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现实之重——从卡尔维诺看小波小说创作的悖谬

2011-11-19 22:48付清泉
小说评论 2011年2期
关键词:中国青年出版社卡尔维诺王小波

付清泉

不能承受的现实之重
——从卡尔维诺看小波小说创作的悖谬

付清泉

王小波十分推崇卡尔维诺,曾有记者追问“谁对你的影响相对大一些”,王小波坦言:“我恐怕主要还是以卡尔维诺的小说为摹本吧!”①从王小波的小说创作主张和实中,我们无疑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后者对前者的欣赏与汲纳。在《卡尔维诺与未来的一千年》中,王小波说“我觉得必须喜欢他的主意:小说艺术有无限种可能性。”②的确,卡尔维诺在小说写作无限可能性探索上,显示了难得的才华和勇气。他认为“写作是对各种事物永无休止的探索,是努力适应它们那种永无止境的变化”。③在其四十年的写作生涯中,他从未停止过对新小说文体的试验和构建。40年代他的成名作《通向蜘蛛巢的小路》是描写民族抵抗运动的现实主义创作,50年代他的代表作《我们的祖先》则带有童话虚构般的寓言色彩,写于60年代的《宇宙奇趣》属于宇宙幻想小说,70年代他创作了《交叉命运的城堡》《看不见的城市》《寒冬夜行人》等带有浓郁后现代意味的佳作,他的每一部作品都没有重复过以前的创作手法。

其次,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中,讨论了轻逸、迅速、确切、易见、繁复等几种文学应该具有的价值和品格,其中,放在首位的是“轻逸”。他认为:

“文学是一种存在的功能,追求轻松是对生活沉重的反应。”④

王小波相当推崇卡尔维诺“轻逸”的小说艺术价值,他一再声称,小说不可以负载它不堪承受的义务,让“小说来负道义责任,那就如希腊人所说,鞍子扣到头上来了”;“负道义责任可不是艺术标准,尤其不是小说的艺术标准”。他认为,艺术不是对现实生活的模仿,“现实生活中的大多场景是不配写进小说里的,所以有时想象比摹写生活更可取”,⑤并借用昆德拉的话说:“看小说的人要想开心,能够欣赏虚构,并且能宽容虚构的东西”“写小说就是要让人开心,他要有虚构的才能,并要有施展这种才能的动力。”“写小说则需要深得虚构之美,也需要些无中生有的才能”⑥

从创作上来看,卡尔维诺对王小波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被王小波推为“轻逸”的典范的《我们的祖先》,由《分成两半的子爵》《树上的男爵》以及《不存在的骑士》三篇独立的小说组成,写的都是发生在过去年代的事情,但实际上并不是历史故事,只不过作者把它们的时代背景设为某一历史时期而已。王小波的《唐人秘传故事》和《青铜时代》两个集子里的8篇小说,虽然都取材于唐传奇,但所叙的也都是荒诞不经之事,充分体现了其“写小说则需要深得虚构之美,也需要些无中生有的才能”的创作主张,《我们的祖先》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而从王小波《万寿寺》和卡尔维诺的《寒冬夜行人》在对小说艺术无限可能性的探索上,更可以看出王小波对卡尔维诺的学习和借鉴。《寒冬夜行人》结构极精巧,全书十二章,小说叙述的主线索是男读者要购买作家卡尔维诺的一本名为《寒冬夜行人》的小说,却依次错拿到另外十本别的小说,在此过程中男读者和一位女读者偶遇并展开恋爱“历险”。中间十章每章插入另一本小说故事的开头几页,每当读者阅读入迷时,又自动跳出了故事重回到主线索,这样读者不断被吸引新奇地进入各种新的故事情境,又不断遗憾地被迫退出。也就是说,小说有谜一样的叙事分层,男女读者是小说的第一叙事层,十个其他故事的开头属于第二叙事层,但小说到中间时,由于两个奇异人物——居心叵测的翻译者、造假者艾尔梅斯·马拉纳和小说家西拉·弗兰奈里的出现打乱了这一格局,并且弗兰奈里的日记还直接介入了叙述,因此,第一层面的叙述着又多了一个弗兰奈里,他的日记也实时记录着自己的言行思想和男女读者的行踪。可是,日记之上,还有着一个超叙事层,那就是马拉纳的信件,记录着弗兰奈里写作手记的内容,以及男女读者期待的眼睛。循环发生的“跨层”现象,彻底打乱了井然有序的显在分层,而叙事视角的不断转换,更是让人如同行进在叙事的迷宫。卡尔维诺自己坦言:“在这类小说中,我想研究一下小说的开局能够具有怎样特殊的力量,研究一下小说吸引读者的艺术技巧”。⑦

