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童心说”中的宗教因子

2011-08-15 00:49许庆光
湖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李贽伊斯兰教童心

许庆光

(新疆师范大学文学院,乌鲁木齐 830054)

李贽“童心说”中的宗教因子

许庆光

(新疆师范大学文学院,乌鲁木齐 830054)

李贽的"童心说"是一个著名的文学理论命题。"童心说"总结晚明的思想特点及文学实践状况,在中国思想文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在"童心说"思想形成过程中,在受到佛教思想影响的同时,也受到伊斯兰教因子的濡染。

“童心说”;佛教;伊斯兰教

“童心说”既是李贽极为重要的哲学思想,也是其文学思想的卓越代表,在晚明甚至在近代文学思想史上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晚明文坛上,汤显祖、冯梦龙和公安三袁等人均受到李贽“童心说”思想的濡染,并且在各自的领域显示出辉煌的业绩:汤显祖的戏剧以“至情”为其灵魂,“临川四梦”处处彰显着人性、人道、人情的光辉;冯梦龙坚持“借男女之真情,发名教之伪药”(《山歌》卷首《序山歌》),倾心整理出民间俗曲《挂枝儿》、《山歌》,真实呈现平民阶层的世情俗态;公安三袁秉承“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续小修诗》),以其独具特色的小品文努力实践着自己的文学思想。①据有关资料记载,他们都与李贽有直接或间接的交往,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正是他们在实践着李贽“童心说”的思想。

那么,“童心说”的内涵是什么应该是而且必须是我们首先弄清楚的问题,否则,建立在一个不稳固甚至是虚假的始点所展开的任何分析和阐释都是不具有说服力的。在《童心说》中明确的说道“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焚书》卷三)。“童心说”强调的是一种干净、纯洁、反道统的文学观,李贽所钟情的“宇宙有五大部文章”当是“童心说”的经典再现。

李贽所称许的“宇宙有五大部文章”是什么呢?周漫士在《金陵琐事》中记载了这样一段话:“太守李载贽,字宏甫,号卓吾,闽人。在刑部时,已好为奇论,尚未甚怪癖。常云宇宙有五大部文章,汉有司马子长《史记》,唐有杜子美集,宋有苏子瞻集,元有施耐庵《水浒传》,明有李献吉集。余谓弇州山人《四部稿》更弘博,卓吾曰,不如献吉之古。”

我们对“宇宙五大部文章”稍作思考和分析,就不难看出他们有内在的一致性,即都注重真情的抒发,都流露主体精神意志的昂扬,都彰显对传统伦理道统的悖反。比如司马迁的“发愤著书”说,他提倡的“怨”和“发愤”著作不受儒家那种过分的“中和”思想之局限,表现了极大的批判精神和战斗精神,强调作家在逆境中也应当奋起,而不应消沉,是中国古代具有民主精神的进步文学传统的突出表现。②

我们再看“宇宙五大部文章”之一的《水浒传》,其题材是小说。小说这种题材的地位在当时文学的花园里是同诗文无法相提并论的,但在李贽心中的地位是如此的平等,如此的一致,因为它们都表达了真情,拒绝了虚假。这对小说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文体步入文学的殿堂有极大地促进作用。

明确了“童心说”的内涵后,我们需要展开现象学意义上的追根溯源,追问李贽为什么会提出这种思想,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刘小枫在《拯救与逍遥》一书中认为:“一个人提出什么样的问题,表明他以什么方式和力求以什么方式思考生活。”③“童心说”的提出肯定是在一定的历史时间中,是在李贽一定的价值中存在的。根据马克思“人是多种社会关系的总和”的观点进行类推,思想的提出也应该而且必须是多种关系综合作用的结果,其中有社会的、历史的、政治的、经济的、宗教的等等,从各个维度进行考察会得出不同角度的说明,根据矛盾统一的观点,这些不同的结论会更加圆满、科学的说明一个事物。鉴于此,我们从宗教的角度来考察“童心说”的生成,也就具备了理论上的正当性。

李贽一生游走在儒、释、道之间,但儒与道在某种意义上仅作为一种思想形态而存在,而未在中国形成宗教。尽管中国历史上有道教的存在,但与道家思想迥然有别,前者是后者的一种庸俗化,并且具有浓厚的政治隶属色彩。所以在三者之间我们只着眼于佛教。而佛教源远流长,教派林立,不仅有大乘和小乘之分,在中国历史上更有十三宗的说法(参见赵朴初《佛教常识答问》)。其中禅宗作为中国化的佛教,在中国思想文化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禅宗之于唐代大诗人王维山水田园诗歌的影响;如禅宗之于宋代著名批评家严羽《沧浪诗话》的濡染。然而,对于大量阅读佛家典籍的李贽及其思想显然不囿于禅宗思想和某种佛家典籍。但在“童心说”的形成过程中,《维摩诘所说经》所发挥的作用是居于首位的。比如《维摩诘所说经》中的“明了众生心之所趣”、“饶益众生”与李贽“百姓只用迩言”;“真心是道场,无虚假故”与李贽的“真心”、“率性而行”;“无量方便”、“游戏神通”与李贽的“游戏人生”等等,都可以看出该经与“童心说”的密切关系。

佛教对“童心说”产生了影响,反过来“童心说”对佛教也会具有解构的反作用。“童心说”让自然性本身重新拥有现世的权利,与现实意愿重新结合,无异于使自然本性放任自流。发自现世感性的生欲便猛烈地泼向佛学的宗教情感,宗教的心性被偷换为“一心”的平常无事,深深地、不依个人心性和意愿为转移的佛性被变换为“众生本性”。随之,现世的日常也就成了圣域,佛性实际上被贬低为人的具体欲望。④

