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俊
新出版的《古韻新风》第二辑中,引人注目的是《郑伯农作品集》。集子中收录了其诗作、诗论。其“诗论”部分占据主要地位,且附录了多家诗评。而多家诗评则主要是切中肯綮地评价了其诗作是诗如其人,质朴无华,既洋溢着炽烈的爱国主义情思,又恰到好处地传达某种幽默美刺意趣,道出了人民群众好共同心声,颇耐人品味。若借用作者本人的话来表白,那就是:“‘感于物而动’,脑子里就会冒出来诗句。倘若自己已觉得冒出的句子还有点意思,就揣摩之,伸展之,直到成为了一首完整的诗。我只是努力用诗的语言把我心中的感受,把我积在心中不能不说的东西写出来。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追求的话,那就是追求共鸣、打动人心。”(《〈诗词与诗论〉后记》)在此,也就不用我再赘述了。
我作为一名诗论研究工作者,对其作品集中“诗论”篇尤感兴趣,奉读之余,深感钦佩!伯农先生是当代资深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退休前身居《文艺报》主编等要职。据我所知:有好些重要理论长文,均出自这位理论家之大手笔;退休后,又未解征鞍,从“帮帮闲”,到“帮帮忙”,“再后就是在牛的肩膀上套上犁,要我在诗词界任职。……我毅然把屁股坐到诗词界来,实现了人生路上的一个转折。”(《〈诗词与诗论〉后记》)“不畏浮云遮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王安石《登北高峰塔》)作为中华诗词学会原常务副会长、代会长;现任驻会名誉会长兼《中华诗词》杂志主编的伯农先生,曾以学会核心领导成员身份,参与制定《21世纪初期中华诗词发展纲要》的全过程。《纲要》的精髓,自必会融化他的诗论著述之中,一幅中华诗词发展规划的美好蓝图,就在其“诗论”著述中得以充分体现出来。其“诗论”篇涵括多篇重要文章、发言、序跋、书评。高屋建瓴,视野开阔,广泛涉猎中华诗词学诸多方面的问题。本文只想就涉及中华诗词发展美好蓝图的相关论题,浅谈一点个人的学习心得体会:
首先,“开创社会主义时代诗词新纪元,关键在于诗词要深入地、富有感染力地反映我们的新时代。(《关于诗词的改革和创新》)”著作紧紧抓住了诗的本质特征,站在唯物论反映论的高度,给当代诗词的功能定性和指路。高尔基说:“真正的诗,永远是心灵的诗,永远是灵魂的歌。”(《给薇·叶·加克尔——阿林斯》普列汉诺夫早就说过:“任何文学作品都是它的时代的表现。它的内容和它的形式是由这个时代的趣味,习惯、憧憬决定:”(普列汉诺夫:《论西欧文学》)别林斯基更早说过:“每个民族的诗都是人民意识的直接表现。……诗人永远是自己民族精神的代表,以自己民族的眼睛观察事物并按下她的印记的。”(别林斯基:《论人民的诗》第二编)著者恰到好处地将当代诗词的特质和当今时代精神有机地结合起来融为一体。他明确指出:“作为时代心声的诗歌,应当有鲜明的时代精神,把诗人的喜怒哀乐和人民群众所迫切关心的问题结合起来,把个性和人民性结合起来。”(《评论·评选·评奖》)因此,“优秀的诗词,总是深入地表达出人们的心声,是个性和人民性的统一,是艺术独创与时代精神的结合”。(《关于诗词的改革和创新》)要孜孜不倦、锲而不舍地追求臻于“诗词创作的宏伟境界”——“把诗人的独特个性和人民的心声、时代的要求结合起来,把生动的诗歌意象同深刻的人生感悟、丰厚的历史内涵结合起来,达到思想性和艺术性的高度统一,使诗歌成为时代精神和民族精神的艺术体现。”(《诗词创作也有三境界》)
