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兵器考

周豪杰

(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南充637002)

关羽兵器考

周豪杰

(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南充637002)

蜀汉大将关羽,以其忠义勇武成为当世名将,随着时间的发展更是成为后世崇拜的偶像,被尊为“武圣”,和“文圣”孔子平起平坐。关羽冲锋陷阵使用的兵器也成为后世学术界积极探索的课题。

关羽;青龙偃月刀;关羽崇拜

在人们心中,关羽总是赤面美髯,胯下赤兔马,手提青龙偃月刀,俨然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古代大将军。这是文学艺术中的关羽形象,而真实的关羽真的会使用青龙偃月刀吗?笔者从多个角度分析,试图解析关羽兵器之谜。

一、青龙偃月刀的时代和可行性

刀作为古代运用最广泛、使用时间最长的兵器,和人类一样,有着悠久的历史,其发展也带有鲜明的时代性。

南北朝时期陶弘景所著的《古今刀剑钟录》记载:“夫刀剑之由岀已久矣,前王后帝莫不铸之。”[1](P67)河图曰:“黄帝时,蚩尤造立刀戟。”二仪实录曰:“刀之制,自黄帝与蚩尤战即有之。”由此可见,刀早在原始氏族公社时期就有了。新石器时代出土的文物中就有很多蚌刀和骨刀。这一时期的刀只作为生产工具使用,并未被当做兵器。1975年甘肃东乡马家窑出土的商代铜刀,距今约5 000年,是目前已知最早的中国铜器之一。但是铜刀较脆、易断,不适用于战场,仍然主要作为生产工具使用。《道德经》记载:“过此以往将争刀锥之末。”这里将刀和锥放在一起,可见到在人们心中仍然跟锥一样,属于生产工具的范畴。到了秦汉时期,古老的战车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骑兵成为战场上的主力。刀因其脊背厚、刃口薄便于在马上劈砍而被广泛使用。这一时期的刀已经是铁制的了。春秋时期,我国就出现了铁器,到了秦汉时期,冶铁业已经有很大的发展。但至今为止,两汉时期出土的刀大多数是环首刀,而不是青龙偃月刀之类的长柄刀。环首刀的长度在100厘米左右,比青龙偃月刀要短好多。东汉苍山出土一把铁刀,属于环首刀,刀长111.5厘米,根据刀上刻得铭文可知这是公元112年所造。南北朝时期,军队中刀的配备,仍以环首刀为主。唐代以前,在考古中还没有出土类似于青龙偃月刀的长柄刀。唐代以后,刀的种类逐渐增多。《唐六典》武库令中有刀制,刀有仪刀、鄣刀、横刀和陌刀。北宋《武经总要》中出现了和青龙偃月刀相似的屈刀和眉间刀,并伴有插图。明代《武备志》记载了作为长柄刀的钩镰刀和偃月刀。可见,青龙偃月刀应该出现在唐宋以后,作为三国大将的关羽是不可能使用的。另外偃月刀过于笨重,不适合灵活作战,所以只用来操练,而不用于实战。在明清武举考试中,偃月刀是其中一项科目。考生也不需要舞动,只要将其举起来就算合格。

青龙偃月刀属于长柄刀,在马上砍杀受到很多历史条件的制约,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马镫的发明。马镫的使用对骑兵的发展至关重要。有了马镫,骑士才能很好地控制战马,和战马合二为一,充分发挥长柄刀的技能。换句话说,没有马镫,骑士就不可能在马背上使用青龙偃月刀。中国最早的马镫出现在晋代。世界上公认的最早的马镫,是湖南省长沙市出土的西晋永宁二年(公元302年)的陶俑骑士的坐骑所佩戴的马镫。马镫位于陶马鞍的左侧靠前鞍桥处,是一个三角形的马镫,而马的另一侧则没有马镫,——这是一个单镫。由此可见,这个马镫只是供骑士上马时使用的,而骑士上马后则不再使用马镫。没有配备完整马镫的战马,骑士是不可能骑在上面挥舞长柄大刀冲锋陷阵的。所以关羽生活的时代没有马镫,直接否认了关羽使用青龙偃月刀的可能性。

