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森
(山东大学宗教、科学与社会问题研究所,济南 250100)
十院校本《中国古代史》教材读后
李 森
(山东大学宗教、科学与社会问题研究所,济南 250100)
由山东大学等十院校编写的《中国古代史》系经国家教育部批准颁行的高等院校文科教材,是被我国学术界公认的代表当今高校最高水平的古代史教材。该书发行 30年来,虽屡经修订,但仍存在着不少错误与不妥之处,对此本文逐一进行分析辨正,希望今后再版时能够予以更正和完善。
十院校本;《中国古代史》教材;错误;不妥
由著名历史学家朱绍侯先生领衔主编,山东大学、西北大学、浙江大学、广西师大、山西大学、安徽师大、陕西师大、四川师院、福建师大、河南大学十院校联袂编写的《中国古代史》是经国家教育部批准颁行的高等院校文科教材。根据教育部安排,该书 1979年先由福建人民出版社作为内部“试用教材”出版,修改定稿后于 1982年作为部颁大学文科教材正式发行。这部十院校合编的《中国古代史》教材,迄今已连续使用了 30余年,先后修订 6次,改版 5次,重印近 20次,累计发行量超过 120万册。几十年来,这部教材嘉惠学林,好评不断。李瑞良先生指出:这是“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史学界拨乱反正的成果,也是高校文科教学经验的结晶。”[1]叶永新先生评云:“该教材以其引用史料丰富,科学性、系统性较强等特点受到好评,是一部具有权威性及影响力的教材。”[2]笔者也曾说道:这部教材“是被我国学术界公认的代表当今高等院校最高水平的古代史教材”,“对于我国历史专业人才的培养,起到了重大作用。”[3]可以说,十院校本《中国古代史》已成为改革开放 30多年来中国历史学科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是深为史学界同仁所认同的一个学术品牌。本人作为这套教材的使用者,多年以来受教良多,获益匪浅。但在教学实践中,时常发现书中存在错误和不妥之处,遂笔记而存之。兹将这些问题按照《中国古代史》(上、下两册,福建人民出版社2008年 12月第 5次印刷)页码的先后顺序分析辨正如下,希望今后再版时能够予以更正和完善。
上册:
200页:汉高祖刘邦曾分封了九个同姓王,他们是:“齐王刘肥、楚王刘交、吴王刘濞、代王刘恒、淮南王刘长、梁王刘恢、赵王刘如意、淮阳王刘友、燕王刘健。并杀白马盟誓:‘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这其中燕王“刘健”的名字应作“刘建”。《史记》载:汉十二年(前 195)“二月,使樊哙、周勃将兵击燕王绾。赦燕吏民与反者。立皇子建为燕王。”[4](卷 8《高祖本纪》,P.391)《史记》又载:“高帝八男:长庶齐悼惠王肥;次孝惠,吕后子;次戚夫人子赵隐王如意;次代王恒,已立为孝文帝,薄太后子;次梁王恢,吕太后时徙为赵共王;次淮阳王友,吕太后时徙为赵幽王;次淮南厉王长;次燕王建。”[4](卷 8《高祖本纪》,P.393)俱其证。
210页:“元兴六年 (前 129年),为了转输由关东西运的漕粮,在著名水工徐伯的领导下,征发几万民工开凿了与渭河平行的漕渠。”按汉武帝年号有元光而无元兴,此处“元兴”乃“元光”之讹。这是由于“兴”、“光”两字形近致误。
226页:西汉末年,“其余郡国富民,兼业颛 (专)利,以货赂自行,取重于乡里者,不可胜数。”引文注释作:“荀说:《汉纪》卷二二。”这里将东汉史学家“荀悦”名字误为“荀说”。按荀悦,字仲豫,颖川颖阴人。《后汉书》有传。其为人,性沉静,好著述。献帝时侍讲禁中,累迁秘书监、侍中。献帝尝“以班固《汉书》文繁难省,乃令悦依《左氏传》体以为《汉纪》三十篇。”[5](卷 62《荀韩钟陈列传》,P.2062)
257页:“刘秀在两个阶段分封对象的条理有明显的不同。对第一阶段分封对象是先封为王,后由王降为侯,由侯降为公。”这段话存在着明显失误。众所周知,侯比公爵位低一等,岂可说“由侯降为公”?同页紧接着又云:“建武十三年(37年),刘秀下诏:长沙王兴、真定王得、河间王邵、中山王茂,皆袭爵为王不应经义,改以兴为临湘侯、得为真定侯、邵为乐成侯、茂为单父侯。……建武十五年,对未降为侯的赵王、齐王和鲁王,刘秀也接受朱祐的建议,降赵王为赵公、齐王为齐公、鲁王为鲁公。”这样看来,刘秀当时是把分封的诸王们一部分降为侯,一部分降为公。因此,所谓“由侯降为公”应改成“由王降为公”才符合历史实情。
