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亮,史瑞琼
(西安交通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陕西 西安 710049)
中国模式的生成及价值
郭玉亮,史瑞琼
(西安交通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陕西 西安 710049)
中国模式是中国人民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中国思维的指导下,依据中国的基本国情,以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为取向,以追求科学发展和共同富裕为价值目标,在渐进式改革的社会实践中生成的。中国模式的出现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论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从理论上解释社会主义出现的挫折和问题,也有助于我们与西方进行理论对话。
模式;中国模式;社会发展规律;马克思主义;中国思维
自从乔舒亚·雷默提出“北京共识”以来,国内外学者掀起一股研究中国模式的热潮,但观点各异、看法不一,甚至出现了有没有中国模式之争。事实上,不管人们如何评论,新中国成立六十多年来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发展模式,作为一种现象,它早已存在于实践和现实之中。正如郑永年所言,中国模式是客观存在的。中国模式既然已经存在,那么中国模式到底是什么?中国模式是如何生成的?它的生成有没有规律?它还存在哪些问题?它的生成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提出了什么要求?回答这些问题,显得尤为重要。
对于如何界定中国模式这一概念,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标准。如国外有学者把中国模式简化为“经济自由+政治专制”。[1]国内一些学者对中国模式作了以下概念界定:张维为认为:“所谓中国模式,就是指重大的经济改革和较小规模的政治改革的有机结合,是以一种循序渐进、摸索和积累的方式,从易到难进行改革,并吸取中外一切优秀的思想和经验的改革和发展模式。”[2]俞可平认为:“中国模式实质上就是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在全球化背景下实现社会现代化的一种战略选择,它是中国在改革开放过程中逐渐发展起来的一整套应对全球化挑战的发展战略和治理模式。”[3]张西立认为:“中国模式的实质,乃是在全球化背景下,中华民族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把科学社会主义原则与当代中国国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走出的一条后发国家的现代化之路。”[4]当然国内也有学者把中国模式等同于“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或等同于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等。[5]
笔者认为,要界定中国模式,首先需要理解“模式”这一概念。简单地说,模式可称为一种结构规范,它是指事物各个结构之间的排列和搭配,是各种要素之间的规范组合以及与外界的关系规范。从其内涵上讲,模式作为主体作用于客体的途径、方法与形式,在实质上是人们对于主客体之间内在的本质、持续和必然性联系的一种自觉认识和转化形式,也就是说它是主体对于客观规律的一种主观反映形式和活动契合过程,体现了事物之间隐藏的规律关系。所以模式是结构性的规定,是结构和过程的结合体。它是反映某一事物本质属性的抽象化样式,是我们做事情的方式、计划与方案。
具体到中国模式,它既不是中国现实社会系统中的一种实体性存在要素,也不是社会自然运动过程本身,而是各种社会要素之间的联结方式、联动程序和促发过程,是中国社会各个组成部分(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方面)之间的规范组合和相互关系。它是中国人民对于社会主义建设规律的一种认识理解和创造性转化,是中国人民为了实现社会发展目标所选择实行的方式、方法、道路的统一体,其实质是一种社会发展形式。作为一种社会发展形式,它是社会发展主体作用于社会发展客体、促使社会客体向着符合人的需要和理想的方向变化,从而达到主体自身目的的一种中介手段,它是介于规律与实践的中介环节。
根据马克思主义原理,任何事物有其内容必有其赖以存在的形式,一定的内容与形式相结合而成的特殊构架,经过人的大脑的科学提炼、规范,便成为模式,它是一种客观存在,不以人的好恶为转移。既然中国模式是一个客观存在,那么它必然有一个生成过程,也必然有其生成规律。
(一)中国模式的生成过程
中国模式是如何生成的?这是我们必须回答和研究的重大课题。笔者认为,中国模式是在以下情形下生成的。首先,中国模式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生成的。中国模式的生成离不开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尤其是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类社会发展规律即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规律的指导。虽然社会发展规律本身不是社会发展模式,但它是社会发展模式生成的最基本的依据。“任何社会发展模式只有真实地反映、契合、表现社会发展规律才可能是正确有效的,而那些悖逆了社会发展规律的发展模式其最终失败将是不可避免的”。[6]在建构独具特色的中国模式时,中国人民对遵循人类社会发展规律保持了一种高度自觉,无论是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科学认识,还是对社会主义本质的深刻揭示,乃至于最终选择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都始终坚持了生产力的标准。
