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泽文[乐山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 四川 乐山 614004]
龄官论
⊙熊泽文[乐山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 四川 乐山 614004]
在《红楼梦》各色人物的研究中,论及龄官的较少,她的不被重视甚至低于同为戏子的芳官,我认为十二戏子中,龄官得到了曹雪芹的充分肯定。历经沉浮、看遍繁华的曹雪芹在她身上寄予了深层的隐性意义。本文试从龄官在宝黛爱情中的特殊作用、晴黛命运的出路以及宝黛性格的集合来谈谈龄官,充分认识龄官是为《红楼梦》主题服务的。
龄官 形象 显与隐 意义
《红楼梦》人物研究中,对龄官的研究迄今都较少,大概只有十余篇,并且研究不够全面。笔者拟从人物性格显与隐两方面来谈谈龄官这个人物形象的深层意义。
刘在复先生在《性格组合论》中说人物性格有隐性和显性两种表现手法,成功的艺术形象应当是“隐”与“显”的和谐统一,《红楼梦》中的龄官便是这样一个成功地将“隐”与“显”和谐统一的艺术形象。从第18回出场到第58回龄官离开贾府的四十回中,正面描写龄官的有第18回、30回、36回,侧面暗示的有第22回、23回、54回、58回,总共七回。曹雪芹为什么要浓墨描写龄官这样一个与众不同、清醒独立却又是最受人轻视、最卑贱的戏子,在这样一个次要人物身上,寄寓了曹雪芹怎样的哲理思考?这正是需要我们探讨的。
龄官一出场,其性格特点便显露出来,从“显”的方面来说,第18回龄官一出场就显得很有主见,第30回主要突出龄官的痴,第36回突出的则是龄官的情。龄官是在元妃省大观园时亮相戏台的,戏毕,元妃额外赏赐龄官,说其极好,并令其再作两出。贾蔷“因命龄官作《游园》《惊梦》二出。龄官自为此二出原非本角之戏,执意不作,定要作《相约》《相骂》二出。贾蔷扭不过,只得依他作了。贾妃甚喜,命‘不可难为了这女孩子,好生教习’,额外赏了两匹宫缎,两个荷包并金银锞子食物之类”①(第257页)。此处龄官执意不作非本角之戏,一出场就显得很有主见,个性毕露。
第30回“龄官划蔷痴及局外”和第36回“识分定情语梨香院”是全书直接描写龄官的重头戏部分。这两部分之间是潜在联系在一起的,联系的人正是贾宝玉。先是宝玉隔着花荫看龄官划蔷(第30回),紧接着挨打(第33回),然后百无聊赖之际想听龄官唱《牡丹亭》(第36回),遂将两部分自然而然联系在一起。
“龄官划蔷”一段,我们看到了龄官的至情至爱。通过宝玉的眼睛,看到一个长得很像林妹妹的女子,宝玉眼中的她“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大有黛玉之态”②(第425页)。此女正在蔷薇花架下哽咽流泪,一笔一画划了几千个“蔷”字。对于龄官的处境,通过她反复划“蔷”痴及局外时便被宝玉一语痴言道破了,即宝玉所想“这女孩子一定有什么话说不出的大心事,才这么个形象。外面既是这个形景,心理不知怎么熬煎。看她的模样儿这般单薄,心理哪里还搁的住熬煎”③(第426页)。此是龄官内心苦闷、痛苦煎熬、爱而不能得、欲说不能说的真实心理,毫无瓜葛的宝玉竟体验得如此真切,甚至“可恨我不能替你分担些过来”。以情感情,宝玉的博爱不言自喻,其对龄官的关注亦清晰可见。但龄官却是全书唯一一个对宝玉冷言冷语、不屑一顾的女孩子。第36回宝玉想听《牡丹亭》,因闻梨香院十二女子中小旦龄官最是唱得好,便出角门去梨香院寻龄官。可是龄官并不买他的账,不但声称“嗓子哑了”不肯唱,还站起来躲避,宝玉从未经过这番被人弃厌,自是茫然无趣,其他女孩子的提醒——“蔷二爷来了叫他唱,是必唱的”④(第494页)使他在纳闷的同时留下并亲见了龄官与贾蔷的绵绵情爱。龄官生病,贾蔷买了一只“玉顶金豆”鸟替龄官解闷,通过二人的言谈举止细致地刻画出了两人之间的绵绵情意。当贾蔷要去请大夫替龄官看病时,龄官却说:“站住,这会子大毒日头地下,你赌气子去请了来我也不瞧。”⑤(第495页)只此一句,便将她对贾蔷的情淋漓尽致地表露了出来,又是爱又是不安又是不忍又是心疼。至此宝玉方才领会划“蔷”深意,痴痴而回。