268页:东汉时期,“不仅皇室‘宫女织于房掖,国用尽于罗纨’,豪强地主田庄也能完成种桑、养蚕、缫丝、织缣、擘丝、治絮、染色等纺织生产的全过程。”这里的“宫女织于房掖,国用尽于罗纨”系错引误用,应予去除。据《后汉书》载:“青、徐炎旱,五谷损伤,民物流迁,茹菽不足。而宫女积于房掖,国用尽于罗纨,外戚私门,贪财受赂,所谓‘禄去公室,政在大夫’。”[5](卷 66《陈王列传》,P.2166)可见原文并非“宫女织于房掖,国用尽于罗纨”,而是“宫女积于房掖,国用尽于罗纨”。“织”、“积”一字之差,则致误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不是强调宫女们在从事纺织业生产,而是说她们消费了大量的丝织物品。
284页:东汉后期,“权门请托,贿赂公行,时谚说:‘举秀才,不知书。察孝行,父别居。寒清素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这说明当时选举不实的情况已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引文中的“时谚”,见诸《抱朴子外篇》。原文是这样说的:“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6](卷 15《审举》,P.393)可见引文存在两处错误:一是“察孝行”应为“察孝廉”。按“孝廉”是名词,与“秀才”对应,乃选拔士人的科目名称。孝廉之义,据“《汉书·武帝纪》:‘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颜注:‘孝,谓善事父母者。廉,谓清洁有廉隅者。’”[6](卷 15《审举》,P.395)二是“寒清素白”当作“寒素清白”。按“寒素清白”在文中与“高第良将”照应。“寒素”指门第低微、无官爵的寒门素族。这里是选拔士人的科目名称。如《晋书》载:“时燕国中正刘沈举霍原为寒素,司徒府不从,沈又抗诣中书奏原,而中书复下司徒参论。司徒左长史荀组以为:‘寒素者,当谓门寒身素,无世祚之资。原为列侯,显佩金紫,先为人间流通之事,晚乃务学,少长异业,年逾始立,草野之誉未洽,德礼无闻,不应寒素之目’。”[7](卷 46《李重传》,P.1311)《晋书》又载:“永康初,州又举 (纪瞻)寒素,大司马辟东阁祭酒。”[7](卷 68《纪瞻传》,P.1819)“清白”指操行纯洁,没有污点的人。这里是选拔士人的科目名称“清白异行”的简称。如《晋书》载:“乔凡一举孝廉,八荐公府,再举清白异行,又举寒素,一无所就。”[7](卷 94《范粲传》附子《范乔传》,PP.2432-2433)《晋书》又载:“于是乡党荐之(指庾衮),州郡交命,察孝廉,举秀才、清白异行,皆不降志。”[7](卷 88《庾衮传》,P. 2282)把“寒素清白”误写为“寒清素白”,便讲不通了。
308页:“曹操的《蒿里行》也说:‘白骨暴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描绘出战后的一片凄凉景象。”《蒿里行》是曹操的一首名诗,朗朗上口,广为人知。这里的“白骨暴于野”当作“白骨露于野”。如《曹操集·诗集》、《曹操诗文选》和《曹操集注》皆作“白骨露于野”。①
361页:“孝文帝即位以后,471年到 487年的 16年中,就发生农民起义 29次。”注释称:“据张泽威、朱大渭:《魏晋南北朝农民战争史料汇编》统计。”这里明显是因“咸”、“威”两字形近而把历史学家张泽咸先生的名字写错了。
453页:“贞观六年 (632年)时,政府文武官员仅有 642人,到开元二十五年 (735年)时,发展到 18805人,比以前增加近 30倍。”按开元二十五年为 737年,735年为开元二十三年。据《通典》载:“至开元二十五年,刊定职次,著为格令。”当时官员数量为“一万八千八百五员。”[8](卷 19《职官一》, PP.107-109)可知,18805人的官员统计数字是在开元二十五年(737年)。
