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蜗居》热播现象的传播学解读与反思

2011-08-15 00:45蒋兆雷
关键词:蜗居受众

蒋兆雷

(安徽农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安徽合肥,230036)

电视剧《蜗居》热播现象的传播学解读与反思

蒋兆雷

(安徽农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安徽合肥,230036)

都市生活题材剧《蜗居》播出后,成为各方持续的热点话题。传播者坚持贴近实际,再现生活,有效地增强剧作的吸引力、感染力;传播内容在一定程度上契合了转型社会特殊语境中人们的认知方式,为受众在进行角色理解和角色认同提供了多元空间;传播方式上运用了情感劝服、两面提示等多种方式,从而引起受众态度的改变。

蜗居;传播学;说服研究;内容分析;受众理论

2009年底,《蜗居》在几乎零宣传的低调中火了起来,并在争议中成为2009年中国电视剧收视黑马。35集的剧情几乎囊括了当下国内社会焦点的关键词——大学生就业、“小三”、房奴和腐败,剧中众多的场景和台词让人触景生情,感同身受,真实的再现了现实生活中老百姓的辛酸与无奈,引起了广大受众的强烈共鸣。

一、《蜗居》爆热的发展过程

《蜗居》热的表象是各大媒介的纷纷介入,有效吸引了受众对剧情的广泛关注:

第一阶段,《蜗居》首先在各大网站论坛区火爆起来,成为持续讨论的热点话题。在天涯虚拟社区,《蜗居》是成为“聚焦”的头版头条;在新浪微博,《蜗居》久居热门话题不下;在中国高校最重要的网络社群之一水木社区,掀起了持久不退的《蜗居》热潮,一部电视剧引起如此的连锁反应,在水木社区上还是头一遭。[1]

第二阶段,随着《蜗居》热现象在网络中的持续,一些主流媒体开始介入话题。一些节目以对话访谈的形式,进一步反映了《蜗居》拍摄背景、拍摄目的和其他信息。专家们则凭借对社会时事和百姓生活的密切关注,通过深刻而又有针对性的评论,进一步打动受众心理,迅速地在普遍大众中产生强烈的反响。

第三阶段,《蜗居》热现象不仅成为国内焦点话题,甚至引起海外媒体的关注。日本网站Record China在一篇名为《租房不会幸福吗八成中国人以为幸福=有房》的报道中,转述了中国媒体由《蜗居》热播所做的关于“幸福和屋子的关系”调查。这篇报道被日文雅虎网站全文转载后,引起了日本网民参与讨论的兴趣;美国《华尔街日报》网站在“中国实时报”栏目中除了报道《蜗居》在中国遭遇热捧之外,还意味深长地引述了中国房地产研究机构中国指数研究院的最新报告。[2]

第四阶段,2009年底,在国内各地召开的“人大”、“政协”会议上,《蜗居》、房奴和房价成为代表们热议的话题。甚至有些代表见面还会相互问一句是否看了《蜗居》?不仅如此,一些代表甚至还提出解决《蜗居》的建议。许多代表和委员解释他们之所以如此关注《蜗居》,是因为其反映的“房价问题”本身就是民生问题,关注《蜗居》,其实就是关注民生。

二、《蜗居》爆热的传播学解读

《蜗居》这部生活题材剧,以都市“房奴”话题为切入点,讲述一对年轻夫妇为买一套城市房子而经历的艰辛故事,展现了都市人面临诱惑时作出的不同选择。尽管针对《蜗居》的各种热议声中不乏褒贬,但有一点几乎是一致的,那就是该剧对现实的关注引起了强烈的认同感。

(一)传播者

传播者是传播活动的起点,也是传播活动的中心之一。传播者控制着传播内容,传播什么,怎样传播,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传播的效果。

《蜗居》导演滕华涛和编剧六六擅长从家长里短、琐碎现实的婚姻矛盾切入,将小人物悲欣交集的世界层层剖开,折射出一个时代的特征。这一次,他们致力于将宏观主题的大写意建立在对微观生活描摹的基础上,试图通过三对男女的故事,围绕“江州”过山车般疯涨的房价,裹挟着房地产界的官商勾结、包二奶、钉子户、蚁族、白领房奴等热门的社会问题,真实再现了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社会高速发展带来的一些问题,把如何更好地关注社会民生,促进社会发展的问题推到银屏前。