王小波的小说在叙事上也极尽颠覆之能,传统小说封闭的格局被彻底打破,呈现出开放性格局,叙事结构打乱了因果关系和时间之序,描述了叙事者的混乱无序的经验之流,不断地挑战读者的既成阅读经验。以《万寿寺》为例,我们可以看出王小波在小说形式实验上的先锋性。《万寿寺》主叙事层的叙述者王二是一个在车祸后失去了记忆的人,凭着口袋里的工作证找到了万寿寺和自己的小说手稿,手稿的内容即是次叙事层,记叙薛嵩和红线的故事,这是显在的分层,而实际情况还要复杂得多。王小波在这部小说里,似乎想穷尽生活的一切可能性,所以在次叙事层安排了无数薛嵩的故事发展的可能性,形成一种异常繁复的张力。仅仅是次叙事层的不同版本的叙述,就已经令人眼花缭乱了,再加上叙述者即手稿的写作者王二在主、次叙事层作频繁的跨层活动,叙述视角也处在不断的转换和变化中,“我”可以是历史研究者王二,也可以是薛嵩、塔里的女人、老妓女、王二的表弟……在这里,不仅仅是传统小说线性发展的时间变成了共时性,时间已经在王小波的笔下流露出荒诞意味,像一个臆病患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时间停顿时,空间以各种方式迅速发展,空间激变时,时间又有可能纹丝不动。且叙述时间与故事时间彼此插入、渗透,时间宽带上呈现出现在时、进行时、未来时的混织状态,整个时空一片混乱,让人仿佛走进了叙事的迷宫,令人惊奇而兴奋。

王小波的小说,的确也充满了轻松和想象,在现实、历史和未来作自如的穿梭,人物喜欢游戏人生,生活中做着各种以快乐为原则的游戏,行为夸张、狂欢,极像一部轻喜剧,语言上高雅与低俗,正经与调皮混杂,无处不在的戏仿和反讽令读者常常忍不住喷饭。但是,在细致的文本阅读之后,读者却感觉很难以开心和轻松起来,王小波的小说在强烈的创作游戏化倾向背后,并未能排除小说的意义表述特征,因此,他的创作在真实性的表述里透露出对虚构性的暴露,而在虚构性的反复强调中又有着妄图表达真实的潜在企图。也就是说,纯粹的艺术追求与不能忘怀的现实批判,使他的小说呈现出悖谬的色彩。

极权政治的重负,是王小波小说中挥之不去的主题。在他的现实题材的小说即《黄金时代》集子中的5篇小说,直接指向文革那个荒谬的时代,强烈的政治批判是毋庸置疑的。而他的“未来小说”即《白银时代》集子中的各篇,反乌托邦色彩也是异常浓重的,未来世界里,其生存的环境并不比现在好多少,来自权力的压力是一样的无孔不入,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它深入骨髓,把未来世界变成了白银般“同此凉热”的混沌。就是王小波想象最放任与现实似乎最少联系的“历史题材”的《青铜时代》各篇,还是没有能够忘怀现实的批判。王小波穿行于古今,也无非是把存在于人类社会的政治放大给读者看,在他笔下,存在由于政治的介入而沉重无比,世界是荒谬的,一切都有悖常理。“头头们”控制、支配着一切,整个社会成了一座监狱,《未来世界》中博士“我”因为写了舅舅的传记被重新安置;《二零一五》中艺术家们被关进了习艺所,接受各种刑罚;《红拂夜奔》中连自杀都需要非正常死亡的指标,由上级安排专家进行,所以,红拂奔来奔去,最后只得奔向死亡。对比卡尔维诺《我们的祖先》的轻逸,王小波想象的翅膀却背负了现实如许的重负,怎么也无法轻松,终于成为不能承受的现实之重。无法回避的写作目的的追求,使他无法达到创作的“纯粹”——即使是在他自己界定的层面上。

