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人格理论与诗教观及其关系浅析

2011-08-15 00:43齐雪峰王丙琴
关键词:修己学诗诗经

齐雪峰 王丙琴

(山西大同大学 政法学院,山西 大同037009)

孔子的人格理论与诗教观及其关系浅析

齐雪峰 王丙琴

(山西大同大学 政法学院,山西 大同037009)

孔子的人格理论与他的政治理想是紧密相连的。孔子的理想人格是德才兼备的从政君子,是内在修养和外在的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统一,是可以通过学《诗》养成的。孔子的人格理论与诗教观,对今天人格培养仍然有着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

人格培养;诗教;孔子;君子

一、孔子的理想人格——“君子”

孔子是我国古代最重要的思想家、教育家,是儒家的第一位大师。《论语》是记录孔子言行的一部语录体著作,真实体现了孔子的全部思想。“君子”一词在《论语》中出现多达百余次,是孔子对理想人格的表述。孔子的政治理想是要实现人与人之间充满仁爱的大同世界。为了实现大同世界,关键是要把仁爱思想灌输到广大群众中去,为此需要培养一大批有志于弘扬和推行仁道的君子。关于“君子”的含义,孔子从未给过一个固定不变的说法,而是在不同场合,针对不同对象,结合具体事例来谈,因此“君子”在《论语》中含义宽泛且多变,但结合具体事例,再联系相关内容我们也可以了解和把握“君子”所具有的本质特性。下面举两则语录加以分析说明。

语录一: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论语·宪问》)

要理解这段话,我认为特别要把握“敬”和“安”两个字的内涵:

“敬”,孔子在《论语》中多次提到,如《论语·子路》载: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何谓“敬”?《说文解字》云:“敬,肃也。”北宋程颐说:“主一者谓之敬。”(《程氏遗书》卷二十四)可见,敬是指一种思想专一、不涣散的精神状态。敬是孔子对人生的定位,就是负有使命感的严肃人生,这种使命感来源于“天命”之畏。有敬畏之心,就可以契合于自然的天道,就可以超越有限自我,实现人之所以为人的本己存在。

“安”,孔子在《论语》中也多次提到,如《论语·宪问》载:“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孔子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所以求“安”是孔子人生的根本要求,正如荀子所言“人莫贵乎生,莫乐乎安”(《荀子》强国篇)。但是,孔子的“安”既有个体本身的内在之“安”,也还有外在于个体的社会客体之“安”。求个体的内在之“安”并不是孔子的最终目标,“修己以安人”和“修己以安百姓”才是孔子所力求实现的理想目标。刘宝楠解释说:“修己就是修身,安人就是齐家,安百姓就是治国平天下。安人安百姓都建立在修身的基础之上。”(《论语正义》卷十七)孔子认为做一个君子,首先修养自己而使自己形成严肃谨慎的品质,还要修养自己而使家人安乐,更要修养自己而使百姓安乐。不过,修养自己而使百姓安乐,所安的范围更大,所以更加困难,就是圣人如尧舜,也很不易做到。可见,孔子的理想的君子规格有两方面:一方面,要能“修己”,即要注重自己的道德修养,另一方面,要能“安百姓”,即要有治国安民之术。孔子要培养德才兼备的从政君子,而且这种从政君子要先“修己”,使自己成为一个尽善尽美的人,然后再求“安百姓”。

语录二: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

质,朴实、自然,无修饰的。文,文采,经过修饰的。野,指粗鲁、鄙野。史:这里有虚伪、浮夸的意思。彬彬:指文与质的配合很恰当。这句话的意思,一个人,质朴多于文采,就显得粗俗,文采多于质朴,就流于虚伪、浮夸,只有质朴和文采配合恰当,才是个君子。孔子又说:“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论语·颜渊》)可见,孔子反对文质任何一方的偏胜,认为偏文或偏质都会形成片面的人格,孔子认为理想的人格即为文与质的和谐——在“质”的基础上升华为“文”,同时“文”又不断地向“质”回归。[1]那些有着原始质朴的人,如同一块璞玉,需要雕琢,如果文之以礼,就能成为文质彬彬的治国人才,而君子不要迷失了本性,必须永远保持其质朴的本质,如孟子所说:“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孟子·离娄下》)老子所说:“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老子》第二十章)这里“赤子”和“婴儿”都是指婴儿。伟大的人是童心未泯的人,永远能够保全自然的本色,永远以一种童心般的新奇和纯真面对这个世界,生机蓬勃,以至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孔子在《论语》中对于君子的论述,不仅限于“君子”一词,“士”“仁者”“贤者”“大人”“成人”“圣人”等,都与“君子”相关。总之,孔子的君子是具有理想人格之人,要成为君子,就需要人格修养,而且一个真正的君子,只有内在的品德还不够,还须有外在的才能。

