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鬼娘

2011-08-15 00:49张瑞成
西部 2011年21期
关键词:杨玉环大胡子驿站

张瑞成

1

公元759年,在蛮荒西域的楼兰驿站,发生了一件惊世骇俗、令当地百姓心惊胆战的事情。

近半年多来,每到满月之夜,就有一个被人称为“鬼娘”的女子,来无影去无踪地出现在附近的旷野里,载歌载舞,光彩妩媚。由于人们不敢近前,“鬼娘”的实际年龄看不出来。但她胖一分显得臃肿,瘦一分又觉得干枯,高一寸有失文雅,低一寸又感到遗憾的体态,怎么看怎么舒坦。她那张俊俏的脸,既透露出仙境神女的绚彩,又张扬着阴间妖女的狂放。更令人感到心旷神怡的,是她衣裙上的两条水袖各有丈余长,舞动起来如白龙翻滚,似万花怒放;加上她幽怨而悲怆的唱曲声,使人们既惧怕看到这个阴森恐怖的场面,又忍不住地要偷偷观看“鬼娘”妖艳无比的面容。

让人欣慰的是,这个“鬼娘”并不惹是生非,反而喜欢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一次有几个泼皮抢了一个民女,惹怒了“鬼娘”,半夜时分,“鬼娘”造访了那几个恶棍,两条水袖如同两柄利剑,瞬间就将他们的房屋劈成一堆碎砖烂瓦。因为有“鬼娘”的庇护,楼兰驿站倒比往日更加太平,所以老百姓们既恐惧“鬼娘”,又希望“鬼娘”长驻此地,不要离去。

唐朝在各大交通要道实行驿站制度,二三十里建一座驿站。天宝年间,驿站一般由官府指定当地富户主持,官府给以定量的驿资补贴,并任命其为“驿将”或“捉驿”,负责对“驿丁”的管理、馆舍的修缮和官府公文的传递。驿站入不敷出的时候,则由这些富户出资弥补。因为政策灵活,驿将就利用驿馆之便,从事商业活动,不仅可达到“以商补亏”的目的,而且还有利可图。而朝廷和各地官府也充分利用驿站的功能,各取所需,把驿站的价值提升到了极致。唐代诗人杜牧有“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诗歌,就是唐玄宗利用驿站的物流功能,以“快马飞递,日行五百里”的速度,从南方为杨贵妃运送荔枝的真实写照。

唐朝从长安到西域的驿站曾兴旺一时,为此有诗人云:“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寒驿远如点,边烽互相连”。那时候的西域驿站,主要是传递公文的差役和来往官员途中休息、换马的处所。以后随着丝绸之路的发展繁荣,过往的中外商贾络绎不绝,驿站逐渐增加了贸易、客栈、马车店的内容。

楼兰本来是一片蛮荒之地,因为有了驿站,没几年就变成一个有几百户人家、两千多人口的繁华小镇。那时候楼兰驿站,四周既有戈壁荒漠,也有河湖绿洲;既有飞沙走石,也有雅丹胡杨。

这天,楼兰驿站旁边的集市热闹非凡,打胡饼、烤羊排、卖菜、贩牛羊、钉马掌、铁匠炉、烧陶罐等做小买卖的商贩,喊声此起彼伏,嘈杂一片。

一头精心打扮的骆驼上放置了托板,托板两边坐了四名胡人乐师,击鼓操琴,高声唱着具有西域风情的民间小曲。骆驼旁边,美妙绝伦但又半遮面的玉孜婉儿姑娘和外号叫“独角兽”的胡人小伙,吆着驮水的毛驴,同骆驼上的乐师们一齐欢唱,还幽默而兴奋地舞蹈着。

披着蓬乱长发,满脸污垢,像乞丐一样的大胡子流浪艺人,挥着用羊腿骨做的打击乐器,在两个肩膀上交叉击打着,上面的铁环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声。他半狂半癫地跟在骆驼后面,又唱又跳,恣肆妄为。

这帮狂欢的人们,奏的曲调很清新,跳的舞蹈很别致,唱的歌词也很有趣:

我养个毛驴好大个,

老魔鬼见了叫大哥。

尾巴在长安吃青草,

脑袋在楼兰打屁嗝。

踢昏几个女妖精,

抱到家里做老婆。

依呀呀啊,依呀呀,

踢昏几个女妖精,

抱到家里做老婆!

集市上的路人都驻步止行,观看这具有西域风情的热烈歌舞场面。

楼兰驿站的第一行政长官周驿将,此时带着几名驿丁骑马从这儿路过,看着这热闹的场面,也勒马站住欣赏。

周驿将对正在歌舞的玉孜婉儿喊道:“玉孜婉儿,跳得好!太攒劲了!”

玉孜婉儿边跳边笑着说:“周驿将,夸我也没用!我不会嫁给你这个糟老汉!”

玉孜婉儿的回话,逗得周围的人一片哗笑。

周驿将很尴尬,却笑着说:“哈哈哈……算你尖酸刻薄!不过你等着,玉孜婉儿,我会让你尝尝,给我当老婆是个啥滋味!”

