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王艮的顺自然与致中和

2011-08-15 00:46张树俊
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私欲语录良知

张树俊

(中共泰州市委党校,江苏 泰州 225300)

王艮(1483—1541),原名银,字汝止,号心斋,明代泰州安丰场人。王艮是泰州学派创始人、明代平民哲学家。王艮喜欢讲“正”,但在他看来,“中”比“正”更为重要。他说:“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1][语录]“中者自无不正,正者未必能中。”[1][语录]所以他特别强调一个“中”字。王艮讲“中”常与“和”联在一体,他讲“中”是为了“和”。也就是说,他讲“中”的目的是为了“致中和”。王艮所有的理论几乎都与“中和”有关系。他认为,“《中庸》先言‘慎独’‘中和’,说‘尽性’学问,然后言‘大本’,‘致中和’,教人以‘出、处、进、退’之大义也。”[1][答问补遗]所以,他在《大成学歌寄罗念庵》中这样唱道:“我说道,心中和,原来个个都中和。我说道,心中正,个个人心自中正。常将中正觉斯人,便是当时大成圣。”[2][大成学歌寄罗念庵]“中”是儒家所崇尚的伦理思想,指处理事情不偏不倚,无过与不及。王艮的“中和”思想受儒家中庸思想的影响,但他的这种中和思想又有其独特的创新之处。

一、顺其自然便是“中”

王艮把“中”跟他的自然人性论结合起来,把人性看成是“天然自足之性”,把“人性之体”看成“天性之体”。他说:“天性之体,本自活泼,鸢飞鱼跃,便是此体。”[2][答朱思斋明府]王艮特别强调良知的活泼泼的“自然”本性。他说:“道一而已矣。中也,良知也,性也,一也。识得此理,则现现成成,自自在在。即此不失,便是庄敬;即此常存,便是持养。”[1][答问补遗]认为每个人都有“天然自足之性”,每个人都具有“良知”、“性”,具有“中”,时时、事事、物物都有中。所以“惟皇上帝,降中于民,本无不同。鸢飞鱼跃,此中也;譬之江淮河汉,此水也;万紫千红,此春也。”[1][答问补遗]他还说:“天理者,天然自有之理也;才欲安排如何,便是人欲。”[1][语录“]若智者见之谓之智,仁者见之谓之仁。有所见便是妄,妄则不得谓之中矣。”[1][语录]所以,要保证“中”,就要做到“无思也,无为也”。[1][答问补遗]王艮认为,“道”既然是“天然自有之理”,并且不能加入“人”的“意见”,那么,天理也好,良知也好,都自然而然地存在于人心之中,既无需通过即物穷理,也无需借助刻意修养去追求,只需顺从人心,听其自然。他说:“凡设人为,皆是作伪;故伪字从人从为”,“不执意见,方可入道。”[1][语录]具体如在道德修养方面,应该做到“不睹不闻”。“不然便入于有所戒慎,有所恐惧矣。故曰‘人性上不可添一物’”。[1][语录]关于“良知是天然自足之性,不须人为立意做作。”[1][语录],王艮还有许多论述。如:“‘良知’者,不虑而知、不学而能者也。惟其不虑而知、不学而能,所以为天然自有之理;惟其天然自有之理,所以不虑而知、不学而能也。”[1][答甘泉书院诸友“]良知不须着意,才着意,便是私心。”[1][语录“]良知即乾之体,刚健中正,纯粹至精,本无声臭,才搭些子不上,更万古无有或变者也,不容人分毫作见加意其间。……盖天命之性,原自具足……才有纤毫作见与些子力于其间,便非天道,便有窒碍处。故愈平常愈本色,省力处便是得力处也。”[2][寄卢山胡侍御书]“良知一点分分明明,亭亭当当,不用安排思索,圣神之所以经纶变化而位育参赞者,皆本诸此也。此至简至易之道。”[2][与俞纯夫]等等。