458页:“广德二年 (763年)初,史朝义在唐军的追击下走投无路,穷途自杀。历时七年有余的安史之乱至此结束。”按广德二年为 764年,763年为广德元年。如所周知,安史之乱始于唐玄宗天宝十四年 (755年),史思明之子史朝义穷蹙自缢是这次战乱结束的标志。据《新唐书》载:“广德元年正月……甲申,史朝义自杀。”[9](卷 6《代宗本纪》,P.168)因此,所谓“广德二年(763年)初”应作“广德元年(763年)初”。
482页:“太和二年 (830年)底,南诏攻陷成都,大掠子女、百工及珍货而去,给唐朝造成巨大损失。”按太和二年为 828年,830年则为太和四年。据《旧唐书》载:“大和 (即太和)……三年……南蛮乘我无备,大举诸部入寇。……逼成都府,入梓州西郭,驱劫玉帛子女而去。”[10](卷 197《南诏蛮传》,P. 5284)可知,南诏攻陷成都时间在太和三年 (829年)。“太和二年(830年)”中的两个数据皆误。
496页:“武周宰相狄仁杰 (607-700年)。”众所周知,狄仁杰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一代贤相,在今天的中国几乎家喻户晓。关于狄仁杰的卒年和享年,《新唐书》有明确记载:“圣历三年(700年)卒,年七十一。”[9](卷 115《狄仁杰传》,P. 4214)以此推算,狄氏生于唐太宗贞观四年 (630年)。可见,这里对其卒年记述属实而生年有误,竟早到了隋炀帝大业三年(607年)。
下册:
6-7页:“郓州 (山东东平)捕‘贼’使臣张令柔尽杀平阴县(山东平阴)十七村村民数百人,甚至‘太白 (金星)昼见,民有仰观者,为坊正所拘,立断其其腰领。’”这最后一句显然多出了衍字“其”。证之《旧五代史》引文,确为“立断其腰领。”[11](卷 107《史弘肇传》,P.1404)
33页:“大理统治时期 (937-1253年),农业、畜牧业和手工业已相当发达。”按大理末年为大理国主段兴智天定三年(1254年),大理统治时期应是 937-1254年。
92-93页:“到宋徽宗崇宁年间 (1102-1105年),洛学虽因党争而遭到贬黜,但在士大夫中间仍然得到了广泛传播。”按崇宁末年为 1106年,徽宗于 1107年才改元大观。因此,崇宁年间当为 1102-1106年。
97页:“淳祐元年 (1251年),理宗亲撰《道统十三赞》,‘就赐国子监,宣示诸生’,正式肯定从二程到朱熹是孔孟以来道统的真正继承人,使程朱理学成为继孔孟以来的正统思想和钦定的官方哲学。”按淳祐元年为 1241年,1251年是淳祐十一年。据《宋史》载:“淳祐元年春正月……(理宗)制《道统十三赞》,就赐国子监宣示诸生。”[12](卷 42《理宗纪二》,P. 822)由此可知,应以淳祐元年 (1241年)为是。
103页:“从 1959年在山西侯马的金大安二年 (1076年)董氏坟墓里发现的一座戏台模型看来,当时舞台设置已相当完备。”按金大安二年是 1210年,1076年为北宋熙宁九年。1076年金朝尚未建立,这显然与史实相违。检诸《文物》杂志得知,董氏坟墓的时代为金“大安二年 (公元 1210年)”。[12]
107页:李诫“于元符二年(1100年)出色地编成了《营造法式》这一部建筑学上的巨著。”按宋哲宗元符二年为 1099年,1100年是元符三年。关于《营造法式》的成书时间,据该书中《札子》记载:“海行《营造法式》,元符三年内成书,送所属看详,别无未尽未便,遂具进呈。”[14](第 673册,P.401)可知,李诫是在元符三年(1100年)撰成此书的。
162页:“至正十八年 (1348年)春,方国珍怒杀仇家陈氏。”按至正十八年为 1358年,1348年是至正八年。方国珍为元末非红巾军系的农民起义军将领,称雄浙东二十余年。后归附朱元璋。据《明史》载:“元至正八年,有蔡乱头者,行剽海上,有司发兵捕之。国珍怨家告其通寇。国珍杀怨家,遂与兄国璋、弟国瑛、国珉亡入海,聚众数千人,劫运艘,梗海道。”[15](卷 123《方国珍传》,P.3697)由此可见,应以至正八年(1348年)为是。
