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巧苹
(湖南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湘潭411201)
解读《追风筝的人》中风筝意象对成长主题的凸显
卢巧苹
(湖南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湘潭411201)
美籍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的处女作《追风筝的人》一发表便受到多方好评。本文以成长小说的角度叙述“风筝”这一意象在主人公成长过程中的重要象征含义。从幸福童年里象征勇气与胜利的风筝、青年时代象征背叛与怯懦的风筝、不惑之年象征精神成长和灵魂升华的风筝这三个方面,将个人成长和“风筝”意象紧密相连,深入解读主人公阿米尔的成长历程。
卡勒德·胡赛尼;《追风筝的人》;象征;成长小说
美籍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的处女作《追风筝的人》一经出版就受到了全世界的广泛好评。从国内研究来看,很多学者将研究重点放在“风筝”这一意象的象征意味上,另有一些评论是围绕着成长、背叛、救赎这些主题来展开,还有一些学者则是从战争、宗教、种族歧视等角度来分析这部作品。综观国内文献,基本上将主人公的成长和风筝的放飞独立开来分析,而通过文本阅读,笔者最大的感受便是风筝这一意象的巧妙使用,它和主人公的每一次成长和蜕变都有不可分割的联系。本文试图采用文本细读的方法,从成长小说的角度入手,结合风筝的意象,深入分析了小说中主人公的心路成长历程。
那么怎么断定《追风筝的人》就是一篇成长小说呢?国内研究成长小说的专家芮渝萍教授认为作为一个专有的文学概念,无论是在其产生地德国,还是在数量巨大、广受读者欢迎的英语文学史上,“成长小说”的名称一直都没有被明确的定型。其内容都是围绕着个人的成长和成熟而展开的叙事,所以我们还是统称其为“成长小说。”[1](P1)从整体上来看,贯穿《追风筝的人》这部小说始终的一条线索便是主人公阿米尔的成长过程,从他的童年时代、流亡美国、艰辛求学、组建家庭,最后又冒着生命危险回到家乡阿富汗,最终完成自己精神的成长和灵魂的升华。主人公的形象不是静态的统一体,而是动态的统一体。主人公本来的性格在这一小说的公式中成了变数,主人公本身的变化具有了情节意义。与此相关,小说的情节也从根本上得到了再认识,再建构,时间进入了人的内部,进入了人物形象本身,极大的改变了人物命运及生活中一切因素所具有的意义。这一小说类型从最普遍涵义上说,可称为人的成长小说。[2](P230)
文本中多次出现了对风筝的描写,最浓墨重彩的两处描写分别象征了小说主人公成长过程中的最重要的两个环节。第一次主人公为了追风筝而背叛了青梅竹马的朋友哈桑,进入了成长中的迷惘与困难阶段;而第二次主人公则是为了获得内心的平静而追风筝。首先,小说的名字就是《追风筝的人》。“风筝”是这一部小说的核心象征体,贯穿全文始终。由此我们就可以看出风筝对于整部小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其次,“风筝”还是推动小说情结发展的重要工具,整个故事起于风筝,止于风筝。无论对于阿米尔,还是对于哈桑,或者索拉博,风筝都有着丰富的象征意义。
主人公阿米尔出生在富贵之家,从小有着优越的物质生活条件,其母因难产去世,其父因此似乎对阿米尔的到来颇有微词。再者,童年的阿米尔胆小,懦弱,跟父亲的性格迥然不同,这或许就是他幸福童年里的唯一阴影。在1975年的那个冬天之前,阿米尔在故乡喀布尔度过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这时的阿富汗还是远离战争的净土,至少在表面上是。胆小的阿米尔希望得到父亲的欣赏,为此,童年时代的他就希望得到那只阿富汗风筝节上象征勇敢和胜利的风筝。
作者在小说中塑造的“父亲”伟岸、豪爽、正直、善良。他有着一天割断过14只风筝的纪录。而阿米尔的性格却迥然不同,他生性懦弱、胆小,因此他一向没有得到父亲的赞赏。而一年一度的风筝节无疑是阿米尔重塑形象的良机,最终他也如愿获胜,让父亲看到了他勇敢的一面。“每逢林木萧瑟,冰雪封路,爸爸和我之间的寒意会稍微好转。那是因为风筝。爸爸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屋顶之下,但我们生活在各自的区域,风筝是我们之间薄如纸的交集”。[3](P49)正是由于阿米尔稚嫩的心灵敏感地意识到那只风筝是“打开爸爸心门的钥匙,”[3](P70)风筝大赛来临,懦弱的阿米尔最终在哈桑的帮助下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他的内心深处希望得到父亲的赞赏,得到满满的父爱,这个懦弱、胆小的年轻人把得到父亲欣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放到了风筝节上,而最终他的目的也达成了,只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太大。
