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都门学与鸿都文学

2011-08-15 00:54余鹏飞
湖北文理学院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蔡邕辞赋文学

余鹏飞

(襄樊学院 襄阳及三国历史文化研究所,湖北 襄阳 441053)

鸿都门学与鸿都文学

余鹏飞

(襄樊学院 襄阳及三国历史文化研究所,湖北 襄阳 441053)

没有鸿都门学也就没有后来的建安文学、黄初文学、正始文学直至隋唐文学的发展和繁荣,所以鸿都门学及其鸿都文学对后世文学的发展产生着重要的影响,有着重大的历史意义。鸿都文学可考者有乐松、任芝、贾护、江览、郗俭、梁鹄、师宜官等七人。在学风方面,鸿都文学的出现反映了儒学的衰微,文艺的兴起,预示着文学从经学中独立出来,为建安文学的繁荣和文学自觉作了铺垫。在士风方面,鸿都门学的创立促使了文士对儒学之外的辞赋以及琴棋书画等各种文艺基本素质的追求,使文士认识到文学同样能够博取功名利禄和官爵,而这正是“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休之盛世”观念的先导。在文风方面,鸿都文学提倡的尺牍辞赋及其要旨,影响着后来建安文学辞赋的兴盛和建安文学的性灵化、通俗化。

三国;鸿都门学;鸿都文学

论述三国时期的文学,应当首先追溯东汉末年汉灵帝时所设置的鸿都门学。在新中国成立以后所出版的《中国文学史》中,没有一位学者在其著作中曾论及鸿都门学及其对魏晋文学所产生的影响。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至少是一种疏忽。或许有学者认为鸿都门学不是鸿都文学,它仅仅只是东汉末年宦官专权时期一种政治斗争的产物,是“第三种政治势力”;或者最多是一种文艺形式的团体而已,更没有什么作品留给后世。

实际上恰恰相反,汉灵帝所设置的鸿都门学,不仅是一个文艺团体,而且它所倡导的新的文风,使文化脱离过去经学的束缚而使文学市井化,开后来文学平民化、通俗化的先河。可以说没有鸿都门学也就没有后来的建安文学、黄初文学、正始文学直至隋唐文学的发展和繁荣,所以鸿都门学及其鸿都文学对后世文学的发展产生着重要的影响,有着重大的历史意义,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一、鸿都门学出现的历史背景

东汉自幼年的和帝继位起,先后有六位皇太后临朝称制,造成外戚专权。当年幼的皇帝长大后,便与专权的外戚发生矛盾,皇帝便依靠自己最亲近的宦官,诛除外戚,于是又出现宦官专权。外戚和宦官交替执政,成为东汉中后期政治上的一大特点。

在外戚与宦官的交替擅权中,各自结纳了一部分官僚士大夫,作为自己的羽翼,同时排斥、打击异己。桓帝时宦官杀外戚梁冀及其党羽,宦官便独览大权。此后,官场之中的朋党之风日益炽盛,选举制度败坏,官场黑暗,权门请托,贿赂公行。宦官的专权除引起一部分遭压抑的官僚产生反感之外,更引起一批太学生和郡国生徒的反抗。他们通过上书揭露宦官及其党羽的罪恶,或通过舆论直接抨击,或运用职权直接惩罚贪赃枉法的不法宦官。从而在官僚士大夫中形成一种“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核公卿,裁量执政”[1]《党锢列传序》的所谓“清议”之风。在当时政治极端腐败的情况下,清议者们敢于“危言深论,不隐豪强,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1]《党锢列传序》,多少起到了一些激浊扬清的作用。

官僚士大夫的反宦官斗争,引起了在朝宦官们的嫉恨,他们诬称这些士大夫为“党人”,并对他们进行镇压,这样在桓、灵二帝时便出现了历史上有名的两次“党锢”事件。这场历史悲剧前后长达十六年之久,尤其是第二次党锢之祸,“凡党人死者百余人,妻子皆徙边,天下豪杰及儒学有行义者,宦官一切指为党人……其死、徙、废、禁者又六七百人。”[2]灵帝建宁二年(169年)条从此宦官更加张扬跋扈,为所欲为。史载,宦官“手握王爵,口含天宪,……虽时有忠公,而竟见排斥。举动回山海,呼吸变霜露。阿旨曲求,则光宠三族;直情忤意,则参夷五宗。”[1]《宦者列传》

