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隅 人 保 华
(隅人系中央某机关工作人员;保华系北京某高校研究人员)
数字出版是运用互联网时代的高新科学技术,运用信息高速公路背景下的现代出版理念,通过新的组织建构、新的产品创造创意、新的产品生产流程、新的产品编辑组合选择方式、新的产品形态和新的产品接受方式,共同组成新的出版共生体。它不仅表现出与传统出版形态与功用天衣无缝的继承与吻合,更是对传统出版理念和实践石破天惊的刷新与跨越。
例一:素有“中国第一封面”之称的张守义先生,对他自己设计的《巴尔扎克全集》封面自视极高。他说:“我设计一本书也是我读它的过程,我当时设计的时候就想创新,这盏灯是巴尔扎克写作时用的台灯,封面上的法文是他的手迹,封底是他写作时用的鹅毛笔。我不仅看了他的作品,而且还知道他的生活,知道他在巴黎结交了哪些艺术界的朋友,否则没有想象的空间。我看了他的日记,知道他写的《欧也尼·葛朗台》用了多少灯油。”
数字出版顿时可以把这盏灯在你面前点亮,甚至可以栩栩如生地再现葛朗台极度吝啬、被金钱异化的守财奴形象。而且可以把作者的鹅毛笔拿来看看,甚至带你去巴尔扎克的写作室走一遭,至于交谈、互动、问答等细节,那都是手到擒来。只要有兴趣,几乎可以穷尽你想知道的巴尔扎克的一切。
例二:荣宝斋出版社的《中华名胜印谱》更是地地道道的数字出版题材。在数字出版框架下,每一枚印章都可以有它的三维或多维成像以便从不同视角观察其品相;只要你愿意,还可以观察到这枚图章产生的流程、这块刻石的源头以及篆刻者的生平、其他作品、社会评价等音视频资料;印章所描述的中华胜境,则可以让读者通过物联网的互感系统亲自到实地走一遭,与那里的游客对话,感受那里厚重的人文历史、秀美的自然风光所带来的无穷魅力。
例三:人民教育出版社《向世界一流的高水平大学迈进——〈母校九十华诞感怀〉读后感选编》一书,完全体现了数字出版的基本理念。哈尔滨工业大学九十周年校庆之际,一位领导同志撰写了一篇7000字的文章《母校九十华诞感怀》,深情再现了他在母校的学习生活,以及哈工大教书育人的优良传统,深入浅出地阐释了一系列重大命题。文章发表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先是媒体跟进,继而是读后感文章接踵而来,然后是网友跟帖、网络互动。该书就以此为内容,采取了别出心裁的编排方式:先是在正文的一侧设置边栏,栏中针对文章主体,出现同时代同学的回忆文字摘选,反复佐证中心文章;然后是不同时代的历史画面,一帧帧非常珍贵的图片穿插其中,使平面媒体凸现出历史场景;接下来的网友热议和互动章节,折射出书本之外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青年学子的踊跃参与;再后来画外音的评说,画龙点睛,感人至深,引人入胜。这种正文、穿插、引得、评说、网议,完全体现了数字出版的理念——数字出版的互见、互现、互动、互为、互助的概念在这里全部都有了。
第一,当互联网成为先进生产力的标志,成为智力生产的重要工具,成为信息和知识传播的重要渠道,它所引发的传播革命和生产革命,将是持续的、深刻的、久远的,甚至会为出版业带来一些本质性的变化。
互联网技术特性上的开放架构、数据包传输、统一通讯协议和去中心化管理等,使信息的流动无限度加速,信息的容量无边际扩大,信息的互动无止境加快,事与事之间、物与物之间、人与人之间,包括国与国、民族与民族、文化与文化之间的联系更加通达、便捷、流畅和紧密。互联网在表现形态上的多媒体呈现、交互性传播、集约式增生,以及对于媒介物理边界的模糊,对于制造者、传播者和接受者身份的藏匿,对于创造创新创意的激励,使信息和知识的丰富性、复杂性、多维性、关联性、速生性加剧。互联网接受主体的扩展呈几何级数增长,并且生产、传播与接受各方随时可以变换身份,可以同时充当不同角色,完成不同使命,行走不同路径,达到不同目的。
第二,当数字出版以互联网为依托,以超文本的信息传递方式,以云计算的充分和精准服务,以物联网的超级链接,带来了出版生态变化,将使出版生产和传播、文化创造与接受、作者编者读者之间产生不可逆转的蜕变。
如果说印刷术对出版业的改造,只局限于载体的革命,电子媒介带来的是形态革命,计算机带来的是模式革命,那么,互联网技术为出版业带来的将是改革生产方式、改变产品形态、改造接受方式,进而带来思维方式、行为方式、生活方式的巨大变革。
数字出版追求互联网产品的体积小(或者是虚拟的)、承载多、速度快、范围广、内容深、形式美、景象真的一切特点,同时又由于跨时空、跨媒体、跨民族、跨政体和国体,而形成聚生效应、合力效应、放大效应、连带效应。
随着互联网基于语、音、义、形各要素的搜索引擎的发明,音频、视频选择和检索技术的完美呈现,网络选择的智能化将大大加强。相应地,数字出版的个性化、精准化、多样化的服务将会大大提升,方便广大受众更迅捷地寻找目标,得到更舒适的贴心服务,满足更丰富的个性化需求。
第三,数字出版将完成一种什么样的使命,我们还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我们至今还不能看见数字出版的端底和全貌,我们还需要有一个过程,尤其是沉淀的过程、冷思考的过程、实用化的过程。
有人说,西晋陆机《文赋》中描述的“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以及后人所述的“思接千里,意涌八方。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笼天地于形内,挂万物于笔端”,都将通过数字出版实现。那种时空泯失、物我两忘的境界,再也不会仅仅在美梦和遐想之中。我不禁想问,数字出版真的是让古人如此言中吗?