小说中第一次对追风筝情景的描写是关于喀布尔二十五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风筝比赛。在喀布尔人的心目中,斗风筝比赛就是一场严峻的战争,风筝飞扬的天空就是战士赴汤蹈火的战场,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奖励是在冬天的比赛中捡到最后掉落的那只风筝。那是无上的荣耀,人们会将其挂在壁炉架之下,供客人欢欣赞叹”[3](P52)。阿米尔把得到父亲欣赏的唯一机会押在这次风筝大赛上,期望通过这次比赛向父亲证明自己的实力,而两小无猜的哈桑则是他达到这个目标的得力助手,皆因哈桑是远近闻名的追风筝的高手。他在树干上刻下他和哈桑的名字:“阿米尔和哈桑,喀布尔的苏丹。”[3](P27)简单的几个字显露出他们真挚的友谊。在他果断的割下空中的最后一个风筝的时候,他的心中充满了英雄奋勇杀敌后胜利的骄傲,所有人都把焦点放在了他的身上,更重要的是他终于赢得了父亲的认可。但是之后阿米尔看到的情景打破了他的美梦。在一个昏暗的巷子里,他目睹了阿塞夫对哈桑的暴行,他眼看着哈桑为了对他的承诺而做出的牺牲却没有勇气挺身而出,反而懦夫般的逃之夭夭。更糟糕的是在之后的日子里,阿米尔为了掩盖自己关键时刻的懦夫行为,为了自欺欺人地“忘却”那懦夫般的表现,他犯下了更不可饶恕的错误:他设下陷阱,嫁祸于人地逼走了哈桑父子。最终他为此付出了人生中最惨痛的代价,二十六年的内疚和自责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哈桑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后,等待他的并不是他原以为的幸福和忘却,却是无尽的忏悔。
这是一个软弱的孩子为了得到父亲的欣赏而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也是他将要踏上成长之旅的必然考验。从一位风光无限的追风筝的“英雄”到目睹哈桑受辱却仓皇退缩的懦夫,此间的起伏跌宕,揭示出的正是阿米尔真正走向成熟所需克服的困难和跨越的距离。尽管他在万众沸腾的欢呼中赢得了风筝比赛,但是他的胜利确是哈桑付出了血的代价得到的,面对着蹒跚而归的哈桑,阿米尔做出了他一生最后悔的决定。在那一刻,他无比清晰的窥视了自己内心的怯懦、胆小。即便当阿米尔被众人包围,被当成英雄对待,他的内心也没有片刻欢愉,取而代之的是煎熬、懊悔。在阿米尔身上,外在的英雄形象和内心的懦弱自私形成了鲜明的反讽。
后来,18岁的阿米尔和父亲一起逃到了美国。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年龄,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中,对阿米尔来说,无疑就像是一次重生。他是那么的期望这片陌生的国土能够掩盖掉自己曾经的罪恶,就像文中所说的那样:“对我来说,美国是个埋葬往事的地方。”[3](P125)然而,往事并没有那么容易忘却,有时候忘记往往比记住更难,因为在阿米尔的内心深处,这样的错误是没办法弥补与原谅的,岁月的长河冲不走他当初犯下的错误,他的内心无法宽恕自己,也得不到安宁。当阿米尔从拉辛汗那里得知哈桑其实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时,唯一能形容他心情的词语就是震惊了。父亲那个曾经高大的英雄形象在阿米尔的心中轰然倒塌。他伤害的不仅仅是一个儿时的玩伴,更是他的血脉相亲的兄弟,这更加重了阿米尔的内疚感。认清了事物的本质之后,痛苦也随之而来,这就是当代美国成长小说所体现出来的一种文化上的悖论。[3](P204)
作品里风筝的多次出现都与阿米尔的记忆有关,或是友谊,或是成功,或是痛苦,或是失望。就在所有的孩子都在追逐那只代表胜利、代表英勇的风筝时,阿米尔为了表面的风光,抛弃了他和哈桑珍贵的友谊,在以后的每一个充满愧疚的日子中,每一次看到风筝,都会提醒他当初对哈桑背叛,高高飞翔在空中的风筝和阿米尔内心的黑暗形成了一种对比,这些内涵通过“风筝”这一意象交替、反复出现。
