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干预主义与经济自由主义的消长

刘晶王景，姚 俭

国家干预主义与经济自由主义的消长

刘晶王景，姚 俭

(上海理工大学管理学院，上海200093)

西方经济学理论从20世纪30年代中期起得到不断发展，并且衍生出许多具体的流派。国家干预主义和经济自由主义是当代西方经济学的两大主流学派，二者此消彼长，相互吸收和融合。通过对当代经济学主要流派的观点梳理，并分别选取了两大主义“水土不服”以及克林顿政府的“第三条路”的案例加以分析，以此作为我国经济发展的借鉴。

凯恩斯主义；新自由主义；新凯恩斯主义；新古典宏观经济学

经济学成为一门学科是在18世纪，1776年亚当·斯密《国富论》的问世，标志着经济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产生，到19世纪初期形成古典经济学。而后经济学沿着两条道路发展：一条是以劳动价值论为基础建立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一条是以效用价值论为基础形成的西方经济学。现代西方经济学是传统的西方经济学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延续和发展。

现代经济学一般指1936年凯恩斯的《就业、利息和货币理论》发表后，流行于欧美和某些其他国家及地区，并一直延续至今的各种经济学说。西方经济学理论从20世纪30年代中期以后不断发展变化，并且衍生出许多具体的流派。以西方经济学家们如何看待国家和市场对经济的作用为标准，将现代主要经济学流派分为两大类：信奉国家干预的新凯恩斯主义和信奉经济自由的新自由主义。

一、两大对立阵营的形成

(一)市场失灵：凯恩斯主义的崛起

“每个人都在力图应用他的资本，来使其生产品能够得到最大的价值。一般地说，他并不企图增进公共福利，也不知道他所增进的公共福利为多少。他所追求的仅仅是他个人的安乐，仅仅是他个人的利益。在这样做时，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引导他去促进一种目标，而这种目标绝不是他所追求的东西。由于追逐他自己的利益，他经常促进了社会利益，其效果要比他真正想促进社会利益时所得到的效果更大。”这段著名的话被认为是斯密对他的“看不见的手”的原理的陈述。他认为，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能使以利己为动力的社会得到最大的福利，从而达到帕累托最优状态。

20世纪30年代以前，一直是斯密、马歇尔等人的经济自由主义学说占主导地位。经济学的第一论题是价值论，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只是从属的论题。经济学家们大多是盲目的经济自由主义者。

1929年，西方世界爆发了一次空前严重的经济大萧条，而传统的新古典经济学却无法从理论上对之加以解释，更无法从政策上提出摆脱经济困境的办法。1936年凯恩斯出版了他的代表作《就业、利息和货币理论》，否定了新古典经济学市场经济可以自动维持经济充分就业的主张，提出了一整套新的有效需求理论，主张通过国家对经济生活进行积极干预以消除大规模失业、摆脱经济萧条。这标志着现代宏观经济学的产生，也形成了以国家干预经济思想为基础的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长期占据主流地位。

(二)政府失灵：新自由主义的崛起

1974年，石油输出国组织大幅度提高油价，美国遭遇严重的经济衰退。由于西方发达国家在五六十年代以来长期推行凯恩斯主义，刺激需求、扩张经济的政策带来了大量的财政赤字和政府债务。在通货膨胀居高不下的同时，失业率持续上升，这就是著名的“经济滞胀”。如果按照新古典综合派信奉的菲利普斯曲线(见图1)，失业和通货膨胀不可能同时并存，但是这显然违背“滞胀”的事实。

图1 菲利普斯曲线

图1中，横轴代表失业率，纵轴代表通货膨胀率，向右下方倾斜的即为菲利普斯曲线。这条曲线表明，当失业率较高(图1中为)时通货膨胀率就低(图1中为)，当失业率低(图1中为)时通货膨胀率就高(图1中为)。

“滞胀”问题使作为主流的凯恩斯经济学遭遇空前的信仰危机，各种新自由主义学派和理论逐渐崛起。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潮强调自由放任理论与政策，是当代西方经济学说中与凯恩斯主义相对立的思潮。从理论上说，它主要是对古典经济自由主义理论原则的继承，认为资本主义经济具有内在的调节机制，它能够自动地引导经济运行，实现均衡；从实践上看，它使在凯恩斯主义下的国家干预主义失灵，同时经济全球化又在不断发展的背景下形成和兴盛起来，并成为当前西方国家经济思潮的主流。

