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拜尔·米吉提 雁宁
艾克拜尔·米吉提:哈萨克族著名作家。1954年4月生,新疆霍城县人,兰州大学中文系毕业。1980年第五期文学讲习所结业。现任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政协民族宗教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少数民族文学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党委副书记、管委会副主任、《中国作家》主编、二级编审,1993年起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处女作《努尔曼老汉和猎狗巴力斯》获1979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短篇小说《哦,十五岁的哈丽黛哟……》等作品多次获得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奖和其他奖项。著有中短篇小说集《哦,十五岁的哈丽黛哟……》、《瘸腿野马》、《存留在夫人箱底的名单》、《蓝鸽、蓝鸽……》,传记文学《穆罕默德》、《木华黎》,译著《论维吾尔十二木卡姆》 (维译汉)、《阿拜箴言录》 (哈译汉),《艾克拜尔·米吉提作品集》 (四卷)等。还有大量的散文、随笔、评论、纪实文学及史学专论、翻译作品。作品被译为多种外文,以及国内几种少数民族文字。
雁宁:男,原名田雁宁。曾用雪米莉、青莲子等笔名。祖籍重庆市铜梁县。1953年7月5日出生于四川省开江县一个中学教师家庭,受父亲影响自幼喜爱文学,初中时开始习作,知青时期创作了十来部中短篇和一部长篇小说,1977年考入达县师专中文系(现四川文化理工学院),在校期间组织星光文学社任社长,几年间该社成为四川乃至全国最活跃的文学社团之一。1981年毕业分配到达州市文化局创作办公室从事专业创作,同年加入四川作家协会,1985年成为中国作协会员。其小说《小镇人物素描》获首届四川省文学奖;《大刀》获郭沫若文学奖;《石头河》获“国际青年年”优秀征文奖;《巴人村纪事》获首届《青年文学》优秀作品奖;小说《牛贩子山道》获1987年《人民文学》优秀作品奖;同时获《小说选刊》优秀作品奖;还获得中国作协1987——1988年全国优秀短篇奖;小说《狗运》获《广州文艺》朝花奖;电视剧《唢呐,在金风里吹响》获广西省政府优秀编剧奖;报告文学《赤色土地变奏曲》获百家期刊优秀作品奖。对中国近代史颇有研究,创作了康有为、徐悲鸿等著名人物的传记和电视长剧。现任四川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四川当代长篇文学创作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有《田雁厅文集》六卷,《雪米莉自选集》四卷。有《都市放牛》等长篇电视剧二十余部四百多集,被读者和观众誉为当代中国文坛最有实力和最具创新的优秀作家之一。
雁 宁:7月28日下午3点,我来到北京朝阳区农展馆附近的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大楼九楼,在新迁于此的《中国作家》杂志社,见到了主编、著名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先生。就每月出版《中国作家·文学》、《中国作家·纪实》、《中国作家·影视》三种版本期刊,已经成为中国当前文学作品载容量最大的杂志,所涉及的诸多问题,进行采访,以期对正在边缘化的文学创作,以及不能不走向市场的文学期刊,诸多让文学人关心的问题,得到解答。由于主编先生的工作日程安排得忙碌而紧凑,只给了一个多小时时间,但他的精彩讲述和回答,使我获益匪浅,也相信它会带给文学同仁教益和启迪。
雁 宁:在商品经济社会中文学和文学期刊,将用何等方式来维系它的社会地位?
艾克拜尔·米吉提:这个题目有点儿大,我只能务实地谈一些自己的切身体会,供你们参考。文学既有其文学属性,又有商品属性。其实,在商品经济活动中,文学创作和期刊都有其相应的位置,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现在有种说法,文学被边缘化了。但是,在我看来,文学从来没有成为社会的中心。人的生存需求第一,劳动生产、衣食住行,才是社会生活的中心。曾经有一段时期文学好像成了中心,甚至把文学当成了政治风向标,其实不然。文学和期刊,是社会高端精神文化活动的产品。人们的社会生活,离了文学不行,全靠文学也不行。文学的地位是从属于这个社会的,不是社会的主导。社会经济高度发展,文学才能有发展,才对人的精神素养有提升和丰富的作用。我们办文学期刊,能把这点认识清楚,其他的事就好办多了。文学的商品属性,从它一开始产生就存在。在商品经济中,文学期刊应该如何办,才能满足社会、读者的需要,始终是摆在我们编辑人面前的重要课题。现在的读者,有了电视、网络、电子图书等多种选择,是不是就会放弃文学期刊和“大厚本”的小说?我看不会。读者需要文学,我们就要满足这种需求。文学是一切艺术之母,电影、戏剧、歌曲、电视剧等等,都是在文学的基础上产生的,以后也不会改变。文学期刊为文学生产提供平台,以语言文字的方式为读者服务,去滋润心灵,呼唤精神。期刊不能简单地按发行量来衡量它的作用,好的作品问世受到好评,有时立竿见影,有时影响是需要长期持续才能体现,为读者提高思想和心智。一个社会不能没有文学,其社会地位从来不容低估。所以,好的文学期刊,从来是与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同行的。
雁 宁:作为文学期刊的《中国作家》为什么能够走出文学期刊的发展误区,引领了中国文学期刊的发展方向?
