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生命的历史中诠释与运用史料——李大钊史料思想发微

2011-08-15 00:44郭琳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6期
关键词:唯物史观李大钊史学

郭琳

(安徽大学 管理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在有生命的历史中诠释与运用史料
——李大钊史料思想发微

郭琳

(安徽大学 管理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李大钊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同时也是现代著名的思想家和学术大师,在众多领域均有建树,尤其是在历史研究领域更显卓著。他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为指导,进一步去探讨、研究历史,开辟了中国史学研究的新境界,开创了运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研究中国历史的先河,同时在史料方面也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

唯物史观;史料研究;新史观;史学

李大钊(1889-1927)是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伟大先驱,也是现代著名的思想家、学术大家。他在哲学、史学、文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法学、教育学、美学、图书馆学、新闻学等领域均具有开拓性的贡献,其学术思想和学术活动对中国近代学术的生成和发展产生过深刻的影响。[1]五四前后,他积极引进马克思主义,在马克思唯物史观指导下对人文社会学科各方面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构建了中国马克思主义的学术体系,尤其是他以历史研究领域为阵地,在系统地宣传和介绍马克思主义唯物论和辩证法的同时,以此为指导去探究、分析历史,开辟了中国史学研究的新境界,在史料的诠释和运用方面提出了富有指导性的新见解。

一、科学地阐释史料、史学与历史之间的辩证关系

史料与史学是史学领域两个重要概念,传统史学一直未能做出科学的区分。古代史家往往将区分的重点放在史料与史书(史学著作)上,如唐代史学理论家刘知几将史料与史书的区别归结为:“书事记言,出自当时之简者;勒成删定,归于后来之笔者”;而近代学者如傅斯年,则从欧洲实证主义史学出发,认为“史学即史料学”,把二者等同了起来。对此,李大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李大钊首先从对“历史”的理解入手,认为“历史”是“整个的、有生命的、进步的东西”,而并非是固定的、过去的史籍。“吾兹之所谓历史,非指过去的陈编而言。过去的陈编,汗牛充栋,于治史学者亦诚不失为丰富资考的资料,然绝非吾兹所谓活泼泼的有生命的历史。”[2]而史学则是以历史史料(包括文字记录、实物史料和口碑史料)为依据,考证历史的真实性,进而再去寻找事实间的相互联系,寻找历史发展的规律。“史学原以历史的事实即是组成人类经历的诸般事实为研究的对象,故调查特殊的历史的事实而确定之,整理之,记述之,说明之,理解之,进一步概括之,推论之,于史实间探求其理法。”[3]208-210基于这种认识,李大钊一方面认为历史研究需要以史料为基础,“愚尝谓一切历史的记录,皆不过为研究史学之资料已耳!”[4]194“记录是研究历史的材料”。但他更坚持认为历史学虽发源于记录,但记录决不是历史。“吾人研究有生命的历史,有时须靠记录中的材料,但要知道这些陈编故纸以外,有有生命的历史。比如研究列宁,列宁是个活人,是有生命的。研究他,必须参考关于列宁的书籍,但不能说关于列宁的书籍便是列宁。”[5]188“此等(历史资料—笔者注)编册档案以外,吾人固俨然有一延续永存之活历史在”。有鉴于此,李大钊认为《史记》、《汉书》、《廿二史》等等,“不是史,而是供给吾人研究历史的材料”[5]188。历史学即以此活历史为所研究的对象。李大钊关于“史料”与“史学”之间关系的科学论断,打破了传统史学的史料与史书、“史学即史料学”的观点,在史料、史学、历史之间建立起辩证的逻辑关联,在中国史学理论发展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二、强调用唯物史观对史料进行新的诠释和说明

