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生,袁 娥
(1.云南临沧市民族宗教事务局,云南临沧 677000;2.云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昆明 650091)
“昆仑”与佤族的公鸡崇拜之关系研究
赵明生1,袁 娥2
(1.云南临沧市民族宗教事务局,云南临沧 677000;2.云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昆明 650091)
从历史、考古、语言、宗教、地名以及口碑资料等许多方面进行了论证,对于“昆仑”作为一种文化现象进行研究。本文认为,作为民族群体名称,“昆仑”是我国孟高棉语族佤族、布朗族、德昂族、克木人在古代文献中的一种称谓,因这些民族古老而浓厚的公鸡崇拜而产生;作为国名,它是历史上他们建立的一个古国;作为山名,是今天云南省西部的高黎贡山。
“昆仑”;佤族;公鸡崇拜
“昆仑”在中国古代,既是山名、国名,又是一个民族群体名称。沧桑巨变,今天,“昆仑”已不仅仅是一个普通地名,而是文化符号,是中华民族文化的一张名片,并被赋予了新的时代特征和丰富内涵。在我国,从人种、民族群体研究“昆仑”者不乏其人,最早的可能是我国著名历史学家吴晗,在1930年5月写了《昆仑奴考》,经过分析考证认为:“昆仑是黑人即马来人种的一个专名词,专指一种拳发黑身的人种。”[1]6但对“昆仑”作为山名、国名,他没有进行进一步的分析和考证。“昆仑”作为人种、民族群体名称使用,知道的人不多,大多数人只知道这是山名。这就是我国最具权威的《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商务印书馆)的解释:“山名,在新疆、西藏和青海”这一认识。[2]740
然而,“昆仑”作为山名,其含义、确切位置历来是有争议的,正如有学者所指出:“传说中的昆仑山究竟在什么地方?这是中国两千多年学术史上的一个悬案。……至今,问题的答案已有十几个,但都各持一端。”[3]190“昆仑”作为人种、民族群体名称研究,继吴晗之后,又有岑仲勉[4]、陈序经[5]、赵嘉文[6]、何平[7]、桑耀华[8]、王国祥[9]等学者进行研究,其中最早明确提出“昆仑”是我国孟高棉语族佤族、布朗族、德昂族、克木人这一观点的是赵嘉文[6]165和桑耀华两位先生[8]26。值得提出的是,德宏州地方历史研究学者、傣族老人陆吉傣通过对德宏州境内德昂族的研究,也认为:“德昂族实际上是昆仑人的后裔,属于孟高棉族语系。”[10]89。
然而,关于“昆仑”的含义,我国孟高棉语族为什么有此称谓?这些前辈学者都没有能够给以明确的诠释。笔者充分吸收了前辈学者的研究成果,结合田野调查资料,以进一步求教于这方面的专家学者。
有学者指出:“我们应从语义阐释学入手,确立考察昆仑神话潜在象征含义的新角度。”[3]191从这一角度分析和研究“昆仑”是何含义,因何人种、何族群名称而得名等等,这是搞清楚昆仑山得名及其确切位置的基础。
根据学者研究,“昆仑”在文献资料中的异写有“昆明”、“昆弥”、“古龙”、“古莽”、“孔人”、“阁蔑”、“高棉”等,有时简写“坤”、“根”、“昆”等。我国学者认为,隋朝时期“扶南”国就是我国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民族建立的。在《新唐书》卷二二二下“扶南”条明确记载:“有城廓宫室,王姓古龙”。唐朝杜佑《通典》卷一八八也记载:“(扶南)其国王姓古龙。……古龙无姓氏,乃昆仑之讹。”《太平御览》卷七八八引竺芝《扶南记》“顿逊国属扶南,国王名昆仑”。[11]32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昆仑”既作为姓氏,又是对国王的称谓。