当然,并不是小说艺术不能表达对现实的观照和批判。其实,形式和内容从来就不是可以截然分开的。80年代中期中国先锋派小说在纯粹艺术形式的探索中抽空任何价值的判断和道德的说教而走上了文化虚无的零度写作实验,并没有能够走多远。可以这样说,王小波小说创作的价值恰恰是在和先锋派的比较中显露出来的,注重叙事艺术的探索,同时并不抽空现实存在的思考,这是他的成功。但是,悖谬也在这里,过于贴紧现实,使他的创作最终没有能够超越现实,走到更高的对人性、对存在本身的思考,达到更高的艺术水平,这不能不说是他的遗憾。时时不能忘却的现实指向,毫不节制的政治批判,消解了他的小说初读给人带来的愉快和轻松,在喜剧的表面下是悲剧的沉重;同时,也使他的创作越来越显得雷同和僵化。与卡尔维诺永不枯竭的想象力、每部小说无论在题材还是形式上都不重复自己的不断突破相比较,王小波创作的固步自封就更为显著。到了《黑铁时代》(虽然没有最后完成),批判和控诉集权政治的愤怒已经压倒了开放而自由的想象,其创作模式的僵化更是明显:一个专制而封闭的环境下,性的反抗+游戏精神=自由主义,“黑铁公寓”中年轻的大学生们,成了“王二”走向绝望和疲惫的最后一个精神影像。

正是这种太过于紧贴现实的关注,给王小波的几乎所有小说都蒙上了沉重的阴影,绝望像挥之不去的梦魇,笼罩一切。《黄金时代》中王二说道,“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⑧陈清扬说得更加直接,“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红拂夜奔》的结尾也说:“生活能有什么寓意?在它里面能有一些指望就好了。对于我来说,这个指望原来是证出费尔马,对于红拂来说,这个指望原来就是逃出洛阳城。这两件事后来我们都做到了。再后来的情形我也说到了。我们需要的不是要逃出洛阳城或者证出费尔马,而是指望。如果需要寓意,这就是一个,明确说出来就是:根本没有指望。我们的生活是无法改变的。”⑨《寻找无双》,王仙客终于也没有能够找到无双,并且“何况尘世嚣嚣,我们不管干什么,都是困难重重。所以我估计王仙客找不到无双。”⑩就是最为奇诡充满想象探索无限可能的《万寿寺》,结尾也说“长安城里的一切已经结束。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⑪王小波借想象的轻快一跃,还是落回了沉重的大地。

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王小波笔下正反人物形象对立过于鲜明,次要人物单薄而扁平,欠缺生活本身的鲜活生动。在王小波几乎所有的作品中,都几乎出现了正邪势不两立的两大人物形象系列。这些小说的正面主人公都很聪明,不是数学家,就是发明家,或者机械迷、技术迷,有时也是艺术家、作家、史学家……他们是自由、尊严、理性、创造、智慧、沉默、寂寞、真实、远离话语圈、科学精神、自然的性、性感的美、人本主义……等正面的一切价值的承担者,作者对之大肆褒扬。反之,反面主人公则全部面目可憎,军代表、老虔婆、领导等,他们代表着专制、强权、虚伪、愚蠢、无智、无性、无趣、话语圈文化、实用功利、思想改造、乌托邦制度、机械划一等一切负面的价值,愚蠢、无趣,毫无拯救的必要和希望,作者当然是无情地讽刺批判和揭露。可以说,这些作品的人物形象准确而清晰地传达出作家对社会、现实的各种思考。然而正如米兰·昆德拉所说:小说应是“道德判断被延期的领地”,“小说家不是代言人,他甚至不应为自己的信念说话”。⑫用这种简单的善恶二分法来刻画人物形象,往往会失之肤浅化,概念化,绝对化,从而丧失了文学形象本身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当然也损害了其艺术魅力。其次《黄金时代》、《青铜时代》集中,主要人物“王二系列”(包括男王二系列和陈清扬、小转铃、线条、红线、红拂等“女王二”系列)有着完整独立的人物形象,但除此之外,小说的次要人物特别是反面人物往往为演绎观念服务,单薄而扁平,而不是如莎士比亚笔下的福斯塔夫的“圆形“形象,因此呈现出思想传声筒的特征,从而损害了文学的审美性。

其次,由于与现实联系过紧的批判,王小波小说在语言上表现为议论的强化,叙述者经常按捺不住地跳出来,把寓意明白地讲出来,这样的明晰反而破坏了文学的模糊意义和多元性,伤害了艺术性。譬如,王小波常常喜欢在小说的结尾处有一个明确的指归,使小说在看似凌乱化的叙述中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主体和深刻的寓意,如《黄金时代》的结尾处,通过陈清扬等十几次自陈心迹,使小说有了一个很明确的指归:蓬勃健康的性只有在抵达爱的河岸后才使人克服了与生俱来的孤独感。。在《似水流年》中王小波写到:死掉的人里面有我的朋友,他们本意是做亡命徒,结果做成了傻比,这样的故事太悲惨了,我不忍心写出来假如要用直笔来写似水流年,我已经犯了矫饰之罪。

