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
送客
□欧阳明
夜里下过小雨,地里吸足了水分。太阳一早就出来了,暖乎乎的。地早翻出来了,种子也早备好了,总算等到这样一个播种的好天气啦!
可老王下不了地,得陪亲家!
亲家三天前就来了,一个人,说是想看看外孙。
亲家母咋没来呢?见面的时候,老王问。
上庙子去了。亲家说。
亲家有一年多没过来了。几十里远呢,来一趟不容易。老王就打肿脸充胖子,大鱼大肉地款待,还放下农活,陪亲家东拉西扯摆闲龙门阵。
原以为亲家看看外孙就会走,可三天过去了,看不出有要走的意思。
老伴脸上早就挂不住了,昨晚对老王说,是不是吃好了,不想走?要不,明天就不办酒办肉了?
不办显得我们小气。老王说。
没钱了,咋办嘛?
借!估计明天就会走了。老王说。
可吃过早饭,亲家还是没走的意思。看着大好天气就这么白白溜走,老王急得发毛,但面子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笑眯眯地,继续陪着亲家东拉西扯地闲聊。
老王,过来提潲桶!
老王刚把卷好的叶子烟递给亲家,就听见老伴在灶屋里喊。
一进灶屋,老伴就咬着老王的耳朵,小声说,别陪他摆龙门阵了,想法让他走!一边说,一边拿眼去瞟灶屋的门口。
他不说走,有啥办法?总不能直接叫他走吧?老王说。
管你的,不叫他走,我就走!老伴说完,自己提着潲桶去了猪圈。即刻,猪圈里就传来了猪的叫声和老伴的骂声,死瘟丧,叫啥?只晓得吃,又不长肉,明天弄去杀了你,看你还叫不叫!
老王怕亲家听到老伴的骂声怄气,赶忙给亲家把烟点上。然后,搬了条凳子,坐在亲家对面。看亲家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心里才踏实了许多。
几口烟过后,老王叭地一声,吐出一口酽痰,用鞋底来回磨了三次。然后,清了清牛毛肚一样粗糙的嗓子,对亲家说,亲家母到庙子住多久啊?
一周,说是打佛七。
老王知道,打佛七就是到庙子念经,要七天。就哦了一声,顿了顿,又问,你家地里下种没有?
没有。
再不种就错过季节,没啥收成了。
错过就算了,反正也卖不了几个钱。亲家说。吐出一团白烟。
老王突然找不到话说。一个劲儿把叶子烟抽得吱吱叫唤,像在喊痛。
这时,院子里突然来了几只鸟,叽叽喳喳地叫着,不停地在树枝上跳上跳下的。鸟们叫喳了一会儿,就轰地一声飞走了。但没过多久,又飞了回来,叽叽喳喳地又叫。
老王抬头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弯腰捡起几块瓦片。
做啥呢?亲家问。
赶鸟!狗日的,要走不走的,叫得人心烦!老王说完,手中的瓦片就飞了出去。鸟受到惊吓,轰地一声,全飞走了。走了,就没再回来。
亲家无语,一个劲儿把叶子烟抽得吱吱叫唤,也像在喊痛。
连续抽了几口烟后,亲家突然起身,烟锅往凳子上狠狠地一敲,将里面的半截叶子烟磕在地上,狠狠踩了几下,就往外走。
做啥呢?老王问。
回家!
反正你也不忙,再多住几天嘛。老王劝。
不了,得回去看看田里的水。亲家说。
当地农村,喜欢在谷子收割前,把田里的水放干,待打完谷子后,再种上一季油菜,好多点收入。
以前没放嗦?老王问。
放了,口子挖浅了,狗日的,要流不流的!亲家说。说完,拍了拍屁股上面的灰,抬脚就冲出了院坝,头也没回。
望着亲家的背影,老王笑得像颗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