那么,“昆仑”是什么含义呢?有学者认为:“‘昆仑(昆明)’、‘养人’又都是起源于对首领的称呼,然后演变为民族称谓的,而且都是南亚民族的语言。”[8]38值得注意的是,泰国早期历史,“……泰国中部泰族建立的早期王朝素可泰的创始人‘坤西英他拉惕’、二世王‘坤班勐’和三世王‘坤兰甘亨’等头衔中,都带有‘根’或者‘坤’即khun这个词,而这个词实际上就是古汉语中的‘君’这个字的音译。”[12]其实,他们可能是吸收了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民族“昆”这一称呼。也就是说“昆仑”有“首领”、“国王”、“君王”之意。但是,这一意义是怎样产生的?他们没有做出明确回答。通过考察,“昆仑”作为“国王”、“君王”使用,在现代佤族、布朗族当中仍然能够看到。
语言号称“风俗的化石。”在现代佤语当中,对男子的爱称、尊称恰好就是“昆”、“坤”等。而与佤族为同一个语支的布朗族,其语言“昆”、“坤”则为“公鸡”、“男性”、“勇士”、“英雄”等称谓。在佤语中,公鸡叫“(押)司每”,与“男性”、“勇士”、“英雄”等为同一个词语,这是其他动物所享受不到的特殊称谓。显然,佤语中的“昆”、“坤”与布朗族语的“昆”、“坤”应该是同义的。这些称谓说明佤族、布朗族民间有着公鸡崇拜,那么“昆仑”作为“首领”、“国王”、“君王”之意,应当也就起源于他们这一习俗。
以上分析,从世界民族学资料当中也可以找到佐证。如巴厘岛上的巴厘人,“……斗鸡活动使用的鸡是男性的象征,‘雄鸡’一词比喻为英雄、勇士、政治候选人等,法庭审判、战争、政治争夺、遗产纠纷以至街头吵架都比作斗鸡……雄鸡是他们自己的象征表达,在巴厘人眼中是人的地位的象征。”[7]395
所以,我们认为“昆仑”应该是起源于我国孟高棉语族佤族、布朗族等民族的公鸡崇拜,原意为“公鸡”,延伸之,以地位称即“公鸡(国)王”;以族称叫即“公鸡(家)族”;以国家称即“公鸡国”;以山称即“公鸡山”。
“昆仑”作为民族群体名称,最早注意的应该是国外学者。根据学者介绍,早在1830年,法国地理学会就有《中国人所称之昆仑山脉中确曾有小黑人》的悬赏征文,而迄今却还没有谁获得这一奖金。[13]14通过考察和分析,我们认为昆仑山脉中确实有“小黑人”族群,他们就是我国孟高棉语族佤族、布朗族、德昂族等民族的先民;“昆仑”之名实在起源于这一族群历史悠久的公鸡崇拜习俗,而这一习俗不仅可以从考古和文献资料看出,而且在现代佤族、布朗族民间民俗事象当中也有许多保留和诸多体现。
(一)公鸡崇拜是佤族历史悠久的民间习俗
越来越多的历史学家、学者认为,云南境内三大族群中氐羌和百越是外来的,只有百濮是云南最早的土著民族,正如已故著名历史学家、民族学家、教育家马曜说:“古代的濮人即今孟高棉语诸族他们是云南最早的土著民族”。[14]280这样,从云南较早的古代历史当中考察和了解佤族公鸡崇拜历史也就自然了。
年代为公元前1260±90年的楚雄元谋大墩子新石器遗址中,“有一件陶壶,通体做成鸡形……的原始艺术品”的出土。[15]17保山市文物工作部门1990年对蜀汉时期保山坝的2座古墓进行了清理发掘,发现了不少的陶鸡。[16]241这说明新石器时代,云南的古人类就已经能够饲养鸡了,这就是佤族公鸡崇拜产生的社会历史环境。
