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
(山东泰山学院,山东泰安271021)
心灵物语大地情怀
——张晨义《钻石人生》
张鹏
(山东泰山学院,山东泰安271021)
张晨义先生的散文集《钻石人生》饱蘸自然芬芳的浓墨建构了独特的情感空间。对美好生命的热烈礼赞,对一草一木的精细描摹,对春花秋月的深沉感喟,对岁月流淌的深情回眸,对理想人生的矢志不渝,对艺术世界的深切体悟,绵密而浑厚地经纬交织在一起,汇聚成蔚为大观的精神河流,记录了对大地的感恩和谢忱,勾勒出一幅幅鲜活的大地风情画。
张晨义;散文;自然情怀
散文是开启心扉的文体,一个人灵魂中最隐秘和最深沉的元素都会在散文写作中流露无遗。成功的散文写作必须凝聚生命的精气神,书写心灵的奏鸣曲,袒露自我的真性情,蕴藉浓郁的书卷气,因此,散文是作者心灵的试金石。我在阅读张晨义先生的散文集《钻石人生》时,深深沉浸在作者用饱蘸自然芬芳的浓墨建构的情感空间。对美好生命的热烈礼赞,对一草一木的精细描摹,对春花秋月的深沉感喟,对岁月流淌的深情回眸,对理想人生的矢志不渝,对艺术世界的深切体悟,绵密而浑厚地经纬交织在一起,汇聚成蔚为大观的精神河流,缓缓流淌在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心灵家园。尤其让我感慨不已的是作者那颗浸泡着自然芬芳的心灵,栖居在汶水之滨的张晨义,拥有敏感而朴素的自然之心,他用眼睛和心灵打量着故乡的山川、河流、树木、花卉、麦野、流云、雾霭,然后驱遣饱含诗意的文字,记录对大地的感恩和谢忱;他把清风流水和鸟唱虫鸣当做音乐,浸润在花开花落行云流水的天籁之妙中,仰观天地之大,俯察品类之盛,追寻恬淡的自然野趣。纯美的文字娓娓道来,勾勒出一幅幅鲜活的大地风情画。品读张晨义先生的散文,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梭罗的《瓦尔登湖》和《野果》,那种徜徉在无边无际的湖畔丛林中的精神自由与之息息相通;也令我想起苇岸的《大地上的事情》,那种悉心自然造化,敏感季令物候的质朴之心随时守望着遥远的地平线和葱郁的葡萄园。
汶河是一条钟灵毓秀的古老河流,肥城是举世闻名的肥桃之乡,那片沃土滋养着灼灼的桃花,蕴育着肥硕的嘉果,充满自然气息和花木芬芳。在这里求学、读书、写作的张晨义先生,浸染了这片热土的物华天宝的灵气,字里行间氤氲着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哲学意蕴,对真、善、美的天然渴求和永恒追慕流贯全书的行文中,浩瀚的激情和丰厚的学养源源不断地滋养着读者的心田。
在张晨义先生的散文集《钻石人生》中,弥漫着一股来自天地自然的清洌之气。龙山的皎洁秋月,汶河的粼粼波光,果园的秋雨梧桐,玉米的青葱挺拔,屋瓦的细雨流光,麻雀的淳朴无华,燕子的矫捷灵动,木瓜的懵懂清香无不跃然纸上,栩栩如生。这种关注大地上的一草一木的自然情怀仿佛来自庄子《南华经》的启示。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漫长的农业文明孕育出的中国古典哲学其实是以道法自然和天人合一作为神髓的。张晨义先生领悟了自然万物的美妙,他拥有一颗水晶般玲珑剔透的自然之心,他在一滴雨珠中感到了上帝的恩赐,在一片绿叶中参透了造物的神奇,在一片乱石中看到了自然存在的序列。他的此类散文往往语言精致文雅,深得梁实秋、梁遇春小品文之妙趣,刻画描摹,精细妥帖,尺水兴波,具体而微。《龙山秋月》以观月写起,山林景致,如水月华,秋气凄清,塔影山色,无不纤毫毕现,最妙的是以月喻心,“天清气朗,秋月宛然一颗舒展的心,年轻、强健、激动,辉映乾坤。”