正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我们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断地改善民生,提高人民的福祉;在社会主义基本框架下进行了市场配置资源的体制创新,充分挖掘出社会主义基本制度与现代市场经济体制相结合的巨大潜力,努力发挥出劳动力丰富、市场广阔和后发国家三大优势,着力实行了有中国特色的工业化、城镇化、市场化和国际化的“四轮推动”,在更大范围内推进有中国特色的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文明的“五位一体”建设。[7]同时,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我们进行了多层次竞争的组织创新,在改革过程中进行了分权改革,即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分权、国家与国有企业分权,使得中国的组织结构发生了质的变化,使中国具有了一种多层次的竞争格局,为中国经济增长提供了强大动力。
其次,中国模式是在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指导下生成的。中国模式的生成离不开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但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揭示的只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规律,具体到每一个国家又有适合于自己发展的特殊规律。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普遍性和特殊性的统一。中国要建设社会主义也必须探索符合自身建设的规律。新中国成立以后,虽然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照搬了“苏联模式”,但很快就发现了这一模式存在的问题,开始探索适合自身的社会主义建设模式。虽然在探索中出现过坎坷,但我们毕竟对社会主义的建设规律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这些都为后来我们实行改革开放探索新的发展模式提供了基础和条件。
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思想路线指引下,立足于解决实际问题,坚持走自己的路,把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以理论创新推进实践创新,结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卓越成果,并在其指导下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道路,这条道路本身就包含了中国模式的选择。正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框架中,我们开展了现代化建设具体样式(包括理念、方针、方法、步骤、措施等)的优化选择,而这些具体样式的综合体就是中国模式。
第三,中国模式是在“中国思维”的指引下生成的。中国思维的形成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以及改革开放以来思想大解放的深刻启迪。中国传统文化倡导包容,尊重选择和尝试,关注团体利益,强调社会利益优先于个人利益;重义轻利的价值诉求没有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荡然无存,市场经济带来“市场至上”文化的同时,趋利避义的价值取向并没有为所有大众所接受和推崇,相反“以人为本、和谐共荣”理念却深入人心。改革开放以来的思想大解放,开启了中国人民新思维。思想大解放使“实践本位,与时俱进,开拓创新”等新的理念融入中国人民的思维之中,从而使中国人民形成了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以人为本、科学发展、服从大局、共同富裕、实践本位、循序渐进、改革创新、积极进取、独立自主、求同存异、尊重选择、互利共赢”为主要特征的中国思维。
正是在中国思维的指导下,我们在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同时,追求社会和自然的协调发展和可持续发展,追求人与人、地区与地区、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平衡发展;在坚持市场导向经济改革的同时,辅以强有力的政府调控,把效率和公平放在同等重要的地位;在坚持对内改革始终保持民族独立的同时,积极实行对外开放,主动参与全球化进程;在保持社会稳定的同时,大力推动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在推行以渐进改革为主要发展策略的同时,进行必要的突破性改革;在全面推行经济和社会改革的同时,适时进行以民主治理和善政为目标的政府自身改革,不断地试验、总结和汲取自己和别人的经验教训,不断进行大胆而又谨慎的制度创新。
