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娜 吴洪凯
【内容摘要】近几年来,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负效应日益凸显,用实践哲学反思发展过程中的种种问题,并从实践合理性视角寻求解决良策成为重要研究方向。本文从实践合理性的凸显背景、基本内涵入手,从而引出并论证“低碳发展”理念的合理性,并力求提出走向低代价发展所需要的操作理念和行为意识,以期对我国发展模式成功转型有所裨益。
【关 键 词】实践;合理性;低炭发展。
【作者简介】李小娜,沧州市委党校党史党建教研室讲师,主要从事社会学、政治学研究。
吴洪凯,沧州市委党校政治理论教研室主任,教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学研究。
现代化进程深入发展伴随着全球问题和生存危机的日益加剧,特别是经过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发展的中国,更是面临着日益严峻的各类经济社会矛盾,尤其长期“高投入、高耗能、高污染”的发展模式,引发的问题更是凸显在经济社会各个层面。追根溯源,导致人类困境和中国发展问题的最直接、最现实的根源就是实践活动的不合理性及其负效应,“低碳发展”的理念的提出和实施正是建立在这样一个背景与认识基础之上的。
一、实践合理性问题凸显的背景
20世纪50年代以来,实践合理性问题日渐被越来越多的专家学者关注和研究,成为当代哲学的一个前沿领域,这其中有着诸多复杂的原因。而最现实、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全球范围内日益加剧的发展困境和生存危机以及人们对此的深刻反思。
1.从实践本身看,这是人类以哲学思维方式对自身行为及其效果的自觉关注和深刻反思。人们通常对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点做绝对化理解,认为:实践作为人类主观能动性对客观世界以及对人自身的积极改造,促进了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据此认定实践应当具有天然合理性和绝对权威性。但是,日益严峻的生存困境如生态环境恶化、资源和能源短缺、人际关系的紧张和地区冲突、物欲的膨胀和精神的迷失等等,越来越多的事实告诉我们:实践在给人类带来积极效应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消极的、反主体性的负效应,而我们在积极追求实践积极效应的同时,往往对其消极效应缺乏正确的预判和科学的应对,以至于负效应带来的全球问题日益加剧。恩格斯早就指出:“文明是一个对抗的过程,这个过程以其至今为止的形式使土地贫瘠,使森林荒芜,使土壤不能产生其最初的产品,并使气候恶化。”[1]这其中的实质和核心是人类实践活动中“能够做”和“应当做”之间的矛盾,是关于实践目的和价值的合理性问题。因此,我们在积极实践、追求发展的过程中应当对其中的实践观念和手段及其结果的正确性、正当性等进行全面深刻的反思,寻求科学合理的应对之策,以求实践活动向着科学化、合理化、正当化的方向发展。
2.从理论方面看,这是传统哲学对绝对理性主义传统的反省与重建。众所周知,理性是实践活动的重要精神力量,实践的全过程自始至终莫不接受理性的引导和调控,实践能力的强大在一定程度上都依赖于人类理性的发展。实际上,自从人类的理性意识被唤醒且给人类带来与日俱增的福祉之后,呼唤并弘扬理性成为人类不可遏制的追求,理性在塑造神奇现实的同时也培养起人们对理性的绝对尊崇和自信。但是,人类对理性毫无节制和缺乏反省的自信必定把人类推向自负的境地,也必然使理性变为单一的技术理性或工具理性。这种理论片面强调逻辑性和规律性的重要性,把人的生存目的、社会责任和人类命运问题看作是理性之外的事,忽视了人性、尊严和人的价值理性,从而导致了人的普遍物化和畸形发展,导致了现代文明价值的分裂与失衡。另外,工具理性对于功利化、技术化的追求,对于物欲、占有性的强调,导致人对自然的奴役意识,使人类在征服自然的空前陶醉中忽视了自然固有的生态系统的本性和规律,造成人对自然无节制的开发和利用,并最终引发全球性的人类生存危机。
二、实践合理性的基本内涵
实践作为人类改造主客观世界的活动,实质上是一个人的自然化与自然的人化的双向互动过程,人在这其中起到了主导的作用,自然会对人产生反作用。但是,我们在认识“作用”与“反作用”这对范畴时,往往自然地认为“作用”的力量大于“反作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支配着“反作用”,没有充分认识到矛盾的双方在一定条件下是会相互转化的。与此相对应,实践本身就是具体的、历史的,既具有合理性,也具有非合理性,换言之正负效应是伴随实践发展始终的一对矛盾。恩格斯曾在《劳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一文中指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每一次,在第一步都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在第二步和第三步却有了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深深把第一个结果又取消了。”合理性正是基于哲学反思性和批判性特点,运用辩证方法对人类已有的实践活动进行批判性的反思,合理性的实践应表现为以下几方面的统一。
