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彦朋
(西北大学 哲学与社会学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
社会学视角下的年味变化
郭彦朋
(西北大学 哲学与社会学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
阐述春节习俗改变的现状和内在因素,认为春节作为中国传统礼俗文化中一个重要的符号,对于中国人来说具有重要的情感意义。同时对年味的散淡进行解读和分析,提出中国乡土文明是否已经无法适应这个聚变的社会的问题,希望能够对继承和保护优秀的传统文化有所帮助。
年味;文化堕距;需求多样性;文化自觉
民谚云:“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蒸枣山;二十八,贴年画;二十九,去买酒;年三十,吃饺子;年初一,躬个脊。”这是中国民俗中对过年一般日程的形象描述,流露出了中国传统春节那浓浓的年味和文化底蕴。可是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和城市化的进程,春节的年味也渐行渐远。
浓浓的年味对人们的精神生活来说无疑是一种丰富和满足,可是越来越多的人们发现,大家都已经疲于过年的琐事,过年对于一些人来说反而成为一种负担。节日真的变成了“劫日”?年味真的渐行渐远了么?本文就从过年的一般日程入手来描述一下春节年味的改变。
春节是中国一个传统的大节日,所以要作好充分准备。民谚的描述实质上就是人们为了迎接春节而作的物质资料准备,也就是办置年货。在物质资料匮乏的年代里,办置年货并非易事,过年的喜庆味都有赖于人们自己的创造,把食物做得花色各异,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把衣服洗得洁净如新,这一切活动都需要全家人的共同参与和付出,这样才能烘托出过年的氛围[1]。现在的各种事项都可以请家政公司来处理,而且办置年货多成为了商家赚钱的机会,加上人们的经济压力、生活压力之大无法再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处理这些琐事,有些家庭就不准备年货,因为有现成的“年
货集装箱”,所需要的年货全部打包装好。年年过年都是一个套路,没有了特色,办置年货的那种老少齐参与的兴致也逐渐散淡,已经变得跟在自己楼下超市买东西一样索然无味。
人们通过贴门神、春联,放爆竹,祭祀上天等仪式来宣布新一年的来临。年夜饭也是一个重要仪式,三十晚上做好年夜饭后,全家人按辈分顺序依次团坐,看着春节晚会,共吃年夜饭,共话家长里短。现在,年夜饭已从家庭厨房走向酒楼,在三十晚上可以达到“一桌难求”的地步。人们吃着“快餐式”的年夜饭怎会体味到那浓浓的年味?传统仪式逐渐被现代消费行为取代,过年对于很多人来说更像是大众的一个普通假期,早就没有了那种新鲜感和喜庆味。
同时,随着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人际交流的媒介迅速更新进步,手机、网络早已打破了人际交往的时间和空间格局。现代社会人们的社会交际范围比以前更大,近年来,人们又由通过电话拜年、电子邮件拜年,发展到手机短信拜年,而且手机短信还是千篇一律,转发成风。加之如今人们拜年送礼的目的、缘由和方式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其中最重要的改变是由传统的仪式性馈赠向现代的工具性馈赠转变。在过去,过年送礼往往遵循一些深奥精细的规矩,物质性比较淡,象征性比较强,“人们更注重送礼的正确方式和通过礼物表达的美好情感,而不是其中包含的金钱价值”[2]。现代社会中过年送礼逐渐演变成了一个很好的工具,礼物的内容越来越注重交换价值而非象征价值,工具性越来越强。“维系式礼仪”已经不能很好地维持人际关系,过年对某些人来说真的演变成了一个“劫日”。
现代社会中过年的鞭炮声越来越少,礼仪越来越简化,过年的禁忌和习俗也逐渐被淡化。过年对穿新衣、压岁钱、年夜饭的渴望也越来越淡,春节已经与一般假期日渐趋同。春节的价值已经越来越小,就如同社会学家西美尔在他的《货币哲学》中所论述事物的价值一样,“事物的价值存在于与我们的相对距离之中,如果与我们的距离太近,太容易得到,就没有什么价值。当然,如果距离太远,甚至远到无法得到的地步,也就没什么价值了”[3]。以前过年,人们希望改善生活、闲话家常、拉近距离、维系关系,更期待的是一种内心上的安静与放松。可是在工业文明的社会中,人们拼命地积累财富,人人都以利益为中轴,最后却被财富的牢笼束缚住了内心的自由,整个社会笼盖着浮躁的阴云。孩子们还是向往过大年的鞭炮味儿,中年人们希望身心的放松,老年人渴望家人的团圆和平安。这些基于中国传统文化底蕴和人情氛围的精神诉求已经显得与工业社会不太同步。
