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财富:财富哲学的一个重要视角

2011-08-15 00:47:45贺善侃
上海财经大学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财富道德经济

贺善侃

(东华大学人文学院,上海200051)

财富是人类进入文明社会后用以改善自身物质、精神生活的孜孜以求的目标,它依靠人的劳动和创造而不断积累、增长。今天,伴随着社会的发展、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和社会现代化程度的提高,人类创造的财富日益丰富多样。然而,在历史上形成的把财富片面物质化、金钱化的认识至今依然存在,片面财富观造成的社会的异化、人的异化使社会付出的沉重代价至今还严重影响着人类的发展。克服片面财富观、确立全面社会财富观的关键之一在于重视精神财富的作用,处理好精神财富与物质财富的辩证关系。

一、精神财富:日益重要的一种财富形式

物质财富是人类所追求的最基础性的财富。这是马克思所发现的最基本的事实之一。恩格斯在谈到马克思对人类的贡献时指出:“正像达尔文发现有机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即历来为繁芜丛杂的意识形态所掩盖着的一个简单事实: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从而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基础”①。这就是说,人们要在自然界中生存,首先必须获得“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即人们生活所必须的物质财富。

然而,有形的物质财富并非囊括人类所追求的财富之全部。财富哲学的一个重要视角是视财富为有形的物质财富和无形的精神财富的统一。从广义上理解,无形的精神财富涵盖了一切文化、艺术、科学、技术的要素。包括:(1)知识产权、产品品牌、凝聚在产品中的科技含量、产品设计、虚拟经济等渗透于有形物质财富中的精神因素;(2)音像资料、书籍、计算机软件等精神产品;(3)以观念形态存在的各种社会文化现象。

从某种意义上说,自从有了脑体分工后,精神财富就成了人类财富的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近代以来,工业化伴随着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精神财富在人类创造的财富中所占的地位日益显著。

首先,这是由精神生产在社会生产中所占比重的日益重要所决定的。精神生产是在物质生产发展到一定阶段,出现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分工后的产物;是人们运用特有的思维能力,对反映在自己头脑中的客观现实和以往的思想文化资料进行加工,创造出一定的思维产物,并通过相应的物质手段,把它物化在一定的物质资料(包括人体)上,从而形成精神产品的实践活动。生产观念形态的精神产品是精神生产的最显著特点。据马克思的分类,精神生产产品可分为两大类,一是产品“具有离开生产者和消费者而独立的形式,因而能在生产和消费之间的一段时间内存在,并能在这段时间内作为可以出卖的商品流通,如书、画以及一切脱离艺术家的艺术活动而单独存在的艺术作品”②。以上所说的音像资料、计算机软件等精神产品皆属这一类。二是“产品和生产行为不能分离,如一切表演艺术家、演说家、演员、医生、牧师等等的情况”③。在此,精神产品以人的活动作为自己的物质载体,精神生产者的活动就是他的产品。

精神生产对社会存在和发展具有重要作用。它为人类提供理论观点、科学知识、价值取向、行为规范、行动计划和未来预见等,因而是实现和提高人的活动的自觉性、主动性、创造性的重要条件,是人类精神生活和精神文明所需品的直接来源,也是发展精神文明的直接动力。从这个意义上说,精神生产所生产的精神产品无疑是人类财富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精神生产的发达程度以及精神产品的丰富程度是衡量人类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志。尤其是随着现代科学技术在现实生产力中比重的日益提升以及现代生产中智力成分的日益增加,精神生产正在日益取得对社会生产的支配地位。信息和知识的精神生产部门已逐渐成为独立的生产部门。

人类生产从第一、第二产业向第三产业的转化趋势恰恰体现了精神生产日趋重要的发展趋势。走在这一转变前列的是美国。从20世纪60年代起,美国的劳动人口就开始从工业生产转向信息产业。据奈斯比特在《大趋势》一书中所引用的资料,在1967年,美国的信息产业已占国民生产总值的46%左右,而其收入所得则占53%之多。在美国20世纪70年代所产生的两千多万个新工作中,只有5%是在传统的制造业,而在信息、知识的精神生产部门中则占到90%。这就是说,自20世纪60-70年代起,在发达国家,以知识和信息为主要标志的精神生产已经愈来愈成为经济的事实,而非抽象的思想,如奈斯比特在《大趋势》中所引用的德鲁克的一段话“:知识的生产力已经成为生产力、竞争力和经济成就的关键。知识已经成为首要的产业,这种产业为经济提供必要的和重要的生产资源。”④这充分说明了精神财富在现代社会财富中的重要性。