王艮在以自然为宗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百姓日用”就是“中”的观点。他把“百姓日用”上升到了“中”的思想境界,上升到了“天理”的地位,一方面反映了他注重社会现实,要求重视平民群众的生产活动和生活活动,另一方面也是他有别于传统对“中”的一种新的解释。在王艮看来,“中”的内容不应该是儒家的伦理纲常,而是“童仆之往来”,这就是真理,这才是真实的学问。“或问中。先生曰:‘此僮仆之往来者,中也。’曰:‘然则百姓之日用即中乎?’曰:‘孔子云,百姓日用而不知。使非中,安得谓之道?特无先觉者觉之,故不知耳。’”[1][答问补遗]他说,童子捧茶,一呼即应,不假思索,前不拟议,后不滞留,这正是其良知现成自在当下顺适处。农夫耕田,其妻送饭,食毕将盛饭之器还于其妻,其妻还家,这些都是自然现成,不用安排的,存在于“百姓日用”之中的“道”就是这种现现成成,自自然然,不用思索和矫饰的东西。所以“即事是学,即事是道。”[1][语录]“愚夫愚妇,与知能行,便是道。与鸢飞鱼跃同一活泼泼地,则知性矣。”[1][语录]由于道就是愚夫愚妇,与知能行的东西.他打比喻说:“父母生我,形气俱全。形属乎地,气本乎天。中涵太极,号人之天。此人之天,即天之天。此天不昧,万理森然。动则俱动,静则同焉。天人感应,同体同然。天人一理,无大无小焉。”[1][语录]所以,人与人之间没有高低厚薄之分,是公平无偏的,所以又叫做“中”。为此他反复强调:“合着本体是工夫,做得工夫是本体。”[1][答问补遗]人应该先知“中”的“本体”,然后好做“修”的“工夫”,这样才能“保合此中”。[1][语录]然而百姓们并不知道这个道理,“故曰:君子存之,庶民去之。学也者,学以修此中也。”[1][答问补遗]

此外,王艮还认为,要保证“中”就要率性而为。王艮认为,人本乎天地之形气以生,所以人之“天”即天之“天”,天人同体,故天人一理。而“天性之体”即为“心之本体”,所以应该反对一切外在的束缚,按照自己的本性去行事。这里他特别强调心的作用,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如就讲经而言,他说:“经所以载道,传所以释经。经既明,传不复用矣。道既明,经何足用哉?经、传之间,印证吾心而已矣。”[1][语录]在王艮看来,人的学习也好,行事也好,都不应当受到传统束缚的。王艮还认为,每一个人都具有自己的个性,也应当具有这样的个性。只有表现出独特的个性色彩的人,才可能成为真正的主体。

二、动静适宜便是“中”

王艮在辩证的思维指导下,他认为一切事物都要强调一个“宜”字。他说:“动静不失时宜,其道光明。”[1][答问补遗]所以他提倡“当行而行,当止而止。”[2][答刘子中]如就人的修养而言,他认为,仅靠“静观”来进行修养没有什么大用。他明确指出:“只悬空静守,如槁木死灰,亦无用。”[1][语录]再如他强调“体”“用”结合。他在《答徐子直》书中说:“来书谓虚灵无碍,此云道之体也;一切精微,此云道之用也,体用一原,知体而不知用,其流必至。喜静厌动入于狂简,知用而不知体,其流必至于支离琐碎,日用而不知不能一切精微便是有碍,便不能一切精微,故曰一,一则精,原自无不真实,而真实者,未必合良知之妙也。故程子谓人性上不容添一物。”[2][答徐子直]王艮虽然强调“心悟”、“静思”、“反已”,但他又不主张单纯的“静观”。认为除了自己静思之外,还须走出去学习。他说,道德修养须“明师良友指点,功夫方得不错。故曰:道义由师友有之。不然恐所为虽是,将不免行不著,习不察。深坐山中,得无喜静厌动之僻乎?肯出一会商榷,千载不偶。”[2][与俞纯夫]

王艮动静适宜的观念反映最突出的是他的出处观。王艮认为,“学术宗源,全在出处大节。”[1][语录]他把“出”和“处”的问题不是看作一般问题,而是看作一个重大原则问题,一个“大节”问题。王艮是积极用世的倡导者,也是积极用世的实践者。他常以孔子自比,他说:“孔子曰:‘吾无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只是‘学不厌,教不倦’,便是致中和,位天地,育万物,便做了尧舜事业。”[1][语录]可见王艮的“致中和”主要表现在有效的“动”上。王艮是不主张“隐”的。他在与薛中离的信中说:“昔高邮舟次,歌濂溪先生‘故人若问吾何况,为道春陵只一般’之句,信即大行不加、穷居不损之意,先师良知实际正如此也。弟近悟得阴者阳之根,屈者伸之源。孟子曰:‘不得志,则修身见于世。’此便是见龙之屈,利物之源也。孟氏之后,千古寥寥,鲜识此义。今之欲仕者必期通,而舍此外慕,固非其道。陶渊明丧后归辞之叹,乃欲息交绝游,此又是丧心失志。周子谓其为隐者之流,不得为中正之道。后儒不知,但见高风匍匐而入,微吾兄其孰与辩之。”[2][与薛中离]王艮的“见”主要是讲学。在他看来,修身讲学以见于世,就是“见龙在田”。他说:“孔子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非“见”而何?”[1][语录]

