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迁及其《国榷》新探

2011-08-15 00:44钱茂伟
浙江工商大学学报 2011年5期
关键词:谈迁明史

钱茂伟

(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浙江宁波 315211)

谈迁及其《国榷》新探

钱茂伟

(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浙江宁波 315211)

谈迁较早地放弃了科考,转而全心治史。谈迁立志写作《国榷》,是在天启元年。修史的直接动因,是不满意晚明的当代史纂修事业。第一稿前后用了6年时间,原稿称《国榷》,全书下迄天启,共百卷。以后,续有补写。顺治四年稿子失窃,顺治十年重新成稿。北京几年的反复修改与补充,使《国榷》第二稿更趋完善。在《明实录》尚存的时候,应理性地看待《国榷》,须从第二位角度来思考《国榷》的价值与地位。《国榷》优于《明实录》之处,有以下几点:写出了《明实录》没有写的真相,补充、纠正了《明实录》存在的失误,可补明末三朝记录不足之缺,且有《明实录》的史料信息检索功能。

明清史学;谈迁;《国榷》

谈迁 (1594—1657),明代浙江杭州府 (今改属嘉兴市)海宁县人①黄虞稷《千顷堂书目》卷 4,误作“海盐人”。。他的一生,成就最大的是写成了《国榷》。研究谈迁及其《国榷》,始于吴晗。可惜的是,吴晗以后的谈迁史学研究,没有突破性进展。本文拟对谈迁史学研究中的一些学术问题作一些深入探索。

一、谈迁的早年生活诸问题

1.15 岁前的早年事迹。作为一个乡村秀才的儿子,谈迁走的是民间知识分子共同的生活历程。江浙一带,属于教育发达地区,此地百姓普遍重视子女的教育。谈迁父亲是一个老秀才,完全可以教育他,自然不用再请特殊的家庭老师。在父亲指导下,谈迁幼时完成启蒙教育。万历三十六年 (1608)15岁时,谈迁荣幸地考取了海宁县学的生员。谈迁在《海昌外志·风俗》中记:“予舞象时,补诸生。”朱一是《谈孺木先生墓志铭》:“舞象即补弟子员。”古代“舞象”,指15岁以上的少年。谈迁又在《白衣老人遗事》说:“余垂髫,同君 (即白衣老人朱之椅)补诸生。”[1]258髫年即童年,年纪还要小。钱朝玮《谈孺木先生传》作:“未弱冠,补弟子员,食廪饩。”“弱冠”为20岁代称,“未弱冠”指18岁。这条材料比较含糊,我们倾向于相信谈迁本人及朱一是的“舞象”说,即15岁补秀才说。明朝生员的入学年龄,规定起点是15岁,谈迁正是15岁合条件后入县学的。

2.谈迁取得的生员类别。一般说来,明朝县学的学生分廪膳生、增广生、附学生三大类。廪膳生就是所谓正式名额,享受政府的膳食补贴,数量有严格控制,县学20名左右。至于增广生、附学生,就是指不享受政府补贴,但有资格权的学生。谈迁取得是的增广生还是廪膳生?他没有明确说明。钱朝玮《谈孺木先生传》“未弱冠,补弟子员,食廪饩”,似乎谈迁15岁就享受“廪饩”了。其实非也。《谈迁诗文集》卷三《上冢宰张藐山先生书》称:“迁蒙知遇,倍于伦等。入食廪饩十有六年,视茹薇芝万万”[1]142,考此信写于崇祯十七年,则应该是崇祯二年享受“廪饩”。是否可以这么理解,万历三十六年补为不享受廪饩的增广生,到了崇祯二年才正式享受廪饩①罗仲辉《谈迁》明确作“三十六岁受廪饩高等”,三十六岁即崇祯二年。。如果这个结论是正确的话,那么是海宁教谕赵维寰帮了忙,使他成为正式的廪膳生。这也从侧面说明,明朝生员入学惯例,先成为增广生,然后等待机会,成为廪膳生。

3.谈迁参加乡试的时间与地点。谈迁何时何地参加会试,这个问题前人不太注意。我们曾经设想,万历三十六年补诸生以后,谈迁应该有万历四十年 (1612)、万历四十三年 (1615),万历四十六年(1618)三次乡试机会。现在看来,这种推理是有问题的。陈伯良《谈迁年谱》[2]万历戊午四十六年条作“是岁夏,赴都应试”。但查原文,作“万历夏六月戊午,予赴都试”[3]471。这个“戊午”,似应是日,而不是年。也就是说,这段话缺乏年代,不知是万历哪一年。当然,从上面三次机会来看,一定要将之推为万历四十六年,也是勉强可以的。