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潮包括许多学派，主要是以弗里德曼为代表的现代货币学派，以卢卡斯为代表的理性预期学派，后演变成为新古典经济学和以拉弗、费尔德斯坦为代表的供给学派等。

(三)新凯恩斯主义

20世纪80年代，以曼昆、斯蒂格利茨、布兰查德等为代表的新凯恩斯主义学派逐渐壮大。他们坚持凯恩斯主义市场非连续出清、有效需求不足和政府干预有效等基本信条，同时又吸收了新古典宏观经济学的合理成分——最大化和理性预期两个假设，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新凯恩斯主义阵营。

图2(见下页)可以清晰呈现两大经济学思潮在整个20世纪的交替演进。(横轴表示时间事件，纵轴表示理论范式)。

二、两大对立阵营的政策主张

(一)凯恩斯主义的政策主张

凯恩斯认为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制度是有缺点的，但只要国家干预经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就可以渐臻完善，成为尽善尽美的制度。

1. 国家通过财政政策干预经济

(1) 公共投资政策。如修建桥梁、道路等。凯恩斯指出：当消费太低时，可以通过增加投资来抵偿消费之不足；当私人投资因消费不足而减少时，则用公共投资来弥补私人投资不足。通过扩大投资的途径来增加社会就业。

图2 宏观经济理论范式的演变[4]

(2)“举债支出”政策。凯恩斯认为，政府举债支出增加投资，私人举债支出增加消费，两者都能增加有效需求，扩大就业，消除危机。这实质就是“赤字财政政策”。

(3) 高额累进税率政策。凯恩斯希望通过税收的办法缩小财富不均的幅度，以增加消费和提高就业水平。

2. 通过货币政策刺激投资、增加就业

货币政策是国家通过银行体系对经济进行干预的一种政策，即通过货币发行量，降低利息率，以调节投资和增加就业。首先，要采取低利息政策。低利息率可以鼓动私人投资，增加收入和就业。其次，实行“有节制”的通货膨胀能起到增加投资引诱的作用。因为“有节制”的通货膨胀所造成的物价上涨，一方面使资本家获利更多，另一方面降低了工人的实际工资，即降低投资成本，从而刺激私人投资。

(二)新自由主义的政策主张

1. 信赖市场机制的自发调节作用

新自由主义坚信，在完善的市场体系中，无论在产品市场还是要素市场上，价格机制、竞争机制、供求机制等市场机制能够精确地反映出资源的稀缺程度和时间价值，并通过价格信号引导资源合理流动，实现有效配置。任何对经济活动的人为干预都将造成价格信号的扭曲，进而导致经济资源的误置。

2. 建立“小政府”，反对政府全面干预

新自由主义认为，国家干预经济的体制不能消除经济发展的不利因素，相反会限制市场经济的自我完善和自我调节。他们提出了政府失灵的概念，认为政府失灵的危害比市场失灵的危害更大。

3. 保护私人产权，极力主张私有化

新自由主义宣称，私人产权比公共产权具有更为清晰的边界，可以产生更强的经济刺激，能够更有效率地运作。产权界定清晰，其归属和自由交易受到保护，经济主体在市场机制引导下的最优化行为才能推动整个经济实现“帕累托效率”。

4. 主张维持市场竞争，反对垄断

新自由主义者表示，为了使市场机制充分发挥作用，必须反对垄断。他们把工会和垄断组织等同起来，断言在劳动市场上，不仅大公司是垄断组织，而且工会也是垄断组织。

三、相关案例分析

(一)凯恩斯主义在中国的遭遇

中国从1997年10月开始，物价水平开始负增长，经济不景气度进一步增加。1998年春天，积极的财政政策的主张被政府采纳，凯恩斯终于被请到中国。为此，政府大量举债，1998年年初计划发行国债2808.5亿元，下半年又追加了1002.5亿元。1999年初计划发行国债3415亿元，后又增加了6000亿元。政府在扩大投资的同时，又努力提高居民收入以刺激消费。1999年，国家财政为增加居民收入共支出540亿元，使全国8400万人受益。但在2002年夏天，市场疲软，连续几次降息，对刺激消费毫无成效。于是，一些经济学家拿来了凯恩斯的 办法——运用财政手段加大政府对公共基础设施的投资。

