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昆,张连成
(浙江工商大学经济学院,杭州 310018)
“交易成本”概念的历史
张旭昆,张连成
(浙江工商大学经济学院,杭州 310018)
文章回顾了“交易成本”概念的历史。这个概念从20世纪30年代科斯等人提出开始,经历了60年代含义的扩张,70-80年代运用于经济组织的分析和制度演化的分析,终于成为经济学理论中的一个基本的概念。
交易成本;契约;产权;企业;市场
经济学基本概念的厘清,对于经济思想的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财富是什么?价值是什么?资本是什么?收入是什么?货币又是什么?……为了准确定义这些概念,经济学家往往要耗费几代人的精力。一部经济思想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不断提出一些含义模糊的新概念,然后又逐渐明晰这些概念的历史。
今天,交易成本概念再次向经济学家的智力提出挑战。这个概念由来已久,张五常[1]认为可以追溯到亚当·斯密和大卫·休谟,但是直到1937年科斯发表《企业的本质》,经济学才第一次自觉运用交易成本概念分析经济问题。从此以后,其内涵与外延日渐丰富,大大超出科斯原初的范围。几十年来,它已经演化成为经济学的一个基本概念。然而它并没有经济学家一致公认或者基本一致同意的定义,许多世界一流经济学家赋予交易成本概念不尽相同的含义。一门学科的基本概念处于众说纷纭的状态,是不能长期容忍的现象。因为这势必妨碍该学科建立完善的逻辑体系。本文回顾了这个概念的历史,梳理了它的不同定义,为确定不同定义之间的逻辑关系奠定基础。
“交易成本”由“交易”和“成本”两个词组合而成。“交易”一词,古希腊亚里斯多德 (1981)[2]在《政治学》中就已经提到。①亚里士多德最早使用“交易”概念并分析它的功能和分类。他在其《政治学》中把“交易”视为三种“致富技术”(畜牧业、交易和矿冶、木材采伐等)之一。又把“交易”分成三个部门的交易,实际上是分成三种交易:一是商业交易(包括海上贸易、陆上贸易和当地贸易);二是贷钱取利,实即金融交易或货币交易;三是雇佣制度,实际是劳动力交易。近代美国制度经济学家康芒斯在1934年出版的《制度经济学》中把“交易”作为经济学范畴,做了明确界定和分类。他区别了“交易”与“交换”,①康 芒斯:“交易,……不是实际‘交货’那种意义的‘物品的交换’,它们是个人与个人之间对物质的东西的未来所有权的让与和取得,……交易是所有权的转移”。《制度经济学》,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74页。进而将“交易”分成三种基本类型:买卖的交易,即平等人之间的交换;管理的交易,即上下级之间的命令和服从,等级科层组织中的权威与服从;限额的交易,主要指政府在不同个人之间分派负担和收益[3]。他认为这三种类型覆盖了几乎所有人与人之间的经济活动。康芒斯把“交易”这个在经济学中早已存在的一直相当狭窄的概念的含义泛化了。亚里斯多德所说的“交易”与今天日常语言中所说的“交易”接近,指市场交易。而康芒斯所说的“交易”几乎涵盖了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所有类型。所以,若把他的“交易”改称为“交往”,也许更符合中国人的用语习惯。可以定义亚里斯多德的“交易”是狭义交易,定义康芒斯的“交易”是广义交易。这一区别至关重要,当今关于“交易成本”概念的不同定义,就与交易的不同含义密切相关。“成本”概念同样源远流长。英国古典经济学在考虑价值决定问题时,从生产耗费的角度讨论了生产成本。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分析货币功能时指出了物物交换的不便,但并未把这种不便或交换中的摩擦提升为成本概念[4]。边际革命以后的奥国学派,尤其是维塞尔,在考虑价值决定问题时,以资源的稀缺性为前提,推论出一切生产成本都是由边际效用所决定的机会成本[5]。古典学派倾向于从客观消耗的角度看待生产成本,可称之为客观成本论;奥国学派倾向于从主观估价的角度看待生产成本,可称之为主观成本论。尽管有此差别,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只考虑生产成本,而没有充分意识到人们的交易或任何交往都具有成本。
