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溟
我之所以策划王纯杰的绘画展而不是他那些多媒材的观念艺术,不是因为他的多媒材的观念艺术作品不重要,相反王纯杰的多媒材的观念艺术有着异乎超前的重要性,因为1990年代前后——至少是我了解到的——王纯杰就一直在强调艺术的公共性和介入性,这样的艺术——用我的特定概念是“批评性艺术”——毕竟还在起步阶段。我这次单单策划王纯杰绘画展是与“转向抽象:1976-1985上海实验艺术回顾展”还需要延伸讨论有关,在那个展览中,王纯杰不但是其中的艺术家,而且他与李山站在一起,对艺术的原始主义作出了最初的回应,这是一段被遗漏而被重新回顾起来的“文革后-85前美术史”,在1983年的“三友展”(李山、袁颂民、王纯杰)上,王纯杰拿出了他的原始图腾和字符的涂鸦,当时作为对苏派正统的反对和对现代绘画的追回,成为了王纯杰艺术创作的源头,这也是上海早期现代绘画流传下来的传统。
1983年,王纯杰移居香港,身份的多重性和从小在上海生活和读书的背景,使他对艺术的理解发生了交错状况,王纯杰创作了不少以身份政治话题的艺术,其中既有多媒材的观念作品,也有同一类思想方面的架上绘画。上海戏剧学院舞美专业和自由艺术相融的气质一直在王纯杰创作中不断扩张,香港法治社会所给予的自主介入权利和王纯杰这样的移民身份又形成了他在政治上的特别诉求,讨论王纯杰的艺术,我们已经不能用纯艺术这样的角度,而应该反过来,即,艺术家的社会角色才能给艺术带来更大的兴奋点,而纯艺术意味着酸腐。王纯杰主持艺术公共事务兼从事创作,比如创办香港艺术公社这个非营利机构用以推动实验艺术,并任两届香港艺术发展局主席,还比如近几年移民澳洲还回上海从事美术馆的管理工作。
这种工作上的多重身份和区域上的多重身份都提供了当代艺术家一个新型的转向,即,艺术不但是艺术家做的,而且也是社会活动家做的,这也许又要让人们回到何为艺术的古老命题中去作无休止的争论,导致的结果一定是王纯杰的这种绘画为艺术本体论者所无法接受,但这个问题明显地出在艺术本体论者而不是王纯杰本人身上,艺术从一开始就是生活与思想冲撞出来的物质痕迹,这种物质痕迹既有手工的也有现成品的,我们需要把这种痕迹加以各种阐释,所以有了艺术这一维度。还原一个真实的艺术原生态要比既有艺术本身重要得多,现代主义以来的过渡,短暂和偶然——像波德莱尔所确立的现代主义那样的原动力,是一个不断生发出新艺术的现场,今天我们已经不再需要问这是艺术吗,而要问,就已有的艺术概念之外,我们还能生长出什么艺术?艺术中的怀疑论和行动论从前卫艺术开始就没有断过。
王纯杰的非艺术行为也从这里开始。“像走马灯那样活着”的展览就是这样的一个展览,它选取王纯杰的这一类绘画作品,这些作品不但延续了王纯杰最初的绘画实验,但早先字符与图腾的创作题材,被社会环境所冲淡,远古想象转而为当下思考,这是一个对自我社会化反思的创作期,它们是各种社会环境中的临时场景与自我处境的碰撞,点点滴滴,似断非断,并在画面上呈现为错综复杂的图像。
我们可以把王纯杰的绘画看成是从波德莱尔发展而来的趣味——人生如插图,王纯杰就像是在画这种插图,那种抽象化的绘画语言,其实也是每次笔触留下的记痕,而这些记事的图画触及王纯杰个人在社会中的各种体验,并多方位地对社会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这样所导致的是,每一个生活的碎片,在他的多重身份切换中更加地不完整,空间的不断换位使得前后顺序都有可能颠倒,忙到一定的程度,生活场景好像时不时都会倒流。
这是王纯杰绘画与他人生之间的关系,用图画来记事,像人类发明文字之前的图画文字那样,这种图像又像时评式插图。我策划展览都是为了研讨,以此,王纯杰的展览至少可以讨论下面三个话题:1.王纯杰的绘画展是关于笔触与涂鸦之间的绘画系列展中的一个展览,此展览可再次讨论这些绘画方式的可能性问题。2.此次展览是“转向抽象:1976-1985上海实验艺术回顾展”其中参展艺术家的个案展,可以深入再现一个艺术家的开始和其发展的各个阶段的思考。3.本次展览将重新启动海外中国艺术家的创作状况与本土的互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