1.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所谓合规律性,要求按照客观事物及人的心理、生理发展规律来进行实践,从而避免在实践活动中出现的盲目性,减少实践负效应。所谓合目的性,是指合乎人的生存和发展的总体目标。人与自然界、目的与规律在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长期历史实践中形成了彼此依存、相互渗透、相互转化的关系,历史的每一个进步都向我们昭示着这一真理。合规律性既是人类能动性发挥的结果,同时也是人类受动性的体现。但规律性与合目的性存在着相互疏离,甚至相互否定、相互对立的倾向,这种情况造成了人在现实世界中的种种困惑。合规律性是建立在人们对客观事物及人的心理、生理规律正确认识的基础之上的,即建立在人的能动性得以充分发挥的基础之上的,然而,这样一个认识的结果却又反过来成为制约人的力量,它使得人不能随心所欲地改变世界。
2.真善美的统一。从根本的意义上讲,合理性的实践活动是求真、求善和求美的统一活动。合理性的实践是在真的基础上发生和发展并力求实现真的活动,而合理性本身所具有的评价性内涵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原理,使得合理性的实践成为一个以真为指导、追求真、检验真的活动。合理性的实践活动同时也是求善的活动。将善的内涵从道德层面的幸福、快乐扩大为一种实践是黑格尔首先提出来的,他认为:“这种包含在概念中,和概念相等并且自身包括着对个别外部现实性的要求的规定性,就是善。”[2]在黑格尔那里,善的内涵虽然获得了实践的意义,但仍限于精神领域内的实践。列宁从实践唯物主义的角度对善做了进一步的规定:“实质:‘善是对外部现实性的要求,这就是说,‘善被理解为人的实践的要求和外部现实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合理性的实践就是善本身。真和善的高度统一就是美。美是一种基于真和善基础上的自由而自觉的创造,是实现实践活动的形式、内容和结果的高度统一的创造,是人的存在本质的展现,是合理性实践的最终目标。总之,求真、求善、求美是合理性实践内蕴的理想追求和理应遵循的基本原则。只有树立真善美统一的实践意识,才能从根本上把实践活动纳入合理性的轨道上,使其超越成为人全面占有自身本质的手段,使人成为全面发展的人。
3.理性与非理性的统一。近代哲学从理论上逐步确立了人的理性相对于客观事物的优先地位,形成了一种理性至上思维的方式。理性表现为人类超越自我有的限生命,追求必然性、普遍性、无限性的能力,是生命的灵性之光辉。非理性体现着生命的自然欲望和冲动,表现为追求感性、具体、有限性的特性。理性和非理性是相互作用、相互渗透;非理性的欲望成为确立对象的最初动力,理性则使非理性的动机合于道德、文化和社会理想的价值和趋向[3]。人类理性是对非理性克服的结果,而非理性的灵感、直觉、顿悟又是在具有一定知识、理性、智慧基础上才能发生的。人类精神是理性与非理性的矛盾统一体,作为人的本质显现的实践的合理性也要在理性与非理性的统一中去寻求。
4.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统一。一般说来,理性有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之分。工具理性往往由追求功利的动机所驱使,单纯从物的角度出发,借助理性达到自己需要的预期目的,纯粹从效果最大化的角度考虑。价值理性主要从人的角度出发,强调实践是否能满足人的需要,体现人的价值。单独强调工具理性,必然走向工具理性主义;单独强调价值理性,必然走向人类中心主义,无论单独强调哪一方都无法真正体现人的本质和实践合理性,必须在实践中实现二者有机统一、完美融合。
可见,真正合理性的实践必须遵从客观规律,重视客观世界的存在方式和运动方式,重视物的必然性(规律性、真),在从物的角度出发(工具理性)基础上,使实践结果体现人的价值(目的性、善),重视人的主体性(价值理性)。而且,合理性的实践不是这两个方面的机械相加,而应该是有机统一,这种统一就是人类实践追求的真正合理性目标,即“美”。
三、实践合理性与低碳发展
理念的契合