4.1618 —1620年的人生转折。从谈迁以后有关情况来判断,万历四十六年至四十八年这三年十分重要,可以说是谈迁生涯的转折时期。谈迁选择了耕读之路。“余才驽,自放田间,南山白石,歌不成章。辍耕之暇,汇为《兔园册》。”[1]107乡试失败以后,谈迁认命了,知道自己不是科举之料,放弃了科考,甘心于田园。天启二年 (1622)夏,认识钱而介。此后,每月晤面,直到天启四年 (1624)分手。与钱而介的交往,对谈迁人生历程有一定的影响,“废然返矣”。所谓“废然返矣”,可以理解为谈迁放弃了漫无目标的耕读生活,不再吟诗作文,转而有意识地集中读书。在强国家体制下,儒家强调士子入世,为国家所用,这就是古代的经世致用思想。“男儿堕地,止此血性。为君父用,则有忠孝;为古人用,则有楮舌;为二氏用,则有名理;为千秋百世用,则有青简丹笔。”[1]95谈迁既然暂时放弃了科考之路,也就是放弃了从政之路。对于一个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士子来说,退而求其次,就是从事学术研究工作。经史是古代学术文化的核心,也是读书人主要的研究方向。谈迁不再研读四书五经后,就转而治史。谈迁有“少读国史,辄仰名阀”[4]274,说明谈迁早年即喜欢读明史著作。晚明时期,治当代史成风,修一部国史,是知识分子最引以为荣之事。受时风影响,谈迁也选择了当代史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黄宗羲《谈孺木墓表》称谈迁,“初为诸生,不屑场屋之僻固狭陋,而好观古今之治乱。其尤所注心者,在明朝之典故”[5]。在这段时间内,他读了不少当代史著作。到了天启元年前后,终于有了感觉,找到了自己的奋斗方向。

5.谈迁的性格。谈迁是一个性格耿介廉正、也比较古板的老实人。康熙《海宁县志·隐逸传》中说:“处士操行廉,虽游大人先生之门,不妄取一介。”“为人朴诚,无粉饰。探之渊然,接之蔼然。”也就是说,为人诚实,说话不会粉饰。初次交谈,显得学问深;再进一步接触,则显得和蔼。他的价值观念,比较符合明朝前期士子要求。“懿哉,宪、孝两朝,盖昭代之极遘矣!荐绅先生根本经术,务饬矩矱,虽绂而实褐,耻入声华之场。”[1]85这也正是谈迁自己价值观念的体现。谈迁自称是一个相当“迂侗”(迂腐幼稚)的书呆子,“夫谈子,木强人耳”[1]110。人们要么称他为“汉阴丈人”,要么称他为“愚公徙山”。“见闻共嗤”,“拟迹而避之”[1]85。看见谈迁,或说起谈迁,大家都要取笑、回避。于此可见,他是一个不那么合时代潮流、略显保守的人。而且,谈迁是一个反映思维速度略慢、写作速度也不快的人。“吾下笔痴重,(王)介人屡规我,竟不能改。”[1]111说他动手写作能力并不强,想来这是写实。这种类型的人,用今天的血型理论来分析,多属 A型。

6.晚明典型的职业读书人。钱朝玮《谈孺木先生传》中说:“先生生平无他好,惟好书。”谈迁“家徒壁立,最嗜书,好撰述”[1]85。古代中国的儒家教育,只知教人为国所用,在为国家所用的过程中,取得合理的回报。国家从来没有想过士子的生存权问题,儒家也从来不曾教育士子独立发展,自己提升谋生能力。明朝对生员以上士子,实行了类似今天的“低保”政策。这部分人勉强能维持生活,但不会生活得太好。他们也会守住这只“铁饭碗”,过着贫穷的生活。在重农抑商政策下,国家也不会鼓励人们去经商。农民不会经商,士子更不会经商。他们只会鄙夷经商活动,宁可下田劳动。农业收入,总是有限的,自然也不会富裕。谈迁正是这样一个典型的读书人。他做不了官,没有固定收入。他也不想动经商脑筋赚钱,宁可谨守十亩薄地[1]239。偶尔,他会给别人当私塾老师,代别人抄书、写文章。做家庭老师、做师爷,是当时读书人容易接受的职业。他一心一意全力读书、著书,做学问,而在当时,文章又不能换来稿费,家境自然不会好,结果“家徒壁立”,谈迁经常要为生计而发愁。“江东米价差堪问,洛下书生私自怜”[1]14,“稼圃分身愧未工,渊明乞食欲谁同?”[1]59这些诗典型地反映出谈迁不会种田、经常要向别人借粮食的处境。这样的人生,正是晚明低层士人的真实生活写照。

二、谈迁编纂《国榷》诸问题

1.谈迁写史的地域文化背景。明代浙江史学的中心在浙西 (即杭州、嘉兴、湖州三府)[6]。在杭州府,主要的史家有周礼,他有《通鉴笔记》、《通鉴外纪论断》、《朱子纲目折中》、《续资治通鉴纲目发明》[7]664,绝对可以称为通鉴专家。邵经邦 (1491—1565)有《学史会同》与《弘简录》,形成了中国通史系列。童时明 (?—1619)有《昭代明良录》,林之盛 (1551—1620)有《皇明应谥名臣录》(《皇明应谥名臣备考录》),高汝栻有《皇明法传录》50卷,孙笵有《左传分国纪事本末》22卷等。而嘉兴府则有许相卿(1479—1557)、徐咸 (1481—1566)、郑晓 (1499—1566)、卜大有 (1512—?)、项笃寿 (1521—1586)、袁黄 (1533—1606)、岳元声 (1557—1628)、沈国元、刘廷元 (?—1630)、过庭训 (1574—1627)、姚士粦、徐昌治 (1573—1665)等。明代中期以后,随着经济的发达,文化开始有所积累。浙西作为富裕地区,文化积累比较厚。明代杭州府、嘉兴府出了不少藏书家,著名的藏书家,杭州府有洪楩、高濂、虞淳熙,嘉兴府有项元汴、项笃寿、高承埏,海盐有胡彭述、胡震亨父子,平湖有沈懋孝,海宁周氏香梦楼等。由此可以肯定,浙西是一个文化发达之区。这些是谈迁史学取得较大成绩的文化基础。