但王艮也同时强调出处不是盲目的,何时出,何时处,也要合“中”道,保持在“适宜”之间。这个适宜就是能够正确处理好安身与行道的关系。他说:“知安身而不知行道,知行道而不知安身,俱失一偏。故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1][语录]“失一偏”便是不“中”。那么怎样才能合“中”呢?王艮认为,该出则出,该处则处。他说:“危其身于天地万物者,谓之失本,洁其身于天地万物者,谓之遗末”。[1][语录]他还进一步指出:“孔孟之学正如此。故其出也,以道殉身,而不以身殉道;其处也,学不厌而教不倦。本末一贯,夫是谓明德亲民止至善矣。”[1][答问补遗]也就是说,出与不出,要看天下是有道还是无道。未可出而出,那是以道殉人,是一种“妾妇之道”。要“出”就要讲条件,决不能“漫然苟出”。因此,王艮认为对于是否“出”的问题,必须慎重考虑,要“当量而后入”。他说:“当量而后入。不可入而后量也。若君相求之,百执事荐之,然后出,此中节之和,吾之道可望其行矣,吾之出可谓明矣。《易》曰:‘求而往,明也。’……若君相不用,百执事虽荐之,不过尽彼职而已矣,在我者虽有行,亦不过敬君命而已矣。前此诸儒急此道,至于入而后量,是以取辱者多矣,可不鉴哉。”[2][答林子仁]可见,王艮“出”的前提条件是“君相求之”,而不仅仅是“百执事荐之”。王艮明确指出,不管“出”,还是“处”,都要看当时的政治条件,有象尧舜那样的贤明君主,就可以“出”,有象桀纣那样的无道之君就不能“出”,只能“处”。即使别人来求也要慎重。如果“出”而“危其身于天地万物”,那就是“失本”。[1][语录]所以,王艮要求人们学会待价而沽,他说:“孟子曰‘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孔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待价而沽,然后能格君心之非。”[1][语录]他特别强调“出”与“处”要视情况而定。但有一点必须引起我们的注意,无论坚持怎样的原则,“出”“处”都要为“师”。他说:“不讲明此学天下,则遗其本矣。皆非也,皆小成也。”[1][语录]

此外,王艮的动静适宜观还体现在一种理念方面。请看这样一段对话:“子谓子敬曰:‘近日工夫何如?’对曰:‘善念动则充之,恶念动则去之。’曰:‘善念不动,恶念不动,又如何?’不能对。子曰:‘此却是中,却是性,戒慎恐惧,此而已矣。是谓顾諟天之明命,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与衡。常是此中,则善念动自知,恶念动自知,善念自充,恶念自去。如此慎独,便可知立大本。知立大本,然后内不失己,外不失人,更无渗漏。使人人皆如此用功,便是致中和,便是位天地,育万物事业。’”[1][答问补遗]对王艮的这些观念,《心斋先生学谱》的编辑者王士纬先生是这样评介的:“阳明四句教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先生所云,善念不动、恶念不动之中,即阳明所谓无善无恶之心体。然阳明以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先生则以格物为知本,诚意正心修身为立本,知中为天下大本。常是此中,则善念自充,恶念自去,戒慎恐惧未尝致纤毫之力,修中之道即诚意正心工夫,亦即所以立本也。先生答刘子中曰:‘来书云简易工夫,只是慎独立大本。此是得头脑处。’”[4]王士纬先生的这段话可以说是对王艮关于保“中”观念的最好诠释。

三、无私无妄便是中

王艮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只心有所向便是欲,有所见便是妄,既无所向,又无所见,便是无极而太极。”[2][与俞纯夫]这虽然与前文所提到的“天然自有之理”有关,但从另一个角度看,王艮这里揭示了影响“中”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这就是私欲问题。