从“昆仑”在文献资料当中可进一步了解和认识佤族公鸡崇的拜悠久历史提供帮助。根据吴晗稽录,“(昆仑)最早见于文献的怕是《隋书.陈棱传》与《隋书.四夷传》中的《琉球国传》。”[1]4即在我国魏晋南北朝时期就有了“昆仑”的明确记载。按“昆仑”即“昆明”之说,其实早在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中就有“昆(明)仑”族群的记载,他们分布在今天云南西部和西南部广大地区,这一地理位置正好与佤族历史上的分布区域相吻合。到唐朝时期,关于“昆仑”的记载更是屡见不鲜,并且值得指出的是,这时的记载更加明确“昆仑”是我国南方的一个“卷发黑体”的族群。显然,这一描绘与我国孟高棉语族佤族、布朗族等的人体特征吻合,说明在隋唐时期,中原地区对佤族等我国孟高棉语诸族已经有了较多的认识和了解。
著名考古学家张增祺先生所说:“滇西地区的青铜文化主要是古代的‘昆明’人创造的。”[17]236~237在腾冲出土的“权杖”的铜头往往以公鸡为装饰,显然公鸡具有特殊的地位,是权力的象征和标志。这充分说明,当时的“昆明(昆仑)”人是有着公鸡崇拜的古族群。从以上叙述可以看出,佤族公鸡崇拜是一个非常古老的习俗,早在青铜器时代就已经产生了。
(二)公鸡崇拜在近现代佤族民间当中仍然有诸多表现
“土主”崇拜是腾冲、梁河、施甸等县佤族较为普遍的一种习俗,腾冲县甘子寨佤族“土主庙”,主殿葫芦宝顶两边塑的是气势非凡的公鸡,显然是佤族公鸡崇拜与道教文化相互结合的产物。①佤族民间素有“鸡骨卦,就是佤族的文字”之说,特别一有重大活动时如打仗、出远门等都要看鸡骨卦,如果鸡骨卦显示的是凶卦,那活动绝对不能进行,一定程度上说,鸡骨卦左右了他们的一切行动。所以,他们有“押机卡,寿保摆”的民谚,意为“鸡引路,狗创史”,也就是说是鸡骨卦给他们引路的。
关于公鸡崇拜,与佤族为同一个语支的布朗族也有许多保留。布朗族民间传言,古时先民们迁徙频繁,每一处理想的栖息之地都是在公鸡大神的引领下找到的。②双江自治县勐孟镇忙乐村委会广场塑着四种自治民族的标志性建筑,而布朗族的则是一棵圆柱形的石雕上立着冲天而鸣的公鸡塑像,也说明当地布朗族认定公鸡为其标志。云县布朗族以擅长阉鸡、家中饲养红毛色大阉鸡的多少作为富有程度、地位高低的象征。这一习俗应当是公鸡崇拜在他们生活当中的孓遗。在宗教活动当中,公鸡崇拜也有表现。迎接新春佳节之前,佤族要做三大祭祀活动,既献“梅”神、水神和送凶神,献水神和送凶神用的是白鸡,而献“梅”神则必须用红公鸡,以求达到娱悦佤族民间第一大神“梅”的目的,显示了佤族把红公鸡放在了特殊的地位。
佤族民间鸡文化有许多表现,主要有鸡蛋文化、鸡头文化和鸡骨文化三部分。最常用的是鸡骨卦:“将鸡之左右两根股骨取出,剥光包肉之后,骨面均有针头大小之洞孔,然后将备好的竹针一一扎入孔中,再将两根并起,粗头为根,细头为尖。它的凶吉预示,一看孔数的多少和偶奇,二看孔间的距离关系,三看针尾的朝向关系。看鸡骨卦一般在招大魂、祭山神、出征打仗、出门办大事情况下进行……”所显示的卦象共有10种:ia nbouih ndoum(鸦杯懂)、ia nbouih braix(鸦杯败)、ia ndaex boun(鸦德笨)、ia si vaing(鸦西汶)、ia mang hla(鸦芒腊)、ia rao bag(鸦绕坝)、ia mang sia(鸦芒下)、ia rao sia(鸦绕下)、ia mang tu(鸦芒突)、ia ding gru(鸦丁固)、ia goui mgreem(鸦贵格姆)等。显示了佤族民间有浓厚的鸡文化和崇拜习俗。[18]
显然,佤族民间有浓厚的公鸡崇拜,这是无疑的。如前所述,在现代佤语当中,男子爱称、尊称是“昆”、“坤”,与佤族为同一个语支的布朗语“昆”、“坤”则为“公鸡”、“男性”、“勇士”、“英雄”等称谓。在佤语中,公鸡叫“(押)司每”,是“男性”、“勇士”、“英雄”的同义词,公鸡被放在了特殊地位。从这些语言当中,可以看出佤族、布朗族民间有着浓厚的公鸡崇拜,“昆仑”也就起源于他们的这一习俗。随着历史的发展,“昆仑”逐渐演变为“首领”、“国王”、“君王”的代名词。
(三)“昆仑”是佤族古国