20世纪30年代,“交易成本”这一概念通过两条思想线索浮现出来。
一是希克斯[6]1935年在“简化货币理论的一个建议”中,尝试把交易中的“摩擦”概念转化为更一般的“成本”概念。这一思路被马尔萨克等人所继承。②鲍默尔 (Baumo l,1952)、托宾 (Tobin,1956)、莫迪格利安尼和米勒 (M odigliani and M iller,1959)、阿罗 (A rrow,1973)、尼汉斯 (N iehans,1969,1971,1986)、弗利 (Fo ley,1970)、哈恩 (Hahn,1971,1973)。马尔萨克[7]在1950年分析货币一般均衡的文章中指出,每一笔货币交易都需耗费一定成本,第一个有意识引入新术语,把支付给广告代理人或经纪人的费用或自己交易耗费的费用称作“交易成本 (transaction cost)”。而其他人则致力于把这种意义上的“交易成本”引入一般均衡分析。希克斯及其后继者的思路基本上把交易成本局限于不同资产形式(包括货币)转换时交易者所支出的税费。他们讨论的主要是金融市场的交易成本,对于人们深入了解金融市场结构和运行机制,及交易成本对于一般均衡分析的影响,具有重要意义。但是难以启发人们深入考虑一般性市场价格机制的局限,也难以启发人们深入考虑价格机制赖以为基的制度前提和背景,特别是产权制度对于价格机制的重要性。
第二条思想线索是科斯[8]1937年在《企业的性质》中,通过对企业性质的探讨,发现交易存在成本,使用价格机制是有代价的,而企业是回避这种成本的一种资源配置组织,这正是企业的本质。企业在一定限度内可以降低市场交易成本,这导致企业替代市场。科斯进一步的研究表明:企业本身会产生管理组织费用,可以说这是企业内部的交易费用。企业内存在交易成本,意味着企业规模的扩张是有限制的。因此企业不能完全替代市场,而是与市场并存。科斯在“企业的性质”中无意将“交易成本”概念一般化,只是想依靠交易成本概念揭示企业的性质及企业取代市场和企业规模变动的原因。因而并没有对“交易成本”的外延加以严格的界定,当他认定市场交易存在成本时,只是一般性地列举了一些项目:①通过价格机制组织生产的最明显的成本就是所有发现相对价格的工作,包括各种获取和处理市场信息的费用,如寻找交易对象、了解交易价格等的费用,即交易准备阶段的费用。②市场上发生的每一笔交易的谈判和签约的费用,如讨价还价、签约、履约等费用。③利用价格机制也存在其他方面的不利因素或成本。他对其它成本没加详述,只是指出签订长期契约虽然可能节省因较多的短期合同而导致的部分费用,但是却可能因为未来的不确定性或预测的困难,契约期越长,对未来进行预期的费用越高,因而长期契约只可能是粗略的“一般条款”。以后需要解决交易的细节问题,从而要花费成本。一旦发生纠纷,还要增加解决纠纷的成本。④企业内部组织交易也是有成本的。但是他没有对企业内部交易成本进行分类。
科斯在《企业的性质》中并没有明确提出交易成本的概念,而是通过“市场交易的成本”和“企业内部交易的成本”这两个概念,揭示了这样一个事实:无论通过何种形式组织交易都需要成本,这就是交易成本的雏形。他虽然没有直接使用“交易成本”这个词,但是由于其出发点是广泛的市场交易行为,这就为这个概念的一般化打开了通道。
科斯将“交易成本”初步一般化了,涵盖了市场交易费用和企业内部交易费用。他所考虑的“交易”,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市场交易,而是更接近于康芒斯的“交易”概念。他沿用康芒斯的传统,将交易作为分析的基本单位,并指出以任何形式的组织进行交易活动都需要成本,组织形式的最终选择取决于各种组织的效率,即各种交易成本的大小。他的这种思路引起了人们对组织研究的兴趣,最终形成了以威廉姆森为代表的新组织经济学。
