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邵群轻
窑事
□ 邵群轻
这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不堪回首的往事,至今想起来仍让我感到忐忑不安、不寒而栗。
那一年我才满18周岁,因为不上学了,没啥事儿,便到煤窑打小工贴补家用。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时的我对什么事儿都不感到恐惧,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改变了我最初的看法,造成了一生的阴影和心理伤害,至今仍在慢慢吞噬着我那颗孤独无助的心。
那是我和煤窑的初恋,但没想到下井的第一天就将我最初的新鲜感和期待击得粉碎。那天,天刮着小风阴沉着脸,一如我灰暗的心情。为了驱寒,五哥和我都喝了点酒。我问五哥:“咋样儿?五哥,要不咱今天歇一班,明天你再带我下井也不迟。”五哥说:“没事,兄弟,你是信不过我咋地,怕我喝了酒不中用误事儿?”我说:“五哥,规定不是说禁止喝酒下井吗?”五哥说:“没事儿,男子汉不喝酒,白在世上走一走。有酒没菜,不算慢怠。今天你好酒好菜招待我一番,咱出门不都是为了挣俩钱养家糊口吗?卖了孩子买笼屉,不蒸白馍蒸口气。男子汉大丈夫,咱咋能歇住?”我说:“五哥,算了,命是本钱,不能为了俩钱,把命丢进去。”五哥说:“兄弟,这两天煤质好,老板给钱也爽快,正是挣钱的好时候,咱不能关键时候掉链子。”
五哥说着迈步走向井口,我也只好快步跟了上去。这是一家私人开的小煤窑,把关不严,我们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下了井,走进了窝头。工友们三三两两地坐着,正等着我们搁棚。五哥眯缝着眼瞅了瞅四周的煤壁,发觉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五哥有些犹豫。这时班长走过来吆喝着说:“还愣着干啥,快点干活!”五哥双手一挥,一镐猛地抡了下去。哗,一股水流喷涌而出,四处飞溅。“出水啦!快跑!”巷道内一片混乱,只听见水泛滥和人跑动的杂乱脚步声。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井底,清点人数时,发现五哥不见了。我哭着喊道:“五哥,五哥,你在哪?”班长哭丧着脸说:“叫个啥,快上井,快上井!”班长这么说的时候,看到井底没有水漫来的迹象,便和两名老工人顺着巷道往回找,只见地上水刚流过,一片狼藉,柱梁被冲得七扭八歪。五哥由于在最里边,跑在最后,被冲掉的一根梁顶在巷帮上。五哥死了,五哥死的样子狰狞可怕,让人感到恐惧。班长安排人把五哥的遗体往外抬时,我哭着喊道:“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这样?”班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人的命,天注定,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别难过了,还是抓紧和矿上交涉,把老五的后事办了为妥。”
五哥被埋在村外的山坡上,一座新坟孤立地躺在那里,花圈铺满了坟头在风中哗哗作响,仿佛在向世人哭诉。窑主包赔了5000元钱,买断了五哥的生命。意外的伤害深深地灼痛了我,使我每到夜晚噩梦不断。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起五哥,想起五哥惨死的样子,心头隐隐作痛。
(作者单位:郑煤集团教学二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