楼兰驿站的周驿将,原本是楼兰地区的开明绅士。据传,其祖上是汉朝出使西域使团中的一员,因病留下,娶了胡妇为妻,再也没有回中原。因其祖知书达礼,善待本地百姓,深受拥戴,逐步成为楼兰一带的富家大户。周驿将从小习拳练武,不但“醉拳”打出了花样,还练就了百步穿杨的好箭法。因为他耐不住当老爷的寂寞,主动捐资修建楼兰驿站,自然而然地被封为“驿将”。虽说驿将兵不兵、民不民、官不官,可是兵民官的事都可以沾上边,还能骑着马在集市上耀武扬威,所以多少会产生一些光宗耀祖的舒坦感觉。

周驿站虽说长得高大威猛,一脸恶相,让人看了有些害怕,但他却有副菩萨心肠。刚才跟在骆驼后面癫狂唱跳的大胡子流浪艺人,三年前从外地来,居无定所,病倒在街上。周驿将大发善心,破例让他免费住在驿站后院的柴房里,一住就是三年。

周驿将两年前妻子病故,楼兰驿站周围的女人,除了玉孜婉儿他谁也看不上,但玉孜婉儿一见他就横鼻子竖眼,所以他续弦的事就一直耽搁下来。为此,他经常对人嚷嚷:“有朝一日,爷爷要去京都长安选个美女当老婆,气死那个玉孜婉儿!”不过这半年他再没嚷嚷这话。他的贴身驿丁狗剩私下说,周驿将近来是被“鬼娘”迷住了。

2

楼兰居丝绸之路的要冲,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驿站修得很有规模。大门建了两层,上层屋檐下有块被飞沙走石击打得斑驳陆离的大匾,书写着“楼兰驿站”四个大字。门里的前院很大,有几间驿务人员处理公务的大屋,还有十多间住客的房间。后院也不小,厨房、马厩和存放杂物的房间都在那里。

周驿将在驿站门口刚下马,就看见从门口上方吊下来一个黑色瓷罐,在他眼前晃着。黑瓷罐子上有张红色纸标,上写“西凤佳酿”四个字。周驿将是个见了酒就不要命的主儿,此时已闻到了酒香,鼻翼翕动,使劲地嗅着,然后抬头往上看。

二楼上,驿丁狗剩正嘻皮笑脸地用绳子晃动酒罐子,“咦!咦!咦咦咦……”地逗着下边的周驿将。

周驿将喊道:“狗剩,你个小杂种!这罐子酒要是打碎了,我就把你的脑袋揪下来,把脑浆子当酒喝了!你信不信?”

狗剩仍然是嘻皮笑脸,喊道:“你真没良心,驿将大人!我费尽了口舌,才从长安客人那里买来这瓶正宗西凤酒,你不奖赏我,还骂人!”

周驿将笑着说:“哈哈哈……当然奖赏!今晚就奖赏你,和我一块把这罐子西凤酒消灭了!”

周驿将料理驿务的大屋,除了公务用的桌椅板凳外,最显眼的是挂在墙上的两样东西:一样是成全他“神箭王”名头的牛筋大弓和箭筒;另一样是一张很大也很威风的《钟馗赐福镇鬼图》。不知周驿将是否有意,画上的钟馗和他十分相像。

此时,周驿将和狗剩正在喝酒。

狗剩已经有点醉意,他看看画上的钟馗,再看看周驿将,笑着说:“嘿嘿嘿……我怎么越看越、越觉得,钟馗长、长得像、像驿将大人!”

周驿将也有点醉了,笑着说:“怎么样,长得像我,威、威武吧……”周驿将说着就摆了个和画上钟馗一样的姿势,接着说,“你看他是不是真像我?嘿嘿嘿……狗剩,钟馗是镇鬼的先尊。那个吓人的鬼娘,好多日子都没、没出现了,还、还不是害怕我这个真身钟馗?”

这时,从后院隐约传来大胡子流浪艺人的唱曲声,曲子就是白天在集市上唱的《毛驴歌》。

狗剩把眉头一皱,说:“驿将大人,那个大胡子一到晚上就、就知道鬼哭狼嚎,太烦人!我、我真搞不明白,当初你咋、咋就大发慈悲,让他住到咱驿站后、后院里了?”

周驿将把脖梗子一拧,斥责说:“你没有爹妈吗?你以后不会老吗?记住,小杂种!谁一生都、都有三灾六难!嘿嘿嘿……不过话又说过来了,这不要钱的小曲儿天天听着,不、不好吗?”

周驿将和狗剩就是这么说着喝着,不一会儿酒喝完了,人也喝醉了。

周驿将把酒罐子倒了个底朝天,没倒出一滴酒。他把酒罐子往桌子上一放,说:“狗、狗剩,这西凤酒好、好是好,可是也……也太不经喝了!”

狗剩的舌头也发硬了,说:“驿将大人爱、爱喝,我……我再去整、整一罐子……”

周驿将把站起来的狗剩拉住,说:“算……算球!嘿嘿嘿……狗剩,你、你知道爷喝、喝醉酒,最喜、喜欢干啥?”

“这、这谁不知道?打、打醉拳啊!”

“嘿嘿嘿……狗、狗杂种,那、那还等啥!”

戈壁旷野的天空如锅底一样黑,镶在天空的月亮像个金盘子,闪闪发光。月色如洗,大地一片蔚蓝。

就在周驿将和狗剩打醉拳的功夫,“鬼娘”的身影又出现在旷野里。人还没见,先传来她幽怨而悲哀的唱曲声:

凄凄胡笛漫长夜,

圆圆玉月催黎明。

戈壁清风消晚露,

屋冷床寒伴清静。

悠悠魂魄不曾亡,

悲悲凄楚常入梦。

西天王母度新生,

当以精诚赌旧命。

……

随着唱曲声,不远处的旷野半空飘来素衣“鬼娘”。这“鬼娘”如月下女神,婷婷玉立,娴轻飘逸,令人神往。“鬼娘”身穿白色衣裙,淡雅而高贵,两条丈余长的水袖,随着两臂的摇动,行云流水般翻滚。“鬼娘”边唱边舞,时而跃上半空,时而腾挪落地。水袖也变化多端,有时像闪电迅猛出击,有时像繁花璀璨摇曳,真如一幅仙女下凡图,又似阴凉鬼影入世来。

“鬼娘”的唱声在夜空中回荡,惊动了驿站的驿丁们,他们争先恐后地从屋里跑出,纷纷议论:“半夜三更,是谁唱曲儿,这么委婉动听?”

