油市场产生了巨大的不确定性。

奥巴马总统上台后，就一直主张对石油公司增收暴利税或取消石油行业税收优惠和补贴等政策，试图以此消减深陷经济危机中的美国财政赤字和天文数字般的政府债务。这使看似为了追求公平的税制调整背后蕴含着巨大的不确定性。

奥巴马新政

早在上世纪70年代初，美国就通过各种“指名补贴计划”实行进口石油补贴，以平衡本土生产和进口的石油成本。如1980年的“指名补贴计划”对进口石油提供了每桶5.28美元的有效补贴。由此导致的低油价使美国国内石油勘探活动持续减少，石油产量日益下降，在保护国内石油资源推迟利用的同时鼓励了石油消费，特别是鼓励了消费他国的石油资源。

进入2011年，中东北非动乱发生后，国际金融机构曾经几度成规模地使用石油金融工具对国际油价进行有控制性地炒作。这些炒作活动在谋取暴利的同时也推升了国际油价，使用惯了廉价汽油的美国消费者叫苦不迭。尽管从同等贸易条件看，全球整体的石油贸易条件依然好于粮食、贵金属、铁矿石等战略性资源商品，但作为国际政治经济转嫁物的石油又再次承担起了推高全球通胀的罪名。

3月5日，芝加哥商业交易所试图对过热的原油期货市场进行降温，将投机交易、套期保值者及交易所会员的每份合约最低保证金和维持保证金均上调11.11%。市场却一反常态，过剩的美元流动性和贬值的美元主导下的国际油价与石油期货、期货期权等持仓量没有敏感性的反应，基本维持在原有的轨道运行。

为了平息国内民众对高油价的愤慨，奥巴马总统开始不断地对国际石油市场施加影响。4月21日，他责令司法部部长埃里克·霍尔德组成“金融欺诈执法工作组”，调查油价上涨的背后是否存在人为欺诈或人为操控的行为。他信誓旦旦地称：“我们要确保，没有人可以为了自己的短期利益占美国民众的便宜。”

可市场对此依旧没有反应！于是，奥巴马又不得不效仿小布什总统2008年的做法，对产油国施加影响。4月26日，奥巴马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我们与沙特等主要产油国展开了多次对话，以便让他们知道，如果我们的经济因为高油价而受到拖累，这对他们不会有好处。”奥巴马的言论一方面告诉美国民众，产油国供给不足是高油价形成的重要原因，再次将脏水泼向了产油国。另一方面，他也深知，就像当年沙特拒绝了布什增加原油产量的要求一样，他也会得到同样的结果。所以奥巴马在致美国国会领导人的信函中敦促他们采取措施，撤销“石油行业税收优惠”。他强调，高油价让普通家庭备受煎熬，而石油公司却在坐享巨额利润……这项税收优惠是不正确的。但熟知内情的美国众院议长贝纳办公室发言人巴克在接受记者访问时警告说：“奥巴马的取消减税建议，只会让加油站的油价更加飙涨。”

低油价使美国国内石油勘探活动持续减少，石油产量日益下降，在保护国内石油资源推迟利用的同时鼓励了石油消费，特别是鼓励了消费他国的石油资源。

美国的战略意图

石油安全是指让国民可以在个人普遍经济支出能承受的情况下不间断地使用上石油。而在美国的石油战略中，保障石油供给安全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就是大量引进具有油源的产油国。美国允许委内瑞拉、巴西、沙特等国的国家石油公司在美国建造、收购或兼并美国的中下游实体企业，用市场套牢产油国的投资来换取原油稳定持续的供给。这一战略确实造成了美国供给安全系数的过载，形成了供大于求的局面，进而迫使炼油商普遍减少了开工。再加上替代增加和需求减少，富裕炼油产能逐年增加。初步形成了2005年以来炼油商的开工率约以每周万分之二点五的速率下降，至今已经出现了20%左右的富裕炼油产能。

这一结果给在美炼油商带来了巨大的经营压力。石油企业为了确保市场占有率，就不得不进行必要的价格战，而价格战的结果必然是将市场价格优势逐渐在竞争中倾斜给了消费者，最终使美国的消费者可以长期地使用低于世界平均价格水平的成品油。

在这一过程中，即使是在委内瑞拉查韦斯与美国小布什两位总统的关系交恶，查韦斯总统还一再声称美国要暗杀他的2005年，美国遭受飓风灾害期间，委内瑞拉还是义无反顾地强调是“中间商趁机抬高油价，剥削消费者。委内瑞拉要向加勒比海地区提供能源。我们还将给美国一些穷困社区直接提供汽油”。到了这一年的9月23日，委内瑞拉援助美国抗击“卡特里娜”飓风灾害的100万桶汽油抵达美国发生“油荒”的地区。也是因为这个机会，委内瑞拉发现了占领美国市场的又一利器。2006年以后连续3年多的时间内，委内瑞拉为美国23个州的23.5万户美国低收入家庭提供免费的价值大约1亿美元的取暖燃油。这一打造在美企业形象、抢占市场的行为，确实起到了在高油价时期为小布什总统分担忧愁的作用。