按“昆明”即“昆仑”之说,早在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中就有“西至同师以东,北至叶榆,名 、昆明,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地方可数千里”的记载,说明早在西汉时期,就已经有“昆仑”族群或者“昆仑”国的记载。唐朝人慧琳撰的《一切经音义》引慧超《往五天竺国传》中则说:“昆仑诸国,阁蔑为大”;《旧唐书》卷一九七也载:“真腊国,……‘昆仑’之类。”③这说明,“昆仑”确实是古国。《华阳国志.南中志》又载:“夷人大种曰昆,小种曰叟。”说明“昆仑”是一个比较大的古国。
以上记载说明“昆仑”不仅是我国西南及东南亚地区一个人口众多的族群,分布区域广大,正如著名考古学家张增祺先生所说:“……昆明原是分布区域很广的游牧民族,在滇国以西,即今云南的西部及西南地区。”[19]41作为古国,正如桑耀华先生所说,“昆仑”是我国南亚语系佤族、布朗族等民族在大理州洱海一带建立的国家。[8]30“昆仑”的分布正好与佤族在云南西部地区的分布吻合,这无疑为“昆仑”确实是佤族建立的古国提供了佐证。
保山市施甸县布朗族,自言自己是大理州喜州一带最早的民族,到唐宋时期才迁出喜州,先是到“日老”(今保山坝一带),后来又迁到勐底(施甸)。[20]9~10布朗族与佤族古代就是一个族群,这一说法为我们了解和认识佤族确实曾经生活在大理一带、并在那里建立古国提供了线索。到清朝,根据乾隆《蒙化府志》记载,当时大理州巍山境内有昆仑一里、昆仑二里、昆仑三里、昆仑四里的佤语地名。[8]21这说明到清朝初期,巍山一带仍然有许多“昆仑”族群。
从以上叙述可以看出,“昆仑”无疑是佤族历史上建立的古国之一,可以称之为“公鸡国”或者“公鸡王国”。这一古国疆域广大,大体上包括了今天云南西部的大理、保山、临沧、德宏等的范围。
朱希祖在《云南濮族考》说:“余谓濮族因濮水而得名,不如谓濮水因濮族而得名,犹白道因白族而得名也。”“昆仑山”的得名也同样如此,山名因族名而得。由此进一步分析“昆仑山”的含义,称之为“公鸡山”是妥当的。
佤族之所以有公鸡崇拜,是他们经济社会和文化知识落后,宗教意识占主导地位的历史背景下产生的。具体原因如下:一是公鸡与佤族的生产生活非常密切。佤族每要做一件大事,少不了看鸡卦;佤族医治病人,首先也是以鸡为牲祭祀神灵、看卦以求痊愈;拂晓公鸡鸣叫被认为是一天的开始。二是公鸡被视为着鬼魅的天敌和克星。佤族认为,公鸡一叫所有鬼魅魍魉就逃之夭夭,不再危害人类、牲畜。三是公鸡具有非凡的本领。《佤族历史故事“司岗里”的传说》:“‘梅’神把谷种放在大海里,水牛神、黄牛神、马鹿神、马神……都拿不起来。又请鸡神来,他把太阳扒开,太阳出来看谷种。”[21]169鸡神能够把太阳扒开,何等威力,说明佤族视鸡神为具有巨大力量的神灵了。四与佤族的“红”色崇拜有关。“梅”神作为佤族民间第一大神“梅”,祭祀用的必须是红公鸡,这说明佤族的公鸡崇拜也与对红色的崇尚可能有一定的关系。
在我国,“昆仑山”是人们心目中的神山,这与人们没有真正搞清楚“昆仑山”的确切位置是有关系的。我们认为,“昆仑山”其实就是云南西部边陲的高黎贡山。在此简要分析如下:
(一)从文献资料看
早在明朝就有人提出昆仑山在云南,是地处滇西的高黎贡山。这说法最早见于明朝万历年间谢肇制著的《滇略》中:“高黎共山,在腾越东北百余里,古名昆仑岗,夷语讹为高良公,界龙、潞二江之间。潞江冬月无霜,而此山巅霜雪严亘,蒙氏封为西岳。”[22]183之后,被誉为“千古奇人”的明朝大旅行家徐霞客在《游记》中也认为:“所谓高黎贡山,土人讹为高良山,蒙氏僭封为西岳者也。其山又称昆仑岗,以其高大而言,然正昆仑南下正支,则方言亦无谓也。”(己卯四月十二日即崇祯十二年即公元1639年游记)[23]1~2接着在四月二十八日的游记中,徐霞客又作了这样的记叙:“盖高黎贡俗名昆仑岗,故又称昆仑山。”[23]183