但是,科斯只是将交易成本引入经济分析中,但是他并未对交易成本下过严格定义。他都是举例说明交易成本概念。他对交易成本的分类也比较随意,限于对市场交易和企业内部交易的成本加以简单列举。直到1974年他才第一次使用“交易成本”这个概念。他时而在广泛的意义上使用这个概念,认为市场存在交易成本,企业内部也存在交易成本;时而在狭窄的含义上使用这个概念,例如他认为(1992)共产主义社会中不存在交易成本,其蕴含就是若不存在市场,就不存在交易成本,即交易成本仅仅是市场交易产生的成本。因此,科斯虽然是交易成本概念的最早提出者之一,在这一点上具有重大贡献;同时他也是后来“交易成本”概念出现歧义的肇始者。
由于科斯没有给出交易成本的严格定义,且当时的经济学家对组织理论缺乏兴趣或无力进行研究,所以交易成本概念在1950年出现之后首先被引用到新古典经济学的一般均衡分析中,一直持续到20世纪 60年代 。
20世纪60年代以后,微观经济学的研究方向发生了重大转向。30-60年代研究方向主要是探索和论证市场价格体制,经济学家群体投入大量的精力从不同角度去完善瓦尔拉斯所开创的一般均衡分析,论证一般均衡的存在、唯一、稳定和最优,说明其充分必要条件。但1959年德布鲁[9]《价值理论》①该书运用拓扑学方法给出了一般均衡存在、唯一、稳定和最优的严格证明。从而基本上结束了对这一主题的近一个世纪的探讨。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经济学家们完全不再涉及这一主题。的出版标志着上述研究主题的基本终结。
似乎是一种巧合,紧接下来的1960年,科斯发表了著名的《社会成本问题》,标志着微观领域一个崭新研究方向的开端。
在探讨如何解决负外部性问题时,科斯指出若交易成本为零,只要产权界定清晰,则无论初始产权如何安排,经济主体之间的纠纷都可通过交易解决,不会对最终经济结果造成影响,传统微观经济学所描述的市场机制就是充分有效的 (这就是后来斯蒂格勒所概括的著名的科斯第一定理)。若交易成本不为零,则初始产权如何安排是重要的,决定产权安排的制度 (主要指法律制度)也是重要的;若产权界定不清,或界定不当,都会妨碍资源有效配置,市场机制就会由于存在外部性而失灵。他说明交易费用不为零时,产权清楚有效的安排对于资源有效配置的重要意义。因此人们面临的就不仅是不同交易形式 (市场、企业)的选择,还包括初始产权安排的选择。由于现实中交易费用不为零,因此“合法权利的初始界定会对经济制度的运行效率产生影响。”具体地说:“一种权利的调整会比其他安排产生更多的产值。但除非这是法律制度确认的权利的调整,否则通过转移和合并权利达到同样的后果的市场费用如此之高,以至于最佳的权利配置以及由此带来的更高的产值也许永远也不会实现。”[10]20这就是“科斯第二定理”。基于上述两个定理,他进一步推论在不同的经济、法律条件下,解决负外部性有不同办法。因此“必须考虑各种社会格局的运行成本 (不论它是市场机制还是政府管理机制)以及转成一种新制度的成本。在设计和选择社会格局时,我们应考虑总的效果。”[10]52于是经济学的任务首先是界定产权,而资源配置效率就取决于产权界定是否清晰是否有效。该文的主要贡献在于揭示了产权安排的重要性,说明了交易成本概念在产权分析中的重要作用,从而开创了微观领域产权研究大行其道的新时代。
由此可知,科斯在1937年只是把市场交易成本与企业的存在联系起来,认为市场交易成本是导致企业存在的原因;在1960年则是把交易成本与产权联系起来,认为交易成本的存在意味着产权初始如何界定对于资源能否合理配置具有重要意义。但是他所说的交易成本似乎更多地是指初始产权界定后不同主体进行交易时的成本,而不是界定产权过程中和尔后维护产权过程中的成本,不是清晰界定产权所需要的成本。这样,他就留下了一些问题:既然产权如此重要,那么如何清晰界定产权?能否清晰界定产权?界定和维护产权过程中是否也有成本?围绕这些问题展开的探讨,就把“交易成本”概念发展成为从效率角度审视法律的法与经济学、探讨合理产权制度的新制度经济学的基本概念之一。
