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章学影响下的欧美大学校徽

2011-11-21 19:17
艺术评论 2011年9期
关键词:校徽图形大学

洪 缨

纹章学是始自中世纪的一门研究纹章符号的独立学科,它的核心内容纹章最初是战争中辨别敌我的从属性图形,在历史演进的过程中,在其自身的文化稳定性和社会适应性下最终由广泛流行的单一图形演化、发展、完善为系统而成熟的主体性形象识别符号理论体系。自中世纪起盛行于欧美国家众多个人、家族和团体、机构中用于通过纹章的设计和使用树立自身形象。现当代很多大学,尤其是创建于中世纪的古老大学的校徽都是基于或直接搬用其创始人的纹章,无论外部形态还是内在体系都受到纹章学理论尤其是纹章术和纹章法则宣解、规范与扶持作用的影响。纹章样式的校徽无疑是对大学历史和时代精神的尊重和肯定,是欧美政治体制和纹章学文化对教育领域的设计思想、办学理念的的渗透。因此,基于现代大学产生的特殊历史背景,结合纹章符号的发展变化,可以对大学校徽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变迁给其形象带来的影响以及与纹章学之间的关系作出合理的判断和评价。

纹章是按照特定规则构成、具有识别作用的标识符号。虽然其雏形源于10世纪古希腊罗马时期陶器上绘制的盾形图案和绘有动物图案的盾牌,但是真正意义的诞生是在12世纪中叶的欧洲战场。由于纹章学规则的严格限定,纹章的设计可能相似但却不会完全相同,这使得纹章的格式与内容更易于区别,当然,在面对越来越多的需求时也会增加设计难度。因此,纹章主图记周围衍生出了包括冠饰、环饰、盔饰、披饰、旗帜、护像、基座、铭文、勋章、纹章描述等在内的的附加图记——饰章,从而更加有效地识别图式和色彩相近的纹章,较纹章主体而言,饰章是不需要严格遵守纹章的设计与使用规则的。

纹章从属的纹章学在西方文化体系中是一门古老而成熟的研究符号学的学科和识别体系,也是为了使纹章的设计与使用管理更加规范的典章制度。纹章学源自于战场或竞技场上的纹章传令官。这些纹章专家们将解读和设计纹章的规则即纹章术作为一种独特的文献语言和符号系统加以研究,最终使其形成完善和系统的学术体系,直接规范纹章的设计与使用,保障其稳定发展。

因战争而发展成熟的纹章具有很强的稳定性与排他性、世袭性与永久性。成为界定身份、权威和血统,表现从属和统治关系以及记录宗谱、名誉和功绩等最为理想的符号载体。除了见证战争之外,纹章迎合持有人名位需求心态,在特定场合审慎使用,作为符号系统具备辨识形式与象征意义以及可世袭的唯一性为其在不同历史时期发挥现实功用价值、记录历史信息、展示人文理念提供了可能。这种带有多重信息的可继承物成为当时明细社会个人与团体的社会关系的重要指标,与西方社会和历史的发展如影随形。因此,自然而然成为中世纪兴起大学的基本识别标志。直到今天,中古时代纹章遗存的鲜明印记仍旧在校徽中得到继承,特别是大学校徽的身影悬于校门、刻于重要建筑物、印于庄严的典礼场合,是对所属权的强调和依附载体的装饰,代表了一种信仰或是膜拜,更以各种艺术表现形式成为学校办学指导思想、学校精神、价值观以及教育理念和行为识别的物化体现,也是社会对学校的认知及印象的判断,是大学人文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现当代很多大学为了借助纹章的历史地位并从古老的智慧中汲取能量和养分,也喜好采用纹章图式设计校徽。英文中校徽通常被称作seal(印章、封印)或者coat of arms, shield of arms (盾章),从用词本身也说明了两者之间的密切关系。校徽的设计内容往往因受到重视的程度使得对其应用场合也变得格外挑剔,基本上都是在正式场合中经过批准限定使用,如学校官方正式文件、文凭、证书、特别奖状和典礼资料等。一般场合则是以经过注册的简洁的标志(logo)来代表学校视觉形象。这类标志图形通常由校名全称或缩写字母变形、抽象图形、校园标志性建筑、雕塑或者有代表意义的图形等构成,在欧美大学成为一种惯例。

校徽既然是大学以艺术的形式和图形表现方法来界定概念、表明特征、传递信息的符号,就有着唯一性、象征性等个性特征,同时在使用规则和方式方法上又有着严格的要求。

纹章因辨识而源起,校徽的辨识性亦为其最基本的属性。无论是单一色彩的几何形还是花哨的华丽饰章映衬,无论是动物、植物还是人物、物品,都必须以保证其辨识性为前提条件。同时由于纹章的主体性特征,随着纹章作为一种社会代码为整个社会广泛接受,也得到了统治阶层的认同和支持。对欧美大学校徽而言,通常都会至少具备非常显著的四类特征之一。首先,权利机构或地域特征的表征符号;其次,宗教图形符号如灯台、“黑耳”或十字;第三,书本、火炬、蜡烛、光芒、五星等代表知识的图形符号或者天枰(法学)、神灯(神学)、调色板(艺术)、望远镜(天文)、地球行星(理工)、蛇(医学)等代表学科的图形符号;第四,铭文条或书本上的校训文字所表示的办学宗旨和方向。最具代表性的如剑桥大学校徽盾形纹章以英国皇室的纹章形象——维多利亚时代的金狮为图式主体,金狮纹章的力量促进学校团结一心;华沙大学近圆形纹章校徽的图式为一头象征帝王的、头戴皇冠、头侧向、直立形态的波兰鹰,双翅分开,寓意崇高、尊贵,鼓舞着波兰人的壮志雄心,鹰周围环绕的五颗星分别代表当时的神学、法学、医学、哲学及自由艺术五大学科体系。此外,尽管不是必须存在的,但为了更加有效地识别图形近似的校徽而生成的饰章在校徽中使用的也较多。