关于私欲,传统儒学认为,只有克去私欲,“复乎天理”,才能体现“仁”这一最高的道德修养境界。道家在这方面也有一些重要的论述,如老子十分强调人欲的节制,认为极端个人主义、贪得无厌是万恶之渊。《道德经》说:“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抱朴子》上也说:“非积善阴德,不足以感神明。乐人之吉,愍人之苦,周人之急,救人之穷,手不伤生,口不劝祸,不自贵,不自誉,不嫉妒,不佞谄,如此乃谓有德,受福于天”。从某种意义上说,王艮继承了传统儒道思想。如《语录》中有这么一段话:“程子曰‘一刻不存非,中也;一事不为非,中也;一物不该非,中也’,知此可与究‘执中’之学。”王艮的“存非”包含的内容比较广,存私是其重要的内容之一。显然,王艮认为贪得无厌的人欲违背了天然自有之理,他把人欲看成了不“中”的根源。王艮还从本体之乐的角度论述了私欲的危害。他认为,人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是因为人心被私欲所缚。他在《乐学歌》中说:“人心本自乐,自将私欲缚。私欲一萌时,良知还自觉。一觉便消除,人心依旧乐。”[2][诗附]他认为,仁者安处于仁而不为物所动;智者顺乎仁而不为物所陷。仁且智,——君子所以随约乐而善道矣。”[1][语录]“为物所动”就是为私所动。有时候人们之所以不“中”,也是因为太“着意”,而“才着意,便是私心”。[1][答问补遗]

“私心”使人不乐。王艮继承了孔子的“乐道”思想,把乐看作是人的心之本体,要求人们消除“一萌时”的有害的私欲干扰,在学习上以“乐”为本,真正进入“乐学”的精神境界。然而他也承认,人在后天的发展过程中会逐渐受到“私欲”的束缚。用王艮的话说就是:“日用间毫厘不察便入于功利而不自知,盖功利陷溺人心久矣。须得见自家一个真乐”,[1][语录]而要得见自家一个真乐,就要超越功利欲求,摆脱私欲困扰。

但王艮的去私欲与传统观念又有所不同,因为王艮谈到私欲问题时,是一会儿讲要“去私欲”一会儿又大谈人欲合理的。这看起来有点矛盾,其实并不矛盾,因为王艮讲“去私欲”与传统儒学或理学家们所讲的“去私欲”是有差别的。理学家认为,孔颜之乐就乐在去私欲,学习的目的就是“存理灭欲”,而王艮认为“乐与欲”是统一的。人同此乐,也就是人同此欲。如果把人的生理自然需求看作是私欲的话,那就是“自将私欲缚”,是自己用所谓的私欲来束缚自己,只有清除“存理灭欲”的想法和做法,才能使“人心依旧乐”,使人获得生理需求上固有的快乐。王天真[王艮的曾孙]曾作《真乐吟》,对此进行了很好的注解,他明确地把生理的自然需求称之为“孔颜乐”,说孔颜乐人皆有之不自觉,能自觉时真可乐,不待笑颜开,无时而不乐,因此,不能把“乐”看作是私欲,它是“无欲”,是“天真”,是人的自然本性的真正流露。[3][p42-43]

为什么会作出上述解释,因为王艮认为人欲有两种:一种是“不孝、不弟、不睦、不渊、不任、不恤”,“造言乱道”的人欲。[2][王道论]另一种是吃饭穿衣等生存需要性人欲。王艮认为第一种人欲是应该反对的,而第二种则应予以肯定。人的生命欲求,生命的冲动,是自然所赋予的。人要吃饱穿暖,能够生活下去。如果吃不饱穿不暖,生活都难以维持,还谈什么“安身立本”?所以王艮把“学不厌”的前提看着是满足人的基本生活要求。他甚而把“良知之学”也看着是为了实现优游厌饫。”[1][勉仁方]他说:“人有困于贫而冻馁其身者,则亦失其本,而非学也。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1][语录]

王艮所讲的“无妄”主要是就人的感情控制而言的。何为“中”?王艮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1][语录]王艮《答刘庶泉》一文中关于“根”的一段论述,更深层次地反映了他的“中”的思想。他说:“来云三千岁花实者,久则征也。顷刻花者,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也。无根无实者,即无声无息。即根即实者,即夫命之性也。《通书》云无极而太极者,即无根而根、无实而实也。太极本无极者,即此根本无根、实本无实也。不然,则无根无实者沦于虚无,即根实者滞于有象,而非所谓道矣。故道也者,性也,天德良知也,不可须臾离也。率此良知,乐与人同,便是充拓得开,天地变化草木蕃。所谓易简而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1][答刘庶泉]也就是说,人要要排除感情的影响,防止外部的诱惑客观而全面地认识问题,理智地控制自己的一切行为。

四、止于至善便是“中”

事实上王艮还有一个重要观点是不为人们所注意的,这就是王艮强调“智中”或如其所说的“巧中”。王艮认为,“《大学》是经世完书,吃紧处,只在‘止于至善’”。[1][语录]“‘智譬则巧,圣譬则力’。宋之周、程、邵学已皆到圣人,然而未智也,故不能巧中。孔子‘致知、格物’而‘止至善’,‘安身而动’,便智巧。”[1][语录]也就是说,王艮的“巧中”就是“止至善”。王艮的“止至善”内容十分丰富,且与传统儒学不同。