编剧在写剧中人物的时候没有受到框框、概念束缚,比如说小三一定要写成什么样的,贪官一定要写成什么样。正如六六回应质疑不应该塑造这样一个魅力超强的贪官形象时所说,我不想写一个愚弄百姓的故事,好人就是好人,长得高大、健美、英俊,坏蛋就是坏蛋,长得猥琐、奸诈、可嫌。实际上,现实生活中的人就是多样化的,人无完人,好人也有缺点,坏人也有优点。这样的人物形象处理反而更贴近实际,让受众觉得真实、有吸引力。

(二)传播内容

传播内容是传播的中心环节,是传播致效的最重要因素。《蜗居》之所以能够取得良好的传播效果,独具特色的传播内容功不可没。

1.剧情讽刺现实

在房价飙升的今天,买房挑动着人的兴奋点,也给很多人的生活带来压力。《蜗居》围绕当今最热的房奴题材,聚焦热门社会问题,将现代人的生存现状赤裸裸的摆上了荧屏,很容易引发观众们的强烈共鸣。尤其是该剧详细刻画了主要人物的情感变化以及种种无奈,以嬉笑怒骂的故事情节、巨大反差的戏剧人生直接刺痛观众和生活的神经,最终随着悲惨的结局化成一声叹息。残酷的剧情引发了观众对理想与现实、对爱情与现实的深刻反省与思考,如此的警戒作用比直接批判的手法更具有教育意义。

2.故事内容平实

《蜗居》之所以引来许多观众的共鸣,是因为它不是故事,而是普通百姓的真实生活,现实的残酷直击心灵深处。该剧不仅拍出了数以万计的房奴们的辛酸、艰辛,而且细腻地捕捉到一个外乡人在大城市求生的各种细节,柴米油盐琐碎日子中的平淡。观众看到的不是海萍、海藻,而是我们身边真实存在的朋友。可以说,每一个月月还房贷、出门坐公交、中午吃盒饭的人,都能从剧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对此,青年学者廉思认为,《蜗居》呈现的才是现在大部分大学毕业生真实的生存状态。廉思的团队通过对大学毕业生聚居村历时2年的调研发现,仅北京地区保守估计就有10万以上的“蚁族”(即大学毕业生低收入聚集群体),其中10%的“蚁族”毕业于211重点大学。[2]

3.演员表演到位

剧中演员表演十分到位,深刻描写了一群被命运牵着走而无时无刻不在费力挣扎的人们,展示了生活的诸多无奈,激起了观众的心理共鸣。比如,海清饰演的海萍将那种为生活所逼的“小泼妇”面貌表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在看望久别的女儿时,高兴的把孩子的脚丫放进嘴里咬,在得知丈夫为支付首付而借了高利贷之后,痛不欲生的拿手狠命地抽自己嘴巴等几处情节表演得非常逼真;李念饰演海藻让人又爱又恨,她弱小的翅膀难以承担这个社会赋予她的沉重负担,而擅于逃避现实她却选择了一个错误的羽翼,那种既让人疼惜又让人恨的小女人神情征服了无数观众;文章饰演的“小贝”感情受创后的那种凄楚无助,近乎疯狂的自虐,迷离的眼神都很传神,很到位。应该说这个角色比其在《奋斗》中扮演的幽默、乖巧的向南更胜一筹,同时也比在《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中扮演的那个拥有阳光般笑容的卓越更富人情味。

4.文本通俗经典

有网友收集罗列了该剧100句脍炙人口的经典台词,大到对政治权谋、经济形势的精辟分析和见地,小到日常生活里引经据典的逗趣调情,这些都足以让观众仔细回味。比如,宋思明对海藻说:“原本在光鲜亮丽的背后,就是褴褛衣衫。国际大都市就像是一个舞台,每个人都把焦点放在镁光灯照射的地方,观众所看到的,就是华美壮丽绚烂澎湃。对于光线照不到的角落,即便里面有灰尘,甚至有死耗子,谁会注意呢?”苏淳告诉妻子海萍,自己从父母那借了6万块钱买房子时,海萍大喜过望,苏淳有感而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4万还是‘你妈’,6万就成了‘咱妈’了!幸好这钱拿回来了,否则估计你嘴里就是他妈的了!”海萍对刚出生不久的冉冉说:“奶粉要进口的,一罐奶粉一百多;尿布要名牌的,一包尿片一百多。进出都要钱,你整个儿一双向收费,比中国移动还狠啊!”…… 这些台词现实感强烈,很容易引起受众的认同。

