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蒲鲁东及其无政府主义政治思想

李颂

(南京大学 国际关系研究院，江苏 南京 210009)

比埃尔·约瑟夫·蒲鲁东是无政府主义的创始人之一，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思格斯说过:“蒲鲁东在欧洲工人运动史上曾经起过很大的作用，以致我们不能简单地把他忘掉。虽然他在理论上已经被驳倒，在实践中已经被排斥在一边，但是他仍然保持着历史的意义。谁要是稍微详细地研究现代社会主义，谁也就应当研究运动中的那些‘已被克服的观点’。”［1］蒲鲁东主义是一种复杂的思想体系，它的产生和发展与蒲鲁东本身的出身及经历有着很大的关联。蒲鲁东出生于19世纪的小资产阶级家庭，那时资本主义正处在上升时期，工业革命在西欧迅速发展，小生产被排挤被吞噬，小农和小手工业者纷纷破产或濒于破产，在目睹和亲身领略了资本主义的发展给小生产所带来的灾难后，他痛恨资本主义，而当时还没有接受工人运动的影响，他也不会满意社会主义，因为科学社会主义是以社会化大生产为前提的，而且科学社会主义主张废除私有制，实行公有制，这点和小资产者迷恋于小生产方式并试图保持小私有者地位的愿望相矛盾，因此蒲鲁东企图建立一个小生产的、无政府的社会主义。出身贫苦的蒲鲁东从小就克服了重重困难，主要依靠自学才进入了著作家的行列，毕生的坎坷经历并没有妨碍他成为一位多产的作家，甚至可以说，正是这种困难境遇迫使他写下了几十部巨著。直到1865年1月19日去世前，他几乎每年都有一卷书问世。［2］他于1840年发表的《什么是所有权》是其第一部理论著作，也是他的成名作，里面尖锐地批判了资本主义制度，提出了“财产就是盗窃”的名言，宣扬社会无政府状态。1846年的《贫困的哲学》则系统的阐述了他的改良主义的经济理论和唯心主义历史观，他反对任何国家，反对无产阶级革命斗争，攻击共产主义。对此，马克思还曾专门写了《哲学的贫困》一书，清算了蒲鲁东的观点。［3］蒲鲁东无政府主义形成一种体系是在1848年欧洲革命以后。二月革命后，蒲鲁东先后担任过《人民代表报》、《人民报》、《人民之声报》的主编以及议会的议员等职，他通过报纸和议会的讲坛来宣扬他的社会改革计划，最终的结果都是失败—报纸被查封，议案被否决。［3］1848年革命，给了他极大震动。革命的结局使他极为失望，七月王朝，是被推翻了，但人民的日子依然如故，而且随即就被打入血泊之中，蒲鲁东自已也因所谓违反出版法而被判罪下狱。这一切，使他对国家、对政府更加厌恶，因此，1849年7月，他在狱中写出了《革命家的自白》，喊出了“打倒政党，打倒权威”的口号，开始系统阐述了他的无政府主义思想。其随后出的一系列论著，如《战争与和平》、《论联邦原则》、《论工人阶级的政治能力》等，无一不是在反复的宣扬他的改良主义和无政府主义思想，没有新意。以致于马克思说这些论著“连天才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了，剩下来的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资产者”。［1］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十九世纪，蒲鲁东主义确实对法国工人运动发生过重大影响，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当第一国际成立时，法国支部的主要活动家几乎是清一色的蒲鲁东主义者。而工人运动和共产主义实践都表明，在小资产阶级人口众多的国家，无政府主义容易产生并得以传播，现在我国小生产方式仍然存在，无政府主义在历史上也曾泛滥成灾，即使是今天也有不小的影响，因而了解及探讨蒲鲁东无政府主义思想对研究无政府主义，清除无政府主义的影响，仍是有很大的现实意义的。

蒲鲁东的无政府主义政治思想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他认为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都有弊病，都不合乎理性，因为他所追求的理想社会是以符合“人类普遍理性”即自由、平等、独立的要求为标准的。而资本主义造就贫富不均，共产主义又违背了自由和独立，两者都不符合其要求。他幻想建立一种符合独立自由平等的超乎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的第三种模式的社会，即以“个人占有”为基础的“互助制”社会。这个看似新颖的第三种模式实质上是一个以小私有制为基础各自独立生产和经营的平等交换的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