此时虽然政治上是宦官专权,但在思想文化领域内却出现新的变化。首先表现在汉时“独尊儒术”的儒学开始走向衰败,“本初元年(146年),梁太后诏曰:‘大将军下至六百石,悉遣子就学,每岁辄于乡射月一飨会之,以此为常。’自是游学增盛,至三万余生。然章句渐疏,而多以浮华相尚,儒者之风盖衰矣。”[1]《儒林列传序》这说明东汉在质帝时儒学就已经开始衰落,“浮华相尚”反映这时思想在逐渐变化,这时儒家的思想伦理已逐渐失去了规范人们思想文化行为的意义。人们开始纵情任性,突出自我意识,实现自我价值,追求个人的精神生活享受。曹丕在《典论》中论述桓帝、灵帝时人们的思想变化时说:“户异议,人殊论,论无常检,事无定价。”[3]75这时社会上一种新的审美情趣在悄然地兴起,其突出表现在大量士人对器乐、书画等技艺生活的崇向和追求,如通世大儒马融就“善鼓琴,好吹笛,达生任性,不拘儒者之节。居宇器服,多存侈饰。常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1]《马融列传》可知马融一改过去儒者致力章句、谨守儒道的作法,发展以娱乐文艺活动为内容的多才多艺特点,奢乐放恣,追求感官刺激。除马融之外,时称“草书一绝”的崔瑗,“画工恶图犬马”的张衡,善音乐、书法等技艺的蔡邕等一批精通琴、棋、书、画等文艺爱好的士人大量涌现,说明这时开始注重个人情感世界的表露。

随着个人情感世界的重新发现,文人的创作也由对外部世界的赞美开始向内心世界心灵的挖掘的转换。辞赋开始写爱情、美女,有了浓郁的抒情色彩。如张衡的《扇赋》、《舞赋》、《定情赋》、《同声歌》、《思玄赋》等,马融的《长笛赋》、《围棋赋》、《樗蒲赋》、《琴赋》等,蔡邕的《协和婚赋》、《检逸赋》、《青衣赋》、《短人赋》、《琴赋》、《圆扇赋》等。同时诗歌也有了新的起色,文学正逐渐脱离经学的桎梏开始走上独立发展的道路。

当时崇尚辞赋、诗歌、音乐等文艺的风气,有着一定的社会基础。《北堂书钞》卷九十二《挽歌》引《续汉书》记载:“大将军梁商三月上巳日会洛水,倡乐毕极,终以《薤露》之歌,坐中流泪。”《薤露》是一首古诗歌,歌词是:“薤上朝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兹,人死一去何时归?”可知这是一首悲歌,“欲悲泪已竭,欲辞不能言。”《古今注》音乐第三曰:“《薤露》、《蒿里》并哀歌也,出田横门人。横自杀,门人伤之,为作悲歌,言人命如薤上露,易晞灭也。”《续汉书》志第十三《五行一》注引《风俗通》记载:“(灵帝)时京师宾婚嘉会,皆作《魁櫑》,酒酣之后,续以挽歌。”刘昭注曰:“《魁櫑》,丧家之乐。挽歌,执绋相偶和之者。”上述两则记载,“给了我们一个共同的信息,就是各种各样的哀挽之歌受到人们的强烈爱好,甚至成为各种婚嫁嘉会等场合中最受欢迎、最感动人的抒情之歌。这种现象除了说明音乐的巨大魅力以外,也表现了当时人们对音乐的普遍爱好和深刻理解。有了这样深厚的社会基础,文艺型学府鸿都门学的出现遂成为可能。”[4]

二、鸿都门学和鸿都文学

鸿都门学是汉灵帝时出现的。公元168年,汉灵帝十二岁继位。他是一个多才多艺之人,尤其对辞赋、音乐特别嗜好。据《后汉书》卷八《灵帝纪》记载,光和元年(178年)汉灵帝继位十年时,二月“己未(初九日),地震。始置鸿都门学生。”袁宏《后汉纪》卷二十四载:“光和元年春二月辛亥朔,日有蚀之。己未,京师地震。初置鸿都门生”。上引两书,一说“鸿都门学生”,一说“鸿都门生”。这“生”都是指在鸿都门待灵帝诏制的诸生。这里所谓“诸生”,就是指太学生。太学生在西汉称博士弟子,东汉也称诸生。