二、关羽兵器的演变过程

关羽的兵器应该是长矛或者长剑之类的武器。《三国志·关羽传》记载:“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遂解白马围。”这里用了“刺”字,而不是“砍”或者“剁”,由此可见关羽使用的应该是刺杀工具,而不是青龙偃月刀。至于“斩其首还”应该是用腰间的佩刀之类,即环首刀。在当时官吏都有佩环首刀的习惯。《三国志·魏书·袁绍传》记载:董卓欲废汉少帝刘辨,立陈留王刘协,想拉袁绍一起干。两人话不投机,袁绍“横刀长辑而去”。《三国志·吴书·甘宁传》记载:凌统想借吕蒙家宴之机用“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办法杀甘宁报杀父之仇,“酒酣,(凌)统乃以刀舞”,而甘宁早有防备,“宁起曰:宁能双戟舞”。而吕蒙“操刀持楯,以身分之”。《三国志·吴书·周瑜传》记载:赤壁大战前夕,孙权为表示抗曹的决心,“拔刀砍前奏案曰:诸将吏敢复有言当迎操者,与此案同”。由此可见,东汉末年,官吏的确都有佩刀的习惯。关羽随身佩戴一把环首刀,也就不足为奇了。南朝陶弘景的《刀剑录》记载:“关某为先主所重,不惜身命,自采都山铁为二刀,铭曰‘万人’。及败,投之水中。”[2](P112)这里所讲的两把“万人”刀,应该是佩刀。这是最早记载关羽使刀的文献。

关羽使用的兵器一直被后世学者积极探讨。第一个明确指出关羽兵器的是唐代诗人郎士元。郎士元在《关羽祠外送高员外还荆州》中写道:“将军禀天姿,义勇冠今昔。走马百战场,一剑万人敌。虽为感恩者,竟是思归客。流落荆巫间,裴回故乡隔。离筵对祠宇,洒酒暮天碧。去去勿复言,衔悲向陈迹。”“一剑万人敌”第一次明确指出关羽使用的兵器是剑。但是后人却偏重于南朝陶弘景的说法,一直认为关羽的兵器是刀。到了宋代,人们正式把关羽的兵器定为大刀。南宋龚圣与在《宋江三十六人赞》中写道:“大刀关胜,岂云长孙?云长忠勇,汝其后昆!”两宋年间,由于契丹、西夏、金等少数民族政权对中原王朝和百姓造成了很大的威胁,人们正统的思想越来越强烈。官方和民间都奉刘备建立的蜀汉政权为正统,都将曹操视为篡汉的“逆贼”。所以舍弃强大的曹操而一生追随实力相对弱小的刘备的关羽,成为万人敬仰的英雄。在这里,使用大刀的关胜被看作关羽的后人。可见,关羽用大刀已经成为人们的共识。在宋元话本里,关羽的兵器被定为大刀。元代话本《三国志平话》中,关羽四处征战,冲锋陷阵都是使用大刀。到《三国演义》里,关羽的大刀正式定名为青龙偃月刀,以致后世称之为“关刀”。

三、关羽崇拜和青龙偃月刀

关羽在世之时,仅仅作为蜀汉的一员大将,可在他死后,地位不断抬升,一直到被后世加封为“武圣”,其地位可谓是至高无上,只有被尊为万世师表的孔子才能与之比肩。在关羽地位不断上升的过程中,其使用的兵器也在随之发生变化,最终被定型为青龙偃月刀。