1.低碳发展理念。实践发展是一个探索渐进的过程,真正合理性实践是人类的价值追求和理想目标。虽然我们一直在诟病不合理实践带来的诸多弊端,但是合理性的实践不等同于不付出任何代价、没有任何消极后果的实践,客观世界中这样的实践是不存在的。如果我们把人类在实现社会进步的实践过程中所付出的努力和牺牲以及所造成的一系列消极后果称为“代价”的话,那么,就目前人类的实践条件和发展水平来说,尽可能预防、减少甚至克服实践的负效应,选择合理的实践模式,让代价“最小化”应作为各国在发展模式上的首要选择。我国提出并施行的“低碳发展”模式正与这样的哲学考量完美契合。作为具有广泛社会性的前沿经济理念,低碳发展其实没有约定俗成的定义。我们可以这样理解:低碳发展是经济发展的碳排放量、生态环境代价及社会经济成本最低、能够改善地球生态系统自我调节能力的可持续性很强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
2.低碳发展理念是全新的审视实践发展视角。人们在改造世界的过程中总是追求以最小的成本谋取最大的利益。在这个过程中成本或者代价虽然是不可避免的,但却是可以协调的。怎样把成本调控到最低的程度,这与主体实践的自身素质和发展理念有关,也与具体的实践模式的选择有关。当然前提是这个“低”是合乎理性的。合理的实践需要低代价发展,人类在社会发展中追求低代价的实践,也才具有合理性。
首先,低碳发展理念符合实践合理性的客体性原则。以工业社会发展模式为典型代表的传统实践模式,是片面重视实践的价值层面,片面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立足于主体的需要,却没有对自然界的规律性有清醒的认识。列宁曾指出:“外部世界、自然界的规律,乃是人的目的活动的基础。实践的成果有一定预见性,对客观规律的规范性有一定的掌握是必须的,违规必然受到惩罚。”例如人类对生态环境的过分索取、过分强调享受和奢侈满足感,大量建立一些高污染、高耗费、劳动密集型的企业,把危害人体健康的工业废料倾倒在土地上,造成生态危机,在人类获得满足的同时却付出了高代价。而资源的浪费、环境的破坏,最终影响到的是人的可持续性发展的危机。“高代价发展,在创造着发展的同时,也在创造着代价,而且发展越快,代价越重”[4]。主体对实践客体的尊重,对客观规律性的把握,最终是为了更好地对实践主体的发展的保护,从而在客观上保证了实践合理性。
第二,低碳发展理念也合乎实践合理性的主体性原则。低碳发展追求在低成本前提下,主体获得较大利益和发展,人永远是评价和反思的主体。丹尼尔·贝尼指出:“后工业文明由于服务业与知识业占主导地位,则必然是人与人、主体与主体间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他的交往实践是一种“主体——客体——主体”的模式,旨意在把社会生产力和资源普遍公正地提供给实践主体。体现社会主义共同富裕本质的主体是全体社会成员,因而在效率公平问题上,需要分层次来看待。在分配和公共服务上主张以公平优先,在生产力创造和市场机制环节上以效率优先。传统的以GDP作为衡量社会发展的尺度已经带来实践主体的积极性被压制的状况,如果“以社会分化和失序等代价来实现某一个人或一些人的发展”,更是高代价的发展。因而低代价发展以重视全体人民的“利”与“善”为落脚点,而这善就是合理的实践本身。
第三,低碳发展理念是体现实践合理性的“创美”过程的途径。人类通过对客观世界的把握和改造,主体获得自由和发展,这是真善美的统一,即是“创美”的过程。马克思强调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怎样处处把内在的尺度运用到对象中去,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这种人的自由自觉的本质力量的最高表现只有在合理实践发展中才得以实现,展现出的是对主体高层次的精神需求和发展需求的满足,实现的是主体的人生意义的需要,是人的社会价值目标。低碳发展正是克服和超越主体片面的单方面的物质满足的局限,否定消费主义,避免精神世界的趋利化。低代价发展目标关注现实中社会风气、理想信念、精神信仰、独立人格等的发展,突出人主体性的精神诉求,研究目标放在如何重构消费方式和生活方式,倡导核心价值体系,是把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生态文明一体化。此乃实践合理性的必然要求,也是落实科学发展观的根本要求。
注释:
[1]恩格斯:《自然辩证法准备材料手稿》,载《自然辩证法文集》第1页,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2]列宁:《哲学笔记》第171页,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
[3]邱耕田:《低代价发展论》第35页,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4]冯戎:《论实践合理性的内涵》,载《西安政治学院学报》200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