此时此刻,天道和人心交相辉映,自然和人文珠联璧合,确如古人所言“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学识,斯有第一等真诗”,人心与天心是心心相映,在一座不高、不险、不奇的龙山上,张晨义先生却获取了对自然真谛的妙悟,这份得之天然的妙悟非有师法自然的灵感而不可求。在《大汶河秋波》中,张晨义先生写到了河里的沙,“沙是日华捣炼过的,月色磨洗过的,皎洁,沉郁。赤脚上去,粒粒柔情透心。”一粒沙子都牵动着作者的文心,自然世界里的任何东西都不是孤立的,一粒沙子里亦可透视日月之灵光,山水之灵气,足之所触,柔情似水,直透心扉。秋水长天,落霞孤鹜,逝者如斯,亘古永恒。作者倾听蟋蟀吟唱,歆享桑麻之乐,寄情山水田园,感知大地物语,可谓皈依自然,神游天地。自然写作最大的特点是拥有一颗与天地万物息息相通的心灵,如此,则山脉、河川、树木无不灌注了人类的灵魂。“这些山脉的能量不仅流注到我们的物质生命中,也流注到我们的精神生命中。在这湖边的荒野上,既有我的孤独,也有我与自然的互补。个人在荒野中时最负责任的做法,是对荒野怀有一种感激之心。”(霍尔姆斯·罗尔斯顿语)敬畏生命,敬畏那些与人类一样历史久远的动植物,这是一个现代公民应有的“大地情怀”。现代社会不停扩张人类的欲望,鼓舞人类无休止地向大自然索取和开发,而自然自由自己的法则和秩序,无端破坏自然秩序必将受到自然的严惩。对往昔岁月的深情回望使得作者的文字如同从老屋的窗棂里透进的星光和月华,亲切淳朴,默然无声。作者怀念逝去的岁月,固执地为旧时的岁月吟唱一曲曲挽歌。故园的月华雪落,故园的灯光如豆,故园的青青麦田,故园的硕果飘香,故园的蟋蟀声声,无不浸透了作者对农业文明时代的深情回眸和绵绵思念。“故园,今夜就许我脱去尘世的鞋子,以月光的赤足,踩一踩你沧桑的土地,感受那依然的关怀。”在作者笔下,故乡如同幽怨缠绵的摇篮曲,弥荡着法国浪漫主义作家夏多布里昂的《从摇篮到墓畔》的悠长回音。在《桃花三徘徊》一文中,作者提出了“桃花宜远看,不宜近观”的独特看法,这是依据桃花的花色、枝形的特殊情势而言的,作者观察细致入微,下笔独具匠心,颇能自圆其说。《麻雀》一文中,作者把麻雀成为“鸟类中的农民”,可谓恰如其分。“依然那一身浅褐,一眼就可认出。麻雀,田野的土著,鸟类中的农民,嘴不巧,羽无华,从没人将其娇养,它更不会弄些啼血的传奇。”这遍布城乡的最司空见惯的麻雀,寄予了作者一份怜爱和悲悯。《玉米》一文中更是开篇即可令人耳目一新。“秋天的田野上,还有比一株玉米更美丽的吗?没有了。如果真有,那就是另一株玉米。”阅读这样的文字,自然而然进入了鲁迅先生《秋野》的语境,可谓妙语天成,一鸣惊人。
当今中国社会,物欲横流,现代化的乌托邦营造出迷人的虹霓,城市化、城镇化的脚步愈来愈快。汽车、楼房、高档电器、奢侈享乐充斥着人们的视野,乡村文明正在日益式微,在“现代化”的高速公路上一路高歌猛进的狂妄梦幻正在试图摆脱一切原滋原味的乡村土气。迷失在灯红酒绿里的现代人,心灵空间却异常逼仄和狭隘,而真纯质朴的乡野恰恰是回归本真的途径,山光水色和树木花草唤起了现代人久违的梦想。洋溢着绿色的广袤大地,汇聚着原始而浑然的生命力,回眸苍茫大地,就是为了寻找我们心灵中最柔软的诗意,恢复我们丰富的灵魂。
散文集《钻石人生》中,最有思想内涵和哲学意蕴的是长篇书信体诗化散文《像太阳一样--札记2000》。这是怎样的一种文字呢?作者在世纪之交的2000年用每月一封书信,与自己的知心朋友“木木”谈天说地,诗意淋漓的文字从敞亮的心灵中汩汩流淌出来,日常生活的慨叹,文学艺术的灵悟,灵魂世界的拷问,情感领域的交流,乃至对音乐、绘画、雕塑、摄影、宗教的独特理解无不异彩纷呈。我最欣赏的是作者对十二个月份的自然景观和月令迁移的细微体察,自然世界的动植物的迁延连接着作者那颗敏感多思的心灵,关于社会、人生、自我、永恒的妙悟可谓珠圆玉润。