2001年夏天的一个午后,远在巴基斯坦的父亲生前好友拉辛汗给阿米尔打来电话,拉辛汗的电话唤起了年近不惑的阿米尔隐藏多年的痛苦,可同时也为他指明了方向:“那儿有再次成为好人的路。”[3](P31)在电话中拉辛汗希望阿米尔能够到巴基斯坦跟见他最后一面。这个电话让阿米尔重新审视隐藏在自己心中的那个伤疤,他开始去面对、去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一味逃避,任由内心无止境的歉疚折磨自己。阿米尔想起了自己度过了童年岁月的喀布尔,想起了他去世了的父亲,他家曾经的仆人阿里,当然,还有童年最好的玩伴哈桑。原来,空间距离并不能抹去人生的记忆。同时拉辛汗还向阿米尔透露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哈桑和阿米尔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个消息彻底毁了阿米尔对父亲的敬仰,也终于让阿米尔战胜了自己的胆小懦弱。他决意冒着生命危险,重返已经被塔利班占领的喀布尔,去解救哈桑的儿子索拉博。最终,阿米尔在历尽千辛万苦之后从塔利班手中救出了索拉博,并把他带回美国,收养为自己的孩子,和他一起再一次放飞手中的风筝。
这一阶段是阿米尔实现成长的转折性阶段,他最终鼓足勇气去面对困扰了自己二十六年的过错,这也是他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第一次主动采取行动来挽救曾经的错误,而不是单纯的逃避,也是他第一次找到了能够真正得到成长的方法。
在还算圆满的结局中,“索拉雅已经把楼上的书房收拾成索拉博的卧房。床单绣着风筝在靛蓝的天空中飞翔的图案。”[3](P347)曾经代表懦弱、胆小的阿米尔终于走上一条再次成为好人的路。文本中风筝第二次被放飞在美国的上空。当风筝再一次翱翔在天空中的时候,一切阴霾都烟消云散,阿米尔终于勇敢承担起了责任,坦诚的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虽然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个38岁的成年人了,但他最终得到了内心的平静,这时的他终于能够再次放飞手中的风筝,放飞长久以来深埋于自己心中的愧疚,并将对哈桑的愧疚补偿到他的儿子索拉博身上,他一直内疚的心找到了释放的出口,而风筝就是他忏悔的载体,也是他精神成长的象征。
风筝意象贯穿了阿米尔的一生。因为风筝,哈桑失去了阿米尔的友谊;同样因为风筝,哈桑的孩子索拉博找回了爱,整个事件得到一个看似圆满的结局。通过这样的一种前后照应的象征手法,作者给我们展示了一个动态的不断成长中的阿米尔,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和发自内心的坦诚弥合了彼此心灵上的创伤,最终完成了自己的成长之路,成为人性上无愧的真正的人。正如胡赛尼在接受联合国颁奖时所说的,自己的写作理想也许最能概括他的作品:“在每个布满灰尘的面孔背后都有一个灵魂,”而他“立志拂去蒙在阿富汗普通民众面孔的尘灰,将背后‘灵魂’的悸动展示给世人。”[5](P10)
同时,“风筝”这一具有特殊象征意义的意象贯穿全文。文本中“风筝”的每一次出现都是作者独具匠心的巧妙安排,它代表了主人公精神的成长和灵魂的升华。这些象征的意象还成为小说情节、结构乃至故事发展变化的核心线索和脉络,为深化作品的主题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象征的意义还在于具体与抽象的结合,具体与抽象是一对矛盾,而象征成功地调和了这一矛盾,用丰富多彩的具象传递抽象的理念。[6](P15)
[1]芮渝萍.美国成长小说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2]巴赫金.小说理论[M].白春仁,晓河,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3]卡勒德·胡赛尼.追风筝的人[M].李继宏,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4]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M].刘象愚,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
[5]尚必武,刘爱萍.“托起‘灿烂千阳’的‘追风筝的人’”——阿富汗裔美国小说家卡勒德·胡赛尼其人其作”[J].外国文学动态,2007,(5).
[6]吴亮,章平,宗仁发.象征主义小说[M].长春:长春文艺出版社,1988.
卢巧苹(1986-),女,湖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2010级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美国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