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末年肃顺对清廷中枢决策体制之影响

2011-08-15 00:51宋希斌杜晓燕
大理大学学报 2011年9期
关键词:军机处咸丰大臣

宋希斌,杜晓燕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西安 710049)

咸丰末年肃顺对清廷中枢决策体制之影响

宋希斌,杜晓燕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西安 710049)

肃顺是咸丰末年对朝政最具影响力之大臣。咸丰朝时,由于军机大臣不堪重用,肃顺凭借自己过人的才华开始在清代政坛崭露头角,成为咸丰帝倚重之臣。至“祺祥”时期,肃顺达到了权力的巅峰,将军机处置于自己的直接控制之下,极大地影响了清廷中枢决策体制。

咸丰;肃顺;中枢决策体制

肃顺可谓咸丰末年对朝政最具影响力的大臣。俄国人伊格那提耶夫将肃顺评价为“有权势的肃顺是与欧洲为敌的头号坏蛋”〔1〕。章士钊曾言:“当时(咸丰)朝政机枢,盖全掌于肃顺一人之手”〔2〕。彼时详情如何?学界尚未有论述者,故撰文以求教于方家。

肃顺(1816-1861),满洲镶蓝旗人,爱心觉罗氏。字雨亭(又字豫亭、裕亭)。生于嘉庆二十一年十月初八日。清太祖努尔哈赤之侄济尔哈朗七世孙。肃顺虽位列“天皇贵胄”,但其早年闲散无事,每日游荡街头,以无赖自居,“严冬,(肃)顺盘辫,反披羊皮裘,牵狗走街头”〔3〕92,“好为狭邪游,惟酒食鹰犬是务,无所知名”〔4〕17。但是,肃顺与一般的不学无术的八旗浪荡子弟不同,他“习知京师五城诸坊利弊”〔5〕45,“接人一面,终身能道其形貌;治一案牍,经年能举其词”〔3〕93。加之其为人豪爽,“最喜结交汉人,……其时江浙间跅弛不羁之士,辄延致上座,罄折而请焉,家虽不裕,挥霍不少吝,大有孔北海座客常满,樽酒不空之慨。”〔5〕46所以,肃顺获得了不少人的欣赏。先有郎中墨裕为其谋官,后有步军统领恒倭“荐其才”〔3〕92。肃顺因此获得咸丰地的召见,召见时肃顺“请严禁令,重法纪,锄奸宄,皆当商议,遂获心简”〔3〕93。肃顺开始步步升迁,咸丰五年之后仅仅四年时间,他就由一个御前侍卫,升为户部尚书,令“廷臣咸侧目”〔6〕11699。

肃顺之所以被重用与咸丰时期军机处地位的降低有直接关系。军机处本是清廷中枢决策体制中的一个重要机构,但因咸丰朝时入职军机处者多尸位素餐之辈,难堪大任,故咸丰帝被迫改弦易辙,将要政交付御前大臣,“比国事日亟,上知宰执无能为,颇任宗室及御前大臣,枢密之权渐替”〔7〕213。一批满族亲贵,如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及肃顺等渐被重用。载垣和端华被咸丰帝“引入军机,共参要政”,但二人“汉文不甚通达,且自觉才短,对于咸丰帝的意见,多不能发展,知肃习汉文,又多知历史风俗利弊,遂合荐其才可大用”〔5〕46。咸丰五年夏,载垣、端华“荐肃顺入内廷供奉,尤善迎合上旨”,“上稍与论天下事”〔4〕17。此后,肃顺遂得以脱颖而出,成为三人的核心,“端华之所为,皆肃顺使之,而载垣又为端华所使”〔4〕18。此后,肃顺逐渐大权在握。

李慈铭曾言:“长洲在枢府,时御前某大臣骄甚,凡枢臣拟旨,径取笔涂抹之。长洲虽不敢违,然默然自守,不肯曲附。而同官如匡公源、穆公荫、杜公翰、文公祥,尤恭谨承顺恐后。于是,枢柄尽移于御前诸贵,而长洲终以不为所喜,受其排挤云”〔7〕213。“御前某大臣”即指肃顺〔2〕94,“长洲”则首席军机大臣彭蕴章也。李慈铭所记肃顺涂改军机大臣所拟旨意之事,虽未见确凿证据,然在“上谕档”却有旁证可资证明。