年味的散淡,年俗的改变不仅仅是社会变迁和转型的结果,其中原因可以从社会学视角进行分析。
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尤其是工业文明的飞速进步,势必对传统文化造成一种冲击。美国社会学家W.F.奥格本在1923年出版的《社会变迁》一书中首先使用了文化堕距这个概念,用来指称物质文化和非物质的适应性文化在变迁速度上所发生的时差。一般而言,物质技术的变化发生在非物质的适应性文化之前,两者发展的不平衡、差距、错位就容易造成社会问题[4]。社会变迁过程中,“春节”这个文化集丛中的一部分落后于其他部分而呈现呆滞的现象,就如同春节期间物质资料的极大丰富,而人们的观念价值取向却依旧忠于传统习俗,这实质上就是文化堕距的一种表现。文化堕距现象是社会变迁中的一种常态现象,因此随着人们内心与外界的不断协调,文化各个部分的不断融合,相信在现代社会条件下依旧能有获得内心的满足感和体味到那浓浓的年味。
过年其实就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和交流。美国社会心理学家米德认为,符号是社会生活的基础,人们通过各种符号进行互功,人们可以借助于符号理解他人的行为,也可以借此评估自己的行为对他人的影响,同时指出语言是所有符号中最丰富、最灵活的一个符号系统,通过口头语言、身体语言(包括表情与体态)等人们可以传达各种意义,实现人们之间的复杂交往。上文中指出如今过年拜年形式的改变缺失了语言上的互动,仅仅是文本上的交流难免会有陌生感,没有了过去当面拜年的亲切感,短信文本的流通代替了当面的寒暄,单调乏味的拜年文字使得人与人之间产生距离感。我们无法从千篇一律的文字中理解到他人赋予文字的意义,所以年味的散淡与人们的互动符号的缺失有很大的关系。同时在互动理论中,社会学家霍曼斯的社会交换理论中的“剥夺与满足命题”,即某人在近期内重复获得相同报酬的次数越多,那么,这一报酬的追加部分对他的价值就越小。这也可以很好理解年味的散淡是一种社会发展中的正常现象。
春节是一个时间意义上特定的文化空间活动,由大众的广泛参与来完成。但是,由于几千年的沿袭,这个节期往往总跳不出封建社会的传统形态特征圈子:祭祖、驱鬼、求运气,加上穿新衣、放鞭炮、请客送礼式的拜年、吃吃喝喝等内容。随着大众价值观念的多元化,需求的多样化,人们难免对单一的习俗产生另一种感慨:大年过得毫无新意,这年俗越来越“俗”[5]。社会心理学家马斯洛在《人类激励理论》中将人的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五类,而且指出这些多层次、多样性的需求也是可以同时共存的。多样化的节日才能迎合现代大众多样性的需求,而不单单是一个春节,所以外来节日也就有了生存空间。这些新鲜的外来节日,洋气、新鲜、时尚,对大众产生着吸附作用,如圣诞节、情人节在社会上大肆流行,也就丰富了节日文化体系。情人节满足了年轻人追求爱情的浪漫需求,结婚纪念日迎合了中年人调节乏味生活的需求,而诸如同学聚会日、母亲节等都有一定的大众需求,单单的春节满足不了多样化的大众心理。所以,以往春节那种统治地位有所下降也是在所难免了。加上“边际效益递减”理论的解释:当今社会不论小节日、大节日都可以像过年一样,春节也就逐渐不那么新鲜了。
春节是中国人集体意识中的一个举足轻重的概念,它所代表的不仅仅是物质资料的一次享受,更有其不可忽视的功能和意义。
春节包含着中国传统的文化底蕴,它的习俗、礼仪、禁忌等向我们展示了一幅博大的文化画卷,春节是中国礼文化的缩影,是人情中国的写照。它透露出中国人的人情观念、“得与报”的观念,以及中国人的内敛、稳重、勤劳、质朴等特征。通过春节,这些中国人性子里特有元素可以一代代的传递下去,同时可以横向地传播影响到其他的人群。春节无疑对传统文化中的精华部分有着继承和传播的作用。