其次，蒲鲁东无政府主义的基本出发点是个人绝对自由，他认为任何国家政权都是危害个人自由的，因此“自由社会”就应是个“无政府状态”，其宣扬阶级调和与和平革命，反对暴力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并且反对一切权威。他认为国家、政府和政党都是必须具有一定权利和权威的，而这个权威就意味着对人们的统治，“人对人的权力，不管采取什么形式，都是一种压迫”。所以他从小生产的狭隘观点出发，主张废除一切形式的国家，并反对一切政党和政府，“不要权威!教会、国家、土地、金钱统统不要成为权威!革命的决定性的根本观念难道不全在这里吗?”［4］他主张在无政府的社会里，每个家庭同邻居订立契约，从而形成公社，各公社之间在互相订立契约，组成社会团体，而团体之间互订契约，就组成了联邦，这样人们按照理性的指示，共同遵守自然和社会法则，就达到了他理想中的无政府的有序社会了。

第三，点是他主张建立以无息贷款为基础的“人民银行”，作为改造资本主义制度、实现“互助制”社会的根本途径，也即是鼓吹阶级合作，通过改良道路来实现自由社会。蒲鲁东反对政治斗争，尤其是反对无产阶级革命。他站在小资产阶级的立场上，认为无产阶级是刚诞生的，缺乏担任国家公职的特殊才赋，不能建立一种新的秩序，所以工人阶级必须以资产阶级为榜样，同资产阶级合作。他认为他所热衷的人民银行可以组织商品的直接交换，避免商业资本的中间盘剥，另一方面可以向工农业生产者提供无息贷款，使得工人可以开办合作社、作坊和小工厂，成为独立生产者而且不用背负高利贷的沉重债务，可谓一举双得。

蒲鲁东的无政府主义与其前后的无政府主义相比有几个较为独特的特征。最突出的一点即蒲鲁东无政府主义是反对暴力的无政府主义，这点和其他无政府主义者均不同。一般而言，无政府主义多宣扬以暴力来达到其反对国家和政党的目的。如巴枯宁就曾经宣称要用“立即暴动”的手段，在二十四小时内一举消灭国家。而蒲鲁东虽然也要求打倒政府，反对一切政党，但是其不赞成用暴力，甚而他坚决反对用革命暴力来推翻资产阶级统治。他曾经给马克思写信说:“我们用不着提出革命的行动作为社会改革的手段，因为，这个轰动一时的手段并不是别的，而是诉诸强力，诉诸强暴”。“据我看来，用文火把私产烧掉总比对他施加新的力量实行大屠杀要好些。”［5］因此正如我上文所提到的，他主张阶级合作，希望无产阶级能拜资产阶级为师，二者携手共同打造他心目中的自由社会，其批判无产阶级革命，否认其政治斗争的必要性，甚至反对工人斗争，认为这是违法的并且是对社会不利的暴力行为。蒲鲁东的无政府主义第二个鲜明特点就是它的改良性。无政府主义一般是否定一切、反对一切、再加上达到一切，以达到他们所追求的绝对的自由。而蒲鲁东虽然他不满于资本主义，也希望以无政府状态取代之，但是他并不主张彻底毁坏一切、破坏一切。他认为资本主义有坏的一面，但是也有好的方面，主张改造社会的手段就是应该去掉坏的方面同时保留好的方面，所以他反对一切形式的真的革命。这点也可以说和第一点有相通之处，正是因为他的改良性，或者是他思想上的这种折中思想，使得他反对暴力革命，反对无产阶级政党和工人运动。

总之，蒲鲁东无政府主义有其独特的属性。它一方面否定资本主义剥削制度，但又主张保存资本主义的“好”的方面，改良资本主义的“坏”的方面;它对资产阶级暴力机器非常反感，却又矛盾的反对无产阶级和人民用革命暴力来削面暴力机器。当然，尽管蒲鲁东的无政府主义有着上述的特征，但是其根源仍然是极端个人主义一—所有无政府主义的共同思想根源。从上述对蒲鲁东的无政府主义的产生及其思想内容的介绍和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它其实体现的仍是小资产阶级的心理和愿望。虽然蒲鲁东的无政府主义被马克思恩格斯进行了坚决的批判，并且在实践中也被置于一边，但是思想上的影响仍然是难以彻底消除的。无政府主义思想是西方政治思想史上不可忽略的一篇，而对被誉为无政府主义创始人的普鲁东及其无政府主义思想的研究，会有助于我们更好的认识无政府主义思想，理解后来的各种其它形式的无政府主义思想。因此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研究蒲鲁东和其无政府主义仍是有实践和理论意义的。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承中．法国的普鲁东研究概况［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1984，(2)．

［3］王振槐主编．西方政治思想史［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3．

［4］转引自马列著作编译资料［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5］卢森贝．政治经济学史［M］．北京:三联书店，1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