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凡
“序曲的隐射”
——从《星星变奏曲》窥探江河诗作基本内蕴机制
吴 凡
从意象组合、表达技巧、思想内涵、艺术结构、美学特征等方面洞察江河初期成名作《星星变奏曲》,由此窥探并链接到江河诗作基本内蕴机制所在。尝试运用以小见大、以点示面的分析方法,证明《星星变奏曲》在江河整体诗作的内蕴风格上起到了一定的序曲式、铺垫性的作用。
江河《星星变奏曲》;序曲;隐射;内蕴
江河,新时期中国朦胧诗派的代表诗人之一。这位与共和国同岁的诗人,在成年之后便经历了轰轰烈烈的十年文革浩劫。黑暗的社会政治环境,犹如一把沉重的枷锁牢牢地压抑住了诗人的世界,他开始呼喊开始歌唱,充盈着悲怆的理想追求;他介入黑暗又突破黑暗,自我觉醒又冲破自我局限,带着对祖国前途和民族命运的强烈忧患意识和使命意识,主张将“自我”消融,放大升华“大我”。在对自我意识的处理方面,江河很显然不随主流,反而自成一统,“不主张自我表现;诗是自我和外部世界的拥抱,不能仅仅局限于自我”。[1]
进入20世纪80年代,新时期正处于破茧而出的状态,社会青年自我意识日渐觉醒,但黑暗的阴影还萦绕在当时社会的部分角落,整个社会正发生着巨大而复杂的变化。诗人于1980年在《上海文学》发表的处女成名作《星星变奏曲》犹如一个“火把”,在混乱的社会状况下对新时期的到来发出了正式的呼唤,同时拉开了诗人江河诗歌创作生涯的序幕。
在《星星变奏曲》中,诗人以“星星”这一意象作为诗歌灵感的起源,同时还选取了 “蜜蜂”、“湖”、“萤火虫”、“冰雪”、“旗子”、“火”等意象,组合构建了一幅清新、忧伤却又充满理想憧憬的画面。“星星”遥远而光亮微弱,人们却将希望寄托于星星,从而反衬出现实世界的黑暗与冰冷。一如这首诗的开头:如果大地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光明/谁还需要星星,谁还会/在夜里凝望/寻找遥远的安慰。这首诗的文本主体是“谁”,也就是“我们”,并非诗人自己。诗人并未从自我意识出发,凸显倾诉个人感受,而是将自己置身大众之中,关注他们苦痛的精神世界,了解社会凋敝的现状,代表着大众共同的愿望和要求。
而综观江河的诗歌,我们也看到,诗人凭借由传统文化传承的政治热情,带着下乡知青“流放者”的心态,站在平民知识分子的立场,自觉自愿地用温暖而热烈、真挚而深沉的诗歌抚慰平民大众的心灵。在这一点上,《星星变奏曲》可谓是江河诗歌视角定位与意识取向上的首次成功尝试。
在《星星变奏曲》的意象选取上,江河继承性地使用了传统的古典意象, 如 “湖”、“冰雪”、“ 旗”、“火”等,幻想了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温馨的理想世界、一曲人道主义的田园牧歌,进一步表现了诗人对光明的向往,对美好世界的积极追求。如:谁不愿意,有一个柔软的晚上/柔软得像一片湖/萤火虫和星星在睡莲丛中游动/谁不喜欢春天/鸟落满枝头/像星星落满天空/闪闪烁烁的声音从远方飘来/一团团白丁香朦朦胧胧。
这与江河诗歌始终洋溢着向往的乐观情调也是高度一致的。在他的诗作中,所有个人的痛苦哀怨都被淡化乃至忽略,甚至在后期史诗题材的创作上,如英雄人物重生、超越之前的痛楚也都作了带有欢悦色彩的诗化处理。可见,这种乐观憧憬的情感基调在《星星变奏曲》的创作中便早早地进行了铺垫。
综上所述,《星星变奏曲》里的“大众”、“大我”作为潜在抒写对象,始终居于话语中心,即将个人的喜怒哀乐与国家的兴衰成败、民族的荣辱兴衰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同时绘制田园牧歌式的理想世界,用希望和信念来唤醒整个民族之魂,从中构建的乐观积极的感情基调,无不预示着江河诗歌自始至终贯穿着的对光明的坚信以及对理想的追求。
诗的题目是“星星变奏曲”,由此可以拆解为两个部分:“星星”和“变奏曲”。“星星”作为主体意象,在诗中反复出现,营造了一个希望之光虽然遥远但是依旧可观可感的氛围,旨在利用“星星”来表现光明的希望。“星星”远比太阳微弱,但是当现实的黑暗吞噬了阳光的时候,星星可以让人们“寻找遥远的安慰”。诗人选取这个意象,一方面是揭示现实社会的凋敝冰冷,另一方面又号令着平民大众在内心不要放弃对光明的渴望,仰望夜幕,那点点光亮也是我们可以追求的光明。