为了培养君子,孔子选择了具体的教育内容,即《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诗》是其中之一。孔子认为诗在人性和人格完善方面具有重要作用。《礼记·经解》载:“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如果人们长期受到诗歌的熏陶,性情与气质将会变得温柔敦厚。而“温柔敦厚而不愚”既能得其长处又能防其偏颇,是孔子的理想人格。

二、孔子的诗教观

对于《诗经》,孔子一直给予高度评价。一方面,孔子认为诗在提升人之道德修养方面具有重要意义;另一方面,孔子强调与礼乐相结合的诗在维护周礼严明的等级制度上所具有的重要价值,强调与礼仪政治相关联的诗的言志功能及作为交际手段的工具意义。《论语》中直接提到《诗经》的有20多处,引用《诗经》的13处,6处用来对《诗经》的评论,6处用于阐明事理,1处是对生活中用诗的记载。从整体看,孔子论诗时更多偏重的是学诗与修身的关系。

(一)学诗与修身

《论语·为政》说: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这是孔子对《诗经》的总的评价。“思无邪”是《诗经·鲁颂·駉》篇中诗句,《駉》为鲁颂第一篇,共四段。“思无邪”是其中的末段中的一句。“思”字在《駉》篇本为句首语气助词,“思无邪”在《駉》篇中,它可能是要说明鲁国统治者最初的来源,表达歌唱者对遥远故乡牧野的追思之情。这种思念牧野之情,因为深远悠长而“无邪”。孔子的“思无邪”,三国魏玄学家何晏《论语集解》引包咸注“无邪”为“归于正”,后人因袭,把“思”解释为思想,把“思无邪”解释为思想内容的纯正。宋人邢昺《论语注疏》、朱熹《论语集注》、清人刘宝楠《论语正义》,今人杨伯峻《论语译注》,当代美学家李泽厚解之为“不虚假”等都沿袭了这一基本观点。[2]刘勰《文心雕龙·明诗》说:“诗者,持也,持人情性;三百之蔽,义归“无邪”,持之为训,有符焉尔。”说明了诗有扶持和涵养人的性情的作用,使人的性情不至于邪。汉代的《诗大序》指出,诗是“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的产物,也就是说,诗是发自内心冲动的结果,是情感的自然流露,而不是刻意为文的造作。孔子认为《诗》较为纯正,发乎自然,是人类生存状态与意识的诗化,因此《诗》是无邪的。孔子非常推崇周代文化,在《论语》中多次谈到自己对西周礼乐的向往。《论语·八佾》有:“周监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泰伯》有:“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孔子认为《诗经》是周代文化的代表和体现。孔子重视和利用《诗经》,也就是重视和利用代表周代文化的《诗经》中的“至德”。因此孔子所谓“思无邪”,是从诗的教化作用着眼的,在孔子心中《诗经》成了修养的主要教科书。

《论语·泰伯》: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孔子把诗之“兴”,礼之“立”,乐之“成”视为修养必经的三个阶段。关于“兴于诗”的解释,何晏引包咸注:“兴,起也。言修身当先学诗。”(《十三经注疏》)朱熹认为:“兴,起也。诗本性情,有邪有正,其为言既易知;而吟咏之间,抑扬反复,其感人又易入,故学者之初,所以兴起好善恶恶之心,而不能自已者,必于此而得之。”(朱熹《四书集注·论语集注》)这里,朱熹把孔子“兴于诗”的含义说得更明白了,诗不仅是修身的开始阶段,而且能感发志意。由诗入礼,最后入乐,即先由志意感发,再到礼法制度的学习和实践,直到性情的净化,才算是自我人格修养的最后完成,达到了修身的最高境界。”