“是不是鬼娘又出现了?”

“快上房看看!”

“快去报告驿将大人!”

在纷乱的嚷声中,驿丁有的登梯上房,有的赶紧去报告周驿将。

3

喝醉的周驿将和狗剩正在对打醉拳。两人的醉拳都打得很精彩,刚劲和醉柔相济,凶狠和憨态共存,令人眼花缭乱。

老驿丁闯进屋来,喊道:“不好了,驿将大人,那个鬼娘又来了!”

周驿将和狗剩都被这消息震撼,停止打拳,酒也醒了一半。

周驿将晃了几下脑袋,清醒了一下,然后挥手往墙上一指,大声说:“那个鬼娘胆大包天!她难道没看见屋里挂的钟馗神尊,还敢来冒犯本官?”

狗剩说:“驿将大人,喊叫打不了狼。咱还是上房顶去看看吧!”

周驿将说:“上啥房顶!咱两个骑马去会会这个鬼娘!”

周驿将和狗剩驰马来到离“鬼娘”不远的地方,然后勒马观看。倏忽间,周驿将和狗剩都被“鬼娘”妩媚的脸庞、窈窕的身段、超凡的舞姿、出奇的武功震慑住,脸上现出惊诧、恐怖、嫉妒、邪念叠加的复杂表情。

看得入迷的周驿将和狗剩,身不由己地骑马向“鬼娘”靠近。突然,鬼娘像箭一般射出一只水袖,袖筒如一道闪电,袖口剑锋寒光烁烁,瞬时将一棵碗口粗的大树拦腰截断,接着,另一只水袖卷住要倒地的大树,猛地朝周驿将扔过去。

“鬼娘”扔过来的大树,正好落在周驿将和狗剩跟前。

接着,“鬼娘”用威慑的口气说:“你们胆敢再往前迈一步,这棵树就是你们的下场!”

周驿将的喉结咽了两下,再看看面前的大树,锐气大减,但还不认输,大喊:“大胆女妖!难道你不怕我屋里挂的鬼尊钟馗吗?”

“鬼娘”冷声一笑,说:“钟馗老儿早就是我的梦中情人,你挂他的画像吓人,对我何用?”

周驿将继续喊道:“女妖!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何要频频骚扰楼兰驿站!”

“鬼娘”笑道:“老娘光临贵地,那是你的福气,不知感谢于我,还絮絮叨叨地埋怨什么!”说着水袖像玉龙般游动过来,把三封信抖落在周驿将跟前,命令道:“快马飞递,日行五百里,迅速把这三封信送到京城长安!如果有误,我立即把楼兰驿站夷为平地!”

“鬼娘”说完,腾空而起,飘然而去,消失在夜空中。

周驿将和狗剩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离楼兰驿站两里地的河滩上,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胡杨林。这时,胡杨林的空地上点着一堆篝火,支架上面烤着两只剥过皮的野兔子。独角兽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只兔子脑袋。玉孜婉儿没有吃,用手托着下巴,心思重重地望着天空的月亮。

独角兽扔掉手里的兔子脑袋,用手一抹嘴,余味未尽,说:“我的爷,野兔子肉太香了……哎,玉孜婉儿,咋不吃,想嫁人了?嘿嘿嘿……我独角兽可是现成的,千万别费劲再去找别人!”

去掉面巾的玉孜婉儿青春美丽,她没有理会独角兽的二皮脸,自语道:“唉,不到一个月就六月十三了……难道,报仇雪恨的日子,真要到了吗……”

独角兽听不懂玉孜婉儿梦呓一样的自语,奇怪地问:“玉孜婉儿,你一个人嘟囔啥?六月十三咋了,你找谁报仇雪恨?”

玉孜婉儿:“你懂兔子奶奶的腿!独角兽,警告你,我的事你少打听!”

独角兽诙谐幽默,笑道:“我咋能不打听?你不知道我是多爱你吗?”

玉孜婉儿把眼一瞪,说:“你少在我跟前说这种混账话!”

独角兽笑道:“玉孜婉儿,看来你真是不懂得爱情!你知道吗,爱情就像这堆微妙的火,既能把野兔子烧熟,也能把烧熟的兔子烤焦!再别折磨我了,玉孜婉儿,嫁给我吧!”

玉孜婉儿哭笑不得,抓起身边的赶驴鞭子,劈头盖脸地打着独角兽,边打边喊:“我叫你胡言乱语!我打死你这个烤焦的兔子!”

独角兽不躲闪,只是连蹦带跳地喊叫:“哎!哎!别打!我是独角兽!不是毛驴子!哎!屎都打出来了!”