最后,中国模式是在循序渐进改革下的社会实践中生成的。唯物史观认为,实践活动是人类社会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础,“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8],中国模式的生成源自于中国人民的伟大实践。中国作为后发国家在走向现代化的进程中,必然面临着国际、国内诸多客观条件的制约,中国模式的突出特点就在于客观分析了现实条件,准确把握了时代特点,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我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走自己的路,建设符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在改革中我们确立了先易后难的顺序,先农村后城市,先沿海后内地,先经济改革,后政治改革。中国模式就是在“试一试、看一看、总结一下经验”的渐进式改革下的社会实践中生成的。
(二)中国模式的生成规律
中国模式既然是一个客观存在而且又有一个生成过程,那么它必然也有其生成规律。首先,中国模式与社会发展规律之间存在着一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内在的、必然的联系。社会发展规律作为一种抽象的真理性认识不可能直接作用于具体的社会实践,其间必然存在一个承上启下的中介环节,这一环节就是模式建构和模式选择,它是社会发展规律具体实现方式,也对人们的具体社会实践起着指导作用。建构社会发展模式需要在社会发展规律的指导下,对社会发展基本制度进行科学设计,对社会政策进行科学制定,对社会发展的具体方法和工具(如决策方法、信息方法、生产工具等)进行优化选择等。这些都是社会工程所要解决的问题。所以,从某种意义讲,中国模式的生成规律也可以被称为社会主义中国的建设规律或社会工程规律。
其次,中国模式与中国人民的价值理念和政治智慧之间的内在联系。中国模式不是凭空制造出来的模式,中国模式除受社会发展规律的指导外,还受价值理念和政治智慧的影响。社会发展模式作为满足人们需要的手段,是人们按照一定的价值理念建构的,是对于一定价值理念的具体推行和实践操作。社会发展模式也是人的观念的外化和智慧的结晶,它反映和表征着人的智慧水准。无论是新社会发展模型的构想、选择和实行,还是对现有社会发展模式的评价、改进和创新,都需要有相应的认识条件和智慧支持,如果没有这些条件和支持,人们就不能正确选择和实行最适合自身发展的模式,更不能进行发展模式的自由探索、自主设计和持续创新。
最后,中国模式与中国社会实际之间的内在联系。中国模式是中国人民改造社会的中介手段,其是否科学有效直接取决于它对于中国社会实际的适应程度。一般来说,模式与客体的基本关系是客体制约、选择和决定模式,模式要反映和适合客体的本质、特点与规律,也就是说人对于发展模式的具体选用必须合乎客体特点与环境条件。例如,西方国家的现代化模式是由他们所处的具体的国内外条件促成的,而当代中国所以选择社会主义现代化模式,则是由中国的资源环境条件,人口存量、传统文化、习俗和现实情况等因素所决定的。人们对任何基本社会发展模式的构想、选择、实行和创新,都必须严格从客观实际出发,“把社会客体作为社会发展模式选择的基本出发点和重要的构成要素,参照基点及内生变量”。[6]
(一)中国模式的生成要求研究者应该重视社会模式和社会工程规律的研究
中国模式的生成过程告诉我们,在模式形成过程中,真理与模式并不是必然等值的。我们把握了真理,未必就能把握一个合理的模式,因为从真理中并不必然地能够推出有效的模式。在社会实践中人们设计、创造的各种社会结构模式仅仅反映社会发展规律的要求,它本身并不等于社会发展规律,因为一个规律可以通过各种模式表现出来。另外“,社会发展过程的不同方面的不同规律和条件的集合决定了模式创造的基本空间”。[9]规律判断是实然判断,模式判断是状态判断,由是什么推不出应该是什么,所以模式不能由规律直接推出来。马克思主义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但没有告诉我们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现成答案。用马克思主义最一般的规律来指导最具体的社会实践,往往会使我们犯教条式的错误。在规律和具体实践之间必须有一个中介环节——模式。
中国模式的生成还告诉我们,应该重新理解理论与实践的关系。理论是最抽象、最一般的命题,而实践却是最具体的现实,理论命题不能直接应用到实践中去,它需要通过操作模式的中介环节进行转化。理论命题都有单纯性和因果关系的条件性,它只是我们设计方案的依据之一,不能把其作为方案。“如果不经过中介的操作模式的转换环节,直接将理论命题应用于具体实践,就会将理论命题和操作命题混为一谈,就会将真理性知识和操作性知识不加区分,简单等同,其结果在社会实践中就可能会出现问题”[9]。
中国模式的生成还告诉我们,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范式应包括:实践、规律、真理、价值、模式和理念。模式的规定是理念,理念是丰富的,是有结构的;真理是因果关系,价值是合理性判断;真理原则和价值原则合在一起就是做什么事情,就是模式。理念是真理和价值的统一,理念的对象就是模式。所以,应该把模式纳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范式。
中国模式的生成还要求我们应重视社会工程理论的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要转变为亿万群众的具体的社会实践,必须有一个中介环节,这就是社会工程的研究活动。社会工程活动是在比较抽象的理论原则和具体的社会实践之间的一个过渡环节,是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的载体。通过社会工程活动,才会形成体现理论原则的社会实践模式,进而通过社会实践模式规范社会实践活动。
(二)中国模式的生成可以更好地从理论上解释社会主义出现的挫折和问题,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与西方进行理论对话
