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

郝随穗

河神

郝随穗

河神•以北

1

你九十九道弯的漫长旋转中

至今暗藏天机

那个名叫伏羲的古人

没有离去

他以祖先的姿态一直仰观天象 俯察地理

日复一日地

为太极八卦融入黄河之水的流沙

就像沙粒

漫无际涯地汇聚一起

绕一个弯

让水分割

这就是黄河的走向

在你千百万年千万里的裂变中

我们读不懂

书写在你身体上的那些字儿

也许

这就是自古以来无人破解的天机吧

2

这个夏日

远古的太阳为我赶来

我和你随同的子民

来到你的身旁

我本想捧一掬黄河水饮下

又怕惊扰你此刻的安宁

又怕吮吸你的乳汁太多

又怕你的身体过于瘦弱

又怕削弱你在战争中的力量

我们集体打开身体

裸露每一根神经

让你辨认

离开你太久的子民

我们尽管是你懵懂的后裔

但我们的每一根神经

都牵着你恒久不变的黄河乾坤

3

大峡谷

大河

大气象

而你 蕴藏的品质

令草木心生敬畏

这里的村庄和石寨

都是你衍生的指令

都是你指令下存活下来的标志

我们虽然懵懂

但我们天生就懂得了向你致敬

每一次叩拜

都是你坚硬的磐石轻轻扶起

每一次感慨

都是你浩荡的河水带走

每一次身心的融入啊

都是你神一样的慈祥和力量

把我们紧紧搂住

黄河啊

我和你很多的赤诚儿女

都来自你万古不息的汩汩血脉

4

那些镌刻着万古沧桑的石头

和疯长了半人高的丛草

都接受了传说的流脉

至今

只要侧耳细听

就能听到伏羲

驯兽打猎

教民捕鱼

制定婚约

发明琴瑟

教民稼穑

后来

这样的事实是在我们的很久以前

河边来了一个部落的首领打仗

他叫赫连勃勃

胜利的果实已经化作烟云

如今留下的那个坟冢

被盗墓贼挖成空城计

有多少盗贼满载而归

有多少盗贼枉费心机

有多少盗贼来来往往

赫连勃勃心怀空城

计谋高深 镇定自如

黄土厚重

多少年来风沙走过

英雄气概接通黄河奔流

虽在黄土之下

却隆起黄土

纪念他的生命永恒

5

有古渡口的弯道

就有黄河栖息的长梦

黄河很累

在乾坤湾的百般旋转中

累得好想休息

每一个弯道都是她栖息的地方

睡梦中

亲吻雪域高原

黄河母亲源头的涓涓细流

那一吻

启蒙一个文明的胸襟滚烫而来

沿河风光万里

被一种色彩图腾了大同世界

作为黄色

你也是神的色彩

是河流的色彩

是那个亲吻的色彩

黄河啊

你栖息的脚步在停顿的片刻

整个地平线为你铺开

你在此画一个八卦图

让后来者为之获取智慧

有一个后来者心存天地

他在河边用自己的气脉

连接天地气脉

释义一个大同道理

伏羲 伏羲

就是你为黄河母亲

修建了栖息的弯道

就是你在乾坤湾

布好芸芸众生相存的风水之局

6

犹如天象星斗

看似不经意的摆布

却独具匠心地有了很多寓意

河边的村庄千年之久没有改变

这个布局却是天象星斗巧合罗列

人在村中

是流星滑落

千年古窑里热闹过一个时代

或者更长

黄河之水跃过村庄

洒下气息长留古窑

不管是匈奴的骏马

一日千里驰骋纵横

不管是汉人的黄河谣

响彻云霄的长吼

都是神河孕育的英勇和抒情

以及村庄里的每一道门

和每一个院落

都盘膝着黄河

神一样的灵气

村道经纬

编织一个大世界的坐标

端坐神河

千万年面不改色

对应宇宙

三界浩瀚 在此同归大同

小村落大寓意

田地 耕牛 农具 石磨

以及雨水 冬雪 春风 秋黄

均是神河滚动间隙的心灵裸露

7

会峰寨像鸡冠

在绝崖峭壁的刀刃上留下往事

脚下清水关

商船 骆驼 布匹 食盐

消失贻尽

却痕留盐渍

九十九道弯里的船工号子

在时光的褪色中化作祭奠

那些英勇凶猛的将士

和智商过人眯眼拨算盘的瓜壳帽

以及风骚吆喝的客栈老板娘

都在此化做最后的盐渍

船工不在

号子不在

盐渍的纯度里有声音渗透

那些与在河神佑照中的声音

传递着河神的信息

在漫无际涯的岁月中

祭祀那些远去的繁荣

而伫立着残骨的会峰寨

却是祭祀的坐标

听着黄河的波涛

把那些最隐秘的祭奠

一个个收藏在古寨古窑

8

那垛城墙站了很久

就在河神身边

站成一道不能隐退的风景

城墙很瘦

没有了肌肉的包裹

古代的土

被齐齐地积压在里面

那些土长满了眼睛

目睹铁蹄踏过的满目尘埃飞扬

也托起伏羲鸟瞰乾坤湾的神秘八卦

土是功臣

做了很多贡献

她哺育了黄河

也哺育了黄河的子民

这里没有干枯

没有饥饿

这里的大地因为有了这样的土

满地都是生命的养料

既然能哺育一条神河的土

就能哺育天地

就能集天下大成

把所有的智慧聚集在这里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里的土

能载世界亦能覆世界

9

神 永远的神

河 万古奔腾的河

神河

是天地流淌的血脉

我和所有的叩拜者

不约而同为你赶来

走得再远

都想让自己血管里

回响你黄河的声音

河神•以南

银滩

月光的温床无垠在海边

入眠了谁的梦想

接受一片阳光的灿烂

让大海穿过梦想的宁静

海岸线笔直渐远

你细若雨雾的沙粒

紧急聚集

聚集微弱

聚集一个无法估量的庞大

原来那是月光的心灵

为大海的方向

铺下一路温情

礁石

红褐色的坚硬

包裹了沧海桑田的寂寞

海浪声声

习惯了多余的喧闹

你在想象的中央站稳

海阔天空白云飘过

吸纳日月精华

冶炼海色浓度

亿万年来

站立着一个宣言

一个海水打满寂寞的放逐

灰烬

最后的舞蹈者

化作灰烬的尘

当晚霞再次碰湿眼睛

大海奔流火一样的线条

将余热保留到最后

轻轻帖服当年的伤口

任蝴蝶与你一起舞蹈

在银滩的沙粒中

捡起每一缕遗落的光

浪花或者梅花

想起一些往事

那些梅花就落满地

浪花也低垂

泛起白

或者泡沫

乘月光的清风

那些晕染的花儿

羞红 羞红

落满一地

想起一些往事

清风就吹乱花儿

整个世界寂静地到了黄昏

大海浪花朵朵

或者纷纷梅花落红

都是寂静的一片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