到清朝,顾祖禹著的《读史方舆纪要》也认为:“高黎共山,在永昌府腾越州东一百二十里,一名昆仑岗,夷语伪为高良公山。”[22]72地方志也沿用了这一说法,如清朝人刘毓珂主编的《永昌府志》载:“高黎贡山,在厅(腾越厅)东一百二十里,旧名昆仑岗,又名高仑山,夷语讹为‘高黎贡’,界龙、潞二江之间,蒙氏僭封‘西岳’。”[23]27从这些文献看,“昆仑山”就是滇西的高黎贡山。
(二)从高黎贡山为佤语地名看
高黎贡山为西南少数民族语地名,最早对此进行分析的是方国瑜先生,认为“‘高黎’为地名,‘共’之意为山,今景颇语称山,江为开。”主要依据是唐朝时期,高黎贡山一带有“寻传蛮”即景颇族的先民。[24]1099这种说法长期流传,如朱惠荣和刘春明两位先生在《徐霞客腾越(今腾冲县)游记》校注补注本“跨越高黎贡山古道注释”就持了与方国瑜先生相同的看法。[25]5
其实,关于“高黎贡山……系景颇语地名”这一说法值得商榷,我们认为是错误的。不错,在景颇语中,“贡”有“山”之意,但是指的却是一般的、常见的小山头,而高山峻岭则称“波”。所以,“高黎贡山”的“贡”与景颇语中的“贡”显然不是一个含义。高黎贡山最高峰3882公尺,是云南省境内最高的山峰之一,绝对不是景颇语“贡”的含义所能够表达的。
(三)从地方民族历史看
我国先秦时期,腾冲属于“哀牢”人居住。著名史学家方国瑜[26]22、江应樑、林超民[27]253等认为,“哀牢”即佤族先民。到两汉时期,腾冲一带属于古“滇越”国。其实“滇越”不是傣掸民族先民建立的国家[28]。“滇越”乃“骠越”讹误,是我国孟高棉语族群佤族、布朗族先民。[29]保山市“蒲缥”古镇即因“骠人”即佤族、布朗族先民。得名。[16]也就是说,在唐宋之前,腾冲就是佤族先民蕃衍生息的土地。(清)蒋旭纂《康熙蒙化府志》记载:“(南诏中和)五年,南诏征西域昆仑国,献美人,南诏嬖之。”[21]35在巍山嵯耶王庙里,嵯耶王右旁塑的是“昆仑女”即佤族女子。这一历史在腾冲县和顺民间也有相同的传言,这可以作为“高黎贡山”为“昆仑山”的一个佐证。
(四)从地名来看
从地名考察,也可以看到佤族在高黎贡山活动的情况。《徐霞客腾越游记》中叙述高黎贡山有“蒲蛮哨”这一地名。[22]2这是因“蒲人”而得,说明在明朝以前高黎贡山一带确有“蒲人”即佤族的活动。今天,在腾冲高黎贡山一带仍然有许多“蒲窝”、“大蒲窝”、“小蒲窝”、“蒲窝屯”、“蒲窝练”、“蒲窝汛”的地名,《腾冲地名志》解释:“南诏时当地有蒲族居住,故名蒲窝。”[30]138这正如著名学者罗常培所说:“被征服民族文化借字残余在征服者的语言里的,大部分是地名。”[31]6
著名历史学家、民族学家江应樑教授对云南地名有以下精辟分析:“云南各地、各民族文化发展不平衡,有些民族还没有自己的文字,地名多由汉人据音记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写法,甚至同一部书前后写法也不一致,随意用字,使译名十分混乱,出现了一名多写的情况。再加上各族语音的差异,有些音在汉语中找不到对应的同音字,译音不准或译写过程中的讹误经常发生。过去有些人缺乏民族知识,往往望文生义从汉语字义去解释民族语,把一些地名的含义搞错。……因此,研究云南地名必须首先开启民族语地名这把钥匙。”[32]4
江教授的以上分析是正确的,说出了历史上许多云南古地名常见的错误。所以,长期以来,人们对云南的古地名往往有许多错误的认识。这一情况说明,地名研究确实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涉及许多学科知识,正如著名学者陈原(尘元)先生所说:“地名学是一门综合的学问,……至少牵涉到地理学、社会学、语言学、历史学、民俗学、民族学等等学科。”“研究地名,往往如读一部社会史和民族史。”[33]45~46所以,研究地名要掌握和综合运用许多学科知识,不能仅仅凭借单一的说法妄下结论。同时,应该坚持历史唯物主义实事求是的原则,不唯上、不唯书,对于错误的说法要坚决给予更纠。