咸丰十年八月二十三日,咸丰帝发到军机处两道任命官员的朱笔,分别为“河南河北镇总兵员缺著牛浩然补授”、“甘肃肃州镇总兵员缺著万福补授”〔8〕551。随之一同交到军机处的还有一纸朱笔,内容为“朱笔与肃顺看”〔8〕551,意即征求肃顺之意见。由此可见咸丰帝对肃顺极其信任,因此枢臣所拟之旨肃顺得以见之亦算正常。同时,肃顺本人专断之个性也足以做出此事。肃顺年轻时多游侠之气,在咸丰朝政坛上曾掀起的几件大案,可知其个性是遇事果断、敢作敢为,又不乏专横跋扈、遇事偏执。据《清史稿》载:咸丰八年,英法联军犯天津,耆英随钦差大臣桂良、花沙纳往议约。耆英不候旨回京,下狱议罪,拟绞监候,肃顺独具疏请立予正法,上虽斥其言过当,即赐耆英自尽〔6〕11699。肃顺所提出理由是“况今尚有办理夷务之臣,若皆效尤,畏葸潜逃,成何事体”〔9〕969。大学士柏葰为先朝旧臣“,典顺天乡试,(咸丰帝)以纵容家人靳祥舞弊,命肃顺会同刑部鞫讯,谳大辟,上念柏葰旧臣,狱情可原,欲宽之。肃顺力争,遂命斩”〔6〕11670。户部为筹饷,印行纸币,铸行当百、当五百大钱,设置宝钞处、官钱总局分管其事。“肃顺察宝钞处所列‘宇’字五号欠款与官钱总局存档不符,奏请究治,得朦混状,褫司员台裴音等职,与商人并论罪,籍没者数十家。又劾官票所官吏交通,褫关防员外郎景雯等职,籍没官吏亦数十家”〔6〕11670。肃顺性格中的缺陷,咸丰帝深知之,曾在给载垣等人的朱谕中亲言:肃顺与俄人谈判时,“该尚书言语之间总不免激烈”〔8〕507。肃顺性格专横,凭借咸丰帝对他的信任,若对军机大臣所拟旨意不满则“径取笔涂抹”也在情理之中了。

所以,咸丰朝最具响力的大臣是肃顺,其言行可直接影响咸丰帝的决策。例如,咸丰八年,英法联军攻陷大沽,逼进天津,咸丰帝派桂良、花沙纳到天津议和,被迫签订了《天津条约》。该条约签订的消息传到北京,清廷官员一片反对之声。恭亲王奕訢认为,江岸通商“万不能准”,长江两岸“无论山川涉险之所,城邑扼要之区,处处皆中原大局所关,断不宜令夷人实逼此处。……设令别有要挟。……设令别有要挟,我将不许,则剿办更难措置;我将轻许,则精华悉获饱犬举;噬脐之悔,其何及矣”〔9〕950。吏部尚书周祖培、御史尹耕云、陈濬等数十人联名上书,列举公使驻北京之“八害”,主张以武力抵抗英法联军。5月13日,绵愉、载垣、端华奉咸丰帝谕旨,召集文武大员在外廷讨论和战大计。会上载垣、端华竭力主和,尹耕云则竭力主战〔10〕,并率官27人,与载垣“力争与朝房”〔7〕131。载垣与端华作为咸丰帝倚重的决策人物,他们的看法不能不对咸丰帝产生影响。所以,咸丰帝在朱谕中说“:朕意战甚易,战后防患难;抚虽定局,防患尤难。然则惟战而已。曰:不然,许内江祸尚缓,从容设备,暂示羁縻,不如抚;准夷酋之伪造钦差驻京,动受挟制,战扶两难,贻患无穷,不如战。两害相形取其轻,惟审时度势,应战则战,此时尚未到应战之时耳”〔9〕961。实际上是巧妙地否定了主战派的意见。结果当桂良等人允许公使驻京时,咸丰帝并未诉诸战争,而是批准了《天津条约》。主和之载垣、端华背后之人恰是肃顺。

肃顺之权势在“祺祥”时期,更是攀至巅峰。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七日,咸丰帝病逝于热河避暑山庄,临终前任命肃顺等8人为“赞襄政务王大臣”,确立了顾命大臣共同辅佐幼主治理朝政的政治体制。七月二十六日,清廷确立了“祺祥”的年号。“褀祥”时期,热河的决策体制之详情固不得为外人所知,百年后更无从寻绎。幸而民国年间有关“褀祥”政局的一批密札重见天日,使后人得以了解这段关键历史。

从密札中可知,咸丰帝病故初期,热河政局维持了表面的稳定,肃顺等八位赞襄政务王大臣“共矢报效,极为和衷,大异以前局面。”他们共同辅助幼帝,“诸事细心熟商”,“诸事维持妥贴,不啻调象伏虎”,“自顾命后至今十余日,所行均惬人意”。故而,作书者断定:“事势大局已定,似不致再生枝节”,“循此不改,且有蒸蒸日上之势”。咸丰帝死后所构建的的政体是“垂帘辅政,盖兼有之”,即赞襄政务王大臣与两宫太后共掌国政。就公文运转程序,即决策程序而言,肃顺等人原本计划奏章不呈递两宫太后阅览,谕旨由八大臣拟定后,太后只钤印,不得更改谕旨的内容。然而,此建议遭到西太后坚决反对。最后决定章奏呈览,谕旨由赞襄政务王大臣拟进,皇太后、皇上阅定后,母后加盖“御赏”印,皇帝(实即那拉氏)盖“同道堂”印,即文中所言“凡应用朱笔者,用此代之,述旨亦均用之,以杜弊端”。举例而言,曾国藩奏鲍超援救江西一折,即依照这一方式用墨笔批“赞襄政务王大臣奉旨览奏均悉”。至于简放人员,凡各省督抚等要缺,由赞襄政务王大臣拟名后,再请两宫懿旨裁决,其他人员则用掣签的方法。如七月二十四日,简放各省学政及崇文门正副监督,即由军机处将糊名签七八十支进奉御前,两太后坐两旁,皇帝居中掣签。掣下后再由各部堂官掣签以决定省分,然后将签上名字刮掉,再发下,御印存太后处〔11〕8。