其二;著者牢牢地抓住了对立统一规律中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导面,将一系列当代诗词事业发展中的矛盾问题迎刃而解。作为资深的马克思主义文艺评论家,著者得心应手地运用矛盾论,以唯物辩证法的哲学观点,将当代诗词发展进程中面临的规律与规则、内容与形式、质与量、美与丑、普及与提高、继承与革新、新诗与旧体诗、新声韵与旧韵、诗词与音乐书画等均作出了科学而明确的剖析。毛泽东同志早在《矛盾论》中就十分正确地指明:对具体事物作具体分析是马克思主义的活的灵魂。“用不同的方法解决不同的矛盾,这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必须严格地遵守的一个原则”。“在存在着两个以上矛盾的复杂过程中,必须用全力找出它的主要矛盾”;“矛盾着的两个方面中,必有一方面是主要的,他方面是次要的。其主要的方面,即所谓矛盾起主导作用的方面,事物的性质,主要是取得支配地位的矛盾主要方面所规定的”。正因如此,著者认为:“文艺理论、诗词理论都是要研究规律,规律是根本,末的东西可能是一些具体规则”;“规则必须符合客观规律,规则是从哪儿来的,它是主观的一种规定,但这种主观的规定必须符合客观规律……。只有懂得规律,再讲规则,才能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诗词规则与诗词规律》)在如何正确处理诗词改革中内容和形式这对矛盾时,著者认定:“诗词革新,首先是内容上的创新,随着内容的出新,形式也会产生这样那样的变革。要有新的思想,新的感情、新的语言、新的意境。……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创新的标志,是创造出新的艺术形象,新的诗歌意境。”“只要有真情、有新意、有动人的意境,又朗朗上口,富有格律美,就都是好诗”。(《关于诗词的改革和创新》)就在中华诗词发展到当今这样的规模和程度时,学会适时提出“精品战略”,“并把它当作首要任务来抓。”诗词的力量在于质量。一首感人至深的精品力作胜过千百首平庸之作。”这说明:“抓提高是很重要的。人才的产生象建宝塔,有了广阔而厚实的基础,一层层码上去,最后才能码到塔尖”)(《诗词工作中需要认真把握的几个关系》)而作为主持学会的工作,仍须“一手抓普及、一手抓提高。……普及是提高的基础,但普及不仅仅为了提高,也为了满足群众多层次的文化需要。……广大群众诗词活动,带有强烈自娱互娱的色彩。随着社会物质生产的不断发达,物质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的文化需求也不断地增长。(《继承创新和谐奋进》)因此,既要“两手抓”,又要切实贯彻执行“精品战略”,才是正确的决策。在“正确处理继承与革新的关系上,著作明确地提出:“我们要把学习遗产和深入生活结合起来,把继承和创新结合起来。不仅学习历史上的诗词遗产,还要从古今中外一切文化成果、包括新诗中吸收对我们有益的养料。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为我所用,创造出表现新时代,思想性和艺术性俱佳的当代新诗词。”(《诗词工作中需要认真把握的几个关系》)这就充分表明:一切继承都是为了创新,创新才是中华诗词发展的无穷生命活力。与之相应的,尚有新诗与旧体诗的关系问题,著者认为:“新诗和旧体诗都是诗,它们应当互相补充,互相学习、互相促进、互相竞赛。”还有一个是:“诗词改革难免碰到一个绕不开的问题:声韵问题。我们认为,诗之所以要押韵,要讲平仄对仗,是为了达到形式上的美与和谐。诗词的声韵离不开语言的声韵,后者变了,前者不可能凝固不变。……中华诗词学会提倡以普通话为主的新声韵,同时,主张双轨并行。”(同上)同时,尚须“积极促进诗词与姐妹艺术(指音乐、书画、戏剧等)的联姻”。其他则如“搞好诗词理论、评论工作”,著者认为:“要以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观、历史观、价值观、文艺观为指导,吸收古代和外国文艺理论的各种长处,研究文学艺术的共同规律,研究诗词作为民族艺术和抒情艺术的特殊规律,建立中华民族独树一炽的诗学。”(同上)