玉孜婉儿被独角兽的怪模样和幽默的喊叫逗乐了,把手里的驴鞭子一扔,搂着独角兽,恣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周驿将和狗剩就为如何传送“鬼娘”的三封信犯了愁。

按唐朝驿站制度,凡需要向驿站要车马、人夫等运送公文和物品,都要看“邮符”。官府使用的邮符叫“勘合”,兵部使用的邮符叫“火牌”。使用“邮符”有极为严格的规定。凡是马递公文,都要加兵部“火票”并携带“连排单”,令沿途各驿站“马上飞递”。一般日行三百里,紧急公文则标明四百里、五百里、或者六百里字样,并按要求时限送到。

周驿将很犯难,说:“你说鬼娘这事咋整?她即非官府也非兵部,还要马上飞递,日行五百里,这……这能行吗?”

狗剩心悸地说:“我看这事太离谱!日后官府查下来,我们冒兵部之名,日行五百里,给女鬼飞递文书,那可是要掉脑袋!官府和兵部咱都惹不起!”

周驿将思忖了一会儿,说:“官府和兵部咱惹不起,那个鬼娘就惹得起吗?她可是扬言要把楼兰驿站夷为平地!你看她那穷凶极恶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狗剩:“那、那咋办?”

周驿将:“管球它!我只有一颗头颅,反正有人要砍。现在谁索命索得急,我就先把脖子伸给谁!”

狗剩:“驿将大人,你千万别真让鬼娘把魂儿勾走,为她去死不值得!”

周驿将:“是我管你,还是你管我?就这么定了!这第一马你来跑!”

狗剩感到这样做肯定很危险,但又争犟不得,只好调侃地说:“请驿将大人放心,我肯定会跑到阎王爷那里去,再不回来了!”

狗剩发牢骚归发牢骚,还是背上驿袋,骑上骠悍骏马,大喊着“飞马快递!日行五百里!”就鞭马朝三十里外的罗布驿站飞去。

狗剩快马飞奔,一口气驰过戈壁荒漠,驰过胡杨林地,驰过“罗布雅丹”土丘群,直达罗布驿站。此时罗布驿站已从远处点燃的烽火得知有“飞马快递”,已让驿丁骑上快马,在驿站门口等候。

狗剩手里举着驿袋飞马而来,大喊着:“飞马快递!日行五百里!”等跑到驿站门口,火速把驿包扔给等在那里的驿丁。

骑马的驿丁接过空中飞过来的驿袋,也大喊“飞马快递!日行五百里”!飞奔而去。

狗剩的坐骑已精疲力竭,一头栽倒。马身上冒着热汗,嘴里吐着白沫。狗剩被甩出去几尺远,脸颊被地上的砾石蹭破,流着血,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

4

第一个接到“鬼娘”书信的,是已故相国李林甫的公子李岫。虽说其父李林甫病故后,因为弊案众多被严厉查办,在朝中做侍郎的他也被罢免,但是李岫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然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同时也在窥测东山再起的机会。此时,李岫正在府第大厅宴乐,一边喝酒,一边观看一群美女跳“胡旋舞”。

不一会儿,李岫的大管家从旁边走过来,轻声说:“李公子,五百里快报。”

李岫边看信封边说:“是谁敢擅自冒用官府名义,用飞马快递五百里,给我这个被贬的侍郎送信,不想活了?”接着把打着“火印”的信打开,先看了一下信后的落款,自语:“西域太真?这写信的西域太真是谁?”

大管家想了想,说:“李公子,当年太上皇赐贵妃杨玉环‘太真’道号。可是三年前,杨贵妃已经赐死在马嵬坡,这个西域太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李岫没有回答大管家的话,继续看信,看完后,面带菜色,对舞女们怒斥道:“你们都给我滚下去!”

众舞女和乐师们纷纷退下。

大管家大惊失色,担忧地问:“果然是那个贵妃杨玉环吗?”

李岫说:“当年平定了安史之乱,太上皇移葬杨玉环,发现坟茔里只有一个香囊,而不见杨玉环的尸体。当时我就觉得其中必有蹊跷,现在杨玉环果然死而复生了!”

大管家答话:“此事李公子也无需多虑。杨玉环在国人中已经臭名昭著,即使活在世上,也无关紧要。”

李岫说:“你知道个屁!这信中提到了小金佛。那个小金佛里面藏的秘密,关系重大!”

“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安史之乱时期,家父曾向太上皇禀报,说杨国忠兄妹和叛王安禄山有染,我也从中雪上加霜,差一点儿坏了杨玉环的性命,所以杨玉环对我家的恨比天大。那个小金佛如今竟然落在这个妖妇手里。如果小金佛里的秘密传出来,当今皇爷肯定会灭了我家九族!”

大管家有些慌乱,说:“这……这该如何处置?”

李岫冷冷一笑,说:“信中要我六月十三那天,到西域的楼兰驿站去了断孽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前的六月十三,是太上皇在马嵬坡赐死杨玉环的日子。看来,那里要有一场恶斗了……”

第二个接到“鬼娘”信的,是长安“如君武馆”的总教头柳如君。这个柳如君貌比潘安,雄姿英发,文武双全,功夫过人。他曾经给宰相李林甫做过贴身侍卫,也得到被唐玄宗冷遇的梅妃的青睐。后来李林甫怕惹出事端,就把柳如君赶出宫外,柳如君只好在京城里开武馆打发时日。

此时,柳如君站在一棵大树下看“鬼娘”给他来的信。信中写道:“……你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入土三年的杨玉环,会让那个小金佛死而复生。小金佛如果被别人拿走,你会死无葬身之地。你务必于六月十三到西域楼兰驿站来取。届时不来,小金佛可能会成为李林甫儿子李岫,或者是龙威将军陈玄礼的囊中之物,那时你可就要碎尸万段了……”

柳如君正在思索,他的大徒弟大熊走过来,问:“师傅,什么事如此犯难?”