然而，国家经济还没有走出不景气的阴影：一方面，失业率居高不下，物价连续26个月负增长，企业经济困难。凯恩斯的根本目标是扩大投资刺激消费，但政府投资却没有带动民间投资。另一方面，以上措施并没有达到刺激消费的效果。凯恩斯认为，提高居民收入可以扩大消费需求。中国政府虽然投入大量的资金提高居民收入，消费需求还是扩大不多。中国的具体情况是：少数高收入的人该买的都买了，没有什么需求；多数低收入的人有需求而没有支付能力。这是凯恩斯主义无法解决的问题。

凯恩斯主义在中国遭遇尴尬的原因，是中国经济社会与凯恩斯所研究的西方经济社会存在差异。这些差异主要包括：

(1) 市场经济体制完备程度的差异。我国在20世纪90年代初才建立起市场经济体制，短短的十几年与西方发达国家上百年的发展是无法比拟的，显然我国的市场经济体制还有待进一步完善和发展。

(2) 收入水平的差异。西方发达国家人均年收入上万美元，而我国的人均年收入才一千多美元。收入水平的巨大差距，直接导致了消费能力的差异。

(3) 我国存在显著的二元经济结构。以“城乡差距、工农差距、东西差距”为表现的经济不均衡发展。而西方发达国家，大都处于工业化、城市化较高的水平，经济发展整体水平较高。

(二)“休克疗法”在俄罗斯的失败

1991年苏联解体后，俄罗斯陷入了严重的经济危机，决定采用新自由主义主张，全面放开市场和价格，把国有企业私有化，以此达到经济自由化的目的；同时采用货币主义的紧缩政策消除财政赤字，以达到抑制通货膨胀的目的。

但新自由主义在俄罗斯的实践远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首先，价格自由化引发了超级的通货膨胀。1992年初，一次性全面放开价格之后，一个月价格可能上涨了215倍。其次，私有化没有能发挥私人产权的增强激励和促进效率的作用，反而引发了严重的社会公平问题，造成国有资产的大量流失。通货膨胀和经济下滑使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致使50%的居民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新自由主义之所以在俄罗斯迅速衰微，根本原因在于新自由主义的“迷信”与俄罗斯国情的背离。新自由主义迷信市场万能，认为只要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就可以实现经济均衡发展，反对国家干预。但是，俄罗斯的现实国情是：一方面，其处于由以往的高度集中的计划体制向市场体制转轨进程中，经济结构中的垄断并没有根本改变，不可能具有成熟的、竞争性的市场经济，也就不具备市场机制发挥作用的基础。另一方面，长期的计划经济体制使俄罗斯处于典型的短缺经济状态，在此情况下，盲目地放开价格必然导致价格飞涨。

(三)克林顿政府的“新经济”政策

上世纪90年代克林顿执政时期，美国经济以平均每年2.7%的速度稳定增长，同时保持着低通胀、低失业与低财政赤字，其出色表现被誉为“新经济”时代。政府卓有成效的宏观经济政策发挥了重要作用，克林顿选择了介于凯恩斯主义与新自由主义之间的经济政策，用他的话描述，即“我们将走第三条道路”。

1. 实施紧缩性的财政政策

1992年度，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赤字达到了创记录的2904亿美元，克林顿政府将削减财政赤字，实现预算平衡作为重要目标。

(1) 增加税收。增税的范围主要来自个人所得税和企业所得税，其中个人所得税增收的70%由10%的富人承担。

(2) 节约开支。一是通过精简行政机构，压缩行政费用；二是通过削减军费。

2. 奉行中性的货币政策

所谓中性的货币政策，就是使利率水平保持中性，对经济既不起刺激作用，也不起抑制作用，从而使经济以其自身的潜能在低通货膨胀条件下持久稳定地增长。联储将以实际年经济增长率为标准来确定和调整实际利率，通过调整利率，使年经济增长率基本保持在2%~3%的水平，同时达到稳定物价和保证经济增长的目标。其具体措施为：让利率缓慢地下降，但是下降的幅度不大，以抑制通货膨胀为主，同时兼顾刺激经济增长和阻止失业扩大两大目标。