180页:“元仁宗延祐二年 (1351年),翰林学士潘昂霄根据阔阔出的口述,写成《河源志》,这是我国有关河源的第一部专著。”按延祐二年为1315年,1351年是至正十一年。潘昂霄在《河源记》中署款:“是岁(延祐乙卯)八月初吉,翰林侍读学士、中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臣潘昂霄谨述。”[16](P.3)可知该书写成于“延祐乙卯”,即延祐二年 (1315年)。此外,该书应名《河源记》。《河源志》之说,本自《元史·河源附录》中的“《河源志》。”[17](卷 63《地理志六》,P.1564)我们知道,《元史》出自明人宋濂之手,这显然不如当事人潘昂霄的自定书名可信。翻检《辞海》、《中国历史大辞典》②均作《河源记》,且不提又名《河源志》。
205页:明正统十三年 (1448年),福建邓茂七起义。“九月,都督刘聚、陈荣和都御使张楷等奉命率军入闽镇压。”此处“都御使”为“都御史”之讹。《明史》载:正统“十三年,福建贼邓茂七反。都御史张楷讨之无功。”[15](卷 145《陈亨传》附子《陈懋传》,P.4095)按都御史系都察院长官。《明史》载:“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正二品……。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15](卷 73《职官志二》,P.1768)
214页:“万历十五年 (1588年)十月,都察院左都御史吴时来申明律例未尽条款,其中对不同雇工的法律地位作了明确。”按万历十五年为 1587年,1588年应是万历十六年。据《明神宗实录》载:“万历十五年十月……都察院左都御史吴时来等申明律例未明未尽条件……”[18](卷 191,PP.3575-3585)可知,应以万历十五年(1587年)为是。
218页:“武宗朱厚照无子,死后由堂弟朱厚趈继位,是为世宗。”众所周知,明世宗即嘉靖帝 (1522~1566年在位),名朱厚熜,而非朱厚趈。《明史》明确记载:“世宗钦天履道英毅神圣宣文广武洪仁大孝肃皇帝,讳厚熜。”[15](卷 17《世宗本纪一》,P.215)按照明宗室命名原则,厚字辈名中俱带“火”旁,因此嘉靖帝无论如何是不会取名“厚趈”的。
220页:“万历六年 (1578年),张居正推荐、起用先前总理河道都御使潘季驯治理黄河、淮河,并兼治运河。”这里的“都御使”亦为“都御史”之讹。按潘季驯为明代著名治河专家。据《明史》载:“是时,河决崔镇,黄水北流,清河口淤淀,全淮南徙,高堰湖堤大坏,淮、扬、高邮、宝应间皆为巨浸。大学士张居正深以为忧。河漕尚书吴桂芳议复老黄河故道,而总河都御史傅希挚欲塞决口,束水归漕,两人议不合。会桂芳卒,六年夏,命季驯以右都御史兼工部左侍郎代之。”[15](卷 223《潘季驯传》,P.5870)可知,当时潘季驯所任都御史为右都御史。
237页:“万历二十八年 (1601年),努尔哈赤将每牛录扩大至 300人,每牛录为一个旗,分别以黄、白、红、蓝四色为标志。”按万历二十八年为1600年,1601年为万历二十九年。据《清史稿》载:“初,太祖辛丑年,始编三百人为一牛录,置一额真。”[19](卷 117《职官志四》,P.3369)“太祖辛丑年”即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可知,努尔哈赤是在该年将每牛录扩大至300人的。
251页:“崇祯十五年 (1624年)冬,李自成开始进军湖广,夺取襄阳,并进而攻占除武昌外的湖北沿江州、县。”按崇祯十五年为 1642年,1624年为万历四年。我们知道,明末农民大起义爆发于熹宗天启七年 (1627年),1624年显然与史实大违。据《明史》载:崇祯“十五年冬,李自成陷襄阳、均州,攻郧阳四日而去。”[15](卷 260《高斗枢传》,P.6752)因此,应以崇祯十五年(1642年)为是。
261页:“《金瓶梅》出现于万历二十年至三十年间 (1592
-1601年),当时是以抄本形式流布。”按万历三十年为 1602年,1601是万历二十九年。准确地说,万历二十年至三十年间当作 1592-1602年。
282页:“在火器制造上,刻于崇祯六年 (1643年)的由汤若望和焦勖合译的《火功挈要》(3卷,又名《则克录》),介绍了火器、火药的制造和使用方法。”按崇祯六年为 1633年, 1643年是崇祯十六年。由《则克录·自序》署款“崇祯癸未孟夏后学焦勖谨识”[20](第 966册,P.712)知,该书刊刻于“崇祯癸未”,即崇祯十六年(1643年)。
上册:
122页:“孙武,生卒年不详,春秋末兵家的代表,字长卿,齐国乐安(今山东惠民县境内)人。”如所周知,孙武是中国古代杰出的军事家,所撰《孙子兵法》为世界军事学名著,堪称兵学圣典。孙武里籍乐安在今山东惠民,实际上是因袭旧说,目前学术界倾向于山东广饶。1991年 2月,复旦大学、曲阜师范大学等高校的 30余位专家、学者经过实地勘察和反复论证,“一致认为,现在的山东省广饶县系孙武故里”。[21]如今广饶已是远近闻名的兵圣故里,这里建有纪念、研究孙子的“孙武园”,先后举办过多次《孙子兵法》学术研讨会和孙子国际文化节。虽然有学者另外提出孙武里籍在山东临淄和博兴的说法,[22]但基本上属于一家之言,远不如广饶说影响深远。退一步讲,广饶说即使不是定论,也是目前学界居于主导地位的见解,但《中国古代史》教材中却连聊备一说的注释都没有,这是很不妥当的。
188页:秦始皇陵墓“高五十余丈,周围五里多,内筑各式宫殿,陈列着各色珍奇珠宝、石质铠甲”。这里关于石质铠甲的来历,引用的是《西安晚报》1998年 10月 16日的报道。事实上,石质铠甲这一重要考古发现在《中国文物报》和《文博》杂志上都有刊载。[23]鉴于《中国古代史》的高校教材性质,不应引用《西安晚报》这类非学术性通俗报纸。
495页:“天台宗,创立人是陈隋间的智顗 (531-597年)。”智顗是中国佛教史上的著名高僧,世称“天台大师”、“智者大师”。这里关于智顗生卒年的记述,显然依据的是《续高僧传·隋国师智者天台山国清寺释智顗传》所载:“春秋六十有七,即开皇十七年 (597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也。”[24](P.567)但是比这一史料还要早的《隋天台智者大师别传》却记载:智顗“以大隋开皇十七年岁次丁巳十一月二十四日未时入灭,春秋六十。”[25](第 120册,P.715-716)由此推算,智顗生于南朝梁大同四年(538年),而非 531年。按《隋天台智者大师别传》系智顗弟子、天台宗继承者陈唐之际的灌顶(561-632年)所撰。灌顶从陈至德元年 (583年)即跟随智顗出居建业瓦官寺,直到智顗辞世不离左右。智顗所讲《法华玄义》、《法华文句》和《摩诃止观》都由他集录成书。知师莫如徒!灌顶《隋天台智者大师别传》所称智顗“春秋六十”的可靠性是不言而喻的。而《续高僧传》作者道宣 (596-667年)生当隋末唐初,并非当事人记当时事,其记载完全有出错误的可能。正因如此,学术界已基本摒弃了道宣的说法,如《辞海》、《中国历史大辞典》、《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佛教大辞典》③等书对于智顗的生年无一不作 538年。《中国古代史》教材即使尊信道宣之说,也应该另外注出灌顶的说法。如上册 238页对司马迁生卒年的取舍便处理得较好:“关于司马迁的生卒年意见不统一,王国维《太史公行年考》认为司马迁生于前 145年,卒于前 86年;郭沫若等认为生于前 135年,可能卒于前 93年(参看《历史研究》1955年第 6期)。今从郭说。”
下册:
16页:五代十国时期,“在冶铜技术上发明了胆水浸铜法,这是世界上最早的湿法冶金技术。”注释云:“胆水浸铜法必须在大量生产铁的基础上进行。其方法是:在硫酸铜溶液中加入铁,经过氧化后产生铜。其化学方程式是:CuSO4(硫酸铜)+Fe(铁)→FeSO4(硫酸亚铁)+Cu(铜)。”这里连制铜化学方程式都写出来了,在整部书中显得很刺眼。历史学就是历史学,不应将纯化学的东西掺入。因此,最好把这个化学方程式删掉,只保留文字说明即可。
278页:“在抗倭斗争中,民族英雄戚继光 (1528-1587年)功勋卓著。他是登州卫(今山东牟平县)军户出身。”关于戚继光的籍贯,学术界曾有莱芜、牟平、定远、蓬莱四种不同看法。为此,晁中辰先生做过专门考证,他在《戚继光故籍考辨》[26](P.296-298)一文中以大量的证据否定了莱芜、牟平、定远三种说法,依据《蓬莱县志》所载:戚继光“凡七世皆葬于蓬莱芝山之麓”[27](卷 9《人物·功业》)这一重要证据,肯定了戚氏籍贯蓬莱说的可靠性。翻检《辞海》、《辞源》、《中国历史大辞典》④等有影响的工具书,皆持蓬莱说。《中国古代史》教材未注意到蓬莱说这一研究成果,采用了一个甚至连较小可能性都算不上的牟平说,有失偏颇。