沿着科斯的思路,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开始具体分析产权与交易成本,并逐渐将这两个概念结合起来,其中产权学派的重要代表阿尔钦与德姆塞茨在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中期所写的一系列文章对“交易成本”概念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阿尔钦[11]把交易成本解释为合同的签订、尤其是产权执行中的成本。稍后,他沿着施蒂格勒[12]的思路将交易成本等同于信息成本。阿尔钦和德姆赛茨[13-14]在各种交易中特别关注劳动交易,而劳动的有效交易取决于对个人劳动贡献的计量,而得到个人劳动贡献的信息是要花费成本的,这个成本就是交易成本。由于这种交易成本 (测度劳动贡献的信息成本)在团队生产中过于高昂,于是就无法依靠劳动市场的交易来消除团队生产中其成员具有负外部性的偷懒行为,就需要用监督者监督劳动并获取剩余的企业代替频繁交易的劳动市场。他们指出通过企业进行团队生产时的这种信息成本比通过市场交易要低。这其实是在科斯(1937)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了市场成本与企业成本某一方面的具体内容,并指出了在何种情况下应当通过何种方式组织生产活动。由此进一步提出企业的主要存在原因是团队生产中个人劳动贡献的度量困难使得市场交易机制并非最优,企业相对市场的重要特征是投入品的团队使用和契约中企业所有者所处的中心地位。他们主要强调关于劳动者贡献大小的信息成本对于企业形成的重要影响。因此他们的交易成本概念依然是比较狭隘的。但是把信息成本与交易成本相联系是他们的一大贡献,因为一旦考虑了这种联系,“交易成本”就很容易扩张为一个具有广泛外延的概念。
德姆赛茨[15-18]定义交易成本为产权交易的“谈判和维持成本”,而不同的产权结构具有不同的交易成本,对应不同的经济产出。交易成本可能存在于交易中的自然困难,也可能存在于法律原因,也就是制度因素。他指出,若交易费用为零,经济中不会存在外部性和垄断问题,这些问题都可以通过无成本的相互协商解决。即使在交易成本为正的世界中,经济失效的原因也不是交易成本的存在,而是交易成本没有通过恰当的途径最低化。他依据他定义的交易成本分析了企业规模、产业组织和市场结构问题。
德姆赛茨后来试图对科斯开创而由产权学派发展的交易成本进行客观测量。但他发现广义交易成本的测量极端困难。于是他返回流行于20世纪50年代的希克斯研究传统的“交易成本”定义。测量困难使他缩小了交易成本的外延,坚持认为应该将其范围限制为市场交易的成本。
由上可知,科斯及产权经济学家的“交易成本”概念的主要贡献之一是把“交易”看作是对稀缺资源 (人的时间、精力)的占用和耗费。这样就把“交易”纳入了微观经济学的分析框架之中。这个概念将康芒斯的制度经济学与主流的微观经济学沟通起来。康芒斯定义了交易的实质是权利的转让,但并未将交易与资源配置联系起来;而早先的主流微观经济学虽然一直以资源配置为研究主题,也使用“市场交易”概念,但并未认识到交易本身对稀缺资源的占用和耗费,在研究资源配置效率时,把“交易”排除在影响因素之外。同时,科斯及产权经济学家在研究产权问题的过程中,论证了交易成本概念在产权分析中的重要作用,拓展了交易成本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使它与信息成本建立了联系,为后来把它拓展为制度成本埋下了伏笔。
阿罗以前的所有经济学家 (包括科斯)在使用交易成本概念时都是举例说明交易成本的特点与影响,这种做法便于操作,但是阻碍了对交易成本的一般性认识。阿罗对交易成本的一般化分析加深了人们对交易成本本质的认识,扩大了交易成本概念的应用范围。
在“交易成本”概念的演化中,阿罗具有重要作用。他第一个以广义制度为背景提出“交易成本”的严格定义 (科斯并没有对“交易成本”下过严格的定义),使“交易成本”概念置于制度分析的中心地位。他对“交易成本”定义的拓展成为联接新古典意义“交易成本”和新制度经济学意义“交易成本”的关键。阿罗[19-21]提出两种不同的交易成本:①不随资源配置机制变化的“真实成本”;②附属在特定资源配置机制上的成本,可以随资源配置机制的变动而避免或降低,即一种经济制度转换成另一种就将避免或降低的成本,或者说是只有最优经济制度才不存在的成本。两种交易成本都代表资源耗费,但第二种交易成本是机会成本。它和科斯“使用价格机制的成本”,在内在逻辑上完全一致,都把人们的视野拓宽到制度的选择。