早期的纹章学理论将色彩限制在六种色系的互相搭配组合中并分为两组,第一组是白色(银色)和黄色(金色)系。第二组是红色系、黑色系、蓝色系、绿色系。后来为了应对与日俱增的纹章数量,又将紫色系和橙色系也纳入纹章色彩家族,纹章图记最初以几何形界面分割为主时,色彩成分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当图记内容日渐丰富甚至加入饰章后,色彩的扶持作用烘托了图记的形态,也有助于区别纹章。色彩运用的基本原则是禁止将属于同一组的色彩并列或叠加运用。这也是从纹章起源时出于可见性和易辨识性规定的,对校徽而言也是为了便于特定载体上的拓展使用,底色与图记颜色的高对比度是不可缺少的纹章色彩准则。如布朗大学校徽的标准色是红色和白色,双色扭绳环饰基座也是红色和白色,既是为了丰富校徽纹章的造型,也是为了强化学校视觉识别系统中标准色彩的运用,最重要的是在纹章学中规定,环饰用色要与主纹章色保持一致。

现代大学诞生于以文明文化的传承者自居的基督教温床之中,纹章学又是中世纪以来重要的具有强烈象征意义的符号学学科,必然受到基督教义的深厚影响,基督教会的宗教劝告和宗教戒律作为履行道德教育的重要基础,从最初对大学教学内容的控制直到以宗教意识而不是宗教手段渗透到大学的运作中,对欧美大学的创建与发展产生了莫大的影响,从校徽的组成内容中也可见一般,除了被十字分割盾面以象征庇护的校徽形态比比皆是以外,校徽图式中最重要的灯台既是神学这一学科的图形象征,也是为表达世界上唯一的光就是耶稣基督。

再者,大学是学术研究与思想文化传播的重要场所,对此指代特征校徽中表述明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圆形校徽主图记上翻开的书页左上角为英文大写字母“A”,书本象征知识的积累与传播,字母“A”象征智慧的开端,环绕书本的铭文条上写着“光明普照世界”,书本正上方有一颗向下散放万丈光芒的五角星,象征着知识的发现与传播。康奈尔大学校徽中翻开的书本图形上写着校训“任何人都能在这里学到想学的科目”;多伦多大学校徽仍然采用传统的盾形纹章,内部图形为书本、皇冠等,上方饰章则是一棵栎树,象征“百年树人”,耶鲁大学的“光明与真理”,密歇根大学的“人文,科学,真理”,芝加哥大学的“知识得以增长,生命方能高贵”等等,校徽中校训文字的象征描述不胜枚举。是打开的还是合起的象征知识的书本,是穿透云层的阳光抑或是散发光芒的蜡烛、繁星都是欧美大学常用的校徽象征图形,这也是对大学学术性质的最好诠释。

纹章的外在形态、图记元素和设计法则被中世纪政治制度和宗教信仰认可并推崇,成为当时占有重要地位的符号体系,致力于现实功用、并力求明确地表现等级特征、骑士精神等个人、家族或社会的理念态度,甚至体现全社会成员普遍的精神追求。大学校徽就是将这种多元的精神理念与美的外在形态和谐统一的集成载体。无论历史性还是时代性都保有着持续的生命力,不失为一种高度符合审美概念的艺术表现形式。

校徽外形最常见的也都是采用近似于黄金分割的比例绘制,从而取得尺度完美、庄重肃穆的视觉美感,以符合形式美的最基本法则。除此之外,纹章四周饰章的构成和布局秉承均衡原则,大量运用对称这一影响着具有“对称美”的人类美学尺度,并以是否符合“对称性”去审视客观世界和创造主观审美的形式美核心法则,贯穿了纹章形态发展演变的各个阶段,并成为衡量纹章艺术性的美学尺度。秩序稳定、庄重威严的特征正是作为大学视觉形象代表的校徽必须具备的特征。

纹章缘起的12世纪至16世纪,形态和图式一直力图就合实际战斗中简单的盾牌式样,简单而肃穆,反映出当时沉重黑暗的社会氛围,映射当时的古典主义艺术风格;而之后宗教题材逐渐减少,反映现实生活以及社会各阶层不同需求的设计内容和风格不断发生变化;呈不规则扭曲状的精致盾章,以及形如花团锦簇般扶持着盾章的饰章,均折射出文艺复兴以及之后的洛可可、巴洛克等新的艺术风潮接踵而至对纹章设计的渗透,纹章被当作理想的装饰艺术品,迫不及待地为其添加华丽繁杂的图形元素,有着纸卷一样边缘的盾牌和花丛般纠结的斗篷便是巴洛克艺术的产物。追求比例的典雅、大量运用涡卷形曲线和其他各种曲面造型成为时尚。纹章式样的几经变化在校徽的外观和图式、色彩上均有所体现,时而朴素庄重时而繁复花哨,紧跟其所处历史时期艺术特征的步伐。很多大学校徽纹章在各个时代都有变体,成为映射同时代艺术风格的忠实载体,在这种超强的适应力背后,纹章文化的稳定性却能保有其结构形式始终流承不变,因此,校徽纹章得以实现历史研究与艺术审美价值的高度统一。

1. Michel Pastoureau:《纹章学— —种象征标志的文化》,谢军瑞、曹德明译,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年版。

2. Carl Alexander von Volborth, Heraldry of the World:London:Blandford Press, 1973.

3. 茱丽·罗宾:《现代大学的形成》,尚九玉译,贵州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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