除去上述问题外,笔者还发现若干同时存在于上、下两册书中的不妥之处。按这套《中国古代史》教材在历次修订增补新内容时,注意压缩篇幅是其重要特点。但是,书中却仍有许多文字不够精简之处。如一页之中年代重复,显得累赘就是一个突出问题。经统计知,这种情况在全书共有 24处,它们是:上册:42页:“(前 1250-前 1192年)”、232页:“地皇三年(22年)”、399页:“大业三年(607年)”、424页:“大业十二年(616年)”、453页:“开元九年 (721年)”、470页:“大历十四年(779年)”、495页:“贞观十二年 (638年)”、518页:“上元二年(675年)”、519页:“开成三年 (838年)”。下册:44页:“宣和二年(1120年)”、87页:“祥兴元年 (1278年)”、172页:“至治二年(1322年)”、188页:“洪武十五年 (1382年)”、198页:“洪武元年(1368年)”、224页:“万历二十七年 (1599年)”、225页:“万历二十九年 (1601年)”、238页:“崇祯二年(天聪三年 1629年)”、255页:“顺治二年 (1645年)”、280页:“万历三十一年 (1603年)”、295页:“康熙元年 (1662年)”、329页:“康熙八年 (1669年)”、331页:“顺治十八年 (1161年)”、379页:“道光二十年 (1840年)”、381页:“道光十八年(1838年)”。对于这种同页中出现重复纪年的情况,可将第二个年号后的阿拉伯数字省略。
十院校本《中国古代史》作为我国高校最权威的中国古代史教材,博得了广大教师和莘莘学子的一致青睐。正如朱绍侯主编在《新版前言》中所说:“(此书)至今尚有近百所高等院校在使用。使用范围之广和时间之长,实为始料所不及。”应该看到,这部教材自发行至今虽经多次修订,仍然存在着不少错误。多年来已有数位学者对书中存在的问题进行过批评和指正,[28]目的都是为了提高这部教材的质量,更好地服务于现实教学的需要。如所周知,就教材性质而言,是不允许出现错误的,因为我们不能传授给学生错误的历史知识,所以必须坚持有错必纠的编撰原则。综观全书,存在的问题还主要是技术性错误,如错人名、错引文、错别字,特别是错年代现象最为突出。可以说这些错误的出现都是由于用心不够仔细所致,这是今后需要加以注意并克服的问题。再就是还应该密切关注并及时吸收学术界的研究新成果,以更新、更正书中存在的知识陈旧和错误问题。总之,十院校本《中国古代史》成绩是主要的,问题是次要的,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否定的。十院校本《中国古代史》作为我国高校最权威的中国古代史教材,博得了广大教师和莘莘学子的一致认同,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们衷心企盼这部凝聚着我国老、中、青几代历史学者心血的史学名著不断纠正失误,精益求精,勇于创新,日臻完善,在我国高等院校历史教学中发挥更大、更好的作用。
注释:
①分别见于中华书局编辑部《曹操集·诗集》(中华书局 1974年版,第 6页);中央民族学院语文系《曹操诗文选》注释小组《曹操诗文选》(北京人民出版社 1975年版,第 32页);夏传才《曹操集注》(中州古籍出版社 1986年版,第 6页)。
②分别见于辞海编辑委员会《辞海》(缩印本)(上海辞书出版社 1990年版,第 1026页);中国历史大辞典编纂委员会《中国历史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 2000年版,第 1954页)。
③分别见于辞海编辑委员会《辞海》(第 1578页);中国历史大辞典编纂委员会《中国历史大辞典》(第 2901页);张撝之等《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9年版,第 2306页);任继愈《佛教大辞典》(江苏古籍出版社 2002年版,第 1180)。
④分别见于辞海编辑委员会《辞海》(第 1869页);广东、广西、湖南、河南辞源修订组、商务印书馆编辑部《辞源》(合订本) (商务印书馆 1988年版,第 644页);中国历史大辞典编纂委员会《中国历史大辞典》(第 2675页)。
[1]李瑞良.十院校合编的《中国古代史》简评[J].河南大学学报,1988,(1).