孔子和弟子讨论《诗经》的某些篇目时,也是从人格修养出发的。有时诗句本身与人的修养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而孔子却使之联系起来并陶醉于这种解读。

如《论语·八佾》载: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是《诗经·卫风·硕人》中诗句。倩,面貌美好。盼,指眼的黑白分明。素,白底。绚,文采。意思是,嫣然一笑露出美好面貌,黑白分明的眼睛顾盼生辉,又加以五彩缤纷的华装。“绘事后素”意思是,先有洁白的底子,然后才能在上面绘画。[1]由赞扬硕人之美丽的诗句想到绘画之事,再由绘画之事想到人首先有好的质,再加工修饰(文),然后学礼来加强自己。

再如《论语·学而》载: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子贡说:贫穷时不谄媚,富有时也不骄纵,这种表现如何?孔子说:还可以,可是比起能做到贫穷而仍能长保其乐,富有而能崇尚礼仪的人,就还差一点了。子贡说:诗经上说处理骨角玉石时,要不断地切磋琢磨,精益求精,是否正是老师现在的意思呢?孔子说:赐啊!现在可以和你一齐讨论《诗》了,因为告诉你一件事,你就可以推悟出另外一件相关的事来。[1]子贡认为《卫风·淇奥》之“如切如蹉,如琢如磨”可以解说“贫而乐,富而好礼”,孔子很是高兴,认为子贡懂得了人格修养需要精益求精,不断完善。

(二)学诗与从政

《论语·阳货》:“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这是孔子论《诗》最全面、最重要的一段话。“兴”,感发志意。“观”,观风俗之盛衰以考见得失。“群”,群居相切磋。“怨”,怨刺上政。诗可以托物寄兴以喻其志;可以考察社会现实,了解那个时代的社会风俗、国家兴衰得失的经验和教训;可以相互沟通,陈述自己的政治抱负,可以通过讽刺来改良政治。“迩之事父,远之事君”,有助于事父事君。兴观群怨和事父事君,表达了孔子的诗为世用的思想。[3]

《论语·子路》载: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

孔子教育其儿子要学诗,认为学诗可以培养的政治才能。“不学诗,无以言”指不学诗,无法游说诸侯,办理外交,参与政事。春秋时各诸侯国统治者以及贵族之间朝聘会盟,在仪式上,在宴会上,各依所需,断章取义,引诗述怀,赋诗喻意,用诗来做交际的工具表达各自的意向,已成惯例。同样,各国君臣在讨论国内外事务时,也常常摘引诗句来申述己见。因此孔子认为学《诗》是为政治生活和外交出使发言做准备。《论语·子路》: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如果把《诗》读得滚瓜烂熟,一旦去做官,却既不会办内政,又不会搞外交,那学得再多,也等于不学。

三、结语

在两千多年前,孔子就孜孜不倦地追求人之为人的完美,建构了他的理想人格,而且系统地提出了以诗、礼、乐来培养人格完善的君子的行之有效的方法和步骤,这实在是伟大的贡献。他的“诗教”的主张,开了我国古代“以诗为教”的先河。孔子的人格理论与诗教观,在今天仍然有着非常重要的借鉴意义。改革开放将我国的社会生活推向了崭新的时代,但急剧变革的时代带来了新旧观念的交锋,使得许多人的思想和行为陷入了冲突、困扰、混乱状态,心理状态发生了倾斜与失衡。从这个意义上讲,健全人格培养成了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为了每一个人的全面发展,是今天我们教育的终极价值追求,因此深入探究传统人格培养理论,对构建当代人格教育理论非常重要。正如孔子以诗为教,我们也要思考建构怎样的教育理念、课程内容才能培养出德才兼备适应时代发展的人才。

[1]杨伯峻.论语译注(简体字本)[M].北京:中华书局,2006.

[2]陈良运.中国历代诗学论著选[C].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8.

[3]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一)[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齐雪峰(1967-),男,硕士,山西大同大学政法学院讲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王丙琴(1968-),女,山西大同大学文史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语文课程与教学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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