艾克拜尔·米吉提:在网络时代,纸质媒体和期刊,不但不会消亡,而是不可替代的选择。造纸术、印刷术使人类社会产生了巨大进步,其历史地位和评价不可撼动。在当今活跃的网络中许多精彩内容,是从纸介文本移植过去的,由此以便捷的方式传递知识和文学,这一点似不容置疑和否认。《中国作家》是中国文学期刊中的“国字头”品牌,代表着中国文学的门户之一,作为它的主编和编辑,有责任把这块牌子擦亮,以中国发展中的强势经济为后盾,去展示中国文化的力量。我提出本刊的宗旨:用最优美的中文,写最美好中国人形象,为全世界热爱中文的读者服务。我们知道,喜欢文学的人,愿意阅读原汁原味的作品。文学不能简单地为政治服务,但必须为国家利益服务、为读者服务。文学期刊的影响力,会在读者群中扎根并具有传承力,还要介入社会,积极参与到各种经济、文化活动中去。比如我们和鄂尔多斯市共同举办的文学奖,已经成为品牌,在作家和读者心目中有了其分量和地位,这种合作模式使我们杂志和地方政府获得了双赢。另外,我们还与连云港、温州、中山、广元等地方政府合作,设立“郭沫若诗歌奖”、“郭沫若散文奖”、“‘中山杯’华人华侨文学奖”、“剑门关文学奖”,相信在取得文学成果的同时,会带来新的社会影响力,也对提升当地的知名度和美誉度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在当代诗歌似乎低迷的时候,我们与郭沫若纪念馆共同举办“端午诗会”,就产生了良好的社会影响。当然,每个文学期刊都有自己的发展方向,我认为《中国作家》的发展是从编辑部走向社会,走向中国和世界。这一目标既现实又远大,只有踏踏实实一步步前行,才能在体现文学生命力的同时,去体现文学期刊的生命力。
雁 宁:《中国作家》是如何引入经营管理机制?为文学期刊走向市场做了充足的准备?
艾克拜尔·米吉提:在我看来,编辑不能总待在办公室,只是读稿和编稿。编辑也要像作家一样,走向鲜活律动的生活。积极考察社会,了解民情,甚至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这样才能使工作和生活形成良性循环,也有了编辑好一种或多种文学期刊的基础。我的管理很简单,编辑是靠期刊生存的,那么期刊的优劣,就是编辑和编辑部生存状态的反映。每个编辑认识到这一点,就会每天兢兢业业地工作,与作家们一起收获最鲜美的文学成果。我们的期刊,就会受到作家和读者的热忱欢迎。有了好的文学作品,再有设计装帧精美、印制精良的文学期刊,走向市场就有了足够的信心。应该指出,从刊物编发作品到设计、装帧、印刷,是一个庞杂的系统工程,要有个性也要有风格。说来简单容易,做起来却复杂艰辛。相信每个编辑人,对这一点都有切身体会,我就不多说了。
雁 宁:您是如何由一个作家转化为编辑家、管理者的?在角色的转换中您感受和参悟到了什么?
艾克拜尔·米吉提:我本人当过知青,从事过新闻写作,也曾是州委宣传部的干部。1979年获得全国短篇小说奖以后,到鲁迅文学院前身第五期文学讲习所学习,再到文学杂志当编辑,一路走来。后来创办《作家文摘·典藏》,原本期望以典雅的精品文章,奉献给广大读者,相信能受到欢迎和好评。现在看来,这本期刊市场定位还是相当准确的。坚持下去,不但有可观的发行量,还有与同类型文摘类期刊去竞争、去媲美、去互补的可能。但我办了八个月以后,因为工作需要,把它交了出去,结果一年以后就停刊了。现在主编的《中国作家》,虽然它也是一种文学消费品,但我把它当做完美主义的追求目标,尽自己最大努力使它日臻完美起来。使它以一个时代的文化形象,去适应社会的需要,让文学期刊与时俱进,焕然一新。文化要大气,要高雅,是这个有优秀文化传统的国家和民族的需要,也是时代的需要,不深刻领悟到这一点,所办的期刊只能是一般化。作为一个杂志的主编,主要任务是两个服务:为作家服务,为读者服务。这就像挑了一个担子,两头是作家和读者,担当的是时代的责任。主编就是服务者,在把握导向的同时,要为杂志解决一切困难,带领编辑同仁形成这种服务意识和团队精神。《中国作家》作为文学旬刊每版四十万字容量,每月三版共有一百二十万字。我不但要审阅重要稿件,每期杂志从封面到封底、版式等细节都要把握。应当说,捧着每期出版的新刊物,能如数家珍,这就是编辑的责任和义务,同样也是一种享受。
雁 宁:您如何看待文学与产业的关系?文学可以产业化吗?