鸿都,是京都洛阳皇宫北宫的一座宫门的名称,唐李贤在《后汉书·灵帝纪》“始置鸿都门学生”后作注曰:“鸿都,门名也,于内置学。”这是说汉灵帝在洛阳城皇宫门内设置一所让待诏制诸生在一起切磋学问、交流技艺、展示作品的场所,故《后汉书·蔡邕传》称:“光和元年,遂置鸿都门学”。被选入这所学校学习的诸生是要经过“课试”的。《太平御览》卷九十二引《续汉书》说:“初置鸿都门生,本颇以经学相引,后试能为尺牍辞赋及以工书鸟篆相课试”。所谓“尺牍”,在汉代多指文章。当时课试内容主要是两项:一为辞赋文章,即挑选善于用尺牍应用文体书写诏书、诏令和辞赋的人;另一项是所谓“工书鸟篆”,即善于书法、绘画、音乐等创作的人,可见鸿都门生都是一些掌握辞赋、文艺实用技术的人才。这个学校有学生“数十人”[1]《蔡邕传》,或“数百人”(《太平御览》卷七百四十九引张怀瓘《书断》说:“灵帝好书,征天下工书于鸿都门,至数百人。”),或说“千人”,或说“数千人”(袁宏《后汉纪》卷二十四说有“数千人”)。总之,鸿都门学生由数十人逐步发展到上千人是可能的。这些学生经过一段集中训练出去后,“或典州郡,入为尚书、侍中,封侯赐爵。”[5]卷九十二引《续汉书》据《后汉书》卷六十下《蔡邕传》记载:“其诸生皆敕州郡、三公举用辟召,或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乃有封侯赐爵者”。即是说,鸿都门生是由灵帝敕州、郡、三公辟用,或者出任刺史、郡太守;或者入为尚书、侍中,其中有人还被封侯赐爵,即赐与关内侯以下爵位。这里很明显看出鸿都门学还是一所培植各级封建官员的基地,这无疑既改变了两汉以来以征辟、察举为主的选官制度,又说明汉灵帝选拔官员注重人的文学艺术才能素养和实际能力,开辟了另一条选官的路径。

汉灵帝设置鸿都门学与他组织诸生编撰《皇羲篇》有着直接的关系。《后汉书》卷六十下《蔡邕传》记载说:“初,帝好学,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诸生能为文赋者。”由此可知因皇帝“好学”(《资治通鉴》卷五十七作“好文学”),因此他招来参与编撰《皇羲篇》的是“诸生能为文赋者”,即善于写诗词文赋的太学生。这群人与灵帝在一起,或者讨论吟赋作辞,或者绘声绘色地向灵帝述说民间奇闻故事传说,正如刘勰在《文心雕龙·时序篇》中所说的:“降及灵帝,时好辞制,造《皇羲》之书,开鸿都之赋”。由此可知《皇羲篇》不是一部字书,而是一部辞赋文集,鸿都文学是一个文学团体,这点连尚书令阳球在上奏罢鸿都门学中也不得不承认。《后汉书·阳球传》载他在上奏中说:“伏承有诏敕中尚方为鸿都文学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图象立赞,以劝学者。”因为灵帝“好艺”,因此招引诸生中除了主要是善于辞赋的太学生之外,还有一些是善于“尺牍及工书鸟篆”的太学生。灵帝这一惊世骇俗的举措一出台,就遭到世族出身的官僚及正统派文人群起而攻之。他们大张挞伐,议郎蔡邕便是众多反对者中的突出代表。《后汉书·蔡邕传》说:“本颇以经学相招,后诸为尺牍及工书鸟篆者,皆加引召,遂至数十人。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多引无行趣势之徒,并待制鸿都门下,熹陈方俗闾里小事,帝甚悦之,待以不次之位。又市贾小民,为宣陵孝子者,复数十人,悉除为郎中、太子舍人。”文中“待以不次之位”,师古作注曰:“不拘常次,言超擢也。”因此蔡邕上书灵帝,请求将鸿都门学“忍而绝之。”在这些人看来,鸿都门学聚集那些“尺牍及工书鸟篆者”,甚至连“无行趣势之徒”,或“陈方俗闾里小事”的人、“市贾小民”等等,不仅使征召来的人员形形色色,流品极为复杂,而且侵犯了名门士族垄断教育文化和入仕的特权,违背了西汉以来重视经学的传统。虽然鸿都门学设置之后,“画孔子七十二弟子像”悬挂于墙上,但这只是表面上说明鸿都门学遵照儒学传统理念,坚持以孔子为宗师,以孔家弟子为楷模,来引导鸿都门生。实际上汉灵帝“有诏敕中尚方为鸿都文学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图象立赞,以劝学者。”[1]《阳球传》这是因为鸿都门学诸生出身卑微及其不以经学入仕,因此要将此三十二人图象立赞,借以抬高鸿都门学的社会地位,借以他们的光辉形象来激励门学诸生。