柳如君看了一下大熊,淡然一笑,说:“在京城呆久了,就会有厌烦的感觉。大熊,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去西域的楼兰蛮地散散心!”

第三个接到信的,是朝廷重臣陈玄礼。这位被人标榜为“常青树”的大将军,在天宝年间很受宠,任龙威将军之职,为朝中禁军首领。安史之乱以后,唐玄宗被逼退位,当了太上皇,儿子李亨登基,称唐肃宗,国号至德,陈玄礼的位置却稳如泰山,仍然是护卫圣驾的龙威将军。

此时,陈玄礼和一群士兵正在旷野中狩猎,骑马追逐一群野猪。这时一匹快马飞来,马上的士兵边跑边喊:“将军大人!五百里快报!五百里快报!”

陈玄礼接过信,到一棵大树下启封观看。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皱成一团。看完信,他想:“看来三年前贵妃杨玉环确实没有死。当年我给相国李林甫处理要务,一起对付过这个杨玉环,她对我恨之入骨。为了灭口,在马嵬坡我煽动哗变士兵,要求圣上把她处死,她恨不得一口咬断我的喉咙……况且,这信中提到的小金佛,里面的秘密如果泄露,我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看来我得去赴约,彻底和她了断孽债……”

5

已经过了十几天,狗剩那天从马上栽下来脸上摔的一片伤疤还结着痂。

周驿将看着狗剩这张倒霉的脸,笑着调侃说:“天天都嚷嚷着要抓鹰,结果鹰毛没抓着,眼睛倒先让鹰给啄了!”

狗剩哭丧着脸,说:“哎哟,我的爷,这脸都摔成牛屎坨坨了,还糟蹋我开心!那天就是再多跑一里路,我非在路上报销了不可!可怜我那匹好马,好端端地让那个鬼娘害死了!”

周驿将笑笑说:“嘿嘿嘿……我看你的魂儿,已经让那个鬼娘勾走了,不然你能那么替她卖命?”

狗剩:“驿将大人可真没良心,是你让那个鬼娘迷住了心窍,害我去送命,怎么又拿我取笑?”

周驿将:“狗杂种,你别口是心非!你看那个鬼娘长得多稀罕人,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嘿嘿嘿……我看她是人不是鬼,抓住她,我做主给你当老婆!”

狗剩:“得了吧!真要是抓住那个鬼娘,大白天你就能当成花烛夜,哪儿有我娶她当老婆的份儿!”

周驿将用一种捉弄人的神情,笑着说:“嘿嘿嘿……你心里还是挺明白嘛!废话少说,今晚有几位波斯国的富商要下榻楼兰驿站,点名要欣赏胡旋乐舞。你去通知玉孜婉儿,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狗剩不敢怠慢,颠儿颠儿地去集市找人。

此时,大胡子流浪艺人坐在集市边的渠岸上,弹奏乐器,吼唱着古老的胡旋曲。玉孜婉儿和独角兽随着大胡子流浪艺人的曲调,跳着风情万种的胡旋舞。

啊,仙女一般的美人啊,

请你看我一眼再走。

哎呀呀,看我一眼再走。

请美人看我一眼吧,

让痴情汉高贵得像个国王,

哎呀呀,看我一眼再走

……

逛街的人们围成一个圈,一边观看一边叫好。狗剩挤进圈里,喊道:“玉孜婉儿,别跳了!”玉孜婉儿和独角兽停止跳舞,大胡子流浪艺人的弹唱也马上停下。

玉孜婉儿:“狗剩,周驿将再重视你,你还是个奴才,跑到这儿瞎喊啥?”

狗剩早就对玉孜婉儿垂涎三尺,做梦也想着娶这么漂亮的女子做老婆。这时,他见独角兽又在玉孜婉儿身边跳舞,满肚子都是酸水水,他喊道:“玉孜婉儿,你的品位也太低级,咋看上穷得光沟子的独角兽了?”

玉孜婉儿笑笑说:“难道你没听老人说:爱神一样的女人,往往会嫁给魔鬼一样的丈夫!怎么,你吃醋了?”

独角兽走到狗剩跟前,诙谐地一笑,说:“嘿嘿,狗剩哥,吃醋了?吃醋就把你的裤子扒下来!着!”

独角兽说着,用手朝狗剩腰眼一指,狗剩的外裤意外地滑落下来。

狗剩尴尬地赶紧把裤子提起来。围观的人一阵哄笑。

大胡子流浪艺人高兴地叫道:“好!独角兽真有本事!”

狗剩指着独角兽,喊道:“狗日的独角兽,小心我把你球把子揪下来喂狗!”

玉孜婉儿笑着说:“再骂人,你的内裤也会掉下来!快说,你来找我干啥?”

狗剩:“今晚有几位波斯国的富商住在驿站,驿将大人让你去跳舞助兴!还有你,大胡子,别忘了!”

大胡子流浪艺人喊道:“给赏钱不给?没钱不去!”

狗剩把眼一瞪,吼道:“大胡子,你在驿站后院白住,一住就是三年,还没收你的店钱呢,要啥赏钱?”