其次,这是由知识经济、虚拟经济在现代经济中的地位的日益重要性所决定的。当今,世界正在走向知识经济时代。在知识经济时代,信息、知识将处于中心地位,将成为最重要的经济力量,成为社会革新与制定政策的源泉,成为衡量一国生产力的主要因素。知识密集型的高新技术产业将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生产力结构正在由“物质要素主导型”转向“智力要素主导型”;劳动力结构的质变将使知识工人成为未来社会的重心,知识资本将是今后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知识的中心地位导致大学、研究机构等知识产业部门成为社会的中轴结构,以信息技术为主导的虚拟经济将成为日益重要的经济形态,科学家、知识分子和专业技术人员将成为社会的核心力量。同时,工业产品凝聚了越来越高的科技含量,社会经济的发展对劳动者提出了越来越高的技能和知识要求。信息化和知识经济的发展促使精神财富正逐步超越物质财富而成为主要的生产要素和消费对象。第三产业和虚拟经济的发达使物质财富生产部门占经济总量中的比例不断缩小。知识产权(以物质财富为尺度的精神财富)、虚拟财富(强势货币和各种衍生金融工具)的日益兴起,使精神财富的作用日益强化。而信息化产品本身就具备了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双重特性。物质财富的创造日益依赖精神财富。社会经济和人们消费正朝着节能、环保、非物质化、享受化、精神化的方向发展。

20世纪末,西方学者尼科·斯特尔在其著作《知识社会》中描述了社会经济发展的几个阶段:物质经济——货币经济——符号经济。他认为,从物质经济向后两种经济的转换,也是知识的作用越来越凸显的过程,到符号经济形态,大部分财富将体现为信息、知识、专门人才的掌握及创造性运用上。此时,“符号商品——也就是知识——的运动已经成为世界经济中的一个更加突出的因素。”⑤这一社会经济的发展趋势正体现了精神财富对社会发展作用日益重要的规律。

再次,这又是由文化对社会经济发展作用的日益凸显所决定的。一方面,知识经济爱才如命,珍惜人才,把人才视为经济活动的中心;强调人文,“以人为本”,以强调人的智力、才力和学力为特征,视文化为核心,是一种文化经济。另一方面,文化力量在经济的发展进程中起着重要作用,知识经济的发展更需要文化的黏合力。其一,文化可以控制物欲。推动市场经济发展的动力往往是对人的消费欲望的不断刺激。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消费欲望对社会经济的发展有着一定作用;然而,如若片面强调追求消费,失去精神的平衡和文化力量的控制,物质消费的无限膨胀就很可能破坏人的身心和谐,将原本应具有道德情操的人变成物欲横流的消费动物。文化的作用正在于通过道德理想和人格力量将人的情感、欲望控制在一个适度的范围内,以社会的合理规范来节制人们可能无限扩张的欲望,以保持面对现代经济的高尚境界、纯洁心灵。其二,文化可以提升经济主体的合作、和谐精神。现代社会是个竞争的社会。经济越发展,竞争越激烈;然而,竞争社会也离不开合作,国家之间、企业之间、各种社会阶层和集团之间的相互理解、和谐相处,往往是推动现代社会发展的可贵亲和力。文化的融合作用正在于促成这种合作,推进社会经济的整体和谐。其三,文化可以化解人和自然的冲突和矛盾。现代经济极大地提高了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但却刺激了人类对大自然的无穷索取,因此,尽管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中,科学技术高度发展,物质财富空前增多,人类生活水平极大提高,但人类对自然的破坏力却也达到空前的程度。文化的力量正在于引导人们深刻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给人以理性指导、伦理规范,把经济发展控制在“天人合一”的大前提下,保持经济、自然、社会的和谐发展。这种文化对经济发展作用的凸显正是作为文化观念的精神财富作用的凸显。

当今,非物质无形资产财富的积累日益成为社会财富的主要来源。综观当今我国与发达国家的差距,主要不是来自有形的物质财富,而是来自非物质的无形资产财富。据统计,人均总财富,美国是我国的54倍,德国是我国的53倍,但其中人均自然资源财产,美国仅是我国的6倍,德国仅为我国的2倍,而无形资本,美国则是我国的99倍,德国竟是我国的100倍。⑥可见,重视精神财富已经刻不容缓。