2.谈迁写史的初始时间。谈迁立志写作《国榷》,是在天启元年 (1621)。谈迁《国榷·义例》称:“天启辛酉,值内艰。读陈建《通纪》,陋之,私自笔录,渐采渐广,且六易稿,汇至百卷。”天启元年是辛酉年,那年,谈迁28岁。需要讨论的是,“值内艰”是什么意思?“内艰”,古代指母丧,故今人往往理解为谈迁母亲俞氏去世。问题是,谈迁在《皇考存一府君行状》中却说:“天启甲子,继室俞孺人殁”。甲子年为天启四年 (1624),前后相差四年,孰是孰非?从时间上说,《皇考存一府君行状》写于天启六年 (1626)或稍后,《国榷·义例》中的补识写于顺治十四年以前。也就是说,《皇考存一府君行状》的可信度高于《国榷·义例》,俞氏天启四年去世说更可靠些。天启元年是谈迁开始写作《国榷》的时间,这可以从谈迁天启年间频繁的外出活动中得到证明。顺治四年时,谈迁称,他花了26年时间写作《国榷》,倒推上去,正好是天启二年左右,基本符合。谈迁何以要将初始写作时间与母亲俞氏逝世挂上钩,让人费解。不管怎样,天启元年有没有母亲俞氏去世之事是不重要的,今人大可不必花时间来考证。重要的是,只要记住这是谈迁初始的写作时间就可以了。

3.谈迁写史的史学背景。其实,过度关注天启元年谈迁对陈建《通纪》不满意这个细节,显然过于直接、过于简单了。我们必须从谈迁对明朝史学的总体评价入手,才能全面了解谈迁写作《国榷》的学术背景。谈迁对明朝史学的总体评价,见于他天启六年写作的《自序》。这篇自序,反映了谈迁对明代官方史学与民间史学的基本看法。可以看作是谈迁进入明史学之前对明史学编纂现状的一个分析报告。按照现代的科学研究模式,作者的问题意识越强,越能发现现状问题之所在,才能找到正确的努力方向。谈迁的分析是否正确、合适,我们有必要从明代史学发展历程中加以理解与思考。谈迁修史的直接动因是不满意晚明的当代史纂修事业。晚明时期,明史纂修成风时代。研究谈迁史学,应将之放到晚明明史编纂风中加以思考。谈迁写《国榷》的学术背景,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晚明的《通纪》续补风,二是晚明司马迁派考信史学的复兴。谈迁修《国榷》是在改编《通纪》的基础上进行的,同时又是从考信角度来写《国榷》的。谈迁多次强调,他不满诸家编年明史,所以,发誓重修一部明史。但他又在《国榷·条例·补识》中特意强调了陈建《通纪》,觉得此书写得很差,决心自编明史。那么,陈建《通纪》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是否就如谈迁所谓是一部低水平明史著作呢?这可能是一个历史误解,在此必须加以说明。陈建《通纪》是历史上第一部编年体明通史,嘉靖三十四年 (1555)出版。陈建 (1497—1567)具有较强的社会批判意识,他的《通纪》敢于直刺朝政,在当时影响很大,后被推为“本朝典故权舆”[8]。《皇明资治通纪》曾整整影响了晚明几代人,几乎成了明朝编年史的代名词,目前已经被《中国史学名著评介》列为明代三部名著之一。当然,《通纪》也有自身的不足:一是材料不全,由于看不到《实录》,只得“采掇野史,及四方传闻”,难免有个别失实之处;二是不完整,《通纪》的下限仅在正德末年。新史料、正宗的史实增加了,人们的眼界高了,相对地对明史的编撰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迫切需要编纂新的明史著作,故而晚明出现以《通纪》改编及续补形式出现的明朝编年史编纂热潮[6]。谈迁编《国榷》正是在这一热潮影响下进行的。进一步地说,推动谈迁写史的直接动力是司马迁派考信理论。明代私史发达,“然见闻或失之疏,体裁或失之偏,纪载或失之略,如椽阙焉”[9]。缺乏“如椽”大手笔,是晚明学人所不满意的。谈迁要按司马迁精神写明史,对明代历史作出科学的考定。另起炉灶,写出一部高水准的明史著作,是谈迁的目标。谈迁最初的目标是要修一部综合体 (纪传体)明史。只是感觉到不现实,没有能力做好,才放弃了。后来,阅读诸家编年史,才找到自己努力的方向。经过几年,就成了《国榷》。