一是要安处于仁。他说:“仁者安处于仁而不为物所动;智者顺乎仁而不为物所陷。仁且智,——君子所以随约乐而善道矣。”[1][语录]王艮认为,智者应该爱人爱己,爱人行仁,实现爱己与爱人的统一、爱人与行仁的统一。他说:‘乍见孺子入井而恻隐者’,众人之仁也。‘无求身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贤人之仁也。‘吾未见蹈仁而死者矣’,圣人之仁也。”[1][语录]王艮认为,仁爱也是爱身和保身的需要。一个人不仅要爱惜自己的生命,而且要“爱人直到人亦爱,敬人直到人亦敬,信人直到人亦信。”[1][语录]王艮所作的《勉仁方》既是教导人“仁爱”的,又是启发诸生修仁的。其文曰:“子幸辱诸友相爱,彼此切磋砥砺相勉于仁,惟恐其不能迁善改过者,一体相关故也。然而不知用力之方则不能攻己过,而惟攻人之过者,故友朋往往日见其疏也。是以爱人之道反见恶于人者,不知反躬自责故也。予将有以谕之。夫仁者爱人,信者信人。此合外内之道也。于此观之,不爱人,不仁可知矣。不信人,不信可知矣。故爱人者人恒爱之,信人者人恒信之,此感应之道也。”[5][年谱]

二是要懂得“安身”。他说:“但谓‘至善’为心之本体,却与‘明德’无别,恐非本旨。‘明德’即言心之本体矣,三揭‘在’字,自唤省得分明。孔子精蕴立极,独发‘安身’之义,正在此。尧舜‘执中’之传,以至孔子,无非‘明明德’、‘亲民’之学,独未知‘安身’一义,乃未有能‘止至善’者。故孔子悟透此道理,却于‘明明德’、‘亲民’中立起一个‘极’来,故又说个‘在止于至善’。‘止至善’者,‘安身’也,‘安身’者,‘立天下之大本’也。本治而末治,正己而物正也。‘大人之学’也。是故身也者,天地万物之本也,天地万物,末也。知身之为本,是以‘明明德’而‘亲民’也。身未安,本不立也。‘本乱而末治者否矣’。本先乱,治末愈乱也。”[1][答问补遗]

三是要学会善教。王艮认为,只要做到“学不厌,教不倦”,便是“致中和”,“位天地”,“育万物”,“便做了尧舜事业,此至简至易之道,视天下如家常事,随时随处无歇手地,故孔子为独盛也”。[1][语录]由此,“学也者,所以学为师也,学为长也,学为君也。帝者尊信吾道,而吾道传于帝,是为帝者师也;吾道传于公卿大夫,是为公卿大夫师也。不待其尊信,而衔玉以求售,则为人役,是在我者不能自为之主宰矣,其道何由而得行哉?道既不行,虽出,徒出也。……故吾人必须讲明此学,实有诸己,大本达道,洞然无疑,有此把柄在手,随时随处无入而非行道矣。有王者作,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使天下明此学,则天下治矣。”[1][语录]

四是要行“中庸”。王艮认为,“中庸”之“道”就是“至善”,“道一而已矣。中也,良知也,性也,一也。”[1][答问补遗]也就是说,“道”是“至善”的,体现“道”的人之“性”也是“至善”的,而“性”的载体“身”,亦应是“至善”的。王艮的这种“至善”之“中”,主要体现为既尊身又尊道。“子谓徐子直曰:‘何谓至善?’曰:‘至善即性善。’曰:‘性即道乎?’曰:‘然。’曰:‘道与身便尊,身与道何异?’曰:‘一也。’曰:‘今子之身能尊乎否欤?’子直避席请问曰:‘何哉,夫子之所谓尊身也?’子曰:‘身与道原是一件,至尊者此道,至尊者此身。尊身不尊道,不为之尊身;尊道不尊身,不为之尊道。须道尊身尊,才是至善。’”[1][答问补遗]在王艮看来,“中庸”之“道”,就是要做到“安身”、“行道”并重,只有如此,方为“至善”。

[1]王艮.明儒王心斋先生遗集卷一[O].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

[2]王艮.明儒王心斋先生遗集卷二[O].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

[3]龚杰:王艮评传[M].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

[4]王士纬.心斋先生学谱[O].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

[5]王艮.明儒王心斋先生遗集卷三[O].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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