据学者考证,鸿都文学可考者有七人,他们分别是:乐松、任芝、贾护、江览、郗俭、梁鹄、师宜官。

乐松、任芝,生平事迹无考,只是从《后汉书》卷五十四《杨赐传》中得知:“乐松处常伯,任芝居纳言”。所谓“常伯”,唐李贤在《朱穆传》中作注曰:“常伯,侍中。”这是说乐松后官至侍中。光和元年,鸿都门学成立后,乐松与江览等三十二人被灵帝诏中尚方图象立赞。三年,汉灵帝“欲造毕圭、灵琨苑”,司徒杨赐上疏进谏,帝欲止,以问待中任芝、乐松。松等曰:“今与百姓共之,无害于政也。”帝悦,遂令筑苑。《后汉书》卷五十七《刘陶传》载奉车都尉乐松曾于灵帝光和六年与侍御史刘陶、议郎袁贡三人联名上书奏及张角“伪托大道,妖惑小民”之事,这说明鸿都文学中有一些人具有政治眼光,头脑还比较敏锐。所谓“纳言”,唐李贤在《杨震传》作注曰:“纳言,尚书。”可知任芝后官至尚书。

江览,生平事迹不详,只知其人得到汉灵帝赏识信用,诏中尚书为之图象立赞,以激励学者。

贾护,字季君,黎阳(治今河南浚县东北)人,与刘歆等同时出名[1]《陈元传》及李贤注。汉灵帝时为侍中祭酒,多引无行趋势之徒,待帝鸿都门下,陈述方俗闾巷小事,取悦于帝。

郗俭,《后汉书》卷八《灵帝纪》曰:“(中平五年)六月丙寅,……益州黄巾马相攻杀刺史郗俭,自称天子”。《资治通鉴》卷五十九灵帝中平五年(188年)载:“益州贼马相、赵祗等起兵绵竹,自号黄巾,杀刺史郤俭,进击巴郡、犍为,旬月之间,破坏三郡,有众数万,自称天子。”《三国志》卷四十二《郤正传》载:“郤正,字令先,河南偃师人也。祖父俭,灵帝末为益州刺史,为盗贼所杀。”这三则记载中都指明郤(郗)俭在灵帝时为益州刺史,为黄巾军所杀。是否郤俭即为郗俭呢?胡三省在《通鉴》中作注曰:“郤,乞逆翻。《春秋》晋大夫郤氏。《考异》曰:范《书》作‘郗俭’,今从陈寿《蜀志》。”由此可知,“郤”与“郗”是异体字,两字相互可以通用。

梁鹄,字孟黄,安定(治今甘肃镇原县东南)人,善于书法。史载:“魏宫殿题署,皆鹄书也。”《三国志》卷一《武帝纪》注引卫恒《四体书势序》曰:“灵帝好书,世多能者。而师宜官为最,甚矜其能,每书,辄削焚其札。梁鹄乃益为版而饮之酒,候其醉而窃其札,鹄卒以攻书至选部尚书。于是公(指曹操)欲为洛阳令,鹄以为北部尉。鹄后依刘表。及荆州平,公募求鹄,鹄惧,自缚诣门,署军假司马,使在秘书,以勒书自效。公尝悬著帐中,及以钉壁玩之,谓胜宜官。”这则材料告诉我们:因为汉灵帝好书法,因而挑选一些最善书法的人如师宜官、梁鹄等人。梁鹄因“攻书”官至选部尚书,中平年间为凉州刺史①《后汉书》卷五十八《盖勋传》载曰:“凉州刺史梁鹄畏惧贵戚,欲杀正和以免其负,乃访之于勋。”李贤注引《续汉书》载:“中平元年,黄巾贼起,故武威太守酒泉黄雋被徵,失期。梁鹄欲奏诛雋,勋为言得免。”。这和史书中提到的鸿都文学“出为刺史”完全吻合。可见鸿都文学之人在当官后掌握很大权力,在汉末政治舞台上非常风光,连曹操也募求他。

师宜官,从卫恒《四体书势序》中便可知,师宜官也是工书之人,并且得到汉灵帝的尝识和赞许。据卢弼《三国志集解·武帝纪》注引《书断》云:“师宜官,南阳人。灵帝好书,徵天下工书者于鸿都门,至数百人。八分称宜官为最,性嗜酒,或时空至酒家,因书其壁以售之。观者云集,酤酒多售则铲灭之。后为袁术将,巨鹿耿球碑,术所立,宜官书也。”另外《晋书》卷三十六《卫恒传》也有同样的记载。