4.《国榷》一稿的名称。《国榷》第一稿已经失传,幸好谈迁的自序、凡例、朋友喻应益的序还留世,还有失稿后给钱士升写的信,尚可以对《国榷》第一稿有关情况作一推测。谈迁原稿称什么?有多少卷?下限到哪?这些问题,前人并不在意。喻应益序明确称:“孺木《国榷》足以兼《尚书》、《春秋》之盛事矣,尤天所必存之书也。”由此可见,原稿就称《国榷》。《国榷》“丙寅旧稿”有多少卷?下限到哪?谈迁自序及喻应益序,均没有明确记载。谈迁后来给钱士升的信中,明确称“自开国以来,迄于天启,名曰《国榷》,稍成百卷”。这是说,全书下迄天启,共百卷。喻应益序有“取二百六十年之中,十有六朝之所行事”,此也可以推断出是从洪武至天启的十六朝。《国榷》作为一部编年体明史,“开国中兴之烈,守成累洽之休,大政大权,胪记眉列,赫焉侈矣,洵一代之鸿业也”。

5.《国榷》一稿的完稿与续修。谈迁凭着坚强的意志,通过几年的努力,“私自笔录,渐采渐广”,搜集到了本朝人修的《吾学编》、《大政记》、《宪章录》、《弇山堂别集》、《两朝大政记》等100余种书。他坚持了整整五年的研究与编纂,至天启六年 (1626)三月,谈迁编成《国榷》初稿,且作了《自序》与《义例》①《国榷·义例》有“横木水上曰榷”,喻应益序有“夫以木横水曰榷”,由此可以判断,《国榷·义例》是天启六年确定的。。此为《国榷》第一稿,又称“丙寅旧稿”。第一稿《国榷》,从天启元年动笔,至天启六年成稿,前后只用了6年时间。为什么这么快就成书了?主要原因是方法简单,且有充足的底本及参考著作。“博考百氏,类辑诸家”,是谈迁写作《国榷》第一稿的基本风格。由此可见,谈迁不是原创,而仅是重编、增补,所以,成书速度稍快。

《国榷》“丙寅旧稿”完成以后,因没钱,谈迁没有及时将它刊行。悉《国榷》完稿,安徽歙县朋友吴充写来祝贺长诗《赠谈孺木》:“体制无不该,一事独失职。海昌一少年,欲掩汉为七。仔肩朝野史,窃取圣明则。皇皇十五朝,庶绩咸缀缉。赫赫三九年,网罗成巨帙。是非折公评,笔削融私臆。郑、薛、陈支流,形秽争自匿。名山副已藏,兰台札未给。……东观石渠间,此臣何可失?职司畀论修,皇猷当允塞。式照列祖烈,丕显中兴德。庶几昭代文,轶汉继周室。”[10]此诗写作时间不详,从“海昌一少年”来看,当在第一次成稿以后。吴充对谈迁的《国榷》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认为此书出,郑晓、薛应旂、陈建诸家编年史可以退出历史了。谈迁写有“勉旃进雁行,夸父思追日。致书报吴翁,霜髯光可拭”[4]207诗,从内容来判断,谈迁当时曾回信感谢。

崇祯三年 (1630)正月,江西人喻应益来到嘉兴。喻应益,字叔虞,新建人,宪副枫谷先生 (均)之子。“叔虞来海昌,倾盖如旧识。历数诸先哲,在日颇蠡测。”[4]207看得出来,喻应益与谈迁,一见如故,十分投机。喻应益读了《国榷》稿,就谈迁请求,替《国榷》作了序。喻应益序称“夫以木横水曰榷,若孺木之所采辑,巨纤毕备,久近并综,诚哉榷而取之,诸家无遗言矣。孺木以帖括之暇,而効为朱墨,本盖良史才,亦由识朗而学赡,故能成其大志与!”

修史是一个不断的批评与提升过程。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继续搜集材料,修订补充,下限也不断向后延伸。大家注意到了谈迁到南京当幕僚一段经历,但谈迁如何认识张慎言?何时到南京?何意要到南京?这些事实并不了解。这中间有两朋友作为介绍人。崇祯十四年(1641)春,通过嘉兴人李楚柔的介绍,谈迁结识了当时戍守海宁卫的山西沁水人张道濬,成为知心朋友。复因张道濬 (1594—1647)的介绍,得以结识同为山西人的南京户部尚书张慎言。谈迁于崇祯十四年 (1641)冬天十一月左右,到了南京,准备见张慎言。崇祯十五年元旦,“余始谒先生。命与伯坦同研,谆谆提命。夕漏下,先生入寝,余辈仍畅论。于今昔之故,未尝不娓娓言之也。”[1]259伯坦是张藐山的儿子张履旋 (1607—1644),崇祯十四年冬天,来南京来看父亲。他也是秀才,年纪比谈迁小一点,因有共同语言,所以,谈迁与张履旋初次见面,就谈得十分投机。从此,谈迁成为张慎言的记室 (文秘)[11]6221。这年正月初七 (人日),尚书张藐山“招饮市楼上”[1]27,即在南京酒楼上请客。谈迁高兴之余,作《迎春曲》。张慎言与谈迁相处非常好,这其中性格的因素是非常重要的。在北方人眼中,“南士浮夸”,言行不一,但谈迁“矢口皆真”,性格却似北方人一样爽直。谈迁感激的是张慎言尊重他、信任他,“先生德望重天下,延接布素,披露欸曲,共案而食。好对月落影,杯际顾我,欢极上下,今昔靡不倾悉”[1]269。于此可见,高官张慎言完全把老秀才谈迁当作知心朋友,经常一起吃饭,古今事、内心事,无话不说。交往近半年时,张慎言作《赠谈孺木》诗:“与子周旋将半载,如登宛委酉山颠。多闻直谅□□□,□□黄虞相后先。一介贫无田十亩,三冬剩有史千年。渐予寡疏难酬应,晤对无言祇黯然。”[10]张慎言给高弘图的信中,称“弟出山五年,取友自年兄外,亡逾此生。”[1]269于此可见,由于谈迁“多闻直谅”,即见多识广,性格率直,张慎言是非常信赖谈迁的。