“变奏曲”可从两个角度来考察:首先,结构技巧上为“变奏曲式”。变奏曲作为一种音乐术语,是作曲基本技巧之一,也就是通过装饰、改变节奏或者变换音符进行的方向次序等手段,使得音乐发生不同于原有轮廓的变化。《星星变奏曲》就是采用这种变奏手法,系统地将诗句发生了“一咏三叹”“巡回渐进”的变奏。全诗分为上下两个部分,都是以“如果”为开头语,将条件进行假定,构成对黑暗现实强有力的否定。接下来便使用“谁不愿意”“谁不愿意”“谁不喜欢”开头的三次反问,分别引出一组递进式的比喻,使用一系列美好的意象,写出诗人所向往的光明世界。其次,“变奏曲”可视为全诗内在情感线索的概括。对比全诗的上下两部分,不难发现,各部分的意象在风格上发生了较为明显的变化。如上节中出现的“蜜蜂”、“湖”、“萤火虫”、“睡莲”、“鸟”,以及下节中出现的“冰雪”、“夜晚”、“风”、“旗子”、“火”, 由温馨美好的暖意象直接降温为寒冷严酷的冷意象,由对光明的向往转向对现实的否定,透露出诗人情感的波动,从而构成主题与变奏的关系。
而在江河的整体诗歌文本中,其诗的大体内在线索总表现为 “民族苦难——内心焦灼——希望展现”“变奏式”的线性结构。不论诗人在文本开头如何反衬、衬托或者直接控诉现实社会的苦难和倾诉一代人的对自我人生追求的迷茫(如1986年的《祖国啊,祖国》中,他这样呈现祖国前途的灰暗迷惘:“幽幽的钟声在枝头颤动/抖落了一年一度的希望/葬送了一个又一个早晨/一座座城市象岛屿一样浮起、飘泊/比雾中的船只还要迷惘”),但是,“面对悲剧现实,一种是逃避,一种是介入,介入的方式则有乐观与悲观之分,而任何一种单纯的方式都不可能持久,江河也应是如此。”[2]于是,在诗歌文本的后半部分,诗人对未来依然展现了希望,抒写苦难、刻画现实就是为了更好地治疗和拯救,更是为了证明坚信民主与和科学的力量,愿望和理想的实现便指日可待,江河认为,“人民,通过曲折的道路走向光明”[3]。 一如《星星变奏曲》中:“谁不喜欢飘动的旗子/喜欢火/涌出金黄的星星/在天上的星星疲倦的时候——升起/照耀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此诗的内容结构主要表现为三层:首先交待灰暗迷茫的时代大背景;然后用优美的意境队美好生活进行描绘;最后呼吁人们投身改革迎接希望。由此再次验证了江河诗歌“民族苦难——内心焦灼——希望展现”“变奏式”的内在思想线索规律,从而表现出《星星变奏曲》在江河整体诗作中的前瞻性序幕式的作用。
江河的思想情感方向永远是向前向上的,在这个特殊的年代,祖国大地的生机正在四处萌动,诗人同平民大众一起,时而沉浸在文革十年浩劫带来的时代阴影中,时而在感受新时期社会新生变化的欣喜愉悦。这种矛盾的心理以及诗人置身平民视角的艺术本位性叙述,由此造就了江河诗歌自成风格的内在线性结构,《星星变奏曲》也在江河诗歌创作初期将这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综合《星星变奏曲》的表现手法、情感基调、内在思想线索等各个因素,作为诗人的处女作,它已然早早地昭示了江河诗歌内蕴走向的方位踪迹。就连《星星变奏曲》所带的豪迈色彩,也与诗人后期史诗题材雄浑诗风是统一的。不论诗人后期“受到查尔斯·奥尔逊‘投射诗’理论的影响,”[4]抑或后期选择了诗中所带的英雄情结及雄浑的诗风,但是其总体创作内蕴——情感基调、视角定位、意识取向、内在线索结构,都始终是基本保持一致的。在江河看来,“诗的最高境界是和谐”,是那种“生机静然萌动”[5]。
《星星变奏曲》宛如江河诗歌的一部序曲,在内蕴上隐射着之后诗人创作路途的发展变化。从对诗歌文本细节上及思想深层上的剖解,攫取江河诗歌脉络规律,“万变不离其宗”,无论社会环境如何变化影响,始终不变的是诗人那自觉的忧患意识和使命意识,及其具有的社会道德关怀和政治信念的 “平民知识分子”形象。
[1]吴思敬.超越现实超越自我[J].诗刊,1987(3).
[2]二十世纪中国新诗[M].北京: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7.
[3]青春诗会[J].诗刊,1980(10).
[4]程光炜.中国当代诗歌史[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5]江河.太阳和他的反光·小序[J].黄河,1985(2).
I206.7
A
1673-1999(2011)02-0124-02
吴凡(1988-),女,江西人,西南大学(重庆400715)中国新诗研究所2009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诗学与传播。
2010-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