阿罗在研究保险市场机制运行效率问题时进一步指出:交易成本就是制度的运行成本。他这里所考虑的制度包括市场、企业和政府管制,甚至包括传统和道德准则等。这使交易成本概念的外延大大扩张。阿罗的定义揭示了科斯“交易成本”概念的不严密之处。按照阿罗的定义,科斯的描述性定义和“使用市场机制的成本”的定义无论在内涵或外延上都差别不小。前者的处延只包括交易过程所必须的各种具体费用,而后者则大大超过这一范围,应当还包括使人们可以进行交易 (而非抢劫或自给自足)而必须花费的成本(包括界定产权维持产权的成本)。就像驾驶汽车的成本不同于拥有汽车的成本。
阿罗的制度运行费用定义与科斯的定义差距甚大。经济制度不是唯一的,具有多样性和互斥性。而不同经济制度的维持成本不同,经济绩效不同。因此制度的运行成本起码包括两层含义:①直接的维持成本。如维持市场经济制度需要界定和维护产权,需要通过规制垄断维持竞争性的市场,这需要一整套的立法和司法机构,维持这套机构正常良性运作需要社会 (最终是各个社会成员)支付成本;再如维持计划经济制度需要建立一套制订计划,监督计划实施的庞大机构(包括为了激励劳动者而建立的人数相当可观的政工系统),维持这套机构正常良性运作同样需要社会 (最终是各个社会成员)支付成本。②机会成本。由于不同经济制度之间的互斥性,使用某种经济制度的机会成本就是被这种经济制度所排斥的其它经济制度可能的最大经济绩效。与“机会成本”概念相对应,还可以提出“机会收益”的概念,使用某种经济制度的机会收益就是被这种经济制度所排斥的其它经济制度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的经济失效。例如,继续前面驾车的例子,驾车的机会成本是失去了步行的乐趣;而驾车的机会收益则是避免了步行的慢速。
由此可知,科斯的市场交易成本只是市场制度下由交易行为所引发的真实成本 (可以看作是企业制度的机会收益),但他“使用市场机制的成本”的定义,则还要再加上市场机制的维持成本和机会成本。而阿罗的交易成本不仅包含了科斯的交易成本,还要包括其它制度下广义交易所引发的真实成本及制度维持成本和机会成本。简单地讲,阿罗的交易成本包括了科斯的交易成本,或者说科斯的交易成本是阿罗交易成本的一个真子集。
阿罗是“交易成本”概念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经济学家。他的“交易成本”定义影响重大,引起“交易成本”概念在以后的更大扩展。但由于他是在与别人论战的过程中、而非正面论述过程中拓展“交易成本”定义的,因此这种拓展就带有一定的不清晰之处,主要是没有清楚说明不同交易成本之间的关系。同时,这种拓展也使“交易成本”丧失了在金融市场所固有的可观察性和可计量性,成为一个比喻性的难以捉摸的概念。
除了定义的拓广,阿罗还指出,之所以会有市场失灵及其特殊形式外部性,是因为以往的分析没有考虑到交易成本。在交易成本为正的世界,所谓市场失灵只不过是因为交易成本太高使得市场不起作用。而交易成本与生产成本的区别在于交易成本会因为制度的不同而不同,可以通过制度改进来降低;而生产成本只依赖于技术和偏好,在所有经济制度下都一样。
由于阿罗20世纪60年代的研究,“交易成本”概念逐渐由指称市场交易过程中的直接成本演化为指称制度运行成本。特别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后,“交易成本”成为当代经济学文献中引用次数最多,出现频率最高的概念之一。
(一)张五常的“交易成本”定义
阿尔钦对产权和交易成本的研究由张五常发扬光大。①张五常著名的博士论文《分成租佃论》(1969)是在阿尔钦的指导下完成的。阿尔钦与德姆塞茨认为产权结构是约束竞争的规则,这种观点是张五常交易成本概念的起点。张五常[22-27]成功地把三位大师②张五常作为阿尔钦的学生,熟读德姆塞茨的著作,与科斯亦师亦友。张五常的著名的博士论文《分成租佃论》(1969)是在阿尔钦的指导下完成的。的理念融合在一起,在此基础上进行拓展,形成了自己的交易成本理论。他从资源稀缺性出发,认为资源稀缺性必然导致竞争,无约束的竞争会导致租值消散,约束竞争的规则就是产权,产权的具体形式表现为不同的契约结构。由此他认为交易成本是约束竞争的成本,或者说是产权建立与实施的成本,也可以说是契约成本。