上述记载,有的记述其入鸿都门后的官位,有的记述其生平业迹,但都无一例外地都作了官,都以其才能为汉灵帝所重用。唯一感到遗憾的便是他们没有一部辞赋留传后世。

汉灵帝即位时,年方十二,他少喜游乐,兴趣特别广泛,《后汉书》卷二十五《刘宽传》载:“灵帝颇好学艺,每引见宽,常令讲经。”同书卷六十下《蔡邕传》载:“(灵帝)即位之初,先涉经术,听政之余,观览篇章。”在熹平(172—177年)、光和(178—183年)年间尤好文章。熹平四年(175年)春三月,“诏诸儒正《五经》文字,刻石立于太学门外。”[1]《孝灵帝纪》灵帝又作《云台十二门新诗》,与《云台十二门诗》并行,下大予乐官习诵,被声。②司马彪《续汉书》志第五《礼仪中》刘昭注引蔡邕《礼乐志》曰:“孝章皇帝亲著歌诗四章,列在食举,又制云台十二门诗,各以其月祀而奏之。嘉平四年正月中,出云台十二门新诗,下大予乐官习诵,被声,与旧诗并行者,皆当撰录,以成《乐志》。”又据《后汉书》卷十下《皇后纪》记载,光和四年(181年),灵帝王美人“丰姿色,聪敏有才明,能书会计”,深得灵帝喜爱。这年生皇子协(即汉献帝),不久王美人为何皇后所鸩杀,“帝大怒,欲废后,诸宦官固请得止。”但“帝愍协早失母,又思美人,作《追德赋》、《令仪颂》。”时人称灵帝“躬秉艺文,圣才雅藻”。灵帝不仅擅长音乐[5]卷五百八十一引谢承《后汉书》,而且擅长辞赋,喜好书画。在创办鸿都门学之前,灵帝自著辞赋著作《皇羲篇》。《后汉书》卷六十下《蔡邕传》载:“初,帝好学,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诸生能为文赋者。”这是说他创作《皇羲篇》后召引一些善作辞赋的士人共同探讨,鉴赏词赋。《文心雕龙·时序篇》概括说“降及灵帝,时好辞制,造《皇羲》之书,开鸿都之赋”。由此可知,汉灵帝时鸿都文学开辟了辞赋的新时代。他同时要求和鼓励臣下创作书画和诗文。《后汉书》卷四十四《胡广传》载:“熹平六年(177年),灵帝思感旧德,乃图画(胡)广及太尉黄琼于省内,诏议郎蔡邕为其颂云。”另据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四《叙历代能画人名·后汉》记载,汉灵帝还曾“诏(蔡)邕画赤泉侯五代将相(自注:喜、震、叔节、赐、彪)于省,兼命为赞及书。邕书、画与赞皆擅名于代,时称‘三美’。”文中“赤泉侯五代将相”,即指奕世贵显的弘农杨氏一家。光和元年(178年),灵帝又诏蔡邕作《圣皇篇》。由此可知,鸿都门学是一个文学团体,他们创立了以辞赋为主的鸿都文学,这是无可辩驳的史实。

尽管灵帝和鸿都门学诸生从事众多词赋文学创作,正如尚书令阳球说的他们每人“献赋一篇”[1]《阳球传》,杨赐说的“造作赋说”[1]《杨赐传》,但未有一篇流传至今,因此其文学风格和创作水平无从考论,这是今天学术界不承认有其鸿都文学存在的根本原因。鸿都门学成立之初,不少人如蔡邕、阳球、杨赐等对灵帝倡导的以文学取士途径进行抨击、讽刺,他们说这些鸿都门学诸生“皆出于微蔑,斗筲小人”,是“造作赋说,以虫篆小技见宠于时”,“未闻竖子小人,诈作文颂,而可妄窃天官,垂象图素者也。”因此他们提出奏罢鸿都文学,“以消天下之谤。”但汉灵帝却坚持自己的主张,仍以“文学取仕”取代“经学取仕”。

在反对势力的舆论压抑下,鸿都门学存在约二三年以后便停止了活动。但鸿都文学倡导的文学艺术市井化、世俗化、娱乐化却深刻影响着后世通俗文学的发展。

在鸿都文学创立过程中,反对最为激烈的是蔡邕,但同时他在文学创作中又是按照鸿都文学的宗旨去作的,这就是蔡邕性格的两面性。胡旭说得好:“以蔡邕而言,一方面疾言厉色地反对鸿都门学,一方面对鸿都门学的各类技艺都很精通。”[4]他其所以要强烈反对,这是因为在他看来鸿都文学不仅动摇了传统儒学的统治地位,而且违反传统的选官制度。但是他在文学创作中又逐渐显示出脱离儒家思想束缚的倾向,注重社会各阶层的生活情趣、爱好,从而使文学日益平民化与通俗化。因此,蔡邕尽管不是鸿都门生,又对鸿都门学持反对态度,但他的作品却是鸿都文学的代表。