在河西走廊浩如烟海的戈壁滩上,矗立着一座雄伟的城楼。楼顶房檐下方,有一块大匾,上书“阳关”两个大字。

随着丝绸之路的日益流畅,来往的客户多了,阳关里外做生意的摊贩、商户、客栈、饭馆之类的行业也红火起来。

游侠打扮的柳如君和大熊,这时坐在阳关城楼外的一个茶摊上喝茶。他们俩是应“鬼娘”信中所邀,赶六月十三日之前到楼兰驿站去赴约的。

突然,一纵骑兵马队从阳关内冲出来飞驰而过,一辆精致豪华的马车在马队中间奔走,马车上坐着阴森严峻的陈玄礼。马队扬起浓烈的沙尘,路边做生意的小贩纷纷躲避。

大熊不解地问:“是什么人,跑到荒无人烟的戈壁滩耀武扬威?”

柳如君的眉头皱了起来,说:“大熊,连朝廷的龙威大将军陈玄礼都惊动了。看来楼兰驿站要唱一场大戏!我们离远点,别让他们发现咱俩。”

此时,李岫和大管家一行十数人也到了阳关城内。他们都是客商打扮,不露声色地住进一家客栈。

大管家接到下人报信,急忙跑到李岫客房,说:“刚才龙威将军陈玄礼带一队精骑呼啸而过,好像也是奔西域而去。”

李岫思索了一下,说:“不是好像,而是肯定。那个小金佛里藏的密信,当年是家父口授,陈玄礼代笔。看来他也接到了杨玉环的邀请。”

“既然如此,我觉得还是不和他们见面为好……”

“你的顾虑很有道理。我们暗中行事,不要理他!”

行走十几日后,陈玄礼的马队官兵来到一片绿洲。陈玄礼扭头朝两面看看,喊道:“停止前进!”

马队停了下来。卫队统领下马跑到马车跟前,说:“将军大人,有何吩咐?”

“此地离楼兰驿站还有多远?”

“大约有十多里地。”

“为了不打搅当地居民,我们就驻扎在这里吧。”

“将军大人,那个西域太真的踪迹,我们从哪里查起?”

“据我所知,楼兰驿站周围只有两千居民,那个西域太真难道能藏到老鼠洞里去?”

“明白了。我们就像篦子一样,一个一个梳,也要把那个西域太真梳出来。”

陈玄礼:“对!我就不信,楼兰驿站这个不毛之地能藏住一个女人!查找的时候要乔妆打扮,不要露出我们的痕迹。哼,我不会等到六月十三,就要先让这个西域太真人头落地!”

6

轻装上阵的柳如君师徒俩早已到达楼兰驿站,他们没住在集市客栈,而是在周边的牧民帐篷里隐居下来。此时,师徒俩正在一家客栈开的小饭馆吃饭。

大胡子流浪艺人敲着羊腿骨打击乐器,朝饭馆走来。客栈掌柜急忙上前阻拦,吼道:“走走走!到戈壁滩上吼去,这里不需要你!”

大胡子流浪艺人不理睬掌柜的吼叫,带着音韵叫道:

掌柜掌柜发大财,

天天都有好事来!

掌柜掌柜赏口饭,

你进棺材我打幡!

掌柜生气地一瞪眼,骂道:“滚蛋!”

这时李岫一行人进来,掌柜急忙迎上,殷勤地问道:“几位大爷,是住店还是吃饭?”

大管家:“上等客房有没有?”

掌柜:“后院还有几间,请跟我来!”

李岫等人跟着掌柜进了后院。

大胡子流浪艺人看看进后院的李岫等人,又看看坐在那里的柳如君和大熊,接着又说唱道:

掌柜掌柜不讲理

挣钱塞到裤裆里!

掌柜掌柜真啬皮,

死了躺到野地里!

店小二生气地朝大胡子流浪艺人推了一把,骂道:“丧门神!扫帚星!我们客栈的好运,都让你唱没了!滚!滚滚滚……”

大胡子流浪艺人被两个店小二推走。

柳如君朝后门看看,悄声问:“大熊,刚才进后院的几个人,你看清楚了吧?”

大熊:“你是说,那几个跑生意的人?”

柳如君:“长的什么眼睛?那个领头的就是前朝相国李林甫的大公子李岫。”

大熊:“是嘛?这个孽种怎么也来了?”

柳如君:“他不来,楼兰驿站这场大戏就少了一个重要角色。信中提到的小金佛,李林甫是关键人物。”

大熊:“嘿嘿嘿……师傅,看来这场戏真的很精彩。”

柳如君:“我们不能在这儿久待,换个地方吧。”

大胡子流浪艺人被店小二从小饭馆赶出以后,就坐在集市的街边上弹琴卖唱。不时有路人掏出铜板,扔在他跟前的破皮帽子里。

陈玄礼带来的两个官兵,此时已经装扮成老百姓,在街上跟踪、盘查过往的妇女。他们行动诡异,有时候还心存不轨,已经引起路人的忿怒。

一个年轻女人被跟急了,生气地问:“你们老跟着我干啥?”

装扮官兵蛮横地说:“跟你咋了?老子不高兴,还要抓你呐!”

路过的一个小伙子看不下去,跑过来嚷道:“哪来的野蛮人,跑到这里乱抓人?你俩给谁当老子?”

另一个路人接着喊:“这两天,他们老跟在女人后面转,肯定不是好鸟!”

大胡子流浪艺人一边唱一边眯眼观看街上发生的事情。他看见过路百姓和那两个人争执起来,抓起皮帽子里的钱,再把皮帽子扣在头上,也跑过去看热闹。

人越聚越多,喊声也越来越大,有人干脆拳打脚踢,惩罚那两个乔装打扮的官兵,一时乱成一片。

大胡子流浪艺人高兴之极,幸灾乐祸地又唱又跳:

两位大爷太失礼,

受受折磨应该的!