在“题记”部分,作者独具匠心地写道:“这不是一棵树,也不是一片森林。这是一块原野,你会遇到许多不一样的景色……像太阳一样,每篇结尾我都提到太阳,因为我是在太阳的灯下,完成生命的书写。”这段话是打开作者心灵世界的钥匙。“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永恒的太阳照射着地球以及地球上的芸芸众生,熙熙攘攘的人类一代又一代摩肩接踵,每一代人都忙忙碌碌,感受着生命不可承受之轻。张晨义先生是一个细心人,他在每天的生活和阅读中悉心观察思考,最后把这种思考定格为文字,不是抽象的哲学教条,而是刘小枫《诗化哲学》、周国平《守望的距离》一样的语言。哲学的感悟、诗化的语言、散文的开阔三位一体融会贯通,赋予这样的文字以隽永的情感意蕴和丰厚的精神底色。作者生活的小县城是一个美丽、安详、精致的所在,宛如梭罗笔下的康科德一样,生于斯长于斯的张晨义汲取着自然的灵感和人文的韵致,并把这种对生活的感悟物化为语言。春天柳树鹅黄的嫩芽,桃花烂漫的风姿;夏季河畔的潺潺流水,太阳雨的空灵;秋季飞舞的法国梧桐树叶,低吟的蟋蟀;冬季覆盖了山川的皑皑白雪,冬眠的大地万籁俱寂……一切岁月的流转造就的万千物候现象都在张晨义的笔下纤毫毕现妙趣横生。信札的行文中渗透了张晨义对古今中外的文化名人、音乐家、诗人、作家的心灵对话,诸如郁达夫、沈复、雨果、纪伯伦、张晓风、柳永、柴可夫斯基、泰戈尔、张雨生、舒伯特、海伦·凯勒,一颗颗超越时代的心灵在作者的笔下跳动,心灵的沟通与共鸣打破了世俗的喧嚣与虚浮,给予读者智慧的启迪。写信、作诗、品茗、聆曲、郊游、夜读、远足……张晨义一方面抵抗着物质化生存的浅薄,一方面拒绝着精神扁平化的异化,他孜孜以求的是精神的丰盈和艺术化的形而上生存意义。这种追求是超越于蝇营狗苟的尘世得失和沽名钓誉的名缰利锁,是对终极意义的追索和超越性的价值叩问,是对荒凉的历史、广袤的大地、沉重的现实、渺茫的未来的思考和体悟。对世间万物的颖悟,对表达的渴望激活了张晨义对生活的激情与挚爱,这份文学情怀赋予了他灵感的源头活水,所有虚无、寂寞、孤独和晦涩都被镀上了精神的光泽,散发出熠熠的星辉。
张晨义的写作令我最欣喜的是他对狭隘的生活局限的无限超越。这些年,我阅读过不少县市区一级的作家的作品,鲜见突破具体生活阈限的大气磅礴的写作,写来写去,总是无法突破地域的狭隘局限,无法把具体的生活体验升腾为具有普遍意义的文学价值和哲学含蕴。我在阅读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的时候就想过,一个人真正读懂了一个村庄的存在也就读懂了大千世界的存在。读了张晨义的《钻石人生》我也感觉一个人真正看透了一个县城,他也就看透了大都市和全国。张晨义的敏感和灵透,来源于自己的阅读和体味,更来源于思考和悟性以及对于超越性精神价值的持守和坚执。若干年前,我初读王开岭先生的《激动的舌头》、《暗夜中的锐角》、《精神自治》时也曾经对生活于济宁这样一个地级市的作者深感佩服。具体生活环境的狭隘和囿限并没有把一颗多思而灵悟的诗意心灵窒息和毁灭,相反,对阅读和思考的执着还丰富和充沛了一颗善于观察、感悟、思索和升华的文学心灵,使他借用琥珀和钻石一样的文字记录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和时代的精神印记。
张晨义克服了具体生活的局限和拘囿,用一颗博大的灵魂书写着对永恒的仰慕、对诗意的向往、对友谊的珍存、对交流的渴求。饱经风霜的心灵磨砺,渐趋成熟的文字,使得他的写作流淌出一份沉静和浑厚的清音,阅读他的文字,是我心灵的享受。我仿佛看到了无数寂寞的晨昏,张晨义看着云起云飞和朝阳暮霭一个人在苍茫的大地上行走的身影,选择了文学,也就选择了一份孤独,尤其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价值错乱、道德沉沦、思想多元的社会转型期。