蔡邕自小研习儒家经典,他在《释诲》一文中说:“覃思典籍,韫读六经。”[3]745他“以经籍去圣久远,文字多谬,俗儒穿凿,疑误后学,熹平四年,乃……奏求正定《六经》文字。灵帝许之,邕乃自书丹于碑,使工镌刻于太学门外。于是后儒晚学,咸取正焉。及碑始立,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余辆,填塞街陌。”可知他还善于书法。他“少博学,师事太傅胡广。好辞章、数术、天文,妙操音律。”[1]《蔡邕传》他不但善于弹琴、吹奏,而且相传曾作《琴操》,能够自创新曲,精通音律。蔡邕创作不少内容和题材极为广泛的辞赋作品,其中有《纪行赋》、《述志赋》、《婚姻爱情赋》、《咏物赋》、《写景赋》、《吊古赋》、《瞽师赋》、《短人赋》等等,“这些都大大拓展了赋的表现范围,由京都苑猎而走向日常生活的所见所闻所感,日益生活化、趣味化;注重抒发个人的真情实感,一反汉大赋的板滞晦涩,而这些也是与其艺术素养气质相吻合的;并且体制短小、语言平易、抒情味浓,提高了赋的表现力,使汉赋由铺张扬历、雕琢夸饰的大赋发展到了清丽自然、优美流畅的抒情小赋,对建安乃至整个魏晋的赋风都有直接而明显的影响。”[6]如《青衣赋》作者用“盼倩叔丽,晧齿娥眉,玄发光润”词语,大胆描写婢女的美丽活泼,又用“非彼牛女,隔于河维,思尔念尔”等语句,表达主人公与婢女之间的爱恋渴望。在《检逸赋》中抒写恋人间“昼聘请以舒爱,夜托梦以交灵”的刻骨相思。至于《协和婚赋》,钱钟书先生在其所著《管锥编》(三)“全后汉文卷六九”中叙述说:“蔡邕《协和婚赋》,按此赋残缺。首节行媒举礼,尚成片段;继写新妇艳丽,犹余十二句;下只存‘长枕横施,大被竟床;莞弱和软,茵褥调良,”又“粉黛弛落,发乱钗脱”六句。相信全文必自门而堂,自堂而室,自交辞而好合,循序描摹。望而知为语狎亵,然则谓蔡氏为淫媟文学始作俑者,无可知也。”[7]。

总之,从蔡邕今存的十七篇辞赋作品来看,有咏物的、写景的、纪行旅的,既有怀古伤今,又写爱情婚姻,甚至专写乐人优伶的作品。从创作的主题来看,有抨击宦官专权的黑暗现实,又抒发了作者的愤激之情。既有描写琴棋书画的,又有反映男女情欲的。总之,在蔡邕的辞赋创作中拓宽了表现的领域,使汉赋走出宫廷,走出文人,使其更加贴近生活,走向现实,甚至世俗化,平民化,而这正是鸿都文学所倡导的宗旨和所遵循的原则。

三、鸿都文学的历史意义

鸿都文学的历史价值,不少学者因不承认其是“文学”而加以否定,即算承认是“文学”也否定它的历史作用,有的说“鸿都文学对后世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笔者认为这些看法不免失之偏颇,不敢苟同。

鸿都文学对后世尤其是建安文学产生的影响是深远的,这种影响表现在下列三个方面:

1.在学风方面,鸿都文学的出现反映了儒学的衰微,文艺的兴起,预示着文学从经学中独立出来,为建安文学的繁荣和文学自觉作了铺垫

早在先秦就形成了重学问轻技艺,重大道轻小术的儒家文化意识。《论语·子张篇》载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礼记·月令》云:“德成而上,艺成而下。”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学便成了整个统治阶级的主导意识,儒术成了儒生必备的学问,士人更加重视经学而轻视技艺,辞赋也被视为小道。

以课试内容看,鸿都门学以“能为尺牍辞赋及工书鸟篆者相课试”,这与太学课试儒家章句之学截然不同,因而在统治思想领域,鸿都门学代表了不同于经学的一种新思潮,即脱离儒学的轻道德重技艺的文艺思潮,正如范文澜先生所说:“汉灵帝立鸿都门学,这个皇帝亲自创办的太学里,讲究辞赋、小说、绘画、书法,意在用文学艺术来对抗腐朽的经学。”[8]

从鸿都门学的发展过程来看,由刚开始招引善于辞赋文章及书法技艺的数十名学生,发展到数百人,甚至上千人,鸿都门下便很快成为聚集文艺之士的场所,成为一种文艺创作的机构,形成了鸿都文学。这一切显示汉末儒林渐重文艺的整体风气。