二、精神财富:创造社会财富的一种重要动力

在诸种精神财富中,我们尤其要重视创造物质财富过程中的观念文化力量。对一个社会而言,拥有良好的文化氛围、崇高的道德精神风貌,无疑就拥有一笔无价的、可贵的精神财富。这是任何物质财富所不可替代的。物质财富与作为观念文化的精神财富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往往通过经济发展与人们的精神道德风貌表现出来。从这种关系出发考察财富观问题,可把财富的创造同时视为一种道德行为。这是因为,财富的创造和分配必然受到作为精神文化的道德因素的巨大影响。任何在市场上获得认同的产品或者服务,同时也必须在道德上获得人们的认同;而有些所谓“创造财富”的经济行为如毒品交易、制造假冒伪劣产品等之所以遭到人们的谴责、唾弃,就是因为这些经济行为的不道德。因而,企业的竞争力必然是经济力与道德力的统一。一个有竞争力的企业必然是一个对社会、对人民负责,道德形象良好的企业。

物质财富与道德因素的统一在人类历史上有着充分的体现。一部人类的历史是生产方式不断变更、生产力不断发展、社会财富不断增长的社会发展史,也是社会道德不断进步的文明发展史。恩格斯说:“没有人怀疑,在这里,在道德方面也和人类认识的所有其他部门一样,总的来说是有过进步的。”⑦这种道德进步的根本动力,在于社会生产方式的变更、社会形态的更替,并可追溯到生产力发展这一最根本的动因。正是生产力的发展,推动着生产方式的变更和财富的增长,并进而推动着道德的进步。社会每实现一次向更高一级社会形态的飞跃,人们在生产过程中的相互关系、生活方式乃至行为规范、道德观念和道德评价,都会发生一次质的变化。历史上出现的不同类型的道德,正是生产方式不断变更的产物。生产方式的进步导致社会道德的进步。如恩格斯所说:“一切以往的道德论归根结底都是当时的社会经济状况的产物。”⑧经济发展的结果,除了物质财富的增长,就是社会道德的进步和完善,从而也是精神财富的积累。

诚然,物质财富的积累与道德进步的不一致在人类历史上也时有体现。如恩格斯曾经概述过的人类刚步入文明社会(即阶级社会)时的道德矛盾状况,即:通过“偷窃、暴力、欺诈、背信”等等的“最卑鄙的手段”来求得满足“最卑下的利益——庸俗的贪欲、粗暴的情欲、卑下的物欲、对公共财产的自私自利的掠夺”等,从而表明在人类历史上,“任何进步也是相对的退步,一些人的幸福和发展是通过另一些人的痛苦和受压抑而实现的”⑨。

造成物质财富积累与道德进步不一致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人们对物质财富的追求极易导致唯利是图、金钱至上的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人们往往把有钱人当做富人,把货币等同于财富。这种现象在市场经济社会中达到顶峰。马克思认为,在市场经济运行中,从事经济活动的人“只是经济范畴的人格化”。人与人之间包括道德关系在内的一切关系都以物物关系的形式表现出来,出现了物的人格化和人格的物化双重现象。本来物(商品)是人的产物,而在市场经济(商品世界)中,一种特殊的商品——货币——却成为独立于人之外并统治人的东西,从而出现了人们对金钱的疯狂追求和膜拜。“货币不仅是致富欲望的一个对象,而且是致富欲望的唯一对象。这种欲望实质上就是万恶的求金欲。”[10]马克思称之为商品拜物教或货币拜物教。商品拜物教把商品的等价交换原则泛化、绝对化,“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它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11]爱情、良心、尊严、人格等都变成了商品,一切人际关系变成了金钱关系,金钱成为最高的善,成为衡量道德的最高标准。

这种割裂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的扭曲的财富观势必导致道德的沦丧。当今我国道德建设中所出现的种种问题,诸如:社会的一些领域和一些地方道德失范,是非、善恶、美丑界限混淆,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有所滋长,见利忘义、损公肥私行为时有发生,不讲信用、欺骗狡诈成为社会公害,以权谋私、腐化堕落现象严重存在。凡此种种,无不同这种扭曲的财富观有关。