张五常在1987年对交易成本还有一个更加广义的定义,那就是鲁滨逊一人经济中不可能存在的各种成本。一人经济中没有交易成本,而在两人或以上的经济中,即使不发生交易,也会有交易成本,因为只要资源稀缺,就会有竞争,就需要约束,就会产生成本。他的广义交易成本包括一切不直接发生在物质生产过程中的成本。这种交易成本实际上应该称为“制度成本”。他严格将运输成本剔除在交易成本范畴之外,因为运输成本不是为了约束竞争而产生的,即使在一人经济中也存在运输成本。
张五常的这个定义是沿着阿罗定义的思路走向极端的结果,其最大特征在于通过鲁滨逊经济这个参照物,把现实世界因资源稀缺、利益不同引起的交易成本凸显出来。他的交易成本概念可以说是最广义的,甚至连阿罗的交易成本也只是其真子集。因为从逻辑上讲,鲁滨逊一人经济中不可能存在的各种成本肯定不仅仅是阿罗所定义的制度运行成本。科斯认为这个定义引入了超现实的东西,在应用上会引起混乱。因此这个定义在很大程度上只具有启发性,不具有任何可操作性。
张五常除了这种非常广义的交易成本定义之外,还有相对比较狭义的定义。比较接近于科斯的原意。即交易本身必然发生的费用,如对交易物品进行识别与测度的费用、讨价还价谈判费用与使用仲裁机构的费用。但张五常认为这种狭义交易成本的存在并不引起企业对市场的代替,而只是用要素市场代替中间产品市场。因为要素所有者直接将自己生产的产品部件和组成部分出售给消费者会产生高昂的交易费用。当这些中间产品市场交易费用过高时,企业就通过要素市场替代中间产品市场。因此,企业与市场之间并不存在截然分明的界线。
张五常于1969年通过引入交易成本和风险,试图建立一种选择理论来解释在农业中所观察到的合约行为。他指出,选择哪个合约依赖于不同合约交易成本的大小,这个交易成本显然不局限于市场交易的成本,还包括企业内部交易的成本。
张五常的合约理论和对交易成本的扩展正是威廉姆森日后研究的基本理论依据。
张五常在1974年首次提出了蕴藏于商品复杂属性中的衡量问题及其导致的后果,他认为这是交易成本最主要的组成部分,他的这个思路影响了巴泽尔与诺斯。
(二)威廉姆森对“交易成本”原因的研究
交易成本概念最初由科斯提出,但使其发展成为一个完整理论体系还是由于威廉姆森 (O liver W illianson)的一系列论述。
70年代中期开始,威廉姆森沿着科斯所开创的企业理论研究路径,希望发展出一个有关企业规模和结构的完整理论,于1975年及1985年出版《市场与科层》和《资本主义经济制度》,运用交易成本概念分析各种契约和企业组织形式,使之成为组织分析的基础概念。威廉姆森大大拓展了“交易”的范围,使经济组织内部或经济组织间发生的很多活动都纳入其中,不再仅限于所有权的转移。同时他将经济组织问题看作是契约问题。另外,他使交易活动更为具体化,因而更具有可分析性。他不仅对“交易”重新界定,而且提出把交易涉及的资产专用性、不确定性和交易发生的频率作为描述交易的性质,以便把交易分为不同的类型,从而使交易成本分析方法真正成为经济组织的分析工具。
针对新古典经济学忽视经济契约这一缺陷,威廉姆森 (1985)指出:任何一个契约问题,都可以通过节约交易费用这个视角进行探讨。各种经济契约和组织的“主要目标和作用都在于节省交易成本。”[28]他系统研究了交易成本存在的原因和企业替代市场的理由。在威廉姆森看来,产生交易成本的主观原因是人的有限理性与机会主义行为;客观原因有三个:交易发生频率、交易的不确定性以及资产专用性。他尤其看重资产专用性对交易成本的影响。他认为,若无有限理性、机会主义和资产专用性,交易成本就不会存在。人的有限理性导致机会主义行为。资产的专用性使事后机会主义行为容易发生,专用性程度越高,事后敲竹杠的可能性就越大,市场交易成本就比企业内部交易成本要大。因此资产专用性越强,交易内部化的可能性就越大。他运用交易成本分析经济组织的基本观点是,人们根据交易的特性而确立不同的交易方式以提高交易效率,各种交易方式的特性与相应的契约是对应的。
科斯和威廉姆森的交易成本理论都着重从节省交易费用的角度,探讨了减少这一成本的组织形式企业的出现。科斯探讨了为何会出现一般性企业,而威廉姆森则进一步探讨了为何会出现各种类型的企业。