如此一来,龄官对宝玉的冷淡与对贾蔷的痴情形成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反差给了宝玉沉重的一击,甚至轰毁了宝玉的人生观。宝玉过去一贯认为,所有女孩子的眼泪都是为他而流,所有女孩子都在爱着他,他欣然看每一朵花开,看每一个女孩,虽然落下“无事忙”的名声,还让颦儿也生气,宝儿也多心,但他的爱仍然是广博的,他爱一切美好的女子。但通过这次龄官事件,他认识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人之一生,能真正得到两个人的眼泪,就应满足了。他这种想法,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显得一般,但对于他自己来说却是一个突变和大转折。他痴痴回至“怡红院”中,正值黛玉和袭人坐着说话。一进去也不和黛玉打招呼,就痴痴地对袭人长叹:“我昨晚上的话竟说错了。怪道老爷说我是‘管窥蠡测’,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⑥(第495页)虽然宝玉并未从此杜绝与其他女孩子来往,但他“自此深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⑦(第496页),明显增强了对黛玉的爱恋,一心系于黛玉。可见,在宝玉的爱从广博到专一,从混沌到清醒的过程中,龄官无形间成了宝黛爱情的特殊纽带,成为宝玉情感的分水岭。然而龄官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此。
《红楼梦》中有两个人和黛玉神貌相似,一个是晴雯,一个便是龄官,二人都是黛玉的形象的伸延、投影,她们都是作者有意刻画的灵魂人物。晴雯与黛玉形貌相似,是由第74回“惑奸谗抄检大观园”中王宝善家的和王夫人之口说出来的。王宝善家的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有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象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 ,大不成个体统。”⑧(第1051页)王夫人向王熙凤言“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⑨(第1051页)。而龄官形貌与黛玉的相似,早在第22回便由史湘云说破了,“史湘云接着笑道:‘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⑩(第425页)第30回更是通过贾宝玉之眼描摹出来:“一面想,一面又恨认不得这个是谁。再留神细看,只见这女孩子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大有林黛玉之态。”⑪(第425页)
除了样貌相似外,三人都是从外面进入贾府的,林黛玉因父母双亡寄于贾府,晴雯因贾母喜欢而由赖大娘送进贾府,龄官则因元妃省亲采办戏班而进贾府。对于贾府来说,她们无疑都是外来者。她们都有着孤傲性格,黛玉的孤傲书中随处可见,自不必多言。晴雯的孤傲由其判词“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⑫(第76页)可见贯穿其一生。龄官的孤傲则更多地体现在她对宝玉的态度与其他戏子完全不一样上。第36回宝玉想听龄官唱《牡丹亭》,一进梨香院,别的女孩子都“笑嘻嘻的让座”,龄官在房中躺着,“见他进来,文风不动”,“不想龄官见他坐下,忙抬起身起来躲避,正色说道:‘嗓子哑了。前儿娘娘传我们去,我还没唱呢。’”⑬(第494页)言下之意,似在向宝玉说连娘娘我都可以不买账,又何至于你呢?