3. 战略性的产业贸易政策

克林顿主张加强政府对产业贸易的指导作用，支持能在未来提供更多就业机会和出口的高新技术产业，例如将信息产业作为优先发展项目。克林顿政府顺应经济全球化趋势，制定了美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国家出口战略”，将出口的重点由农业和制造业扩展到高科技产业和服务业，放宽对高技术的出口管制，开拓诸如中国等新兴国家市场，扩大对国际高科技市场的占有率。

从理论上说，克林顿的“新经济”是凯恩斯学派、货币学派、供给学派和理性预期学派的混合物，既反对政府对经济自由放任，又反对过于干预。克林顿的宏观经济政策不仅把重点放在总量的加减上，而且在考虑总量的同时进一步考虑结构优化的问题，因此取得成功，使美国经济迎来了新高峰。

四、西方两大经济思潮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启示

经济学是建立在市场经济制度上的，我们必须注意中西方的差异，必须对西方经济学进行中国化的改造，将西方经济学的原理结合中国实际来进行运用。

(一)应当重新认识市场与政府之间的关系

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潮对经济自由和市场经济制度的推崇达到了一种绝对的地步。应当说，市场经济作为一种资源配置的方式确实能促进经济效率的提高和资源的有效利用，这是其他资源配置方式很难比拟的。这也正是一直坚持市场导向的经济体制改革的主要原因。但是如果认为通过市场经济能够解决一切问题，那是有失偏颇的。强化市场机制的同时还应当加强政府的调控作用，只有这样才能克服市场经济的负面效应，更好地发挥其在资源配置中的积极作用。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上述的“克林顿新经济政策”。

(二)我国中长期应该继续贯彻财政平衡政策

我国财政政策的基本思路应该是：短期内通过增加财政赤字刺激经济复苏，增加就业；长期内借助就业逐步减少赤字，增加政府公共投资，以维持经济的持续稳定增长。消减财政赤字一方面使政府有充裕的资金优化本国的产业结构，另一方面可以避免政府过度支出对于私人投资的“挤出效应”。这无疑对我国当前进行经济结构调整，消化多年来积累的改革成本是绝对必要的，也是稳定消费者和投资者预期的重要措施。根据美国“新经济”中财政政策的实践和经验，政府主要应该发挥市场增进型的作用，而不是市场替代型的作用。

(三)实行稳健的货币政策

货币政策应该立足于促进经济发展，经济发展有利于货币政策的完善，货币政策在经济发展的基础上实现自身的动态发展。放松利率管制，加快利率市场化改革，实现人民币经常项目和资本项目可自由兑换等等……这一系列改革都需要在条件成熟时稳步推行。

(四)应当处理好效率与公平之间的关系

一些极力推销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潮的国家虽然取得了经济增长，但是却出现一边是少数人财富的积累，另一边却是在很多人身上出现了贫困的积累，社会收入分配差距扩大，人们生活水平得不到提高，甚至出现社会动荡。调节不同社会阶层和社会成员间的收入分配差距，是实现社会公平和稳定目标的重要内容。我国应该加快税制改革的步伐，强化收入申报和稽征，同时考虑在适当的时机开征遗产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既是经济发展的目的，也是经济发展的手段，必须实现公平和效率之间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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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Alternation of State Interventionism and Economic Liberalism

Liu Jingjing, Yao J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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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heories of western economics have developed ever since 1930s, resulting in a lot of different schools. The two dominant schools, state Interventionism and Economic Liberalism, have experienced ups and downs, absorbing and blending with each other. This article explores systematically all the major schools of modern economics, and analyses not only cases of the two opposite schools but the “third road” in the Clinton administration, so that China can use them for reference in economic develop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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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091

A

1009-895X(2011)04-0320-05

2010-12-15

刘晶璟(1986-)，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金融统计。E-mail: hirai-lion0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