春节可以增强现代社会人群的归属感和认同感,调动一切积极的社会因素,维护社会的团结。当前社会中利益成为了人际关系的永恒主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工具化,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们越来越感到人际交往中的冷漠、疏远,人与人之间交往也更多地表现为工具性的交换。在所有人都向“钱”看时,人们内心精神上的诉求就显得格外迫切。而这种精神诉求在春节期间能够得到很好的满足,人们可以卸下面具,体会家庭、亲戚、邻里、社区所给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增加群体之间的团结。春节对于大众的精神意义是不可替代的,中国传统的礼俗文化是一个整体,忠、信、孝、悌等道德元素相互依存着,维系着整个社会结构。春节这个文化丛使得中国社会有了团结的重要基础。
现代性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向世俗化、功利化方向发展,人们越来越无法理解这个社会,孤独和疏离是一种流行病在社会上肆意传播。春节的到来,人们才在无拘无束中享受到沟通、理解和认同。人们都回归到初级群体中,在初级关系中人们更加的轻松,内心的情绪可以充分的流露,告别了次级群体里普遍主义带来的紧张、单调、厌烦和疲劳。个体及家庭都对春节倾注了大量的感情、财力和物力,但这都是一种值得的付出。在每个人的内心都有着无比美好的追求,而不是单单的按照现在社会的要求,整齐划一,当人们物质资料极大满足的时候,在自由和发展的博弈中,人们已经越来越青睐自由。
总之,年味的散淡应该算是一种社会发展的常态,我们要坦然面对这一现象,认识到春节不仅仅是一次物质上的消费集合,更应该是人们精神上的一次享受。变的是过年的方式,不变的是传统的文化、亲情、友情这些人们内心的润滑剂和精神食粮。
[1] 魏嘉桐.寻回渐淡的年味:社会学视角下的城市春节文化[J].承德民族师专学报,2010(3):41.
[2] 阎云翔.礼物的流动[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225.
[3] 西美尔.货币哲学[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225.
[4] 奥格本.社会变迁,关于文化和先天的本质[M].王晓毅,陈育国,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106-107.
[5] 陈洋.年味散淡传统文化渐失[J].今日海南,2003(3):33.
Changes in Customs of Chinese Spring Festival from Sociological Perspective
GUO Yanpeng
(School of Philosophy and Sociology,Northwestern University,Xi′an 710127,China)
The status and internal factors of the changes in customs of Chinese Spring Festival are described.It is put forward that,as an important symbol for traditional Chinese rituals and customs,the Spring Festival has an emotional significance for Chinese people.The changes in customs of Chinese Spring Festival are interpreted and analyzed.The issue that,whether the native civilization of the Chinese is unable to adapt to the great changes of the society,is discussed.
customs in Chinese Spring Festival;cultural aborting distance;demand diversity;cultural consciousness
G 03
A
1008-9225(2011)04-0098-03
2011-03-12
郭彦朋(1987-),男,河南洛阳人,西北大学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田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