与黛玉、晴雯一样,龄官完全生活在自己的性情之中,但他们的命运却有着本质的区别。首先体现在他们对情的认知上,毫无疑问三人都痴,龄官对贾蔷的痴与晴雯、黛玉对宝玉的痴一样真挚、深沉、热烈,但晴雯、黛玉把一生都寄系在贾宝玉身上,至死不变。而龄官却走出了“孽海情天”,斩断与贾蔷的情爱,悄然离开贾府,三人命运因此而不同。曹雪芹在他们身上寄寓着同一种人物的三种不同命运,三人中只有龄官离开了贾府,而留在贾府的晴雯、黛玉都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死亡,黯然凋零。第31回晴雯差一点被逐出大观园,这本应使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处境,但她过于天真、过于相信自己,她不愿出园子,愿一辈子在宝玉身边长相厮守,但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最不想出园子的她偏在第77回被王夫人撵出了大观园,随后抱屈而死。同样,一腔痴情系于宝玉的黛玉最终也泪尽而亡。可想而知,如果龄官不走,她必然也会走向死亡。晴雯、黛玉凄惨的结局也就是她的结局,而且她只会比她们更惨烈,因为“外相又美”、又爱“斗鸡走狗,赏花玩柳”的贾蔷比贾宝玉更靠不住。所幸龄官与晴雯的不知天高地厚和黛玉的一味倚仗自己的身份以为势在必得不一样,她很清楚自己的角色、位置,而且对于周围的事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所以还在与贾蔷痴恋时她就决然地对贾蔷称贾家是“牢坑”(第36回),第58回当贾府解散戏班有机会离开这一“牢坑”时,她决然出走,了断了对贾蔷的爱恋。
人生的聚散无常,在看清了贾府、看清了大观园、看清了贾蔷之后,龄官的走实是偶然中的必然。凡是该退一步想,不必一味强求,晴雯、黛玉、龄官三人之间,作者肯定的实际是龄官。“美中不足,好事多磨”,人生本来就是悲剧、是不幸的,到头来不过红楼一梦,万境归空,龄官实际上正是晴雯、黛玉这种性格的人命运的最终出路。
细细研究龄官,不难发现她身上集中了宝黛二人最突出的性格,即宝玉的清醒,黛玉的孤傲。
不可否认,宝玉是大观园里最清醒的人物,他绝顶聪明,但作者用反笔来写他,其清醒是深藏于心的,每每他被人视为疯话的话实际上才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他那些看似虚无的言语却流露出他对现实中美好事物的深深眷恋和对生命失落的悲哀。他梦游太虚幻境,清醒地知道一切都会散、都会毁灭,却又不愿其散得过早、毁灭得过快,所以他素喜聚不喜散,希望所有女子都围在他身边,实在不能则待他化烟化灰了无踪迹时各自撒手,但人生是不如意的。太虚幻境的人间投影大观园是贾宝玉理想的天国,但他身边人物的命运遭际,最终破灭了他的理想天国。《红楼梦》的后半部分,厄运接踵而至:抄检大观园,晴雯被逐而死,迎春苦嫁“中山狼”,黛玉泪尽而亡,探春远嫁,贾府被抄,贾母死去,等等。所有这一切,都使宝玉在精神上受到沉重的打击,陷入走投无路的状态,所以当这一切都幻灭的时候,悲情的宝玉只能像龄官一样撒手离去。
通观《红楼梦》,宝玉是在经历了贾府的一切,在“历劫”之后了悟的,而龄官则是在贾府败落之前就看清了一切,早早地从贾府从大观园转瞬即逝的幻境中跳了出来。从后事来看,留在贾府留在大观园的戏子命运都不济,第77回“美优伶斩情归水月”中芳官、蕊官、藕官更是出家当了尼姑,但佛门并非干净地,第93回“水月庵掀翻风流案”后芳官亦不知所终。他们本有机会离开贾府,但他们像晴雯一样自己放弃了清醒的机会。第58回戏班初散,“当下各得其所,就如倦鸟出笼,每日园中游戏”⑭(第819页),他们自以为找到了自由,大观园由于他们的加入人气似乎也比之前更旺,但他们却忘了自己是从另一个解体了的世界进入这个世界的,他们却浑然不觉,各得其乐。龄官不入大观园的清醒姿态与她当时的两声冷笑亦是一致的,尤其是她那句“你们家把好好的人弄了来,关在这牢坑里学这个劳什子还不算;你这会子又弄过雀儿来,也偏生干这个。你分明弄了他来打趣形容我们,还问我好不好。”⑮(第495页)龄官的清醒正在于她冷眼旁观了贾府的一切及早抽身离去。如此说出“牢坑”二字更见其冷眼旁观的清醒以及内心的挣扎与苦闷,她不甘于命运,但命运却使她贱为戏子,苦苦的挣扎只会令她愈加愤懑不堪。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一句句断肠的曲词唱得黛玉心碎。在这里,作者不实写龄官内心的苦闷、抑郁,而是通过梨香院外的黛玉之感来映衬,同是寄人篱下、漂泊无依,同是一腔痴情对着贾府的公子,黛玉之悲之痛不正是龄官之悲之痛吗?“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无限春光的黯然消逝不正是女子青春年华的悄然流逝吗?黛玉的这一切感受无不是龄官内心的真实写照。她与黛玉一样都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而这种孤独感这种多愁善感是晴雯所没有的。第36回龄官对贾蔷说:“偏生我这没人管没人理的,又偏病。”第27回黛玉更是写出:“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之句,⑯(第383页)这固然出于他们的敏感,但与他们的孤傲也是分不开的。处于社会关系网中一个特殊的点,他们是无依无靠、寄人篱下的孤单女子。由于这种特定位置,他们的高傲,他们的孤独,他们的多愁善感,他们的不近人情,都显得合情合理,因为这是处于这种境遇的人自然生发的心理状态。