美国另一战略布局就是通过对石油企业进行长达几十年的各种税收优惠补贴，使石油企业在本土具有隐性的竞争优势，即在同等条件下，美国的石油公司除了可以获得每年总额40亿美元的石油行业税收优惠补贴外，还有各种“指名补贴计划”对石油公司进行着补贴。如在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期间，美国多个州的州政府宣布缓征或暂免每加仑7.5美分的汽油税和4%的销售税。美国冠冕堂皇地保护着它的这个“幼稚”产业，可使它们更有底气地去参与到避险交易中。

美国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战略布局是：建立了完善的金融、商品及其衍生品的交易市场。自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以来，美国逐渐将金融产业作为第一生产力，利用人们的避险需求，将各种实物商品的定价逐渐金融化，在实现工业空心化的同时确保国民财富的增长。石油市场也不例外。由于价格的波动和西得克萨斯中质原油期货价格（WIT油价）是国际原油市场基准价格之一，基于避险需求，投资美国的炼油商不得不携供给美国市场的石油量参与美国各种市场的避险操作，进而在推动美国各种市场发展成熟的同时也强化了对实物商品的金融定价能力。

同时，由于有了补贴，美国本土石油公司就敢于在石油期货等衍生品市场打压本土油价（WIT油价），并在现货市场上与外来供应商进行价格战。它们以此占领本土成品油消费市场，并削弱对手的可持续竞争的能力，并最终使美国消费者用上廉价的汽油。同时，也可以根据需要或特殊时机拉抬其他（如布伦特或迪拜）市场的油价，提升美国石油公司海外业务的收益率，由此形成并增强了跨市场套利的内冲动。特别是埃克森美孚，2011年第一季度净利润高达106.5亿美元。出于公关需要，该公司发表了防御性的声明，副总裁肯·科恩在做进一步解释时称：“精练一加仑汽油仅可获利7美分，而美国政府征收的税就达40～60美分，在美炼油业务只为公司净利润贡献了6%。”因此该公司利润主要是来自海外业务，从另一侧面反映了埃克森美孚就是一季度国际石油市场跨市套利交易火爆的石油金融工程工具最重要的参与和使用者之一。

尽管奥巴马深知“取消补贴不是降低油价的万灵药，短期内的相关措施也无法压低油价”，但依然认为它“是减少美国对石油依赖的长期策略之一”。假如，美国真的取消了石油行业税收优惠补贴，对参与在美国石油市场竞争的企业应该是一件好事，至少在美国市场上起到了初始公平的作用。但由于其炼油产能高度过剩，大量本土独立石油公司（如墨菲）已经在抛售旗下的炼油厂，进而有可能套牢更多想在美国寻求避险的产油国或试图资本输出的发展中国家公司，风险确实不可小视。

影响世界石油供给市场

美国不断取消成品油补贴、加税的影响十分深远，各国纷纷仿效之。

2011年3月起，英国政府开始将北海石油的额外开采税从20%提高到了32%。这使得英国政府能够获得20亿英镑(33亿美元)的额外预算收入。由于莫克姆湾(Morecambe Bay)在加税之后，北部地区的税负为利润的62%，南部为81%，因此拥有英国燃气公司(British Gas)的Centrica公司表示：“英国的天然气和石油开采公司的税负水平是世界最高的。在这种情况下，莫克姆湾的开采利润率将非常低。”该公司还威胁将停止一个大型天然气田的开采作业和将从市场上采购天然气以代替自行开采。壳牌公司首席财务官西蒙·亨利也迅速做出了反应，对投资者说：“壳牌公司在北海资产的价值由于英国政府的加税正在逐步减少。我们将设法与英国政府就新投资决定进行建设性讨论。为此，很可能因英国的加税政策迫使壳牌等公司出售其在北海的资产，或减少在这个地区的投资与生产。”

4月，委内瑞拉也将石油价格超过每桶100美元时的收入税提高到了95%，在此之前为60%。为此，委国政府将从最新上调的石油收入暴利税中获得高达160亿美元的收入。加拿大财政部长吉姆·弗莱厄蒂(Jim Flaherty)也承诺，将停止过去15年以来一直推行的油砂矿开采税收刺激政策。

俄罗斯也不甘寂寞，在过去五年里首次提高了天然气的开采税，增幅为61%，并取消了东西伯利亚多个大型油田——万科尔油田(俄罗斯石油公司)、上琼斯克油田(秋明英国石油公司)和塔拉坎油田(苏尔古特石油天然气)的出口关税优惠。这三家公司因此将分别损失21亿美元、5亿美元、5亿美元的利润。为此，各石油公司反复强调，在取消优惠的情况下可能暂停项目开发。

从事态发展看，非欧佩克产油国的加税会使其上游市场产生挤出效应，进而增加对欧佩克产出的新需求。如果欧佩克产油国坚持要求与粮食、贵金属、铁矿石等战略性资源商品的同等贸易条件而不进行增产，国际油价将还会上涨。同时，也会在美国等能源消费大国的中游市场产生优化效应，挤出规模不经济、能耗高、成品化率低、产品链和产业链短的炼油商。与其相伴的还会有各种资产收购、兼并的风险，或同时造成一些沉没成本的支出。

减税、去补贴，为石油公司瘦身，是利剑的两个“刃”，它既可伤人，也可伤己。正如埃克森美孚副总裁肯·科恩所说，“取消补贴并不公平，会降低公司在国际上的竞争力，因为其他国家的公司仍在享受补贴”。所以，税改为石油市场增添的不确定性不可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