通过调查分析,预测“昆仑”有地处我国南方的“南昆仑”、地处西部的“西昆仑”和地处中原的“中昆仑”。是否如此,有待于更多学者做进一步研究。
注释:
①阿佤山以外的佤族历史文化同样精彩——佤族历史文化北上考察记》,载《佤族研究》2009年第3期。
②2009年5月2日,布朗族老学者俸春华在其双江自治县沙河乡邦协村宅中向笔者提供。
③转引自赵嘉文《骠人族属新议》,载《民族研究文集》,云南民族出版社,1987年版,第1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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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姜仁达]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Kunlun”and WA Cock Worship
ZHAO Ming-sheng1,YUAN E2
(1.Bureau of nationlities and religions offairs in Lincang,Lincang 677999,China; 2.Departrnent of sociology at Yunnan university,Kunming 650091,China)
Based on history,archaeology,linguistics,religion,geographical names and oral material,this article regards"Kunlun"as a cultural phenomenon and a series of surveys have been conducted.It concludes that"Kunlun",as an ethnic group name,is a title used in ancient articles by Mon-Khmerlanguage group in China,including the Va,the Pulang,the De'ang and the Kemu people.The title came into being as a result of their traditional cock worship.As a kingdom name,"Kunlun"is an ancient kingdom they ever established;as a mountain,it refers to the Gaoligong Mountains in the western part of Yunnan Province today.
"Kunlun";the WA Ethnic Group;Cock Worship
B92
A
1008-9128(2011)01-0015-04
2010-10-25
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重大项目(09Z0008)
赵明生(1964-),男(佤族),云南临沧人,云南省临沧市民族研究所所长、副研究员。研究方向:民族历史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