从汉灵帝个人来看,其兴趣学养及其爱好的转变,也反映了儒学衰微,文艺兴起的新风气。灵帝博涉经术,但好学艺,善鼓琴,吹洞箫,又好书法,并亲自写赋,组织臣下集体制作辞赋。鸿都门学正是因灵帝的爱好文艺而设立。汉代君主爱好辞赋诸艺之事累见不鲜。诸如汉武时期,梁孝王好辞赋,曾招集枚乘、吾丘寿王、淮南小山等辞赋之士从事创作;汉武帝也爱好辞赋,朝廷聚集司马相如、王褒等人书写辞赋。但帝王之爱好辞赋,也常视为不正当的爱好,经常受到臣下的谏诤。如汉武帝遭到非难后,只得以好女工绡昉自嘲,以解臣下责难之辞。而灵帝却不同,他是引领时尚,顺应儒学衰微之势,兴起新的文艺时尚,以促进时代的前进和新的文艺的兴起。

汉儒以经学为本业、文艺为末技,认为文艺并非汉儒所具备的技能,甚至被视为无益于身心与治道的末技。但是鸿都门学的创立顺应经学衰落、文艺兴盛的发展趋势,并对这一趋势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尽管鸿都门学很快中断,但儒学衰微,文艺兴盛的趋势正如火如荼地在进行,因此鸿都文学作为这一趋势的典型出现,显示着文学正从经学中分离而独立出来,从而为建安文学的繁荣和文学自觉作了铺垫。

2.在士风方面,鸿都门学的创立促使了文士对儒学之外的辞赋以及琴棋书画等各种文艺基本素质的追求,使文士认识到文学同样能够博取功名利禄和官爵,而这正是“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休之盛世”观念的先导

汉武帝虽招揽才艺之士,但并不加以重用,如《汉书》卷六十五《东方朔传》载,东方朔“与枚皋、郭舍人俱在左右,诙啁而已。”《汉书》卷六十四《严助传》记载:“(东方)朔、(枚)皋不根持论,上颇俳优畜之”。师古作注曰:“论议委随,不能持正,如树木之无根底也。”汉宣帝以太子愁苦不乐,让王褒等文士与太子逗乐[9]《王褒传》,这也是以“俳优畜之”。在这一文化背景下,文赋之士为儒士所歧视,司马迁对此评论说:“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之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轻也。”[9]《司马迁传》文士多很自卑,《汉书》卷五十一《枚乘传附枚皋传》说:枚皋“见视如倡,自悔类倡也。”师古作注曰:“徘,杂戏也;倡,乐人也。”可知枚皋自感低人一等,因而后悔不已。杨雄“少而好赋”,但他称辞赋乃“童子雕虫篆刻”,“壮夫不为也”[10]《法言·吾子篇》,所以“士君子耻与为列”[11]卷四十。

对此,宋人马端临有精辟的论述。他说:“按灵帝之鸿都门学,即西都孝武时待诏金马门之比也。然武帝时虽文学如司马迁、相如、枚皋、东方朔辈,亦俱以徘优畜之。固未尝任以要职,而灵帝时鸿都门学之士,至有封侯赐爵者,士君子皆耻与为列,则其人品可知。然当时太学诸生三万余人,其持危言核论以激浊扬清自负者,诛戮禁锢,殆靡孑遗。而其在学授业者,至争第相更告讼,无复廉耻。且当时在仕路者,上自公卿、下至孝廉茂才,皆西园偕价,献修宫钱之人矣!于鸿都学士乎何诛!”[11]在马氏看来,鸿都门学与灵帝对辞赋的爱好有关,但对灵帝重用辞赋之士反映如此激烈感到不可理解。殊不知鸿都门学的出现不是偶然的,它是当时文艺现实的反映,它蕴藏着更丰富的文学艺术内涵,具有重大的意义。

鸿都文学擅长文章辞赋的人,大都是出身于寒门,他们际会东汉文章之学兴起的风气,多习文艺之事以求出路、资世用,开辟了跻身仕途的又一途径。鸿都门学诸生以辞赋技艺入仕的成功,使文士看到了文学艺术同样能够安身立命,建功立业,真正体现了“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休之盛事”。

鸿都门生入仕的成功,还激发了文士对个人修养的关注和追求。因为鸿都门生进入仕途的成功,不是靠经术,而是靠个人技艺,这就激发了那些出身寒微、地位低下的士人发掘自我才能,奋发学习技艺,这也预示着人的自觉的到来,为文学的自觉作了铺垫。