威廉姆森的主要贡献是深入探讨了决定交易成本大小的各种因素,进而说明了由这些因素的不同组合所决定的最能够节省交易成本的各种组织,从而为后人探讨纵向生产流程从完全集中决策的企业到完全分散决策的市场之间“连续光谱”上的各种组织形态,提供了理论基础。从他贡献的内容来看,他的理论应该更加贴切地被称为“新组织经济学”,而非通常所说的“新制度经济学”。①在英文中,Institution往往同时具有“制度”和“组织”双重含义,这可能是导致人们把 Econom icsofNew Institution译为新制度经济学的原因。至于交易成本概念本身,他基本上囿于交易 (包括市场交易和企业内交易)过程直接发生的成本,与科斯基本相同。
(三)巴泽尔定义交易成本是界定、维护和交换产权的成本
巴泽尔在60年代产权学派的基础上,借助于交易成本概念更加深入地分析了产权问题。鉴于科斯定理强调明确界定产权的重要性,他深刻地指出,人们往往认为产权要么就是不被界定,要么就是明确界定,其实并非如此。由于存在“与转让、获取和保护产权有关的”[29]3交易成本,产权从来就没有完全界定过。法律规定的名义产权与实际产权是不一致的。实际产权界定是在交易过程中通过选择适当合同实现的。他不认为只要权力被清楚界定,收入就会实现最大化,因为只有能够实现收入最大化的权力转让,才能完全清晰地界定产权。即不是产权先清楚界定才能导致收入最大化,而是追求收入最大化的权力转让过程才界定清楚产权[29]8。
巴泽尔沿用张五常1974年的思路,着重分析度量问题对经济的影响[30]。他认为,交易成本的存在和资产属性的复杂性,使得完全界定资产的产权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产权之所以不能完全界定,是因为资产有多种涉及本身质量和伴随的服务质量方面的属性,且随资产不同而各异。全面测量资产各种质量属性的成本很高,不可能对每一种质量属性都进行测量、检验和规定。因此产权边界只能是模糊的。只有在交易费用为零的时候,产权才能得到完全界定[29]4。由此可知,巴泽尔的交易成本,可以归结为了解商品各种质量属性的信息成本,“信息问题是高交易成本的核心”[29]53。
由上可知,巴泽尔对交易成本概念的贡献是发现了决定其高低大小的重要因素——相关信息获取的难易。这样就可以把科斯所说的市场交易的成本和企业内部的组织管理成本建立在统一的基础之上,它们不过是不同类型的信息成本。于是选择市场还是企业来解决资源配置就取决于两者的信息成本的比较。同时,他也说明了由于交易中的各种商品以及企业内的各种要素其不同属性的信息获取的难易不同引起的不同程度的产权界定,就导致了市场交易双方和企业内不同要素所有者之间不同类型的契约合同。这样,他就拓宽了交易成本范畴的运用范围,不仅可以分析为何会同时存在市场和企业,还可以分析为何市场和企业会有各种不同的契约类型。沿着他的思路进一步需要探讨的问题就是,是什么或者说哪些因素决定着相关信息获取的难易。同时,界定、维护和转换产权有各种不同的互补或者互斥的行为方式,因此必须进一步分类、界定、比较这不同行为方式的成本。定义的深刻是揭示概念内涵的必要条件,但是如果不进一步厘清概念的外延,定义的完整性就依然功亏一篑。
(四)诺斯的“交易成本”与制度变迁
新制度经济学的一整套概念工具对道格拉斯·诺斯[31]的经济史研究产生了持续重大的影响,他运用交易成本概念来系统研究经济制度变迁。他运用交易成本概念分析各种制度的绩效和变迁,认为制度的基本作用在于降低人们交往中的不确定性,进而降低交易成本,使人们获得更多的专业化分工的收益。他用产权结构的变化和交易费用的下降来解释制度变迁及其带来的经济发展。
诺斯从社会分工角度入手,把社会经济活动分成两种类型:执行交易和实现物质转换,进而将社会总成本划分为交易成本和转化成本,前者是执行交易的资源损耗,后者是实现物质转换的资源损耗(即一般意义上的生产成本)。他认为,转化成本和交易成本都受到制度和技术的影响,制度与技术共同决定了转化成本和交易成本的大小。转化成本和交易成本之间往往存在此消彼长的关系。
诺斯认为交易成本来源于人们各种交易中的不确定性,而这种不确定性又来源于人类行为的有限理性和信息的不完全性。他将交易成本分为度量成本和实施成本。度量成本包括度量交换物价值的成本和保护权利的成本,实施成本是监管以及实施契约的成本。
诺斯将交易成本细化为可计量的不同部分,并且试图从宏观上测量交易成本的总量[32]。交易成本具体表现为收集、处理和传达信息的成本、协调成本、购买、广告、推销、出售的成本、运输成本、管理成本等。交易成本的一部分可通过市场进行衡量,如交易部门耗费的资源的价格总量,但另一部分难以直接衡量,如获取信息、排队等候、贿赂等耗费的资源,以及不完全的监督和执行所导致的损失等。
