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从不追求完美
■信力建
人类千万年的历史,最为珍贵的是实现了对统治者的驯服,实现了把他们关在笼子里的梦想。因为只有驯服了他们,把他们关起来,才不会害人。
民主不是一个绝对好的制度,仅仅是一个不那么坏的制度,所以民主有时并不是理想者的首选。
不选择民主的人有种种理由。比方说,柏拉图在目睹雅典城邦的公民通过民主决议判处他的老师苏格拉底死刑后,就对雅典那种靠多数人决定的制度彻底丧失了信心,进而冥思苦想出了一个正义的政治制度——理想国。他认为,哲学家是最高尚、最有学识的人,这种贤人统治下的政体才是最好的政体;只有建立以哲学家为国王的国家才是最理想的国家,才能消除民主不成熟的缺陷。
除此之外,孔子的大同社会、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等等,无论从道德的光辉,还是理想的诱惑方面来看,似乎都远远超过看起来相对平庸的民主制度。在他们眼中,这些政治理想或者制度设计可以包打天下,并最终成为人类历史的选择。如果人人都按照他们的设想来生长或者进化,人类或许早就进入了天国,根本用不着什么民主。而这些先哲们不曾料到,正是上述这些理念在人类政治实践中的失败,才促成了民主在现代社会中的逐步普及。
民主制度下推动社会发展的,是通过主体间的讨论和争辩获得的改良方案和政策。这一过程要求人们充分展开论据,并使政策尽可能的明晰、清楚。为使这一过程较好地发挥作用,人们必须维系批判性的制度,保持个人自由并相互尊重。人们之所以青睐这套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乃是这套制度允许不同的观点在观念的市场上进行竞争。系统化工程试图通过知识和权力净化社会人心,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具体而复杂的问题,那是专制的企图。
但是,我们也会发现,尽管平等、自由、正义等理念已经渗透到了民主之中,但是它仍然不是“十全十美”的代名词,我们甚至可以说它永远不可能十全十美。比如,民主制下的美国,其历史上有过种族的歧视和仇杀,有过奴隶制度,有过劳工阶层的受压迫。20世纪60年代,美国的黑人孩子不能和白人孩子一起上学,黑人没有选举权。而到了现在,黑人可以当选总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进步?因为民主是一个开放的制度,而非封闭的制度。在一个开放的环境下,“每个人都面临个人决定的社会”,这样社会必须要有信息的自由流动,从而保证公众知情权的落实。
在各种势力的冲突与妥协中,民主的国家会不断地改进,其改变的前提是整个社会持有开放心态、利己利他,而不是政治单极、文化单元、权力更替只能用暴力革命完成。反过来看,只有专制的国家才会宣称自己拥有十全十美的制度。专制者不仅会强调自己创造的制度是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还会通过谎言、暴力维持其十全十美的幻景。有了“十全十美”这个神符,专制者就有理由拒绝任何改变,一门心思修筑高墙,统一思想,维持社会的封闭状态。
封闭的社会,政府担心政权不稳;开放的社会,政府不惧怕政权被国民颠覆。一个封闭的社会,往往是由政府去为公民谋求最大限度的幸福,政府也因此有理由去限制公民的自由。而一个开放的社会,是公民自己去谋求幸福,政府的使命不过是帮助公民克服个人不能克服的困难。从这个意义上讲,一个由公民选出的政府,对公民来说是不应该有太多秘密的。
没有人知道完美的政府是什么样子,于是人们只能选择次优的政府。这样的政府是一个可以和平更替权力的政府,是一个公民利用手中的选票就能决定走向的政府,这样的政府对于每一位公民来说危害性最小。在有限的权力赋予下,主政的官员仿佛是被拔了牙站在笼子里面的动物,没有能力与国民为敌。没有高人一等的公仆破坏民主、践踏人权,才能实现个体与个体之间的真正平等。眼里处处是敌人,尤其是把自己国民视为敌人的政府和制度在时代浪潮的洗礼下,只会越来越无地自容,无处立足。
民主是一个零碎的好东西,至少它是一个不断被改进的现实产物。它不高尚,但没有敌人;它不完善,却实现共赢。对于民主,从来不追求十全十美。无论是苦心孤诣的智者还是流氓的后代,欢迎你们殚精竭虑地用思想行动去颠覆民主,你们的颠覆只会进一步完善民主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