文学的第一要著是语言。马克思说,语言是思想的直接实现;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存在的家园。每一位卓然自立的作家必然会锤炼出属于自己的个性化语言,这是他的思想外壳,甚至这就直接呈现出他的思想内涵和哲学底蕴。张晨义的语言,精致、诗化、内敛、蕴藉、沉稳、清新,即有中国古典文化的典雅和文气,又有现代思想的锋芒和深刻。对人生百态和天地万物的形而上思索外化为诗意淋漓的语句,整散结合、逸态横生而又独具个性。
在《像太阳一样——札记2000》中,张晨义独具匠心地用准确精当的语言赋予太阳这个古老而年轻的意象以崭新的内涵,联缀的十二封信札的每一封的末尾,都运用一个词语来点化太阳的深远意
义。“健康、慷慨、忠实、可爱、美丽、快乐、明亮、富有、芳香、恒久、圣洁、温暖”,十二个闪闪发光的美丽的词汇,既是张晨义对太阳的深情礼赞,又是他对远方友人“木木”的真挚祝福,既含有张晨义对生生不息的以太阳为代表的“宇宙力量”的深刻洞察,又传达出张晨义感恩自然歌颂永恒的赤子之心。一年中的十二个月份,伴随着岁月流转,太阳也变化无穷日新月异,如何表达出对太阳的感激、歌唱、赞美,张晨义可谓穷尽了想象的力量和象征的意蕴。
《语言的葡萄》随笔断章,更是字字含香烟霞满纸。格言警句时的哲思短语如同白居易笔下的“大珠小珠落玉盘”,而穿起着散乱的珠玑的恰恰是作者那颗诗意的情怀和良好的悟性以及自由的灵魂。梅纽因形容在聆听美妙的音乐时说,“如同一个尚未喷发的倾斜的火山坡,山底是激烈酝酿的炽烈岩浆,山坡上却种植着翠绿的葡萄园”。意即,好的音乐应该是以火热的激情为底蕴,外表却呈现出绿色葱茏的清凉和芬芳。张晨义的文字恰有这般的艺术魅力。“别让诗人进入丛林,他有柴一般燃烧的命运。可是谁能阻止他呢?他本来就是青柯一枝。”这是张晨义对诗人的命运的自我体察,诗人饱含生命汁液的青葱终究会风干为林中的枯枝,被熊熊的地火燃成灰烬。顾城、海子、骆一禾、叶赛宁、余地、海明威、徐迟……这样的名字可以再继续罗列下去,诗人在尘世完成了来自天国派遣的启蒙众生的大任,然后飞蛾扑火一样投入了永恒的怀抱,这与其说是一种选择,不如说是一种宿命,无可回避的宿命。另一句颇为经典的话语是为诗人的伟大和永恒做出的最好的阐释:“天鹅也有落地的时候,但鸭子永没有上天的机会。”承担了超越世俗命运的诗人,在吃喝拉撒睡的时候也摆脱不了一副沉重的皮囊,他们也拥有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可是,这不是诗人生命意义的全部,诗人渴望飞升,诗人爱着世界,用满含热泪的目光注视着大道烟尘和芸芸众生,宛如尼采所谓“明亮的太阳光芒照耀着一群群热闹的蚂蚁。”在一个以积蓄金钱和攀升官位作为成功标帜的社会大环境中,诗人往往无法成为世俗意义上的功成名就者。有时恰恰相反,诗人可能被世俗的力量打压和牵掣,万劫不复地沦为边缘人物和一败涂地、一蹶不振者。所以,诗人的伟大往往是要等待历史的审评和心灵的裁判。选择文学作为终身志业的张晨义,对此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文学有喧哗,但更多的是寂寞……文学不是大棚西瓜,几个月就可以上市。它是一棵木质坚硬的大树,数十年日积月累,才见形貌。它很美,也很苦,常常消磨掉一个人毕生的时光。如果没有长期的加增、勤奋的吸取,就很难成功。文学是功夫活、持久战、尤其要有长远打算,扎扎实实打好功底。有功力,才会深刻;有底气,才成大器。文学青年,需要补的就是根底这一课。”我相信,这既是长期默默耕耘的张晨义的真切感悟和夫子自道,更是他对年轻人的勉励和期许。张晨义文字中氤氲着的那份大气从容的淡定和炉火纯青的沉稳,是与他长期潜心攻读和练笔离不开的。他的不少篇什都散发着唐诗宋词中的古典文化的辉光,用语炼字秉承着郑燮所谓“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的古训。