在梨香院,龄官正是其中的清醒者,她生活得很现实,有点像宝钗在大观园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生活。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事,龄官是不言语的。即使众女孩子见被关在笼子里的雀儿在笼子里的戏台作衔旗表演笑道“有趣”,对于他们如此的无动于衷,自取其乐,她也只是冷笑了两声,赌气仍睡去了。直至贾蔷问好不好,她才说出心中的不悦,她的喜怒于色,有着黛玉似的性情。而她最清醒最现实的地方还是她本人很清楚自己的社会地位,很安分,知道自己最多能配哪一个,她与贾蔷之间的爱恋是不会有结果的,因为贾蔷是贾府的公子,而她是贾府的家养戏子。因此,在所求与所欲无法达到统一时,她悄然选择了离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也契合了宝玉最后的归宿,“悬崖撒手”,走了便是走了,谁也不知道,谁也不交代。
关于《红楼梦》的主题,历来众说纷纭。无论是“色空论”,还是“兴衰论”,或是其他的什么论,都有一个从“有”到“无”的过程,都离不开最后的一个“空”字,都离不开一个贾宝玉。贾宝玉的历劫之路无疑关阖着《红楼梦》的主题。贾府的败落,贾宝玉的出家,这都是一个必然的过程,而梨香院十二戏子的解体正是其先导。人们认为贾府的败落是从第74回抄检大观园开始显露的,但我认为第58回梨香院戏班解散这一散本身就预示了这种必然性。盛极而衰,在经历了元妃省亲的极盛之后,贾家的没落是必然的,恰恰这群被解散的戏子正是在元妃省亲时进入贾府的,其散自然预示了贾家的必然没落。此前曹雪芹着墨最多的最清醒最孤傲的戏子龄官此时的离开正是贾宝玉日后出走的先导。
对龄官的走曹雪芹采取的是“隐”的表现手法。“将去者四五人皆令其干娘领回家去,单等他亲父母来领;将不原去者分散在园中使唤。贾母便留下文官自使,将正旦芳官指与宝玉,将小旦蕊官送了宝钗,将小生藕官指与了黛玉,将大花面葵官送了湘云,将小花面豆官送了宝琴,将老外艾官送了探春,尤氏便讨了茄官去。”⑰(第819页)我们是在悉数数了留下的八人之后才知龄官走了。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因为龄官的戏唱罢了是芳官等登场的时候了。之所以没有交代龄官的结局,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交代,人生终逃不出一个结果,红尘之事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梦,一切都是空的。正是“色空观念”所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既是空,空既是色”,一切色法皆是空幻不实的。因缘而生,缘起性空,故无固定不变之自性;世俗认识及面对的现象,皆空幻不实,本质是“空”。总之,世俗世界的一切,都是人们认识上的幻化产物,其不过是瞬间的繁华,一时的快乐。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⑱(第19页)《红楼梦》中,所有人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归宿,龄官、宝玉的出走包蕴着巨大的无可奈何,是一种不是归宿的归宿,其归宿就是把一切看空。因为在追求理想而又找不到实现的途径、在理想幻灭而又无法对它进行合理解释的过程中,“悬崖撒手”,将一切看空就是其归宿。无论是作为宝黛爱情的特殊纽带,还是晴黛命运的出路,以及宝黛性格的缩影,从各方面来说,龄官的出走实际上都是一个觉悟的过程。正所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宝玉也有过对黛玉的痴情,但最后也醒了。
可见,最微不足道的龄官正是万众瞩目的宝玉的先导,其一卑一尊,一隐一显,共同关阖《红楼梦》主题。盛筵必逝,万境归空,人生本就是一场戏一场梦。
① 文中所有注明页数的引文皆出于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版《红楼梦》。
[1] 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2] 刘在复.性格组合论[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
[3] 王蒙.红楼启示录[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1.
[4] 梅新林.红楼梦哲学精神[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5.
[5] 余英时.红楼梦的两个世界[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2.
作 者:熊泽文,乐山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副教授。
编 辑:杜碧媛 E-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