这是著者对于诗词理论、评论工作的期待,其实,也就是他本人一辈子都在孜孜以求的奋斗目标和脚踏实地践行的治学精神。
其三,著作以历史唯物主义的眼光,科学地系统梳理“中华诗词从尘封到复兴”的历史轨迹,“从竹枝词谈到诗体的创新问题”。均具有相当高的学术价值,会给人们以开阔眼界的睿智启迪。著作充分肯定了新诗在中国诗歌发展史上的价值,认定:“新诗的诞生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伴随着新诗的诞生,却出现了对格律诗的简单否定,……这不是新诗本身的过错,而是诗论者的过错。……形式主义的影响,是排斥格律诗的一个重要原因。把新文学运动和白话文运动等同起来,把诗歌革命和用白话文写诗等同起来,这是导致否定格律诗的又一重要原因”。“在我国几千年的诗歌史上,有过多次重大的诗体嬗变,每一次都不是以新诗体排斥旧诗体。近体诗的出现,并不意味着古风被废止;长短句的出现,并不意味着律绝被废止。各种诗体争奇斗艳,这大概是我国古代诗歌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中华诗词从尘封到复兴》)这些都是很有见地的。该文还科学地划分了“近半个世纪以来,格律诗在逐步复苏,大约经历了三个阶段:一、《诗刊》创刊,毛泽东诗词十八首发表在‘文革’前夕;二、从天安门诗歌运动(‘天安门诗歌拉开了新时期文学的序幕,也谱写了我国诗歌史的崭新篇章。此后,格律诗的复苏,就成为一股不可扼制的浪潮。’)到1987年中华诗词学会成立;三、中华诗词学会成立到如今”。“诗词界在党的关怀下,在中国作家协会的直接领导下,做了大量工作。”“目前,全国除西藏外,各省市自治区都有了自己的诗词学会。许多地区不但有省级的诗词学会,专区、县甚至村镇也有自己的学会。……在海外,特别是华侨聚住的地方,诗词活动也十分红火。……诗词已成为联结炎黄子孙的重要精神纽带。”著者十分公允地认定:“新诗和旧体诗可以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它们都要随着时代的前进而进行艺术革新,但它们无须在文体上互相靠拢。为了取得各自的发展空间,它们应当努力弘扬自己的长处。自由诗如果没有必要的自由度,就不叫自由体。格律诗如果不讲押韵、平仄、对仗等等,也不能称为格律诗。让自由诗格律化,格律诗自由化,只能泯灭各自的特色”。(同上)著者还特意抓住了中国诗歌发展的源头民歌这个核心问题,探源溯流,发表长文论及《从竹枝词谈到诗体创新问题》。从竹枝、竹枝子、竹枝词的演化沿革进程,进行了有据有理的考证,又从民歌到文人诗的提升和转化,逐渐与民间歌舞分离,其音乐韵味已减,与七言绝句类似。而当代诗体创新中,当代竹枝词令人刮目,“当代竹枝词的内容是很丰富的,基本内容离不开两个方面:美与刺,或张扬生活中的真善美或针砭生活中的假恶丑。确有不少新作既有鲜明的时代气息,又有独特的竹枝韵味,令人一读难忘。”除此而外,尚有以贺敬之为代表的新古体和以丁芒、刘章为代表的自度曲(或自由曲)影响最大。恰如《21世纪中华诗词发展纲要》所指出:“创造新的诗体,是时代的呼唤和诗歌自身发展的必然规律。……一个新诗体的出现,是长时期众多诗人创作实践的结晶。我们期望的新诗体,也将在世纪漫长的艺术探索中诞生并走向成熟。”
综上所述,《郑伯农作品集》中“诗论”篇,的确是在为人们描绘出了一幅中华诗词发展的美好蓝图。这幅美好的蓝图,必将在我们诗词界同仁们协力同心、孜孜不倦的漫长艺术探索中逐步得以实现且日趋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