至少,我们知道,数字出版解决的不仅仅是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以任何方式获取任何内容的问题,而是让最擅长做事的人为你做事,让最优秀的资源为你利用,让最完善的呈现为你展示,让最上乘的精神文化产品为你欣赏,让出乎意料的事情使你喜出望外。
第四,我们在数字出版方面面临的问题并不少,我们的问题最多最大的还是理念问题。所以,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麦克卢汉推测的理性灰线,而是需要成体系地推演和廓清的系统理论。
比如,数字出版肯定不是电子出版,不是出版的电子化,也不是出版的数字化;比如,数字出版不完全是读本和读屏的区别,也不是简单的读网问题;比如,数字出版不是单向度传播,不是封闭流程,不是单纯的数据库支撑、知识资讯平台查询;比如,数字出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复制,不是一般的编辑选择,它需要更充沛的创意支持、更充足的创造过程、更充实的创新成果……
我们在数字出版实践中最大的问题是集约与集合问题。没有强大的资本支持和资源支撑,任何数字出版的理想、项目不过空话而已:阅读器终端只能玩游戏,电子书包只能是教材的摹本,资讯平台可能很快会被人忘记,赢利模式最终难以形成。
我们在整体推进中,仍然需要技术创新、思维创新。我们的引擎体系还远远适应不了需要,我们的深度智能搜索还待字闺中,我们的整合融合技术还很不理想,我们的原材料加工系统远说不上完备,甚至,我们连统一的标准都还处于萌芽状态。数字出版更有技术瓶颈,并没有达到想之所至、实之所归,出神入化、游刃有余的境界,我们仍然需要不断创新,把握机遇,迎接挑战。
第五,我们无法开出一副有效的药方,但借助举国体制、使用举国之力的条件,应当是中国数字出版能够形成规模、找到成熟模式、促进出版业态整体转型的重要条件。
我们的认识和实践还远远没有到位。我们的分歧还远远大于共识;研发与成熟技术、模式的运用依然受这样那样因素的制约,迟迟迈不开步子;数字出版成为文化产业的重要支柱,进而成为社会经济发展支柱还仅仅是蓝图。我们需要解决数字出版的无序状态,但从无序到有序要有一个过程。我们需要决策层,乃至整个出版文化业界和社会各界,对数字出版将要带来的巨大变革有进一步的认识和理解。我们需要解决体制和机制方面的问题,避免因为一个环节的堵塞,形成全盘皆滞的格局。
(1)业界开始认识到,操刀数字出版,数据运营商、技术支持商和内容提供商一个都不能少,谁也吃不掉谁,谁也替代不了谁。做数字出版如果有人没有这么一层认识的话,那他至少还要手忙脚乱地痛苦一个时期,直到充分认识到这一点为止。
当网络化、数字化现象崭露头角的时候,数据公司、技术公司、网络公司,包括出版者,无不欣喜若狂:这下好了,我可以怎么怎么,把别的行当一揽怀中;我可以包揽出版服务、信息服务的全天下。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种狂喜很快成了过眼烟云。
人们一时兴起的忘乎所以,把亚当·斯密1776年创立的社会分工、劳动分工理论抛在了脑后。人人都是出版家,人人都是发言人,只好解构出版,解构发表,把出版淹没在泛出版的信息海洋之中。能认识到这一点,是思维退步中的进步,是新一轮盘旋上升的开始。
(2)业界开始认识到,数字出版不是对传统出版的模仿、比照、扫描,或者仅是把已出版、待出版的产品数字化。
这一方面,还有争议,但基本共识是,数字出版的本质在于内容的深度加工、广泛加工、精细分类、互联互动,精准整合、瞬时同现,等等,而不是简单的电子化和屏幕化。所谓的全方位、全媒体、全天候也只是其中的一些方面。
(3)数字出版不是对内容的颠覆和否定,而是对内容的延展和开拓,是更丰富的体现,更个性化的提炼,更多元化、多样化的显示。