综上所述,诺斯的交易成本概念是比较狭义的,比较接近于科斯的定义,主要是指市场交易过程中的资源消耗。同时,他对于交易成本的起源也作了一定的分析,认为主要源于市场交易中的不确定性。他的主要贡献是把交易成本概念运用于制度演化分析中,使之成为制度演化分析中的一个基本概念。这就进一步拓宽了交易成本概念的运用领域。可以把他和威廉姆森并列为拓宽交易成本概念应用领域的代表。威廉姆森把交易成本概念用于分析经济组织,找到了经济组织多样性的源泉;而诺斯则将其用于分析经济制度的变迁,找到了决定经济制度变迁方向的一个重要因素。
从总体上看,交易成本概念经历了一个诞生演化的漫长过程。从最初指称市场交易摩擦,到后来扩张成为指称制度形成、维持和转化的资源消耗。同时,它的运用领域也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扩张。从最初用于分析企业存在的原因,发展成为分析企业与市场多样性以及产权形成的基本概念,并用于分析制度演化。概念内涵的扩张演化与运用领域的变化处于一种互动的过程。20世纪60年代开始微观经济学研究重点的转移是交易成本概念内涵演化的重要原因,产权问题的研究以及对非市场组织的研究,使人们发现了一些新的成本现象,刺激了交易成本概念的变迁演化。另一方面,交易成本概念的演化也推进了产权、市场和非市场组织以及制度演化等领域的研究。交易成本概念发展到今天为止的多义性是经济学理论发展的内在要求,但是,也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加重了初学者的学习难度;也加剧了经济学家之间交流的困难。当两个经济学家对交易成本持有不同含义时,他们之间的学术交流是会出现一定麻烦的,起码是降低了交流的效率,且不说会导致相互误解,引起无谓的争论。
当一个名词在发展变化中逐步包含不同的含义以后,就应当提出新名词来分拆原来的老名词。为了推进经济理论的发展,分拆交易成本概念的时候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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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H istory of the Concep t of“Tran saction Cost”
ZHANG Xu-kun,ZHANG L ian-cheng
(Schoo l of Econom ics,Zhejiang Gongshang University,Hangzhou 310018,China)
Thispaper review s the histo ry of the concep tof“transaction cost”.This concep tw as firstdeveloped by Coase etal.in the 1930s.In the 1960s its contentwasexpanded and enriched and in the 1970sand 1980s itwasused in the analysis of econom ic organization and institutions evo lution.Now itbecom es a basic concep t in econom ic theory.
transaction cost;contract;p roperty rights;firm;m arket
F01
A
1009-1505(2011)05-0068-10
2011-07-06
张旭昆,男,浙江杭州人,浙江工商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制度经济学研究;张连成,男,山东临沂人,浙江工商大学经济学院研究生,主要从事制度经济学研究。
(责任编辑 何志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