两位大爷别乱喊,

伤天害理遭天谴!

听了大胡子流浪艺人的说唱,群情更加激昂,喊着“打!打!打!”不一会儿就把两个装扮官兵打翻在地上。

7

李岫仗着有一身好武动,此番来楼兰驿站并没有多大的思想负担。但是到了楼兰驿站这两天,“西域太真”的踪迹没有打听到,“鬼娘”和那神奇的“水袖功夫”却不绝于耳,因此徒然增加了不少疑虑。他让大管家把客栈掌柜叫到客房,想进一步把情况搞清楚。

客栈掌柜进屋,打躬询问:“客商老爷,不知喊小人来有何吩咐?”

李岫说:“请掌柜坐下说话。”

“小人站惯了,坐下就说不出话,还是站着吧……”

“那也好。掌柜,我听说你们这里经常闹鬼,有个鬼娘在深夜出现,又唱又舞的?”

“没错!依我看,那不是鬼,是人,长得太漂亮了!唉,人一辈子娶那么个老婆,睡一晚上,嘿嘿嘿……死了都值!”

李岫笑道:“嘿嘿嘿……你的口味倒挺浓,不怕没等睡她,她就先掐死你?我怎么还听说,那个鬼娘武艺挺高强?”

客栈掌柜说:“武艺高强我没看见。不过她的水袖厉害,像两条白龙在半空飞舞,发狠时能击碎顽石,能拔起大树。可吓人了,你们千万别惹她!”

李岫说:“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再说,我是生意人,惹她干什么?”

玉孜婉儿是典型的胡人姑娘,不但长得俊俏,而且性格火辣活泼。她心里喜欢独角兽,但又不说出来,反而经常用不咸不淡的话撩拨,或者是没心没肺地打骂,发泄她心中的另类爱意。

玉孜婉儿家乡就在楼兰,因为家里穷,几岁的时候被一个胡人歌妓班带走学艺,十几年没回来。三年前她突然回到楼兰,父母已经双双故去,举目无亲。幸好有儿时的好友独角兽帮她在胡杨林里搭了个窝棚,就在这里住下了。

独角兽从不隐瞒自己喜欢玉孜婉儿,有股死也不回头的倔劲。他担心玉孜婉儿一个人住在胡杨林不安全,就在附近也搭了一个窝棚住下,俨然以玉孜婉儿“保护神”而自居。

因为晚上要到驿站给外国人跳舞唱曲,玉孜婉儿显得很兴奋。她采了几束奥斯曼草,在石头上砸出黑色的汁液,让独角兽用草棍蘸着帮她描眉。

玉孜婉儿用命令的口吻说:“独角兽,今晚可是给外国人表演,你得给我描好看一点儿!”

独角兽听了不舒服,瞪着眼说:“那些外国男人一个个都像老色狼,画那么好看干啥?往外国老色鬼怀里钻呀?”

玉孜婉儿被惹怒,生气地喊着:“我让你胡说八道!”然后伸腿就朝独角兽身上踢了一脚。独角兽“吱哇”乱叫地被踢出去一丈远,撞到一棵老胡杨树上又弹回来,重重地跌落在地。

独角兽爬起来,跳着脚叫道:“我的奶奶,屎都摔出来了!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玉孜婉儿哭笑不得,生气地喊道:“看我不把你的嘴撕烂!”说着就朝独角兽冲过去。

独角兽跳上一个高台,喊道:“你别得寸进尺!小心我把你的裤子扒下来!”

玉孜婉儿:“反了,你!你扒给我看看!”说着继续去抓独角兽。

独角兽嘻皮笑脸地吹了一声口哨,用手指朝玉孜婉儿腰眼儿一指,喊了一声“着!”玉孜婉儿的外裤神不知鬼不觉地褪了下来,人也被拖在地上的裤子绊倒。

独角兽赶紧跑过去,扶起摔倒的玉孜婉儿,笑道:“失礼了!失礼了!”

玉孜婉儿媚眼一挑,笑着说:“嘻嘻嘻……我太感动了,这叫我怎么感谢你呢?”说着就变了脸,一口咬在独角兽的肩膀上。

独角兽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陈玄礼因为身负要职,养成每到一地都很注重打探消息的习惯。他在绿洲驻扎的两天里,虽然没有出去,但却探听到了“鬼娘”和令人惊心动魄的“水袖功夫”。他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威胁悄然袭来,为此,他把卫队统领叫来商量对策。

陈玄礼忧心地说:“我一到这里,就听到不少当地人议论鬼娘和她的神奇水袖功夫。你对此有何看法?”

卫队统领:“在下妄加评论,此鬼娘是不是和写信的西域太真有瓜葛?”

陈玄礼:“我也这么想过,可是又觉得有些文不对题。据百姓所说,那个鬼娘出神入化的水袖奇功好像是已失传的西王母独门绝技‘水袖剑’。武术秘笈上记载,‘水袖剑’形若天间白流云,柔似山川洄泉水;长袖婀娜勾魂去,藏刃无情夺命鬼!上乱日月星辰,下能翻江倒海;缠绵里深藏剑锋,妩媚中闪烁杀机。那是武功中的最高境界。我们怀疑写信的西域太真是杨玉环,她怎么会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掌握了水袖剑的精髓?”

“这确实是令人费解的事。将军大人,今天我们的人,在大街盘察西域太真,被当地百姓打伤了。下一步还继续盘察吗?”

“当然要继续盘察!找不到西域太真本人,也要找到可靠的线索!”