[2]叶永新.十院校编《中国古代史》秦、西汉部分指瑕[J].中国图书评论,2003,(12).
[3]李森.十院校编《中国古代史》教材求疵[J].中国史研究动态,2003,(1).
[4][汉 ]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
[5][南朝宋 ]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5.
[6]杨照明.抱朴子外篇校笺[M].北京:中华书局,1991.
[7][唐]房玄龄.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8][唐]杜佑.通典[M].北京:中华书局,1984.
[9][宋]欧阳修.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0][后晋]刘昫.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1][宋 ]薛居正.旧五代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6.
[12][元 ]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13]山西省文管会侯马工作站.侯马金代董氏墓介绍[J],文物,1959,(6).
[14][宋 ]李诫.营造法式[C]∥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股份有限公司,1986.
[15][清 ]张廷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16][元 ]潘昂霄.河源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5.
[17][明 ]宋濂.元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6.
[18]明神宗实录[C]∥明实录 (校印本).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
[19]赵尔巽.清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76.
[20][明 ]焦勖.则克录[C]∥续修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21]广宣.专家揭开千古之谜——山东广饶县系孙子故里[N].人民日报,1991-02-27.
[22]参见陈汉平.孙武故里探讨志疑[J].中国史研究,1992,(2);舒荣先,牛万政.孙武里籍考辨[J].东岳论丛,1988,(6).
[23]参见段清波.秦陵新发现再惊世界殊——巨型培葬坑出土罕见石甲胄[J].中国文物报,1999-10-10;王望生.秦始皇陵园青石铠甲坑的考古试掘[J].文博,1999,(6).
[24]慧皎.历代高僧传[M].上海:上海书店,1989.
[25]灌顶.隋天台智者大师别传[C]∥乾隆大藏经.彰化:宝印佛经流通处,1997.
[26]中华书局编辑部编.文史(第 34辑)[M].北京:中华书局,1992.
[27]王文焘.重修蓬莱县志[M].道光十九年刻本.
[28]参见李梁.修订版《中国古代史》(上册)指疪[J].历史教学,1992,(11);朱绍侯.修订版《中国古代史》(上册)指疵读后[J].历史教学,1994,(9);李森.十院校编《中国古代史》教材求疵 [J].中国史研究动态,2003,(1);叶永新.十院校编《中国古代史》秦、西汉部分指瑕[J].中国图书评论,2003,(12).
(责任编辑:牛守祯)
The Book Report of the Ten Institutions TextbooksAncient Chinese H istory
L I Sen
(Institute of Religion,Science and Social Studies,ShandongUniversity,Ji’nan 250100)
The textbooksAncient Chinese History is compiled by ShandongUniversity,Northwestern University,ZhejiangUniversity,GuangxiNor malUniversity,ShanxiUniversity,AnhuiNor malUniversity,ShanxiNormal University,Sichuan Nor malUniversity,Fujian NormalUniversity,and Henan University.It is served as the teachingmaterials of liberal arts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which has been approved by TheMinistry of Education.And it is recognized the highest level textbooks nowadays ofAncientChinese History by Chinese scholars.For the past thirty years,although the bookwas repeatedly revised,it still had manymistakes and deficiencies.So this article analyzed these problems one by one.I hope these errors could be corrected when reprint and the book could be much more perfect in the future.
The ten institutions textbooks;Ancient Chinese History;mistake;inappropriate
2011-03-12
李森(1970-),男,山东五莲人,山东大学宗教、科学与社会问题研究所教授,历史学博士,硕士研究生导师。
K2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2080(2011)04-002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