关于佛教与“童心说”的关系,前人已经做了大量而详尽的说明,在此不再做过多的阐释。下面就试着从集体无意识的原型理论角度来说明一下“童心说”与伊斯兰教的关系。

佛洛依德曾经提到,个人对于童年的记忆和民族最初年代的历史相似,但是他并没有展开和发挥这一思想。与佛洛依德在个体的童年记忆之中确认无意识的根源不同,荣格认为,更加重要的是由遗传而来的非个人的、普遍的、集体的无意识。⑤荣格在《集体的无意识的概念》说,集体无意识与个人无意识截然不同,“构成个人无意识的主要是一些我们曾经意识到,但以后由于遗忘或压抑而从意识中消失了的内容;集体无意识的内容从来就没有出现在意识之中,因此也就从未个人所获得过,他们的存在完全得自于遗传。个人无意识主要是由各种情结构成的,集体无意识的内容则主要是原型”。因此看来,积压在人内心深处的无意识与其所处的民族所传承积淀下来的文化基因密切相关。而无意识往往会在某种刺激下上升为意识,进而对人的思想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尽管从现有的资料记载来看,李贽并未公开表示自己信奉伊斯兰教,但从他洁癖的生活习性特别是死后的遗言中,依然可以看到祖辈伊斯兰教信仰、习性在他身上残留的印记。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李贽信奉了二十多年佛教,直到临死前不久还想到死后入西方极乐净土。他死后的葬式,也是伊斯兰教葬式(稍有点走样)。[6]葬式最终说明的是,葬者身上流淌着伊斯兰教血液。

李贽“性爱扫地。数人缚帚不给。衿夋浣洗,及其鲜洁,拭面拂身,有同水淫。不喜俗容,容不获辞而至,但一交手,即令之远坐,嫌其臭秽。”(袁中道《李温陵传》)这种爱洁净的洁癖习性与伊斯兰教徒的信仰有着密切的关系。《古兰经》称:“当你们起身去礼拜的时候,你们当洗脸和手,洗至于两肘,当摩头,当洗脚,洗至两踝。如果你们是不洁的,你们当洗周身。”(参《伊斯兰教小词典》)同时净礼是穆斯林履行拜功的先决条件。净礼按照教法规定的“污秽”程度又分为“大净”、“小净”和“权宜之净”等三种净礼。大净即洗浴周身;小净仅洗涤身体的某些部位;权宜之净即在没有水或者因故不能用水的情况下所实施的原则性洁净法。伊斯兰教法规定,穆斯林礼拜必须先浴而后拜,可以说,清洁是穆斯林所崇尚的基本礼仪。⑥]伊斯兰教将清洁作为拜功先决条件的目的,除促使穆斯林自身清净、洁身自好外,更要求自我时刻保持精神的清洁,祛除尘思、去掉杂念、洁净心灵,达到一心向主,这样的拜功才能有效。

这种生理性的洁习惯会使人不自觉的转化为心理性的洁意识,进而会渗透到人的思想中。李贽“童心说”中的净思想,不可否认受佛教的空无思想的影响,但是伊斯兰教因子的影响也不容忽略。

伊斯兰教是不主张偶像崇拜的,“伊斯兰”的原意为“顺从”与“和平”,即“顺从”惟一的主宰安拉的旨意,如是便获得“和平”。正因为伊斯兰教是信奉“安拉”的一神论宗教,为了确保信徒只信仰此一神,便有种种相应教规来对可能产生的对安拉之外的神信仰加以限制,这种限制只要表现为让人遵守十项天命,其中主要的两项为禁止偶像崇拜,反对信仰多神。⑦对于在血液的深处渗透着伊斯兰教因子的李贽来说,这种思想也蔓延扩散到“童心说”的文学思想中来。“童心说”思想中反对高高在上的虚假的道学家,回归真实的伦常日用,具有思想上的去魅性和非理性主义色彩。

从宗教角度来阐发李贽的“童心说”思想,尽管有很多不足之处,但多少提出了一个思考问题的维度,从而使“童心说”思想得到更加完满的阐释,使人们更加明确李贽在我国思想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注 释]

[1] 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四册)[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10,173,191页.

[2] 张少康.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43页.

[3] 刘小枫.拯救与逍遥[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版,第88页.

[4] 葛兆光.禅宗与中国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版,第102页.

[5] 王先霈.文艺心理学读本[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版,第221页.

[6] 郑勉之主编.伊斯兰教简明辞典[M].江苏:江苏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472,473页.

[7] 许建平著.李贽思想演变史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版,第9,11页.

[1] 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四册)[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2] 张少康.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3] 刘小枫.拯救与逍遥[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4] 葛兆光.禅宗与中国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

[5] 王先霈.文艺心理学读本[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6] 郑勉之主编.伊斯兰教简明辞典[M].江苏:江苏古籍出版社,1993.

[7] 许建平.李贽思想演变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8] 赵朴初.佛教常识答问[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9.

The Religious Factors Of LI Zhi's Tongxin Shuo

XU Qing-guang
(College ofLiterature,Xin JiangNormal University,Urumqi,830054)

LI Zhi's Tongxin Shuo is a famous notion of literary theory.On the basis of idealistic characteristic and literary production,Tongxin Shuo is summarized,which has important position in the historyofChinese thoughs and literary.In the road ofshapingofTongxin Shuo,both ofBuddhismIslamhave significant impacts.

tongxin Shuo;buddhism;islam

I206

A

1671-5004(2011) 02-0055-02

2011-4-8

许庆光(1986-),男,山东单县人,新疆师范大学文学院2010级文艺学专业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文学批评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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