数字出版不是内容本身,是和雕版、铅排字技术、激光照排一样,是为内容的更好传播提供条件,插上翅膀。数字化永远代替不了内容本身。正像我们目前的编辑、出版工作者所从事的工作一样,我们不是作者本身,我们丝毫替代不了作者的位置,说加工,似乎更准确一点。只有对版权、对著作权,对发明权、创造权特别尊重,只有对出版领域所有正规行业行当特别尊重,数字出版才可以扬帆启航,走得更远。
(1)数字出版时代的阅读特征:碎片化阅读,多维度立体阅读,基于搜索的阅读,由生产者主权向消费者主权转化,由大众传媒向基于兴趣的分众传媒转换,信息极大丰富、泛滥,选择的成本增加,信息的准确性和正确性不容易分辨,等等。阅读特征的变化,决定了你的服务必须个性化,当然还要便捷化(服务路径选择)、精准化(正确的信息取舍)、丰富化(多样式的呈现)。
(2)数字出版时代内容的组织特征:内容呈单元化,依据知识和关联呈现出层次化和体系化;单篇内容,通过结构化标注和加工后,汇入更大的内容体系中,内容呈现融合和开放的特征,不再是独立和闭锁的。文字、图片、动画和3D模型有机交织,呈现出立体特性。物联网的出现,使阅读与现实场景的交融变成可能,使人们接受时可以进行多维多向的选择,使超越时空的连接、比对和融合成为现实。
(3)数字出版时代内容创作者的特征:作者可以比较容易地获得信息,也可以很容易地通过微博、博客发布自己的看法。网络提供的信息,容易出现情感化、片面化倾向。提供可靠的信息参考源,对作者大有帮助。这倒更加凸显出编辑选择的重要性。十分明显的是,编辑选择的难度加大了,选择的权重加强了。
(4)数字出版时代内容提供者的特征:随着云计算的深入发展,有人提出数据即服务。对于数字出版来说,内容即服务。读者可以随时随地通过任意设备获取自己需要的内容,内容可按需获取,并可实现碎片化、单元化、动态化。这对内容提供者有强大的计算能力和投送能力的要求,内容资源汇聚得越多,内容提供者的影响力就越强。由于数字网络的特征,使得内容提供服务发生马太效应,最终内容提供业务会集中到少数供应商手里。这将会是一种空前的集中,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其中的赎买与兼并都是需要代价的。
(5)数字出版时代内容出版者的特征:出版的核心在于选择,数字出版也不例外。数字出版时代,内容的发布渠道空前的繁荣,内容也呈现爆炸性增长,编辑作为出版的核心角色,面对更大的机遇和挑战。编辑需要给待出版的内容贴上合适的标签,选择出版的内容,选择内容间的相关性,选择内容间的关联方式,选择针对不同的受众呈现什么内容,选择针对不同的渠道呈现的形态。这些对于编辑的要求大大提升,线性与非线性,纸介质、磁介质与网络介质,平面与流动,实物与虚拟……阅读的空间如何拓展,编辑的本领就要如何跟上,甚至还要引导受众尝试新形式。
(6)数字出版时代内容呈现终端的特征:终端的分散化和类型的多样化,导致内容制作的复杂化和成本的高昂,终端应用的交互和呈现能力,决定了用户的使用体验。根据终端的能力特征,推送适合的内容,因此需要通过设备自身的内容生成标准来规范内容的生成。解决终端问题的核心在于制定合适的内容生成标准和研发能提供良好体验的终端应用,减少与具体设备的绑定。标准制定和规范生成不是一般的重要。
数字出版需要:(1)大整合:资源整合——出版资源整合、资本资源整合、市场资源整合、人力资源整合、技术资源整合。(2)大投入:国家资本投入、社会资本投入(包括上市融资)、出版单位和网络服务商的投入,而且不是花小钱。(3)大智慧:抢占先机,抓住机遇,创新思维,敢为人先。(4)大梦想:当技术不成为问题时,你想到哪,就能实现到什么层面;当技术成为问题时,你的梦想,会为技术插上翅膀。(5)大战略:必须从国家层面、从时代角度、从历史制高点去思考问题,设计蓝图,研究对策,形成路径,必须有前瞻意识,有远见卓识,有高瞻远瞩。(6)大伦理:人与人之间、企业与企业之间,以诚信为本;竞合思维,尊重和保护合法权益,合作共赢;道德提升,建立有效的法律环境,有秩序的商业伦理;相信你的合作者,你也要让别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