3.在文风方面,鸿都文学提倡的尺牍辞赋及其要旨,影响着后来建安文学辞赋的兴盛和建安文学的性灵化、通俗化

鸿都门学打破了经学对文学的束缚,提高了文学艺术的社会地位。从两汉以经学取士以来,章句之学便垄断了学术及文学领域。文学必须依据经学进行创作,从而缺乏应有的个性,成为了经学的附庸以及宣传儒学的工具。加之两汉时期谶纬之学对文学的窒息,使从事文学艺术之士人深深感受到一种沉闷、拙朴的气氛,毫无表现个性特征的机会。连作为文学正宗的辞赋,在统治者的眼中也仅仅是点缀升平盛世的一种装饰品,文人被视为俳优侍弄之臣、是统治者御用的工具。鸿都文学鲜明地举起纯文学艺术的大旗,表现出对人生情趣、审美愉悦之作的推崇与欣赏,从而促进了文学从内容到形式的更新。鸿都门生擅长的辞赋,建安文人延续了他们对辞赋的创作热情,在众多建安文人眼中,辞赋是相当重要的一种文体,是抒发情怀表现个性的一种极为重要的手段,许多文人以辞赋创作而自矜。鸿都文学士人的辞赋多为咏物小赋,他们最大的特点是关注自我情感,自我性灵,而不是经国济世的儒学思想。

鸿都文学提倡另一种文体是尺牍,即短小书信散文。这种文体的作用是私人交往,有感而发,书写自由,没有什么固定的程式,也没有明确的内容,灵活方便,尤其适合倾吐胸臆,抒发情怀。它和两汉时期的散文格式和内容完全不同。尺牍文在建安时期有了长足发展,出现了许多至今使人回味无穷的经典作品。

鸿都文学的出现,还促进了通俗文学的发展。鸿都门学诸生大多来自社会下层,熟习“方俗闾里之事”,他们创作辞赋,语言多从民间口语中提炼,这与传统经学文学是完全不同的一种俗文学,所以经学大师蔡邕攻击他们所作的辞赋“下则连偶俗语,有类俳优”[1]《蔡邕传》。建安时期曹氏父子、王粲等人赋诗作文的语言风格特点是不避俚俗,不加藻饰,心到笔到,看出多是从口语中提炼而成,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完全与两汉时期的典雅文风大不相同,明显表现出另外一种审美情趣。曹丕的诗歌语言里更是呈现出浅俗化的倾向,正如钟嵘在其《诗品》中所言,曹丕“所计百余篇,率皆直如俚语。”

鸿都门学重视书法、绘画,对汉末文艺尤其是书法艺术的发展起了积极的促进作用。鸿都门学生梁鹄以善“八分”著称于世,得到汉灵帝赏识,官至选部尚书。汉末三国时期,“草圣”张芝、“行书之祖”刘德升、楷书家钟繇等书法家,杨修、徐邈、曹不兴等画家的出现,无一不与鸿都门学的影响有关。

[1] 范 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5.

[2] 司马光.资治通鉴[M].北京:中华书局,1956.

[3] 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4] 胡 旭.鸿都门学、曹氏家风与汉魏文艺的繁荣[J].厦门大学学报,2006(4):62-68.

[5] 李 昉.太平御览[M].北京:中华书局,1960.

[6] 陈利明,孙世云.蔡邕:汉末到建安的转型[J].语文学刊,2006(24):37-38.

[7] 钱钟书.管锥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2.

[8] 范文澜,蔡美彪.中国通史: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9] 班 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82.

[10] 汪荣宝.法言要义[M].北京:中华书局,1987.

[11] 马端临.文献通考[M].北京:中华书局,1999.

(责任编辑:陈道斌)

Hongdumen School and Hongdu Literature

YU Peng-fei
(Institute of Xiangyang and Three Kingdoms’History&Culture,Xiangfan University,Xiangyang 441053,China)

Without Hongdumen School there are not subsequent Jian’an Literature,Huangchu Literature,Zhengshi Literature and Suitang Literature.We can make a thorough inquiry on Hongdu Literature via Le Song,Ren Zhi,Jia Hu,Jiang Lan,Xi Jian,Liang Hu and Shi Yiguan.As for style of study,Hongdu Literature reflects the declining of Confucianism and the rising of literatue and art,predicting literature’s independence from economics.As for scholar style,the foundation of Hongdumen School makes scribes’s pursuit for something except Confucianism.As for style of writing,Hongdu Literature affects the spirit and popularization of Jian’an Literature.

Three Kingdoms;Hongdumen School;Hongdu Literature

I209

A

1009-2854(2011)04-0019-07

2011-03-08

余鹏飞(1936—),男,湖南长沙人,襄樊学院襄阳及三国历史文化研究所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三国历史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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