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沙迪
[华中科技大学附属中学高二(7)班]
读米开朗琪罗,心中充满着矛盾的感情。对这位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巨人,我不知道是该尊敬,还是该怜悯,甚至是鄙夷。
米开朗琪罗无比热爱他的艺术,是那种执著痴狂的爱,简直到了自虐的地步。艺术给了他超于常人的富有,但他如同一个穷人一样地生活:他时常为了创作而几日不进食、不睡觉,而且他的卫生状况到了野蛮的地步。极端的时候,他多少天不脱衣服不脱皮靴,最后腿脚肿胀,只能割破皮靴脱下它,而脱下靴子时,甚至连带撕下了腿上的皮肉。他为了热爱的艺术,以致让自己病态,以致使自己悲惨。他一生都被病痛所折磨。然而,让人绝对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奇迹般地活到了八十九岁。我不知道,长寿对于他究竟是幸福还是煎熬;我对他,像对一个不懂生活的孩子一样,满心怜悯。
在这样的工作和生活状态下,米开朗琪罗的精神总是趋于混乱的。一生中,他多次神经错乱,偏执地猜疑他的敌人、他的朋友,甚至他的亲人,以致惶惶不可终日,经常过着逃难般的生活。这种猛烈的力量,使他陷入不可自拔的孤独中:他恨人,便被人恨;他爱人,渴望爱,却从没感受到被人爱。到了晚年,他接受的是可悲的人们仰视的、宗教般的崇敬,而心灵却仍然被幽闭在孤独的囚笼里。
不仅孤独,我觉得他的精神扭曲到人格猥琐的地步。他在艺术上是那么强大、那么天才,但面对他的敌人,他的主人——教会,他又是那么的优柔和怯懦。与他同时代的艺术大家拉斐尔和勃拉芒德,为了确立自己在艺术领域的君主地位,肆意打击、折磨他,他无能为力;一个个教皇为了自己的名利,强迫他、压榨他——让他完成一个又一个他不愿从事的雕塑或建筑,还常常在他工作的中途朝令夕改,让他无所适从,濒于崩溃……他愤怒、痛恨、想反抗,但最终却是妥协,恭恭敬敬地屈服、听令。读到他的卑微和蜷曲,我压抑愤懑,甚至生出鄙视的情绪:这样一个精神疲软人格卑琐的人,怎能被称为“巨人”。
然而,掩卷静思,我深深感到了自己的鄙陋和浅薄。人生于世,有几个人是能够过得上我们中国的诗仙李白豪言中的,为使自己开心颜,绝不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得意尽欢”舒展的生活的?屈原、杜甫,甚至包括李白,谁不得在屈辱中隐忍,在苦难中坚持,才得以成就他们伟大的人生?
那么,米开朗琪罗,这个以超出自己生命的力量和精神之局限,以无与伦比的灵魂之光,照亮了黑暗的中世纪,留给我们无与伦比的艺术作品和精神思考的艺术家,还有谁比他更配称为“巨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