艾克拜尔·米吉提:在我看来,每个期刊或者每个出版社,都是文化产业链条中的一个环节。文学作品只要进入了社会,便有了社会属性和商品属性,就跟文化产业有了关系。就拿唐代来说,以诗进仕,仕以诗高,以至形成诗歌产业化的趋势,也可以说是古人撩开了文学产业化的前奏。当代文学,以期刊为载体、为平台,并由此衍生出诸多文化产品,诸如图书、戏剧、电影、电视、网络、游戏、玩具、服饰、电子读物、手机阅读等等,其自身产业化发展链条就已形成;而且这种文学与文化产业的关系,从文学作品走向社会开始,便已存在,在当下越发显得紧密。
雁 宁:《中国作家》从月刊发展到旬刊,成为中国当前文学作品容载量最大的期刊,是您应对市场经济的方略吗?
艾克拜尔·米吉提:每月出版三版文学旬刊,是出于一种文化战略和市场战略考虑。刊物版面容量增大了,并不意味着就多出、滥出作品。期刊版面从来是珍贵的,要绝对保障用于发表好作品,这样既可以保证刊物的质量,也能确保和延续刊物的信誉和凝聚力。我们为了鼓励作家把好作品发在《中国作家》,经多方努力,同有关城市的文化发展战略密切衔接,如前所述,创立了多种文学奖项。比如我们与鄂尔多斯市政府共同设立的“鄂尔多斯文学奖”,最高奖金为人民币十二万元,从设立伊始便具有影响力,也让作家、读者和社会有所期待。我们还和一些地方政府合作,建立《中国作家》创作基地——比如在中山市、塔里木油田等地。分期分批邀请作家去采风、去写作、去研讨,为他们写出好作品提供便利和服务。一旦文学刊物形成文学和社会影响力,什么都好办。我从担任《中国作家》主编开始,就不允许发表带钱的稿子。建立公平的文学平台,促使文学良性发展,符合公信社会建设要求,也是我们编辑和作家共同的责任和义务。
雁 宁:谈谈您对中国文学的期待,和对中国当下作家的期待。
艾克拜尔·米吉提:我对《中国作家》充满激情和期待。一个文学期刊,只要有了真正的文学和社会影响力,就会产生相应的经济效益。比如我们的影视版,只要发出好剧本,就为拓展影视市场做出了贡献。这是影视投资者的需要,也是影视观众的需要,同样也是文化发展的需要。具有社会多重需要,一个好刊物就办起来了。同样,我对《中国作家》充满信心。文学不能简单为政治服务,要为国家利益服务,这一点要认识清楚。我们要去发现和塑造中国人最优美、最感人的形象。一个充满哀怨的民族有什么希望?随着中国经济强势发展,我国已经步入开始主导世界经济的时代,当然要有与之相匹配的文化软实力,文学也要走向世界。所以我们组织中国作家北大行、中国作家中大行活动,下一步要组织走进美国大学的文学活动,在努力打造文学影响力的同时,致力于实现世界影响力。
雁 宁:您谈谈中国文学期刊、尤其是地市级文学期刊,走向市场的生存可能性。
艾克拜尔·米吉提:对省、地市级的文学刊物来说,要把它们放到市场去生存,可能并不适宜。在我看来,这类文学期刊,应该是所在省、地市的文化名片,是这个省份这个地区这个城市的文化象征和骄傲,它的生存和发展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一个地方文学刊物,只要办出地方特色,推出文学新人走向全国,我看花多少钱都值。
雁 宁:能对《中国作家》和国内同类优秀文学期刊,如:《收获》、《十月》、《当代》等的优势和差距,做简要的比较分析吗?
艾克拜尔·米吉提:《中国作家》是1986年才创刊的。它不具备像《收获》那种老牌文学杂志拥有几代读者的优势和历史,也没必要仿照别的文学期刊路子去办。我们需要:正面的,阳光的,充满中国特色的,充满正义感、充满魅力的文学作品。能否吸引老一代读者、培植新一代读者,这才是关键。我经常与编辑团队交流,我们不搞文学小圈子,只要是好作品就推出来。每个时代的好作家、好作品,都要让时间来过滤和沉淀,最终由历史说了算。就我个人来说,就是想尽一份时代和历史赋予的责任。一个人,能充满热情地工作,生命就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