崇祯十七年初,张慎言向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推荐了谈迁,称谈迁“博雅,善料事,可辟记室”,就是说谈迁知识丰富,懂得礼仪,很会办事,可以聘他做记室。高弘图听后十分感兴趣,说:“若然,谨治客舍。”[1]197谈迁自然高兴地答应了。就这样,谈迁通过张慎言结识了高弘图,并成为知己。这里,有一个历史之谜,张慎言那么信赖谈迁,为何自己不用,而将谈迁推荐给高弘图?这可能和工作变动有关系。《冢宰张藐山先生传》有“秩满方上计,变作”。也就是说,崇祯十七年三月,张慎言南京户部尚书任期满,正准备上北京接受考察,就因北京失陷而中辄。《相国高公传》有“寻晋南京户部尚书”,具体时间不详。从他们交接班来说,当在崇祯十七年三月。张慎言因为要离开南京户部尚书岗位,考虑到谈迁熟悉南京户部情况,所以,就把自己的“记室”谈迁推荐给了老朋友、新任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崇祯十七年 (1644)五月,弘光朝建立,高宏图入阁,张慎言为吏部尚书。

谈迁和张、高两位高官的交往,使他有机会搜集到了崇祯、弘光两朝史料,于是将史稿的下限写到了南明初弘光朝,时为顺治二年 (1645)。到这个时候,已经“六易其稿”,卷数也达到了100卷。朱彝尊称“曩海宁谈迁孺木馆于胶州髙阁老弘图邸舍,阁老导之借故册府书纵观,因成《国榷》一部,掇其遗为《枣林杂俎》。”[12]朱彝尊这里提供了一些信息,称谈迁在南京时,高弘图曾引导谈迁阅览有关档案资料,但因此成《国榷》一部不确,仅是补充了崇祯一朝史实。南京查阅资料,对谈迁的帮助是有限的,不能过分夸大。

6.《国榷》一稿的失窃。顺治四年 (1647)八月的深夜,一个小偷钻进了谈迁的家。“君家徒有四壁立,不见可欲者,夜有盗入室者,尽发藏稿以去。”[5]小偷偷盗书稿,是无意还是有意,至今是一个谜。谈迁儿子强调“有意偷窃说”,“当是时,人士身经丧乱,多欲追叙缘因,以显来世,而见闻窄狭,无所凭借。闻君之有是书也,思欲窃之以为己有。”[5]这是一种传播版本。不过,谈迁本人提供了另一个版本的说法。顺治四年九月,谈迁给钱士升的信中说:“俄江南多故,萑苻竞掠。迩在八月,蹻跖见祟,尽失其书。铢积寸累,隳于一夕。”[1]143《国榷·义例》:“丁亥八月,盗胠其箧。”这里明确说明,书稿是在顺治四年八月被盗拿走的。以上两种版本的说法,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顺治四年八月,发生了盗贼入谈迁家偷走书稿事件,所不同的仅是盗偷书稿的动机有不同猜测而已。以上两段话中,谈迁没有写动机。但后来写的《原盗》篇,似有所涉及。《原盗》称,顺治四年五月,“村盗方炽,入我室不掠,八月初掠焉。噫,始而谅,继而婪矣。其谅我以原宪黔娄也,其婪我以分荣割肥也。”[1]257顺治四年五月、八月,盗贼两次入麻泾港村,第二次入村时,将稿子抢走了。第一次没有抢掠,是因为谈迁家里穷;第二次终于抢掠,是因为贪婪。所谓“分荣割肥”,字面意义就是从谈迁身上分得荣誉,割得好处。谈迁拥有的荣誉是什么?无非就是所修国史。如此说来,两种版本是可以统一的,并不矛盾。不过仔细分析一下,关于盗偷书稿的动机的说法是难以成立的。因为这个案子并没有破,没有找到直接的小偷,又如何确知小偷的真实动机。显然,这是谈迁及其家人的主观猜测。果如谈迁所说,是为了“分荣割肥”,那个小偷或雇小偷来偷的雇主,就会将《国榷》公诸于众。不管如何,《国榷》第一稿突然从人间蒸发了。

