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乐芳
(洛阳师范学院公共外语教学与研究部,洛阳471022)
谈《五号屠场》中的戏仿手法
赵乐芳
(洛阳师范学院公共外语教学与研究部,洛阳471022)
通过研读《五号屠场》,从后现代主义元小说角度出发,对这部作品中的戏仿技巧进行分析,指出冯内古特打破了传统的小说写作模式,为小说这一文学形式发展做出了贡献。
《五号屠场》;后现代主义;元小说技巧;戏仿
库尔特·冯内古特是美国著名的后现代主义小说家。他的代表作《五号屠场》采用后现代主义元小说叙事技巧。小说的主要内容是通过一个傻里傻气、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主人公比利的眼睛来观察战争,叙述了二战中英美联军为了尽快结束战争,炸毁了德国的德累斯顿这座具有悠久历史和高度文明的不设防的城市,致使十三万五千多人葬身火海,千年文明毁于一旦。作品通过对比利在二次大战前后惨痛经历的描写,反映了战争给人类造成的创伤和人们强烈的反战情绪。《五号屠场》用一种新的方式极大地改变了传统的历史主义写作。本文主要介绍《五号屠场》中元小说叙事技巧之一:戏仿。
戏仿,又称谐仿,是在自己的作品中对其他作品进行借用,以达到调侃、嘲讽、游戏、甚至致敬的目的。早期的许多小说中都使用过戏仿。但是在后现代小说中,戏仿被广泛用作元小说叙事技巧来自觉地、系统地标榜小说技巧的地位。后现代小说颠覆了传统小说,通过使用戏仿来表达担心、忧虑。戏仿具有互文性或者说元小说性,也具有幽默、荒谬的特性。传统小说注重发展互文性或元小说性,但是忽视了戏仿的荒谬面,而这却是戏仿与其他的互文手法如暗指、引用的主要不同之处。
在《五号屠场》中,冯内古特把耶稣的许多特点转移给比利,比利可以被看成是对耶稣基督的戏仿。“在比利的小卧室的墙上挂着一个极其恐怖的耶稣受难像,在比利童年的几乎每一天,他都注视着折磨与可怕的伤口。一名外科医生或许会羡慕艺术家对于耶稣的所有伤口的再现——枪伤、刺伤、钉子钻的洞。比利的基督死得很恐怖、很可怜。”冯内古特对于耶稣的死做了评价:“他很可怜。”在书中,“他很可怜”是小说中罗兰对比利的评价。同样的评价证实了比利与耶稣的相似之处。
在去往战俘营的火车车厢上,比利又和十字架联系在一起。“比利缓慢地躺下,紧紧抓住角落里倾斜的横撑,尽量使自己不压到那些躺在地板上的人。”“比利靠在横撑的一角,用一只蓝白色的手抓住换气扇的沿,自己和横撑构成一个十字。”这种场面暗示比利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和虐待,再一次证明了他和耶稣的相似。比利经常遭到罗兰的辱骂和殴打,罗兰把他当成负担。令人感觉荒唐的是,罗兰死后,大家认为比利有责任。保罗完全误解了比利,开始不断地向比利复仇。而圣经中的耶稣同样是一个无辜的人,由于敌人的辱骂与不解,他选择接受死亡。比利的死和耶稣的死惊人的相似。就像耶稣预知自己的死一样,比利也知道自己死亡的时间。当他要死的时候,“他坦白地告诉众人,杀害他的将是一个离这里不远的老人。”这令读者联想到“最后的晚餐”中,耶稣告诉门徒他知道要杀他的人是谁。然而,在整个小说中,比利只是耶稣的后现代戏仿,他是一个滑稽、可笑的角色。冯内古特用这种技巧来解构基督精神。比利与耶稣的相似点由于他们的不同点而被颠覆。
在小说中,比利是一个木偶一样的人物,一个反英雄。他看起来很滑稽,经常受人嘲笑。在多发玛多星球,他浑身赤裸,被放在动物园中展览,被剥夺了人类的尊严。冯内古特塑造了一个被外星力量控制和嘲弄的“新的耶稣”形象。在旧约中,亚伯拉罕的后代燃烧灯笼来给上帝献祭,从而拯救自己。耶稣的死也是一种献祭。但是比利的死既不是献祭,也没有任何拯救意义。另一个差异是,比利宣扬的多发玛多人的观点不会帮助人们改变生活。他们宣传:“过去、现在、将来存在并将永远存在。”“如果有一天我们看到可怕的战争,我们束手无策,所以我们不要看,忽视它们。”从多发玛多人那里,比利学到了逆来顺受。因此,比利只是对耶稣的戏仿,对于耶稣的东施效颦,使人们意识到在这个荒谬、无序的世界中,人们对任何宗教都失去了信仰,因为这些都不能把自己从精神劫难中拯救过来。
