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散文诗档案│笑嫣卷

特邀主持：周庆荣 灵焚

我们散文诗档案│笑嫣卷

特邀主持：周庆荣 灵焚

■美术作品：Davide Zucco

凰兮凰兮

主持人语：

“我们散文诗档案”今年进入第二个年头。从今年开始，“我们”不再每期同时推介多位作者，而是打算将作者人数限定在三位以内，以期通过集中火力发表作品的方式，实现“我们”散文诗美学探索的爆破，从而挑战散文诗作为诗歌文学的多重艺术可能性。

2011年第1期，“我们”推出笑嫣的一组力作《凰兮凰兮》。正如作者所说，这是一场灵焚与自愈。我们与作者一起，“看到思想在起舞，肉体鲜活而奔放，一个人反身，与自己的生命对话、与时代对话、与迷途的人群相拥的广场对话……并看到了那个美人，美得沉陷。她姿态洒脱，诗意地呈现，试图探访生与思与美的终点”。这个“美人”不是别人，正是作者自己，作者的生命本身，是这个时代一切灵魂获得救赎的家园。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像“婴孩在迷醉地吸吮”那“一只物质的肥硕的汁水饱满的乳房”，每一个人都“在前往朝拜的路上，修整还嫌单薄的羽翼”。对于这个“美人”，诗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无数次用最绚烂的诗句赞美你，并将一直赞美下去”。正是由于这种“赞美”，我们才能感到“我是美的”，才能感到自己与本原生命“没有分离，没有理由分离，从来不曾分离”。

远离自然，远离人类生命本原的自然属性，已成为这个后工业信息时代的生存日常，“星星已经从夜宵的盘子里被撤出很久了，生活变成一座旋转餐厅”。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不愿平庸的诗人提醒自己：“丛林中我是心灵干净的鸟，只是不甘心平庸，从未背叛过飞翔”，所以在灵与肉的相遇中，她在酒精里寻找涅槃之火，“我啜饮一口，让火在胸怀里燃起”。这是死亡与复活之火，“我享受这些燃烧的时刻，欣赏灵魂在火苗的尖儿上踮起脚眺望。/这是告别也将是永生的形式”。就是在这种涅槃的过程中，诗人恍然醒悟：“我是凰，身披五彩华衣”，“或者，只是一个美的瞬间假定，还不够吗？那么多幸福一下子都赶过来了，那么多。我原以为它在这一生都要错过我”。这一瞬间，诗人找到了自己。

然而，必须注意但不能误解的是，这不是一种欲海沉浮、醉死梦生的选择。凤与酒的意象只是媒介，这只大鸟与这杯酒不是别的，正是中国几千年辉煌的土地文明、崇尚自然文化的象征，象征生命力的那团摧枯拉朽的火就是曾经点燃阿房宫的烈焰。穿过这团火焰，诗人看到了“这一片盛世的土地。你啊，我的凤，原来一直都在。在身边，在心里。也许原本便是一体。/ 有爱，即是一体”。我们欣慰地看到，诗人在这种生命的寻根中，并不是像许多人那样，模仿翻译过来的文化元素，使用被殖民的大脑思考、抒情与述说，而是回到母体文化之中，深情地发出了“我的国，我的父，我的兄，我无上威仪的大鸟，当你以欣然的颔首迎接我的再生，我却瞩望着你的伟岸瑰丽。无言以对，难以述说的虔诚”。

尽管诗人不无感慨地说：“在一座大都市里谈及爱与信从来都是悲渺而可笑的。或者说，在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的都市化进程中谈及柔软的事物，是一件要先令自己脸红的事情。”然而，诗人却仍然在寻求着自己的完成者，那只大鸟可以给自己带来“柔软的事物”——爱与信之所在。所以，这种怀疑甚至否定，在这里反而抵达了至高的肯定，因为怀疑甚至否定正意味着相信那种柔软的事物的存在。正如诗人在诗中所说：“我从爱情那里来，沦落为一个诗人。”试想，不正是由于“爱情”，那种来自生命本原的渴望，我们才拥有了这种“沦落”？才可以让诗人在这种沦落中找回自己的所在，可以优美地、从容地、饱满地在诗中安放灵魂的家园，继而找到一种让生命燃烧的宗教吗？

我们期待着更多像这样有力度与深度的作品出现。

凰兮凰兮

文/笑嫣

1

可不可以让胸怀更宽，宽过犀利透彻的海；

可不可以让热忱复燃，儿时的黄昏，乡村怀抱着夕阳，火烧云直落大地，漫卷神话飞书；

红枫林，在三十年前泛出迷梦的血色，脚面上翻涌的何止是爱。一地红叶，一地知秋。

像我早熟的忧伤尖锐的少女时光。

藏起来，藏起来，在人群中，谁也看不到谁的人群中间。一只鸵鸟不见首尾，刺在梗中，梭行沙漠。在字里行间，贪婪地抚摸和吞噬，我血脉贲张。

只有阅读。汤姆、鼹鼠、山庄、新岁的钟声，在幽闭和扼腕中，从不肯闭上眼睛，

转瞬经年。

这是盛世的丛林。我在其中，又常常迷途，今夕何夕，此地何地。我的、我们的，灵魂与肉体的栖息之所。我耋耋老矣的土地，千年书万年书的智慧。

我看到一个壮汉，在田间起来，他快步疾飞。

我惧怕的飞逝、渺小的力，除了热爱，我一无所有。

除了追随。

2

没有面孔的城市，只有声音。不绝于耳的声音，无所不在的声音，就连最深的沉默之夜，金鱼在鱼缸里，也要有气泵的喧嚣才能活的声音。

一片又一片的海，所有的人都在，所有的鱼，在鱼翔浅底的梦中。

抵达。就真的抵达了吗？

我点燃诗稿的灯。它和我俱燃。如果，能烧出一片静。

静是更可怕的止。

是更大的恐惧。我慌，不择路。还是走吧，在原路、在去路，在来时路、在转角路，在单行路、

笑嫣：女，本名王昱华，法学硕士，现为北京某大学教师。出版有诗集《夏娃之夏》，作品散见于《诗刊》《天涯》《散文诗》等，并入选各种诗歌选本。

散文诗观：唯美·朴素·热爱·真善。对诗歌说：我从未离开，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