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赏《燕昭王》

2011-08-15 00:42王国春浙江广播电视大学新昌学院浙江新昌312500
名作欣赏 2011年32期
关键词:陈子昂纪年诗人

⊙王国春[浙江广播电视大学新昌学院, 浙江 新昌 312500]

⊙周月光[浙江省新昌县城西小学, 浙江 新昌 312500]

“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霸图怅已矣,驱马复归来。”这是陈子昂组诗《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中的一首,诗名《燕昭王》,其余六首为《轩辕台》《乐生》《燕太子》《田光行生》《邹衍》《郭隗》。

《燕昭王》由览古到思古,由思古转为叹今,六句三层,表示了对古代明君的向往,寄托着诗人不被任用、生不逢时的深沉感慨。全诗平淡朴实,但却言近旨远,含蕴深广,十分耐人品味。然而在阅读中发现,不同编者的读本,对其中的注释却存有一定的偏差,为追求本原,故漫谈自己的一些浅见,以达抛砖引玉之目的。

一、年号纪年与干支纪年

由隋慧娟编著的教育部人才培养模式改革和开放教育试点教材《〈唐诗宋词〉导读》对《燕昭王》的注释为:“这首诗是组诗《蓟丘览古赠卢士藏用七首》中的一首。作于万岁通天二年(696)陈子昂随武攸宜北伐契丹之时,万岁通天元年(695),契丹攻陷营州。次年,武则天派武攸宜出师北伐,陈子昂随军担任参谋。武攸宜出生贵族,不晓军事,陈子昂屡谏不听,反遭贬斥。于是登览古迹,感慨昔日乐毅、燕昭王之事,写下了这组诗《登幽州台歌》……”对于其中“万岁通天二年(696)”与“万岁通天元年(695)”的注释,笔者以为不确切。

据中国历史记事,天册万岁二年(695)腊月(即乙未年十二月)十一日,“则天登嵩山,封神岳,大赦天下,改元万岁登封”。万岁登封元年(696),即丙申年三月十六日,洛阳新明堂建成,号“通天宫”,改元万岁通天。万岁通天元年(696)五月,契丹松漠都督李尽忠、归诚州刺史孙万荣举兵造反,攻陷营州(治今辽宁朝阳)。

《蓟丘览古》诗前有序,其序云:“丁酉岁,吾北征。出自蓟门,历览燕之旧都,其城池霸业,迹已芜没矣。乃慨然仰叹。忆昔乐生、邹子,群贤之游盛矣。因登蓟丘,作七诗以志之,寄终南卢居士,亦有轩辕之遗迹也。”

丁酉岁,即万岁通天二年(697),武后派建安王武攸宜北征契丹,陈子昂任右拾遗参谋军事。武攸宜无将略,先头部队被契丹所败,总管王孝杰坠崖而亡,全军几乎覆灭,此时武攸宜十分惊骇,怯敌不前。陈子昂认为自己“不可见危而惜身苟容”,于是建议以奇兵胜骄敌,请分兵万人为前驱,但未被采纳。后来又多次进谏,“言甚切至”,竟触怒了武攸宜。刚愎自用的建安王一怒之下将伯玉降为军曹。在极度愤慨之下,于是登上蓟丘,俯仰古今,纵目天地,不由思绪潮涌,感慨万千,遂赋诗七首,总题名为《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燕昭王》是其中的第二首。

这里的“万岁登封”和“万岁通天”叫做“年号”。所谓年号,是指用于纪年的名号,始创于汉武帝。辛亥革命后,中华民国废除年号纪年的做法,而改用民国纪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使用公元纪年。

这里的“丙申”、“丁酉”是我国夏历(又称农历或阴历)的“干支”纪年法。“干支”即天干地支的简称,天干有十位,即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古称“十日”。地支有十二位,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古称“十二辰”。十天干与十二地支进行组合,就是干支,因为它们的最小公倍数为六十,也就是说最小周期为六十,故称六十甲子或花甲子。如甲子、乙丑、丙寅、壬戌、癸亥为一个周期,其数为六十,接下去的六十一又从甲子开始,这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由此可知,“万岁通天元年”应是夏历丙申年,公元696年,而不是《〈唐诗宋词〉导读》所注释的公元695年。“万岁通天二年”应是夏历丁酉年,公元697年,而不是《〈唐诗宋词〉导读》所注释的公元696年。

二、燕昭王与黄金台

燕昭王(前335年—前279年)战国时燕国的第三十九任君主,姓姬名职,燕王哙之子,太子平之弟,简称昭王或襄王,齐破燕后二年即位。他立志强国,“卑身厚币以招贤者”,受郭隗“千金买马骨”故事之启发,遂筑宫殿供郭居住,并每天向郭行师礼,还在沂水之滨修筑一高台,上置千金,以求天下贤士。于是有乐毅、邹衍等名士争向赴燕,帮燕打败了齐国。燕昭王把握了“复兴靠人才”的关键因素,屈身礼士,用人不疑,终于使多年来孜孜以求的报仇雪耻的愿望得以实现,同时也使自己跻身于“战国七雄”之行列。