7.《国榷》的重修。《国榷》的失落,对于一个54岁的老人来说,其精神打击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史稿丢失后,谈迁伤心了一个多月,常对朋友朱一是说:“余发种种,尚靦然视息人间,为书稿未传其人也,今且奈何哉?”[13]当时,著名的常熟学者钱谦益也在修明史,据说已经成稿250卷。结果,顺治七年(1650)遭遇绛云楼失火事件,图书稿子全部烧掉,精神彻底崩溃,遁入空门,潜心佛典,不再从事明史纂述工作。但谈迁是一个有股“傻劲”的学者。“田夫守株,愚人刻剑,予病类之矣。”钱谦益相信“失书”是天命,是上天不让他做这件事;而谈迁虽然也信天命,但在学术研究上他还是更相信人力。他相信自己能够感动上天,相信自己能最终取得成功。谈迁发誓说:“吾手尚在,宁遂已乎!”痛哭之后,他毅然下决心重新收集,重新编撰。

依样画葫芦与白手起家,难度不可同日而语。由于门径熟悉,谈迁第二次重编相对说来容易一些。尤其是,谈迁第二次写史的条件,大为改善。一是参考了明实录,二是参考了许多新出版的明史专著。自万历中叶官修正史失败后,民间学人纷纷在私修国史。经过几十年的编纂,到顺治四年的时候,大部分明史著作已经出版。他搜集到了不少新书,如朱国祯《史概》、何乔远《名山藏》、许重熙《宪章外史续编》、许重熙《国朝殿阁部院大臣年表》。于是,经过几年的艰难收集、抄写、整理,以实录为主,遍考群籍,谈迁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勇气和精力重编《国榷》。顺治十年 (1653)成稿,正好是他的花甲之年——60岁。

《国榷》成稿后,秀才朋友朱茂晖作《奉赠谈孺木先生盟长》:“六季矜隶事,衣冠饰固陋。降今纷倚席,掩口笑纰漏。谈子室环堵,日穷古今宙。命驾轻千里,借本溢两袖。合意掌录归,折竹还写就。昒爽兀挟策,床版树阴旧。述明纂国榷,金匮玉室紬。旁采及隐帙,芟繁且刊谬。未给兰台札,已储延阁副。粲然备资治,继迹洓水后。侧闻向世荣,荆门常掩画。名士多高趣,宜秽收与寿。芳风被广坐,啸然发左右。我数造君膝,君亦就我宿。辄随林草匿,所畏山木寇。无缘叹独游,孔依钦前秀。”[10]朱茂晖的诗赞美了谈迁不关心生活、忘我事业的精神。

《国榷》第二稿完成后,谈迁作了进一步的修订、补充。为了修订史稿,顺治十年 (1653),作为记室,随朱之锡 (1624—1666)到了向往已久的北京。他在北京住了两年多,访问了不少前明王公大臣的门客、降臣、宦官等,搜集了许多第一手资料。还“得睹史馆秘本。”[1]70“更订史论,颇得张僧繇点晴法,秘不示人”。又结交了名流吴伟业、曹溶等,从他们那儿得到了不少明史资料包括未刊手稿,如霍达的《西事》、吴伟业的《绥寇纪略》、孙承泽的《崇祯事迹》与《四朝人物传》、刘若愚的《酌中志》等。又请他们审核了史稿。谈迁在给霍达信中,也说“幸逢鸿匠,大加绳削。”[4]269“史非一手一足之力”[4]272,须有别人的帮助。北京几年的反复修改与补充,使《国榷》第二稿更趋完善。

顺治十四年十二月十一日,谈迁终于不治而逝,卒年64岁。随后,谈迁被葬于山西平阳。顺治十五年,钱朝玮回海宁时,将谈迁的遗骨带回了海宁。钱朝玮没有交待谈迁后事,包括遗物《国榷》手稿的处理情况。从“余敬事先生,先生亦不众人目我”交情来看,钱朝玮应该是将谈迁《国榷》手稿送回谈迁家人的。朋友张次仲记录了顺治十五年参加谈迁丧礼的一段逸事后说:“所著《史论》、《国史榷》、《枣林集 》、《北游录 》、《西游录 》、《枣林杂俎 》、《枣林外索 》、《海昌外志 》数百卷 ,藏于家 ”[14]。说明 ,谈迁《国榷》等遗稿,当时尚存于家。

谈迁身后,《国榷》书稿经历了艰难的传承历程。由于江南有着良好的藏书习俗,所以谈迁的书稿也被一代一代的保存下来。从顺治十五年 (1658)海宁等地藏书家的绵延传承,到1958年经张宗祥的精心校勘、付印出版,正好是三百年。著名史学家吴晗的重推,确立了谈迁及其《国榷》的学术地位。个别国家领导人也注意谈迁《国榷》,1991年7月8日,江泽民到嘉兴视察洪灾区,与嘉兴市领导亲切交谈过程中,特意提到:“海宁有个‘江左遗民’,他出了本《国榷》,你们了解他吗?”[15]