因而,在追求社会财富的过程中,一定要重视道德建设在内的文化建设。国家发展、民族振兴,不仅需要强大的经济力量,更需要强大的文化力量。一个强盛国家的国力,不仅表现为繁荣的经济、充分涌流的物质财富所构成的强盛的经济国力,也需要繁荣的文化、充足的精神财富所构成的强盛的文化国力。文化是综合国力的重要标志和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增强综合国力的重要力量。综合国力是国家拥有的整体实力,是包括自然资源、经济、军事、政治、科技、教育、外交、国民素质、民族意志力、凝聚力等各种物质因素和精神因素相互作用的综合体。因而,综合国力包括物质和精神两种力量。文化是精神力量的代表。它以精神财富的形式,以对别国进行文化辐射的影响力来显示综合国力。当今日益激烈的综合国力的竞争越来越突出地表现为知识力量和文化力量的竞争。一个强盛的国家,是经济强国、军事强国,也是教育强国、思想强国、文化强国。当今世界上的一些发达国家,如美国、日本、法国等都以更大的关注力放在精神财富的创造上。我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必须把文化事业的强盛作为建设社会主义强国的一个重要标志,从社会主义事业兴旺发达和民族振兴的高度充分认识创造精神财富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精神财富的动力作用不仅体现在道德力量上,还体现在制度力量上。历史表明,社会财富的健康发展离不开公平、公正的社会制度,而合理的公平、公正的社会制度同样可被视为一种宝贵的精神财富。占社会成员大多数的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他们不仅是物质财富的创造者,也是精神财富的创造者。显然,人民群众同时也应该是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享有者。然而,在历史上,财富创造者往往不一定能成为财富享有者。

首先是私有制的产生剥夺了劳动者享有财富的权力。劳动者创造了财富,理应享有财富。然而,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和剥削阶级的产生导致财富分配的极大不公。那些占有生产资料,在生产关系中处于支配地位,在社会劳动组织中起着主导作用的社会集团,凭着自己的权势支配、占有了社会财富的极大多数,却造成对更多人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剥夺。财富的创造变成了少数人牟取利润的手段,从而加剧了人和社会的异化,加剧了社会的不公:少数剥削者用残忍的手段剥夺了大多数劳动者享有财富的权力,把社会财富演变成少数剥削者的私人财富;创造财富的劳动者却成了受剥削者用财富为资本压迫自身的一贫如洗的贫困者。

其次是“为己致富”的财富观导致巨额财富的垄断和贫富差距的扩张,从而阻碍了社会财富的积累。改革开放30多年,中国经济发展成就辉煌。在中国经济发展过程中,已经出现了大量富有阶层人士。然而从历史经验来看,一个国家和社会的长治久安与良性发展,仅仅靠拥有巨额的社会财富是难以达到平衡状态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富有阶层人士如何看待财富,如何使用与处置财富,将对中国经济与社会的健康发展以及构建和谐社会具有重要而深远的影响。如若富有阶层人士能将财富反馈社会,奉献社会,为社会谋福利,造福于人民,一方面增长了社会财富,另一方面促进了社会的公平、公正,提高了社会的和谐程度。反之,如若过于关注个人财富最大化,而不重视将自身致富与社会大众的福祉联系起来,或逃避社会责任(如逃税);或沉迷酒池肉林、豪宅盛宴,过着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把物质财富作为炫耀个人身价的手段;甚至不择手段“巧取豪夺”,坑蒙拐骗,鱼肉百姓。这种在牺牲社会财富条件下的少数人的财富积累,对经济与社会的健康发展是极为不利的。目前社会上产生的“仇富”心理就是与这种情况有关。殊不知,“仇富”心理是对贫富差距的一种消极对抗,源于社会的不公正,对社会经济的发展只能产生消极影响。

过去曾经认为,一旦消灭了阶级压迫和剥削,劳动人民当家作了主,建立了生产资料公有制,实行了按劳分配制度,社会的公平和公正就有了根本保证。可实践证明,社会的发展远没有那么简单。即使在消灭了剥削和压迫的社会主义社会,贫富差距的扩大也完全是可能的。目前,我国的贫富差距就已进入国际公认的警戒线,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为阻止财富为少数人所垄断,避免扩大贫富差距,最大限度地积累、扩大社会财富,最根本的途径在于关注民生,建立一种实现社会公平、公正的长效机制。