关羽地位的抬升是从宋代开始的。在唐代以及北宋前期以前,关羽虽然进入了武成王庙,但仅仅是作为从祀的六十四将之一,并没有特殊的地位,其身份只是配享。但是从北宋开始,封建统治者不断褒奖关羽,关羽的地位便不断提高。北宋王朝自始至终都没有完成一统天下的局面。从早期开始就有契丹人建立的辽、党项人建立的西夏等少数民族政权相继兴起,威胁北宋的边疆。尤其是契丹族建立的辽在北宋建立之前就占据了幽云十六州,直接威胁到北宋统治的心脏地区。北宋统治者多次出兵,意图收复幽云十六州,但都是以损兵折将而告终。北宋建立以前是处于“有枪便是草头王”的五代十国时期,所以北宋统治者一直不信任武将,奉行重文轻武的基本国策,实行更戍法使得兵不识将,将不知兵,部队无法正常训练。所以对外少数民族的战争中接连失利,这有又使北宋统治者“国危思良将”。集忠义和勇武为一身的蜀汉第一上将关羽便成为北宋统治者崇拜的偶像。早在宋神宗时开始就开始褒奖关羽。宋徽宗更是多次加封关羽,《宋会要辑稿》记载:“徽宗崇宁元年(1102年)十二月封武惠公,大观二年(1108年)进封武安王。”“这是关羽死后首次被封建统治者封王。”[3]宋徽宗在宣和五年(1123年)又加封“义勇”二字。宋徽宗连续对关羽加封,直至封王,可谓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使关羽进入宋朝的《正祠录》成为享受国家祭祀的正神。以后历代统治阶级巩固其政权也随波逐流,不断加封关羽。明朝万历年间对关羽的两次加封,也同样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万历六年(公元1578年),经右都御史潘季驯奏请,明神宗加封关羽“协天护国忠义大帝”的尊号,特颁衮冕,赐庙额为“显佑”。关羽从侯爵升到了帝号,地位更加尊崇。万历四十二年,明神宗再次加封关羽“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这个封号充满了佛教和道教的色彩,可见关羽在我国两大宗教中的地位获得了封建统治者的官方认可。清雍正八年(公元1730年),雍正皇帝正式加封关羽“武圣”的尊号。关羽从此与“大成至圣先师”孔子平起平坐”,地位无比尊崇。到了清光绪五年(1879年),光绪皇帝又加封关羽“宣德”封号,至此,关羽的封号是“忠义神武灵佑仁勇显佑护国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帝君”[2](P78),共计26字,达到了历史上对关羽封号字数最多、规格最高,关羽也被封建统治阶级抬到了至高无上的程度。

在宋代以前,关羽的兵器一直不确定,一直是刀剑等一些模糊的猜测记载。宋代才被定为大刀,这与关羽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和地位是密切相连的。此时的关羽已经不再是一个历史人物了,而是一个万众崇拜的英雄了。英雄在人们心中必然会有一个完美的形象。关羽作为一名武将,必然是威风凛凛。所以在人们心中普通的刀剑已经不能和威风八面的关羽相称,作为上将军的关羽要有一个合适的兵器才行,大刀成为一个理想的选择。而偃月刀的特殊性尤其符合关羽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所以的话可能因为青龙偃月刀的形制看起来非常霸道,配合历史上一些传说,可能也对明星这个效果也更为显著”[4]。而这一时期在民间,关羽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也在迅速提升,这是与人们经历的历史现实是紧密联系的。女真人建立了金朝灭掉了北宋;蒙古人入住中原,建立了元朝并且灭掉了南宋;封建社会后期惟一一个由汉族建立的政权明朝灭亡后,女真族又建立了清朝。尤其是元朝实行民族歧视政策,清廷入关后又强行推行剃头易服政策、大兴文字狱。这一切使得人们心中传统的华夷之辨和追求正统的思想和关羽匡扶汉室、忠义勇武的英雄形象联系一起,“请关羽出来伏魔—扫除‘虏夷之患’”[5],进一步推动关羽崇拜在民间的发展。清代统治者为了维护统治,用关羽去淡化抗金名将岳飞,将关羽封为“武圣”,也是在这一时期,关羽崇拜达到了高峰。明清时期的小说家也给关羽的兵器取了一个很威风的名字——青龙偃月刀。

[1]杨泓,于炳文,李力.中国古代兵器与兵书[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

[2]蔡东洲,文廷海.关羽崇拜研究[M].成都:巴蜀书社,2001.

[3]王齐洲.论关羽崇拜[J].天津社会科学,1995,(6).

[4]刘丹.关羽真的用过青龙偃月刀吗?[J].半月选读,2009,(18).

[5]吴松,易素贞.关羽崇拜现象形成的原因探析[J].华北科技学院学报,2002,(4).

Testimony of Weapons Guan Yu

ZHOU Hao-jie

(College of History and Culture,China West Normal University,Nanchong637002,China)

Guan Yu in ancient Shuhan,with his loyalty and patriotism becomes contemporary giant,along with time of development and then the idol of later generations,paralelled with“WenSheng”Confucius.Guanyu′s weapons also yields actively explored topics later.

Guan Yu;Green-dragon and crescent-moon blade;Worship of Guan Yu

K207

A

1008—4444(2011)01—0049—03

2010-20-20

周豪杰(1982—),男,河南西平人,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09级专门史专业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刘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