该体制从表面看来似乎是两宫太后与赞襄政务王大臣互相牵制,以防专擅。然而,清廷的实权却掌握在以肃顺为核心的“赞襄政务王大臣”手中。就奏折呈递而言,清制奏折本应直达御前,禁止用副本关会任何个人和机构。但是,“赞襄政务王大臣”却擅自给吏部和兵部发送咨文称:“嗣后各路统兵大臣、各省督抚、学政及各省将军、参赞大臣、都统、副都、统办事大臣、帮办大臣、提督、总兵等,遇有拜发折报时,另备印文,开明所发折若干件,封片单若干件,用印封随折报交捷报处,以便本王查核。即希吏、兵二部由五百里分别转行传知,一体遵办可也”〔8〕266。此举应是肃顺等人在不许两宫太后阅读奏折之策失败后,所采取的一个转圜办法。通过各地方官员将发折件数及附单数目开明咨报捷报处的办法,可以防止两宫隐匿某些重要的奏折,从而避免“赞襄政务王大臣”在政治上陷入被动。就掣签选官而言,肃顺等人可将某些官缺之签擅自存留,不交两宫掣签。如户部左侍郎、太仆二缺的选任“,并未掣签,竞自留下”〔11〕11,以便安插亲信。同时,密札中尚有“贵处体统较前略降。以堂上较尊,闻有坐听立回之事”〔11〕11一语,在描述礼仪的表象下实际反映出的是军机处地位的下降。虽然该札作者将此归结为“未谙贵处旧式”之举,但从侧面反映了肃顺等人权力凌驾于军机处之上的事实。

可见“祺祥”时期之肃顺权倾朝野,本为中枢决策机构的军机处完全被肃顺等人控制,“诏旨皆出三奸之意,口授军机处行之”〔4〕18,“军机大臣皆拱手听命,伴食而已”〔4〕17。后世学者称“,肃顺权力之大,可以为所欲为”〔2〕93。

〔1〕〔俄〕A·布克斯基夫登.1860年《北京条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5:46.

〔2〕章士钊.热河密札疏证补〔M〕.文史,1963(2):94.

〔3〕费行简.近代名人小传“:肃顺传”〔M〕.台北:文海出版社,1918.

〔4〕〔清〕薛福成.庸庵笔记:卷1〔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

〔5〕许指严.清史野闻〔M〕.上海:国华新记书局,1935.

〔6〕赵尔巽.清史稿:卷387·列传第174〔M〕.北京:中华书局,1977.

〔7〕〔清〕李慈铭,吴语亭.越缦堂国事日记〔M〕.台北:文海出版社,民国二十五年(公元1936年).

〔8〕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咸丰同治两朝上谕档〔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9〕〔清〕贾桢.筹办夷务始末:咸丰朝〔M〕.北京:中华书局,1979.

〔10〕〔清〕尹耕云.心白日斋集:卷1〔M〕.出版地不详,光绪十年刊本.

〔11〕佚名.热河密札:近代史资料:第一辑〔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8.

Sushun's Influence on Qing Governmental Central Policy Making System at the End Years of Emperor Xianfeng

SONG Xibin,DU Xiaoyan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Xi'an Jiao Tong University,Xi'an 710049,China)

Sunshun was one of the most influential chancellors at the end years of Emperor Xianfeng.At that time,Sushun was entrusted with the important task by his extraordinary talent and also because other ministers of states (MS.Junjidachen)could not undertake their responsibilities.At the year of"qixiang",Sushun became the most powerful chancellor in imperial court,and directly controlled the Grand Council(junjichu).So,the central policy making system was greatly affected by Sushun in the years of Emperor Xianfeng.

Xianfeng Emperor;Sushun;the central policy making system

K8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2-2345(2011)09-0045-03

西安交通大学科研基金资助项目(SK2009046)

2011-06-03

宋希斌,讲师,主要从事清代政治史研究.

(责任编辑 袁登学)

猜你喜欢
军机处咸丰大臣
从驻扎大臣制度的演进看嘉道时期对新疆的治理
COURT CONFIDENTIAL
整饬、因循与苟且:驻藏大臣讷钦筹藏探论
从动机和效果角度培养学生的历史理解能力
《军机处二百年》
十里荷香赏荷归来
咸丰妙解写错字
转危为安的大臣
科学谋划 精准扶贫——“咸丰路径”的探索与实践
履职尽责铸造咸丰“人社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