一要健全分配公平机制。这是避免扩大贫富差距的重要途径。如贫富差距不能控制在一定限度内,势必会造成财富的垄断,对社会稳定带来冲击,不利于社会和谐。尤其是那些高收入阶层中不是靠劳动致富者的大量存在,更是极可能导致公有经济、按劳分配吸引力的减退,诚实劳动原则的弱化以及人们心理的不平衡,从而诱发社会的不安定。因此,把贫富差距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是合理分配社会财富的重要举措。我们要建立这样一种控制贫富差距的机制,以避免两极分化的扩大。

健全的公平分配机制包括:其一,完善协调个人之间利益关系的机制。要把社会分化控制在一个适度的范围内,同时在社会分化中给社会成员留下适当的利益空间,保持社会成员利益满足程度的合理性及社会地位变动的平等性,形成只要通过自己努力,都可获得自己应得的一份利益的合理的社会机制。尤其要避免利益的不合理流动而导致的分配不公。一旦社会财富流向不该流向的社会阶层,诸如“极少数社会腐败者”、“不正当经营者”、“假公济私、钱权交易者”,从而导致贫富不均,其结果,只能是加深社会成员之间的矛盾和冲突,降低社会整合度,引发社会冲突,妨碍社会的良性运行。其二,要完善统筹城乡发展和区域发展,协调地区、城乡利益的机制。要建立有利于逐步改变城乡二元经济结构的体制和有利于促成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机制;要进一步完善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市场;要逐步缩小分配差距,实现共同富裕。其三,要完善社会福利制度,健全再分配机制。如救济性再分配、补偿性再分配、保险性再分配。再分配机制尤其要倾向最困难的社会群体、补偿那些利益受到损害者。其四,建立一个有利于促成“小康大众”的机制。从国际经验看,稳定社会结构的基础是占人口大多数的“中产阶级”的存在。我国由于是一个低收入的发展中国家,短期内不可能产生为数众多的类似西方国家的“中产阶级”。中国社会稳定的基础应是一个“小康大众”。“小康大众”即是一个利益整合的“沉沙地”。“小康大众”的产生,有利于为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社会利益整合奠定共同的利益基础,有利于缓和各种摩擦、矛盾和冲突;而“小康大众”数量的扩大则有利于实现共同富裕。从中国国情看,“小康大众”应当包括多数从事农耕和兼业的农业劳动者、绝大多数企事业单位的工薪阶层、所有职业知识分子和专业技术人员、普通的政府公务人员以及各种拥有一定资产从事合法劳动的非公劳动者等。在中国这样一个以农业人口占大多数的国度内,现农业人口的生活水平的提高是形成“小康大众”的关键。因而,缩小城乡收入分配差距也成了社会利益整合的关键。

二要健全公平竞争机制。这就要建立合理的公民收入流动机制,给每一个人提供一个公平的竞争机会,使得每一个人都能通过努力工作和平等竞争而提高自己的收入。这种机制的确立有利于缓解收入不平等所产生的压力和冲突。

三、重视精神财富,也要重视物质财富的根基作用

由上所述,精神财富在社会财富中的地位愈来愈重要,并日益成为推进财富积累的重要动力。因此,我们在创造社会财富的过程中万万不可忽视精神财富的作用。

一是要重视非物质无形资产财富诸如人力资本、法治建设、知识产权等的积累。既然非物质无形资产财富的积累是当今社会财富的主要来源,我们一定要克服重有形物质财富,轻无形精神财富的种种片面财富观。诸如:重物权,轻知识产权;重硬件,轻软件;重资源开发,轻技术开发;重生产,轻品牌;重硬实力,轻软实力;重实体经济,轻虚拟经济;等等。不根本转变这些片面的财富观,在经济知识化、全球化、虚拟化的大潮中,就很难取得主动权。

我们要由过去的侧重物质财富生产逐步转向重视对无形资产财富的积累。普及教育,加强法治,无疑是增加无形资产财富的重要举措。据世界银行报告,在低收入国家,每年为每个义务教育的小学生投入51美元,但人民若平均多接受一年教育,人均无形资本就可提高838美元。投入产出比达16倍。法治指数若能提高一个数字,低收入国家人均财富总值就可增加111美元,中等收入国家则可增加481美元。[12]提高教育水平与法治程度是致富的关键。实践已经证明,法治的不健全和教育水平低下,势必造成大量财富的流失。而调整产业结构,把投资热点转向高技术产业、文化创意产业以及现代服务业为主的第三产业也是发展无形资产财富一项重要举措。