(三)传播形式

在传播方式上,《蜗居》通过两面提示和情感性说服等方式淡化了说教意味,契合了电视传播观念“由平面宣传理念趋向立体传播理念的传播思维,由趋同思维趋向另类思维,个性思维,创造性思维”的发展趋势。[3]

在信息提示上,霍夫兰认为,对于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受众来说,两面理的信息会引起更多的态度变化。该片从某种程度上打破了以前电视中对于此类事件一贯的标准劝服方式,进入了平衡开放的“两面提示”劝服。比如,面对妹妹和两个男人之间的情感的反复纠葛,海萍有时默默认可,有时强烈反对,有时不闻不问,有时则偏执独断。这些表现深刻地刻画出了角色心中价值观念的激烈碰撞,真实再现现实生活中普通市民复杂的内心世界。

在诉求方式上,《蜗居》没有运用大量的标准化台词来引导价值选择,更多的是运用生活化的语言和场景来规劝观众。比如,海萍在和妹妹谈心时说,“其实很多时候我是有原则的,我不想抄近道,我更不想投机取巧,但是每当我看到那些不如我的人,因为插队比我先拿到票,那些不如我的人,因为放弃了原则,而省了十几年的奋斗,我真的不服气,有的时候我都在怀疑,我这份儿坚持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一般来说,情感型劝服比理智型劝服更加有效。正如施拉姆所言,动感情的呼吁较之逻辑的呼吁可能导致态度的改变。

在结论的得出方面,霍夫兰认为,让受众自己得出结论,会导致更多的态度变化。该片的目标受众是有一定文化修养的观众,他们完全可以通过观看得出自己的结论。《蜗居》最后一集中,宋思明得知自己的孩子没有了,海藻的子宫也被摘除后,在绝望中选择了自我了断,临死前忏悔的话语和场景,都给观众以巨大震撼与警惕。

(四)受众

“使用与满足”研究把受众成员看作是有着特定“需求”的个人,把他们的媒介接触活动看作是基于特定的需求动机来“使用”媒介,从而使这些需求得到“满足”的过程。[4]《蜗居》的热播与其较好地满足了受众的多种心理需求有关。

首先,满足了受众的“娱乐渴求心理”。传播学者D.麦奎尔等人通过调查认为,电视剧可以提供消遣和娱乐,能够帮助人们“逃避”日常生活的压力和负担,带来情绪上的解放感,即“心绪转换效用”。现代人在工作中承受着压力和挑战容易使其疲惫和无奈。《蜗居》真实再现“拟态生活空间”,运用生活化的气息和经典的对白,使得受众可以寻找到一丝情感上的慰藉,在“悲与喜”的情感波动过程中,达到“心绪转换效果”。

其次,满足了受众的“社会文化心理”。社会文化心理是经过遗传积淀下来的传统的思维模式、生活经验、审美心理等原始心理印迹的集合,在人们的审美领域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5]近年来,国内很多电视剧的创作不是从人们日益增长的审美需要出发,而是什么赚钱拍什么,什么流行拍什么,题材的单一化极易使观众产生收视上的疲劳。当前在历史剧、涉案剧和言情剧等占据荧屏的情况下,都市生活剧《蜗居》的出现,弥补了国内电视剧市场的空缺,满足了大众对真、善、美最基本社会道德的心理渴望,自然也就吸引了广大观众的眼球。

再次,满足了受众的“偶像消费心理”。“培养分析”理论认为,电视已经成为人们获得信息和寻求娱乐的主要媒介渠道之一,并强调电视媒介在形成“共同意识”中的这种巨大作用。在长期以来青春偶像剧的文化影响下,广大受众,特别是年轻人,对于剧中的俊男靓女总是不由自主地产生追捧心理。《蜗居》的女主演青春靓丽,充满活力,尤其是时而流露出的迷茫的眼神更是令年青受众痴狂。在某种程度上,《蜗居》流行与剧中充满青春的元素是分不开的。

三、关于几点争议的思考

《蜗居》的流行在某种意义上与其引发的争议也是分不开的。比如,有评论指出电视剧《蜗居》是“靠性,靠荤段子,靠官场腐败,靠炒作来吸引眼球”,随后这些话便在网上、网下引起强烈争论和热烈讨论,进一步促进了该剧全国持续火热。下面谈谈笔者的看法:

(一)关于“负面角色宋思明得到认同的争议”的思考

新浪网上一项6447人参加的调查显示,当被问到“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你处于海藻这样一个角色,你会选择宋思明还是小贝”时,46.2%的人选择了宋思明,远远超过选择小贝的22.2%。[1]针对这一结果,部分学者表示,该剧社会价值低俗、负面。实际上,这种现象并不值得大惊小怪。笔者认为:首先,这个数据并不代表这些女孩一定是看中了宋思明的权势和地位。《剧中》的宋思明不仅仅有一定的经济社会地位,更重要的是他睿智幽默,做事谨慎,深沉冷静,机敏过人,明智果敢,深谋远虑。他重感情,有担当,遇事从容、淡定、不逃避,无论对情人还是对妻儿都负责到底。这也是很多普通男人身上不具备的优点。其次,是大量青年观众受到偶像剧和媒体舆论的影响。伴随“80后”一代成长的偶像剧里,男主角很多都是这样的形象:成熟、浪漫、多金。剧中的宋思明英俊沉稳、风度翩翩、浪漫有情调,无疑十分符合这样的条件。

(二)关于“剧中台词低俗的争议”的思考

一些观众质疑台词太露骨,甚至说该部电视剧有“涉黄”的嫌疑。笔者认为:首先,《蜗居》中所谓的“荤段子”,都是在特定的剧情中发生的,没有做作之嫌,也无伤大雅,只是由于网民和媒介为了炒作,才不断拿其中的“荤段子”说事儿。事实上,这里的所谓“荤段子”在其他电视剧情中都有出现过,这一次被进行放大处理了。其次,该剧并没有涉及性描写。只要看过《蜗居》,便知道剧里只涉及婚外情。再说婚外情,现在连新闻都不算了。《蜗居》只是将这些社会现实搬进电视剧,以艺术化的形式予以揭露和批判。最后,评论一部作品最重要的标准,就是播放了以后对观众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如果大家看了以后都去像海藻一样地生活,或者像宋思明一样地生活,这才是有问题。但是,如果对受众来说主要是缓解心理压力,并可能对以前的生活做一个重新的反思的话,那么对构建和谐社会还是非常有益的。

(三)关于“正面角色海萍是‘虚伪的坚强女人’的争议”的思考

对于剧中塑造的正面角色海萍,很多网民评论她是“虚伪的坚强女人”,每天靠唠叨发泄着各种愤怒,也间接地断送了妹妹海藻的幸福。笔者认为:首先,《蜗居》中的虽然海萍本身并没有成为榜样、典型那样的精神和事迹,但是真实地再现了一个普通市民的艰辛奋斗的过程,其中所包含的不放弃的精神已然可嘉,如果绝大多数普通大众能做到这一点,社会就会和谐很多了。我们不能指望每一个小市民都成为索尔仁尼琴、肖斯塔科维奇之类的“圣者”!其次,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挣扎着的双重价值观念。可以说,每个人既希望整个社会秩序井然,又希望自己有机会抄捷径,我们不能过多地渴求他人。剧中的海萍渴望阶层流动,崇尚“做人要靠自己”,坚守做人底线,抓住机会不放弃,最终靠自己努力获得成功。其实生活需要的就是一种积极态度,追求什么,人生就离什么不远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海萍作为剧中倡导的主流价值也确实值得鼓励。

在分众化传播时代,受众有按自己意愿选择的机会。受众既可以喜欢《潜伏》这样的历史剧,也可以选择《蜗居》这样的生活题材剧。《蜗居》的流行说明了该剧传者与受者有着共同话语基础,传播内容与受众有着某种关联度,已基本实现编码意图与解码意图的一致性。当然,我们不能让所有的人都来创作《蜗居》,那样会造成影视文化的单一化和平面化。但我们也不必对它进行简单、过度负面的评判。当下文化的丰富性,正是通过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共存来实现的。

[1] 喻盈.蜗居:唤醒时代隐痛[N].时代周报,2009-11-30.

[2] 丁扬.蜗居:海外解读中国新样本[N].国际先驱导报,2009-12-04.

[3] 贾秀清,高鑫.21世纪电视文化生存[M].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06:97.

[4] 郭庆光.传播学教程[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180.

[5] 卢蓉.电视剧叙事艺术[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4:156.

G206

A

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AHSK09-10D58);安徽省2009年度高等学校省级优秀青年人才基金项目(2009SQRS033)

蒋兆雷(1974-),女,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思想政治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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