1967年,在女儿结婚典礼的晚上,比利被飞碟劫走,穿越时间轴到达多发玛多星球,并被关在动物园里供人观赏。比利在地球上并不很快乐,他觉得在多发玛多星球的几年里,他算得上是快乐的。当多发玛多人绑架了一个性感的女影星蒙塔纳,并把她放到动物园作为比利的同伴,比利十分开心。多发玛多星球远离地球,它是冯内古特想象的一个虚构的世界,在那里他和比利可以获得慰藉,逃避无情的现实。在比利看来,这是一个“和平”的星球。这里是没有战争和罪恶的伊甸园。当比利第一次和蒙塔纳共度春宵时,他们都赤裸着。“比利和蒙塔纳看起来像亚当和夏娃,生活在完美世界中。”他从多发玛多人那里得到启示:宇宙间的真理就是“每一种生物和每一个星球都是一部机器。”而当他回到地球上,他就像亚当被驱逐出伊甸园一样。从此以后,比利确信自己有向地球人宣扬新的福音的使命。“地球人如果努力,有一件事是可以学会的,就是忽略可怕的事情,关注快乐的事情。”比利意识到多发玛多星球不是一个和平的地方但却可以成为他逃离外界苦恼的避难所,因为比利可以忽视痛苦的时光,选择在这个星球上的美好的记忆。“在多发玛多星球上,没有人对耶稣·基督感兴趣,只有达尔文的想法能够吸引他们——他认为死亡就是死亡,是一种进步。如是而已。”所以在《创世纪》中,这个星球不能成为伊甸园。比利和蒙塔纳也不是圣经中天真的亚当和夏娃。因为比利仅仅是一个滑稽的反英雄。他既不能伤害他的敌人,也不能帮助他的朋友。而蒙塔纳只是一个色情影星。
在《五号屠场》中总是出现亚当和夏娃的形象。“如果你向里面望去,你会看到亚当和夏娃。”“比利在想象:每个人都变成了婴儿。大家都毫无例外地策划着创造两个完美的人——亚当和夏娃。”“他们都赤身裸体。他们都天真无邪,热切地想当正派人。”读者会对着突如其来跃入纸面的名字感到迷惑,伊甸园中亚当和夏娃的形象变得陌生,产生了荒谬、可笑的效果。在冯内古特看来,整个世界是扭曲的,失去了理智,所以需要瓦解旧的世界,重建新的伊甸园。后现代中的伊甸园只是对圣经中的伊甸园的戏仿,因为冯内古特不相信任何宗教能把人们从这个荒谬的世界中拯救出来。戏仿的使用解构了圣经故事和耶稣的形象,帮助人们解读二战后人们对上帝、基督教和任何宗教的看法。往昔的坚信不疑已经变成愤怒的怀疑。基督的变形被大量用于表达滑稽的概念。很多作家对基督教进行严肃的批评,甚至有一些作家开始自创宗教。通过对基督教的批评,冯内古特揭示了所有的宗教都是虚假的谎言和神话。他沉迷于自己的小说写作过程中,他建立了一个虚构的世界来治疗自己和比利的精神分裂。
《五号屠场》驳斥区分真实历史和小说的一般方法。冯内古特对于官方历史写作中的事实表示怀疑。然而,怎样暴露真实历史事件和小说?冯内古特在《五号屠场》中戏仿了官方的历史写作的过程,以此暗示由于各种原因历史可以被小说化。在第三章,一个滑稽的摄影师给比利和美军拍照:
包括比利在内的美国人,在街上进行一场游行。一名德国摄影师、带着莱卡照相机的战地记者给比利和罗兰的脚摄影。两天后,照片被作为美军凄惨装备的证据被广泛传播,虽然美军一贯以富有著称。
摄影师想要点更活泼的——一幅真的战俘的照片。卫兵们就给他表演,他们把比利扔到灌木丛里。当比利出来时,他的脸上带着愚蠢的善意,他们用冲锋枪威胁他,好像他们正在俘获他。
第一张照片可以看成是对真实发生的历史事件的戏仿,德国摄影师是对史料编撰者的戏仿。德国摄影师想要一张被俘的美国士兵的照片,所以卫兵给他演了这样的场景作为宣传。这种表演颠覆了真实摄影的本质,也是对史料编撰者对历史事件的挑选和改变的戏仿。通过设计这种幽默滑稽的场景,冯内古特怀疑历史事实和历史描述。他揭示了历史可以被写成小说,或者更精确地说成“史学元小说”。
《五号屠场》中有一个和比利同住一个病房的人——一个哈佛大学的教授、美国空军的官方历史学家拉姆福德。冯内古特创造了这个人物来戏仿一些权威的历史学家。拉姆福德是一个滑稽、年老但精力充沛的人,他娶了一个年轻的没文化的女孩。“他对她知之甚少,但是她是他在公共场合表明他是一个超人的又一个证明。”,“他的最受欢迎的书是关于性和65岁以上的男人的奋力运动。”当他正在试图把一本27卷的官方二战空军的历史书压缩成一卷具有可读性的关于二战空军的历史书时,他遇到一个问题:
问题是在长达27卷的官方二战空军的历史书中根本就没提及德累斯顿轰炸。虽然这是一场嚎叫着的胜利,这场战争却在战后被保密多年。美国人并不知晓。但是对于德国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当然,对于曾占领过,并仍旧在德累斯顿的俄国人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
然而,拉姆福德说,在23年后,“美国人还是知道了这个秘密,现在很多人知道这场战争比广岛战争还要严重。”所以他觉得要在书中添加点新的东西,从空军官方的立场看也会是全新的。为什么美国政府要保密这么久?拉姆福德的答案听起来很讽刺:“怕一些正在流血的心认为这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政府断然拒绝公布关于德累斯顿大轰炸的信息,只说这属于机密,冯内古特好多年后才知道这次大战的实际毁坏规模。在一次采访中,冯内古特说:“当我们参战的时候,我们原以为政府尊重生命,尽量不伤害无辜的平民等等。但是德累斯顿没有任何战略价值,有的是一城的平民,可是盟军却轰炸了它,直到它化为灰烬。然后他们撒谎,所有这一切令我们吃惊。”通过创造这个角色,冯内古特解构了官方历史文件的“真实”,揭露了史学家有挑选历史事件作为史料或不作为史料的权利。
冯内古特对杜鲁门的陈述和大卫·欧文的《德累斯顿的毁灭》的序言做了戏仿。所有的官方历史资料都持一个立场:德累斯顿大轰炸是可以被接受的,虽然它是一次大屠杀。“我想欧文先生一定很清楚地记得,当他描绘德累斯顿平民被杀的可怕的画面时,德国的一号和二号机器人炸弹与此同时正在英国着陆,对男人、女人和儿童毫无例外地进行杀害,也会记得布痕瓦尔德集中营被杀的同胞和‘考文垂’号的沉没。”在冯内古特看来,正是这些资料和历史家掩藏了轰炸的灾难性结局,误导了盟国的人民。冯内古特以戏谑的手法颠覆了历史文件的“真实”。事实上,无论这些是文件、亲眼见证的事实还是其他的历史作品都是过去的代表,也是我们通往过去的唯一途径。
在长达半个世纪的小说写作过程中,冯内古特极大地影响了美国小说,为小说这一形式注入新的思想和形式。冯内古特使用元小说揭示小说本身的虚构性,检验小说与事实之间的关系,他认为现实已不是19世纪的小说家所要考虑的,也不是19世纪的读者所要体验的。通过使用元小说技巧,从而揭示了在后现代社会思想和行动的不确定性。他的小说关注历史、人类和世界。《五号屠场》是元小说运用的典范,证明冯内古特不仅是一名黑色幽默小说家,也是一名后现代作家。戏仿手法的使用,解构了传统宗教和官方历史写作的“真实”,质疑历史陈述的过程,揭示了历史可以写成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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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ody in Slaughterhouse Five
ZHAO Le-fang
(Dept.of Public Foreign Languages &Research,Luoyang normal University,Luoyang 471002,China)
The thesis will work on the technique of parody in Slaughterhouse Fiv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etafiction,pointing out that Vonnegut's novel writing breaks the traditional model for the novel.This literary form contributes to the development of“novel”.
Slaughterhouse Five;postmodernism;metafictional techniques;parody
I106.4
A
1009-8976(2011)01-0105-03
2010-09-20
赵乐芳(1980—),女(汉),辽宁大连,助教主要研究英语语言文学和比较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