三、谈迁《国榷》价值的评价

如何看《国榷》?《国榷》是不是一部伟大的史著?这个问题,今人思考不足。自吴晗重推《国榷》以后,《国榷》就被认为是一部伟大的明史著作。2005年6月,笔者在台湾讲学期间,曾私下向台湾知名教授徐泓请教如何评价《国榷》时,他明确说:“《国榷》其实没有那么伟大啦。”他的意思是,《国榷》大部分内容在《明实录》中多能找到。近年,台湾的中国明代研究会正在做《明史纪事本末》史源学考察。他们曾经比对过《国榷》、《明实录》相关条目的内容,自然有发言权。

在《明实录》尚存的时候,如何理性地看待《国榷》的价值与历史地位,这确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学术问题。某些史书的学术价值,取决于来源史料的存世与否。如《宋史》、《元史》,后人对其编纂水平相当不满意,一直受到后人的诟病。但因为修《宋史》、《元史》所依据的官修实录、国史没能留下来,《宋史》、《元史》成了官修实录、国史惟一的替代产品。如此,原来是第二手的资料,升格为第一手资料。相对于《宋史》、《元史》来说,《国榷》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明实录》尚存于世。在这种官私都保留《明实录》的情况下,主要根据《明实录》编纂而成的《国榷》,其地位就有点尴尬了,它不可能上升为第一手资料,只能成第二手资料。从历史资料的角度来说,《明实录》远远大于《国榷》。《明实录》价值、地位优先于《国榷》,这是个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从第二位角度来思考《国榷》的价值与地位。毕竟,《明实录》先出,《国榷》后出;前者是官修,后者是私修,且是异代私修。它是一部经过研究的史书,是一部尽量体现历史原则的史书。这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国榷》自然有优于《明实录》之处。具体说来,《国榷》优于《明实录》之处,有以下几点:

1.《国榷》写出了《明实录》因政治利益顾忌而没有写出的真相。如果分段来考察,我们会发现,开国时期最费时间。明朝的开国史,尤其是洪武朝杀功臣之事,最为难写,问题最多。自晚明以来,朱国祯、钱谦益诸人,一直在关注这段历史。谈迁作为一个乡村秀才,自然不知道朱国祯、钱谦益在做这些事。当然,《明实录》是较为全面记录明朝历史活动轨迹的史书,所以,谈迁写《国榷》绕不过的。历史的真相,经常被各种利益集团无端蒙蔽,因此,要通过重读来廓清事实真相,还历史以本来面目。私修国史与官修国史的不同,某种程度是政治原则与历史原则的不同。

《明实录》的不足之一,就是掩饰真相,主要是洪武朝杀功臣之事,其次是靖难之役的粉饰。经过二次改修的《太祖实录》,确实编进了不少朱元璋欣赏燕王的故事,由此可以肯定,《明太祖实录》有关燕王部分记录,都是临时编制出来的,这就是典型的政治粉饰。这种政治粉饰,可以欺骗一时,但不可能永远欺骗历史。从这些事例中,谈迁总结出一个著名的观点:“史之所凭者实录耳,实录见其表,而其在里者已不可见。”[5]也就是说,实录提供的是表面事实,而缺乏内在原因的资料。或者说,实录中不少内容都是表面现象,更深层的信息,必须辅之其他材料来揭示。

2.《国榷》补充、纠正了《明实录》存在的失误。金泽中将之概括为几个方面:(1)遗漏重要史实(2)过于主观 (3)叙述错误 (4)记录疏略 (5)观点混淆①参见 (韩)金泽中:《明清之际在野知识分子的历史意识──以谈迁 <国榷 >为中心》,载台湾师范大学历史研究所博士论文1989版;以及 (韩)金泽中:《谈迁 <国榷 >初探 》,载《中华文化月刊 》1989年第2期。。从以上的五个方面实录考证与补充例子来看,谈迁确实是下了功夫,作过考证的。《国榷》中所记事实,作为知识,经过了科学意义上的拷问,也更具有参考意义。也就是说,《国榷》突出的应该是实证精神上与参考价值上。考证显示的是研究水平,考据是一种历史研究。用考据解决的问题,数量不多,但成绩值得高度肯定。将实录与群书作一对比研究的人,谈迁是其中之一。在明末清初,能有机会阅读明实录,且作过详细研究的人并不多。到了今天,《明实录》的使用是方便了,但《明实录》的政治性,却使之不能完全原封不动地被使用,必须重新被拷问。在这种情况下,《国榷》无疑是我们判断《明实录》真伪的最好佐证材料。

3.《国榷》可补明末三朝记录不足之缺。现在可考的《国榷》抄本,多是关于天启、崇祯、弘光三朝的。这种情况的出现是有一定原因的。明朝自嘉靖以来,出过不少明史,多写到嘉隆朝,间及万历朝。前14朝编年史已经有著作出版,自然不需要再抄了。崇祯朝、弘光的编年史,是谈迁《国榷》特有的。今本《国榷》六大册,仅晚明三朝就占了一册,可见内容详细程度。特别是崇祯十七年至弘光二年之间,内容尤为详尽。谈迁是当时人,有自己的感性与理性视角,这部分历史内容的选择,自然有其独到的史料与编纂价值。现存《崇祯长编》内容不全,《国榷》就有了独到的价值,也特别详细。特别是,清朝早期一段历史,明末李自成、张献忠起义,《国榷》有较为详细的记录。