我还知道很多悲惨的事情一在我看来,人生最大的悲哀,在于受愚弄,这样悲惨的故事还写的完吗?⑬

在《万寿寺》的结尾王小波二说道:

生活能有什么寓意?明确说出来就是:我们的生活是无法改变的。生活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就是我只能强忍着绝望活在这个世界上。⑭

王小波在杂文《小说的艺术》中说:“我虽能把理讲好,但不觉得这是长处,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劣根性,需要加以克服”。⑮拿写杂文的方式来写小说,只能将小说写成杂文,这一点王小波并非没有觉察,他是警惕的。但在他的大多数小说中,他并未能克服这种喜欢讲理的“劣根性”,因此,艺术服务于宣谕,思想大于形象这些工具化文学的特征就显现出来了。

另外,文本中不断插入议论性文字,使语言往往变得繁复,蔓延出众多枝杈,生发出其他支流,形成了语言顺着自身的脉络不断增殖的现象。初读还觉得不错,但是不加节制,就显得过于枝蔓繁复,也变成对艺术的伤害。比如《似水流年》中为了说明“线条”(女主人公)干的事情又疯又傻,由线条“觉得疯一点过瘾”蔓延开去,写到萧伯纳的《茶花女》,写到卖花女伊丽莎白找息斯金教授求他收自己为学生一场,再写到别斯太太与辟克林上校的对话,然后蔓延到各路乡谈、天津话,在语言的国度里兜了一大圈,最后回到他所要讲的线条,说“她一辈子都在借酒撒疯。”而《革命时期的爱情》中,在叙写“X海鹰”(女主人公)“帮教”“王二”的故事中不断延宕开来,发表议论,如:“有关我受‘帮教’的事,必须补充说明一句:当时是革命时期。革命的意思就是说,有些人莫名其妙地就会成了牺牲品,正如王母娘娘从天上倒马桶,指不定会倒在谁头上;又如彩票开彩,指不定谁会中到。有关这一点,我们完全受得了。不管牺牲的人还是没有牺牲的人,都受得了。革命时期就是这样的。在革命时期,我在公共汽车上见了老太太都不让座,恐怕她是个地主婆;而且三岁的孩子你也不敢得罪,恐怕他会上哪里告你一状。”⑯思辨的色彩过浓,对偏重于感性的文学语言来说,未免美中不足,而且“王二” 式的调侃一调到底,也未免让人觉得单一。

总之,王小波的小说创作,在学习和模仿卡尔维诺等西方现代小说大师的创作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创作理念、艺术追求和独具魅力的艺术特色,在中国当代文坛上别具一格,达到了较高的艺术成就。同时,其局限也是很明显的,纯粹的艺术追求与时时不能忘怀的现实批判,使他的小说呈现出悖谬的色彩。

付清泉 四川大学 长江师范学院

注释:

①艾晓明,李银河:浪漫骑士——记忆王小波[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年,P223

②王小波:《卡尔维诺与未来一千年》,《王小波文集》(第4卷)[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P340

③(意)卡尔维诺:《美国讲稿》,《卡尔维诺文集》(第5卷)[M],萧天佑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年重印版,P350

④(意)卡尔维诺:《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M],杨德友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年,P2——19

⑤王小波:《〈未来世界〉自序》,《王小波文集》(第4卷)[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P326

⑥⑮王小波:《小说的艺术》,《王小波文集》(第4卷)[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P316

⑦吕同六:《地中海的灵魂——意大利文学透视》[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3年,P279

⑧王小波:《黄金时代》,《王小波文集》(第1卷)[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P8

⑨王小波:《红拂夜奔》,《王小波文集》(第2卷)[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P494

⑩王小波:《寻找无双》,《王小波文集》(第2卷)[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P654

⑪⑭王小波:《万寿寺》,《王小波文集》(第2卷)[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P258

⑫【捷】米兰·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作家出版社,1993年版,P6

⑬王小波:《似水流年》,《王小波文集》(第1卷)[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P281

⑯王小波:《革命时期的爱情》,《王小波文集》(第1卷)[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P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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