“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碣石馆,又名碣石宫。燕昭王时,齐人邹衍入燕,昭王建碣石宫亲师事之。邹衍,又称邹子,阴阳家,齐国人。邹衍在燕主要从事发展农业生产工作,贡献很大,深受民众爱戴。汉哲学家王充在《论衡·寒温篇》有云:“燕有寒谷,不生五谷,邹衍吹律,寒谷可种,燕人种黍其中,号曰黍谷。”唐李白亦有诗赞之:“燕谷无暖气,穷岩闭严阴。邹子吹律管,能回天地心。”邹衍吹律的传说至今还在密云流传,当地还建有邹夫子祠(后改为丰神祠)。

乐毅,字永霸,中山灵寿(今河北灵寿西北)人,魏将乐羊后裔。战国后期杰出军事家,燕国上将军,受封昌国君,辅佐燕王振兴燕国,报了强齐伐燕之仇。公元前284年,他统帅五国联军伐齐,连克七十余城,创下了中国古代战史以弱胜强的著名战例。

黄金台,亦称招贤台,又称金台或燕台,位于今河北省定兴县境内,是战国时燕昭王为招贤纳士所筑,因台上置千金以求贤士,故而得名。

三、鉴赏《燕昭王》

陈子昂(约659—702)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属四川)人,二十四岁中进士,以上书论政,为武则天所赞赏,官至右拾遗,并二次出征边塞。东征之后,辞官回乡,后被人陷害,冤死狱中,年仅四十二岁。

在初唐诗坛,反对齐梁诗风的是号称“初唐四杰”的王勃、杨炯、卢照邻和骆宾王。他们“年少而才高”,“官小而名大”(闻一多《唐诗杂论·四杰》),在政治上渴望建功立业,却屡遭打击,潦倒终身。相似的生活遭遇,使他们的文学创作具备了共同的感慨。

继“四杰”之后,陈子昂登上诗坛,他针对初唐“兴寄都艳”、“风雅不作”的创作现象,提出了“风骨”、“兴寄”两个理论口号。他提倡“风骨”,就是指诗歌创作要有健康的感情和充实的内容,并用遒劲质朴的语言使两者在诗歌中得到完美的统一。他强调“兴寄”,是要求诗歌重比兴、有寄托,要关注社会、反映现实。这个理论比“四杰”的诗歌理论和创作实践都大大的前进了一步,正如元好问在《论诗绝句》中所说:“论功若准平吴例,合著黄金铸子昂。”

《燕昭王》是《蓟丘览古》中的第二首,全首共六句三层。首二句“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为第一层,诗人以写实手法写碣石馆与黄金台两处古迹,集中表现了燕昭王求贤若渴的明主风度与卑身厚币招贤士的明知行动。并从登和望两个动作中,充分表露出了诗人的心路历程从览古到思古的深层次转变,同时也反映出诗人对古代明主、贤臣的深深向往与对自己目前处境的强烈感慨。

次二句“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为第二层,抒发了世事沧桑的感喟。诗人遥望黄金台,只见丘陵上到处长满了乔木,当年置金的燕台已经不见,燕昭王到何处去了呢?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矣!这表面上看似实景描写,但却寄托着诗人对现实的深深不满。诗人孤独地站在碣石馆中,放眼山河,思绪万千。此时,他心中到底是忧虑大唐社稷的安危还是感伤自己的生不逢时呢?在这碣石馆中,他或许想到了大破齐军七十余城的燕国大将军乐永霸,或许想到了北征乌桓后临石观沧海的三国枭雄曹孟德,而他却在“轻无军略”的武攸宜帐下,竟无用武之地。嘘!英雄已远而前途渺茫矣!“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诗人孤独遗世,独立苍茫的落寞情怀,令人喟然生叹。同时,这忧国忧民的伟大胸怀,又令人肃然起敬。

最后二句“霸图怅已矣,驱马复归来”,作品以吊古伤今作结。契丹举兵,朝廷派兵屡战屡败,这怎么不叫人担忧?诗人只好感叹“霸图难再”。同时,面对危局,诗人的安邦经世之略又不被采纳,反遭统帅武攸宜的压抑,更使人感到前途茫茫,“已矣”二字,感慨至深。这“驱马复归来”,表面上是写览古归营,实际上暗示“归隐”之意。

总之,这篇览古之诗,毫无藻词饰语,不饰雕琢,这与陈伯玉所提倡的“汉魏风骨”诗风十分贴切,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正如杜工部所评:“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

[1]游国恩,王起等.中国文学史(修订本·二)[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

[2]谢孟(选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中)[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3](东汉)王充.论衡[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

[4]隋慧娟.《唐诗宋词》导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5]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现代汉语词典[Z].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6]于非.中国古代文学(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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