4.《明实录》有史料信息检索功能。与《明实录》的详写相比,《国榷》的特点是简略。这是不足,也是优点。如果《国榷》与《明实录》一样详细,就没有了《国榷》的地位。详略的不同,决定了他们的不同价值与不同的历史地位。今人如欲使用《明实录》材料,而又嫌实录部头太大、检索不便的话,完全可以先读一下《国榷》,然后再按图索骥,到《明实录》中找相应的更详细的材料。古代中国政府有一个规定,实录不能公开流传。《明实录》也一样,长期搁置在皇宫中。晚明以后,开始流传民间,有了多种抄本。但因为是政府之物,有政治风险,又因篇幅太大,所以,一直没有正式刊本。流传至今,仅有多种抄本。尤其是,实录是编年体史料长编,材料按时间顺序编排,没有详细的内容目录,更没有索引,所以,《明实录》的翻检与使用是十分不便的。在这种情况下,有一部简明扼要的《国榷》,是十分迫切的。当年,吴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对《国榷》这部书表现出欣喜若狂之情。在《明实录》不能完全检索化的时代,《国榷》的检索功能是不能代替的。

即便在《明实录》可以完全检索化的时代,《国榷》的这一检索功能可能会下降,但也不会完全丧失。80年代中期,华中师大等单位组织编纂了大规模的《明实录类纂》,这可以看作是《明实录》史料价值的应用开发。在80年中期电子检索未兴起的时代,这套书的编纂,实在不容易,的确方便了明史研究者。现在看来,这种方法仍然不能解决《明实录》的检索方便问题。《明实录》内容包罗万象,每个研究者的视野不同,谁能预先定做好一份能满足不同层面读者不同需求的快餐?显然,这只能是过渡阶段的东西,最终必须有索引或电子检索功能。台湾徐泓教授曾做过太祖至武宗八朝实录的索引,惜未公开出版,尚不能嘉惠众人。近年,已经将《明实录》制成电子版本,且已经上网。这就大大方便了明史研究。在这种情况下,《国榷》的价值将体现在可供比对、可供当关键词来使用。

[1]谈迁.谈迁诗文集[M].罗仲辉,编.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

[2]海宁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纪念谈迁诞辰四百周年文集[M].海宁:海宁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1995.

[3]谈迁.枣林杂俎 [M]//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子部 113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

[4]谈迁.北游录 [M].北京:中华书局,1960.

[5]谈迁.国榷 [M]//国榷附录.北京:中华书局,1958.

[6]钱茂伟.明代浙西史学述略[J].浙江学刊,1993(5).

[7]宋慈抱.两浙著述考[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5.

[8]沈国元.皇明从信录[M]//四库禁毁书丛刊.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

[9]喻应益.国榷序 [M]//国榷附录.北京:中华书局,1958.

[10]谈迁.艺文志·遗文 [M]//海昌外志:第 8卷.北京:方志出版社,2010.

[11]谈迁.上钱塞庵相国书 [M]//国榷附录.北京:中华书局,1958.

[12]朱彝尊.南京太常寺志跋[M]//四库全书:曝书亭集第 44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13]朱一是.谈孺木先生墓志铭[M]//四库未收书丛刊:为可堂集第 28卷.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14]张次仲.于野记录 [M]//张待轩遗集:第 8卷.北京:中华书局,1958.

[15]项伟.江左遗民与《国榷》—江总书记赏识的海宁人[N].海宁日报,2000-05-15(02).

A New Exp lora tion on Tan Q ian and GuoQue

Q IANM ao-wei
(Hum anities and M ed ia Co llege,N ingBo University,N ingBo 315211,China)

Tan Q ian abandoned imperial exam ination early the test,turning to research the historywho le heated ly.The d irect reason of com p iling of GuoQue was his d issatisfactionw ith contem po rary histo ry com p iling then.Tan Q ian com p leted the first d raft in on ly 6 year;them anuscrip t is called GuoQue,thewho le book was comp leted till 1626,totaling 100 vo lum es,which had been continuously revised.The d raftwas sto len in August,1647,and itw as comp leted again in 1653.Itwasmodified repeated ly for several yearswhen hewas in Beijingm aking second draft GuoQue and itwas gradually perfect.A t the tim e of existence of M ing Sh iLuo,should reasonab leness the value and history position of GuoQue.W em ustput the value and position of GuoQue at the second angle.The p lace of GuoQue is better thanM ing ShiLuo:w riting true facts,rectifying erro rs,especially the value of historical data in late three dynasty,and have the inspectional function ofM ing ShiLuo.

historiography inM ing Dynasty and Q ingDynasty;Tan Q ian;GuoQue

K092

A

1009-1505(2011)05-0036-09

2011-04-01

浙江历史文化研究工程重点项目《遗民史家谈迁传》(WRW 07030)

钱茂伟,男,浙江杭州人,宁波大学史学史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后,中国社会科学院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浙江历史文化、史学理论与史学史、明史、中国科举史研究。

(责任编辑 彭何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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