中国模式的生成告诉我们,建构一种模式主要有三个基本依据:一是客观规律;二是各个方面的价值规定;三是实际境况。在现实社会实践过程中,当我们遭遇实践失败的时候,我们可以说这是我们的方案错了或者说是模式错了。模式错了,那么到底是哪一方面错了?是客观规律、价值判断还是实际境况?三个方面任何一种情况出错都可能会导致模式的失败,因而要做具体分析,而不是武断地认为这是规律错了或是理论错了。这样,我们就能科学总结和正确解释社会主义运动中出现的挫折和问题。比如,关于苏东剧变,我们就可以这样解释:这并不是社会主义根本制度造成的,而是由于对社会主义基本规律的认识和建设社会主义的指导思想出现了偏差,建设社会主义的具体方式和方法不当以及一些具体制度不完善造成的。苏东剧变只是苏联模式的失败,而不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失败。
中国模式是西方学者对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中国社会发生巨大变化的解读,我们要让世界理解中国,就要学会用别人的语言逻辑解释自己的事情,从别人的研究范式中汲取营养。众所周知,“中国特色”一词是中国人的话语体系和习惯性表达。但是,这一表达却一直以来遭到西方理论界有意或无意的曲解。加强“中国模式”和“中国特色”两种言语范式的对话就可以把中国模式的阐释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可以用西方人语言逻辑来表达中国社会发展的真实意境,从而减少西方人对中国发展的误解或曲解。
(三)中国模式的生成极大地丰富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民在探索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过程中,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原理与本国的国情结合起来,不断丰富和发展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社会主义本质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一国两制”、科学发展观、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等都是理论创新或模式创新的表现,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坚持与时俱进的巨大勇气。这种理论创新为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注入了“新鲜血液”,使其更加焕发青春光彩,增强了它的吸引力和感召力。中国模式既摆脱了苏联模式的老路,又成功地避开了“依附论”、“中心——外围”论、“西化论”等以资本主义发展模式为中心的理论的影响,是自主创新和开放学习相结合的产物,是中国人民对全人类的贡献。中国人民立足自身实际,面向世界、面向未来,逐步探索出了一条既切合中国实际国情,又顺应世界历史发展潮流的现代化道路,从而创造性地克服了近代以来中国现代化一个半世纪历程经历过的种种挫折、失误,成功地跨越了当今许多后发展国家普遍面临的种种发展困境,使中国现代化建设最终步入了快速、协调、健康发展的轨道。当然,中国模式本身是在实践探索中逐步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是一个正在生成、正在被建构的模式,虽然它的一些典型特征开始显现出来,但仍然处于探索之中,并没有完全定型,也存在一些问题。因此,中国模式是一个不断完善的模式,它决不会凝固不变,也决不会停滞不前。□
[1]秦宣.“中国模式”之概念辨析[J].前线,2010(2).
[2]张维为.中国将以自己的方式变革[N].参考消息,2004-05-31.
[3]俞可平,庄俊举.关于“北京共识”与中国发展模式的对话[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4(5).
[4]张西立.中国模式的特质[N].学习时报,2009-04-13.
[5]徐晓平.74.55%民众认可“中国模式”——民众如何看待“中国模式”调查[J].人民论坛,2008(24).
[6]王忠武.论社会发展模式[J].浙江学刊,2001(4).
[7]常修泽.世界发展多样性中的“中国模式”[J].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学报,2008(4).
[8]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6.
[9]王宏波,杨建科,周永红.社会工程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社会应用形式[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9(12).
责任编辑:彭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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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1605(2011)05-0025-04
本文得到教育部2010年度“博士研究生学术新人奖”资助。
郭玉亮(1978-),男,西安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马克思主义理论专业2009级博士生在读,河南师范大学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与廉政建设;史瑞琼(1979-),女,西安交通大学励志书院教师,西安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马克思主义理论专业2009级在职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与廉政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