日常生活的经验是不难获取的,难能可贵的是及时捕捉到手并定格为美丽的文字。张晨义的文学书写是对日常经验的诗意提炼和哲学淬火。在《物与思》一文中,张晨义写到了我们日常生活中经常食用的莲藕。“吃了多年的藕,知晓藕有几空?不多不少,十个。有些藕瓜躯体不够丰园,会有数空挤得很小,但绝不会缺乏。”张晨义对生活的观察可谓细致入微,他独具只眼地观察到了一种植物的生长奥秘,这种奥秘是植物的生存密码和遗传血胤,按照利奥波德的“大地伦理”哲学理论,这是属于自然世界的独特语言,这种语言不为大多数生性鲁莽懵懂的人所洞悉,只为那些擅长与大自然默默晤对的人所灵悟,张晨义就是这样的一个大自然的知心人。他越过司空见惯的表象,获得的是高屋建瓴的结论:“藕不但虚心,而且有心,少一个则愚蠢,多一个则狡猾。”正可谓天造地设妙不可言。张晨义的很多话语有着尼采和蒙田一样的智慧与灵气,散发着心灵芬芳和温蔼智性的隽语。比如“一段朽木,躺在鲜花丛中。生命之旅,生与死,悲与欢,黯淡与灿烂,总是这样边走边谈。”寥寥数语,参透了时间的流逝和存在的奥义,我从中读出了《红楼梦》序言中的“好了歌”中的精义,是啊,生生死死,方死方生,新旧更迭,新陈代谢,辞旧迎新,新旧杂陈,“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世界就是这样裹挟着新与旧、青春与腐朽、鲜花与尘埃、清新与浑浊、希望与绝望一起往前推演和展开。
张晨义的写作中伴随着对广袤大地的深沉感悟与深情礼赞,他用与生俱来的大地情怀吟唱着一曲生命和宇宙的赞歌。他的写作,接通了生命最隐秘的血脉和地气,具有一种自觉的旷野气魄和存在精魂。在《大地是一部书》一文中,作者开宗明义地写道:“大地是一部厚重的书”。大地具有凹凸不平的封面,山脉、河流、旷野、草木、禽兽、人烟,林林总总的图案让你读不懂其深刻的内涵。大地深刻的蕴涵使我们目迷五色,不得要领。纵横八荒,上下亿年,生死枯荣,深不可测。对大地的敬畏,对生命的呵护,对自然的尊崇,是现代文明知识框架下的应有哲学态度。无论是史怀泽的《敬畏生命》还是梭罗的《瓦尔登湖》,无论是利奥波德的《沙乡年鉴》还是蕾切尔·卡逊的《寂静的春天》,无论是爱默生的《自然》还是苇岸的《大地上的事情》,无不把大自然作为写作的终极关怀的对象。“大地伦理”是一种超越了狭隘的人类中心主义的更高意义的人文关怀,是对现代文明和科技理性主导下的现存人类文明体系的质疑、追问、超越与反思。在张晨义的笔下,故乡的芦苇、枸杞、蒲公英、苹果树、桃花、秋雨、春草、寒冰、蚂蚁、野兔、青葵、荆柯、梧桐、水牛、皂荚无不闪耀着自然的诗意淋漓的光泽。张晨义是大地的观察家、歌唱者和书记员,他孜孜不倦于书写大地的编年史和博物志,用心灵和爱意,用眼睛和手指,用双脚和皮肤,感触大地的秘密语系和存在的精神意志。
张晨义先生的写作是饱含深情的大地鸟瞰,他用一颗包容万有的悲悯之心接纳和承载着大地上的悲欢离合和生死荣枯,接通了诗意丰盈的大地血脉。他用太阳照射大地一样的思想光华点燃生命的激情,驱遣诗情画意般的文字和语词,为芸芸众生和万事万物书写存在的图谱,描摹细致入微的风景。他把诗意化的生存作为最高精神意志,在精神的花园中采撷哲学的硕果,升华为自己对世界思考的结晶。
J206
A
1671-5993(2011)01-0030-04
2010-12-13
张鹏(1974-),男,山东泗水人,泰山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