20世纪伊始,中国史学发生的最重大变化就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传入及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诞生。而李大钊则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传入中国的宣传者、介绍者。他先后写了《我的马克思主义》(1919 年 5 月)、《史学思想史讲义》(1920年)、《史学与哲学》(1923 年 4 月)、《唯物史观在现代史学上的价值》(1923年4月)、《研究历史的任务》(1923 年 11 月)、《史学要论》(1924 年 5 月)等论著,全面地宣传和介绍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并以唯物史观为指导诠释史料,深入地进行历史研究。

近代中国,以王国维、傅斯年为代表的一批学者认为:史料是考察历史事实的凭据,从史料中不可能抽绎出理论和规律,因而反对用后人的观点或理论来解释史料,“吾侪当以事实决事实,而不当以后世之理论决事实。”“历史上件件事都是单体的,本无所谓则与例”,“归纳是说不来,因果是谈不定的。”[6]而以李大钊为代表的唯物史家则认为:历史研究不但要考证、确定史料本身的真实性,还要说明史料所体现的历史内涵以及史料之间的因果联系,运用唯物史观合理地诠释史料,从历史事实中概括出理论性的结论。“史学家不是仅以精查特殊事实而确定之,整理之,即为毕乃能事;须进一步,而于史实间探求其理法。”[7]李大钊主张运用新史观去研究解说史料,发现历史,对历史进行“解喻”、“重作”或“改作历史”。“历史是有生命的,僵死陈腐的记录不能表现那活泼泼的生命,全靠我们后人有新的历史观念去整理他,认识他。”[5]192“拿着新的历史眼光去观察数千年前的故书陈籍的确可以得到新的见解,找出真确的事实。”[5]191“把那些旧材料、旧记录,统通召集在新的知识面前,作一个判决书。”[5]193只有这样才能寻出历史“真确的”、“进步的”真理。比如以前古史多为神话传说,若拿着新的历史眼光来看,许多是荒谬的,“前人为孔子作传,必说孔子生时有若何奇异祥瑞的征兆,把西狩获麟一类的神话说得天花灿烂;我们若是现今为孔子作传,必要注重产生他这思想的社会背景,而把那些荒诞不经的神话一概删除。本着这一副眼光去考察旧史,必定忍不住要动手改作。一切的历史,不但不怕随时改作,并且都要随时改作。改作的历史比以前的必较近真。”[8]此无他,事实是死的,一成不变的,而解喻则是活的,与时俱化的。历史不怕重作,“史乘之作纷陈于人间者,悉无完成,悉无终结;时间之推演愈深,即史料之产生愈益繁富,史实之解喻益正确”[4]195。根据新史观、新史料,把旧历史进行改作,去重作历史,这是现代史学工作者的责任。

李大钊强调运用新史观去诠释史料,考证解说历史事实间的因果联系,同时主张运用新史观去思考、观察、解喻、“重作”中国的历史,大大推动了中国传统史学的研究,开创了用马克思唯物史观探讨中国历史发展规律的先河,有力推动了历史科学的建设;同时也为我们理解、诠释和辩证地看待(档案)史料提供了指南。