二是要破除“GDP崇拜”情结。这是一种唯国内生产总值至上的心态。对 GDP崇拜的实质是对物质财富的崇拜。持这种心态的人往往误把GDP等同于物质财富,把推进本国经济发展定位于追求GDP增长,把GDP作为考核官员政绩的一个重要指标。实践表明,GDP崇拜对经济发展有百害而无一益,是一种注重增长指标而忽视经济实际发展、忽视所付出的代价、忽视财富实际增长的错误观念,具有明显的历史局限性,必须予以坚决谴责、抛弃。否则将难以确立全面的社会财富观,保证社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

诚然,我们也要妥善处理无形的精神财富与有形的物质财富的辩证关系,不能以无形的精神财富去遮蔽有形的物质财富,从而导致两者的背离。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关系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依据历史唯物主义观点,虚拟经济作为反映实体经济的符号,必须以实体经济为基础。然而,在实际的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人们往往产生错觉,误认为虚拟的股票、证券等可以支配实体经济,虚拟的经济手段就是一切,如恩格斯所说:“经济的、政治的和其他的反映同人的眼睛中的反映完全一样,它们都通过聚光透镜,因而表现为倒立的影像——头足倒置”[13],“金融市场也是如此。金融贸易同商品贸易一分离,它就有了——在生产和商品贸易所决定的一定条件下和在这一范围内——它自己的发展,它自己的本性所决定的特殊规律和独特阶段。……这样金融贸易对于生产的反作用就变得更为厉害而复杂了”[14]。恩格斯指出,为看清其中的真正关系,我们需要“一个使它们在观念中又正过来的神经器官”。[15]这里所说的“神经器官”,即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唯物史观。

许多经济危机的产生就是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相背离的结果。2008年爆发的美国金融危机的根源就在于此。雷曼兄弟公司申请破产、美林贱卖、美国国际集团(A IG)被美联储救助,一连串事件标志着次贷危机继续深化,引发了全球金融市场的剧烈震荡。这次次贷危机充分暴露了美国金融与产业结构的所有软肋。

这次百年不遇的全球金融危机带给我们深刻的教训和启示,它告诉我们:其一,金融市场不可能实行完全自由化,必须反思金融企业混业经营的风险控制问题。其二,金融监管要与金融创新同步。金融创新是一把双刃剑,既孕育着机会,又意味着超高风险与之共存。在金融创新的同时,金融监管必须立即跟上。其三,金融市场开放要更加谨慎。金融市场必须与国际接轨,但国际接轨不等于完全开放。对于一个金融技术还不很发达的发展中国家来说,设置相应的市场准入条件很有必要,要对试图进入本国市场的金融业务进行区分,加以限制,以加强自我保护,增强抵御风险能力。其四,管理好国民财富,对外金融投资要慎之又慎。要管理好外汇国民财富,要建立严格的境外投资特别是金融投资的审查制度和问责制度;要把有限的财富积累用在国内发展和改善人民生活所急需的各个方面,以避免被投机资金利用,造成国民财富贬值。其五,政府在维护金融市场稳定方面要及时作为。市场不是万能的,即使是市场高度发达,市场主体高度成熟的美、英等国,市场机制依然存在巨大漏洞。向来自称“市场经济规则捍卫者”的美国政府在危机来临之际也毫不犹豫地对金融市场进行直接干预。在当前全球金融动荡和自身金融市场制度不健全的内外环境条件下,新兴市场经济国家尤其要重视对金融市场安全稳定运行的监控、干预和救助。凡此种种,无不涉及妥善处理好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关系,我们不能被虚拟经济的泡沫所迷惑,而动摇实体经济的根基。

注释:

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76页。

②③《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人民出版社1973年版,第442、443页。

④奈斯比特:《大趋势——改变我们生活的十个新趋向》,新华出版社1984年版,第21页。

⑤尼科·斯特尔:《知识社会》,上海译文出版社1998年版,第227页。

⑥[12]朱相远:《树立现代财富观——重视非物质无形资产财富的价值》,《光明日报》2006-5-15。

⑦⑧《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35页。

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28页。

[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71页。

[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75页。

[13][14][1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99、700、69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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