三、注重史料的运用与考辨

“五四”运动以后,考古学在我国兴起,“猿人”遗骸等大批文化遗物以及甲骨文等地下文物文献陆续被发现,为研究古代社会提供了大量极为可靠的证据,但当时学术界对地下文物的运用持怀疑态度,认为运用地下文物存在极大危险性。对此,李大钊认为“今天的人们去研究古代社会,其依据是文献记载或地下实物,用发掘物解释当时的社会状态的全体,这种方法并不危险;而且这些发掘物实从曾为殷朝的都城的地方发掘出来的,以此去推测当时的社会状态的一般,亦没有很大危险”。[9]为此,他一方面主张把地下文物史料与文献史料相结合考证、印证史实,以提示历史的真相。如:在考证中国何时出现金属制品的问题上,他说:就近二十年来河南所发现的古物,更可以断定旧日史书的虚伪。……中国旧史记录的:中国在太昊、神农时,已有金属铸造货币。但现在按河南发现的龟版文字,一为考察。那上面所刻的字,并无从金边的字,而只有从贝的字。果然当时已用金器时代,何以不能发现一个金字?中国古书固然伪的很多,然在较为可靠的《六经》的《商书》篇亦是说“具乃贝玉”,当时贝玉并称,而不说具乃金玉。果然当时已有金属制造品,何以在殷代以前不发现一个“金”字?到了后来《诗经》上,才发现许多“金”字,往往“金”“玉”并称,便有“金玉其相”一类的话了。就此可断定,旧史所纪是虚伪的。在殷代以后到了周朝,才入了铜器时代,才有金属的制造品了。[5]192另一方面他又以非常严谨的态度对待史料,主张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去把握分析史料,得出较为可信的结论:“凡遇一种材料,必要怀疑他,批评他,选择他,找他的确实的证据,”“有了确实的证据,然后对于此等事实方能置信,根据这确有证据的事实所编成的纪录,所说明的理法,才算比较的近于真理,比较的可信。”[3]244在当时考古学还未被史学家接受之际,李大钊率先把考古同文献结合运用,去研究历史,有其时代意义。

四、明确提出史料研究的目的

史料是历史研究的依据和出发点,要研究历史,首先要做好历史史料的占有等工作。李大钊认为“历史是有生命的、进步的,决不是‘僵石’、‘枯骨’、‘故纸’、‘陈编’,历史的研究不应局限在故纸堆里作孤立的考据,而应拿着新的历史眼光去考察历史,通过对历史资料的研究,得出新的见解,找出真确的事实”,“今日历史的研究,不仅以考证确定零零碎碎的事实为毕乃能事,必须进一步,不把人事看作片片段段的东西,要把人事看作一个整个的互为因果、互有连锁的东西去考察他。于全段的历史事实中间,寻出一个普遍的理法,以明事实与事实间的相互影响与感应。”[3]210正如毛泽东后来所指出的:“充分地掌握历史资料,详细地占有了大量的史料,还必须在马克思列宁主义一般原理的指导下,从这些材料中引出正确的结论,这种结论不是甲乙丙丁现象罗列,也不是夸夸其谈的滥调文章,而是科学的结论。”[10]李大钊在《研究历史的任务》一文中把史料研究的目的归纳为二条:“(一)整理事实,寻找它的真确的证据;(二)理解事实,寻出它的进步的真理。”[5]193因而“历史家的任务,一方宜勤求关于现在发生之史实,载之记录,勿使散佚,为后世存留较为详确之史料;一方宜就过去之史实,依新史料、新史观,以为改正修补,匡其谬而足其阙”[4]195。李大钊提出的史料研究目的与史学研究任务的主张,对纠正自乾嘉以来认为历史研究是单纯的考据的传统,具有巨大的促进作用。

李大钊以史学领域为阵地,广泛宣传马克思主义,并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为指导,在探求活的历史的旨趣下,进行史料的诠释、运用与历史的研究,开辟了马克思主义史学研究的新篇章;也为唯物主义史料观的建立提供了方向和思想资源。

[1]吴汉全.李大钊与中国现代学术[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7

[2]李大钊.史观[A].李大钊史学论集[C].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4:68

[3]李大钊.史学要论[A].李大钊史学论集[C].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4

[4]李大钊.清代通史序[A].李大钊史学论集[C].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4

[5]李大钊.研究历史的任务[A].李大钊史学论集[C].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4

[6]晋荣东.史学要论:中国马克思主义者构建史学理论的最初尝试[J].历史教学问题,2003,(2)

[7]李大钊.李大钊文集(下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724

[8]马金科,洪京陵.中国近代史学发展叙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4:260

[9]李大钊.李大钊文集(第3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219

[10]毛泽东.改造我们的学习[A].毛泽东选集(第三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01

K207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009-9530(2011)06-0055-03

2011-05-09

郭琳(1972-),女,安徽淮北人,安徽大学管理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政治制度及社会文化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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