“知道了。这里还有件事,要将军大人定夺。”

“说!”

“今晚楼兰驿站接待外国客商,要表演西域歌舞。我已经搞到了两张请柬,大人有没有闲情逸致,去看看?”

陈玄礼略想一下,说:“这也是掌控情势的机会,怎么能随便失去?不过我们得微服私访,不要暴露了身份。”

8

黄昏。光灿灿的落日之辉照在黄土墙上,像是给楼兰驿站镀了一层金子,辉煌得像个皇宫。

周驿将为了扩大招待外国客商的影响,给四周有脸面的人都发了请柬,也借以显示他与民同乐的驿将气派。此时,持请柬的人纷纷来到驿站跟前,狗剩和两个驿丁站在门口把守,查验请柬后才放人入内。还有不少没有请柬的百姓围在门口,熙熙攘攘,说三道四,议论纷纷。

李岫和大管家拿着请柬鱼贯而入。没多久,扮成富商的陈玄礼和卫队统领也手持请柬,进入驿站。

狗剩见再没有人要进,朝围观百姓喊道:“还有没有接到请柬的?有了就快请!”问后没动静,接着大喊,“时辰已到,关大门!”

随着狗剩的喊声,驿站两扇大门在吱吱嘎嘎的响声中关闭,被关在驿站外边的百姓怪叫、起哄起来。

此时天已擦黑。柳如君师徒站在一棵大树下面,朝驿站大门望着。

大熊:“师傅,驿站的大门关了,我们怎么办?”

柳如君:“驿站这么矮的墙,还能难住咱爷们儿,跟我来。”

没多一会儿,柳如君和大熊就翻墙潜入驿站后院……

驿站大厅里点着不少羊油灯,既光彩夺目,也烟熏火绕。

玉孜婉儿在众乐师的伴奏下,和一群歌舞伎表演“胡旋舞”。她虽然用纱巾半遮面,但仍然显得那么斗艳争奇。她时而旋风似地就地旋转,时而水蛇似地扭腰甩胯。她舞得婀娜多姿,精彩绝伦,不时地引来热烈的掌声。

大胡子流浪艺人因为太过污秽,上不了大雅之堂,只好龟缩在一角,陶醉地弹琴伴奏,引吭高歌。

你是火,还是烈焰,

来自何方将我点燃?

为何不用我的火,

把你自己也点燃?

哎呀呀,我的情人,

哎呀呀,我的心肝,

你是多么美丽动人,

浑身散发花的香甜。

周驿将陪着外国客商坐在前排欣赏。那些外国客商都看傻了,喉结翻滚着,门牙外呲着,恨不得从眼睛里伸出大舌头,把妖媚迷人的玉孜婉儿卷到肚子里。

陈玄礼好像从玉孜婉儿的精妙舞姿里看出问题,轻声对卫队统领说:“这个女人不简单。她虽然是在跳胡旋舞,但舞姿里却透出高超的武术功底。你得好好给我查查,她会不会就是那个鬼娘。”

卫队统领轻声应道:“遵命!”

柳如君师徒站在黑影里,朝正在跳舞的玉孜婉儿看着。

大熊问:“台上跳舞的这个妖艳女子,会不会是给你写信的西域太真?”

柳如君:“她用纱巾遮面,我辨认不清。你等着,我去会会她。”

柳如君说完,也用黑方巾半遮面,快步前去。

玉孜婉儿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继续跳胡旋舞。柳如君纵身跳上舞台,用极其优雅、和谐、得体的舞姿,和玉孜婉儿对跳起来。

玉孜婉儿见有人上来和她斗舞,激情更高,节奏更快。

周驿将似乎也被台上的气氛所感染,站起来吼道:“好!年轻人,给玉孜婉儿一点儿厉害看!”

在角落里的大胡子流浪艺人,虽然仍在癫狂地奏琴高唱,但眼睛却注视着台上的柳如君。

玉孜婉儿边舞边轻声说:“你是哪方来的妖魔鬼怪,敢和本姑娘对决胡旋舞?”说着伸手就去抓柳如君脸上的面巾。

柳如君一个得体的旋转,很自然地避开玉孜婉儿的袭击,然后返过身来,笑着轻声说:“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过,我倒想看看,你这位冷美人的俏模样!”说着猿臂一舒,手就伸向玉孜婉儿的面部。

玉孜婉儿乖巧伶俐,做了个羞涩的姿势,很合理地打开柳如君的手,继续舞蹈着。柳如君却真被打痛,面部肌肉痉挛了一下,轻声说:“好功夫!”

玉孜婉儿的即兴精彩表演,引起人们的一阵欢笑和掌声。

场子里观看的李岫一直皱着眉头,见到台上这一幕,轻声对大管家说:“依我看,这跳舞的一男一女,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得查一下,他们是哪路神仙!”

9

柳如君从楼兰驿站潜回住处以后,独自喝酒,彻夜未眠。虽然没能扯下那个胡旋女的面巾,但直觉告诉他,她既不是西域太真就更不是死而复生的杨玉环。渐渐地,四年前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幕,又在他脑海里翻腾起来……

柳如君因为身怀绝技,武功过人,曾被宰相李林甫招募进宫,担当一路禁军的副统领。他同时也得到梅妃的爱慕,来往甚密。他被李林甫赶出宫,梅妃为此憎恨李林甫。后来梅妃得知李林甫和叛王安禄山有染,并写有密信藏在一个小金佛里,就秘密告知柳如君,要他偷出小金佛置李林甫于死地,并把另一个阴毒计划告诉了柳如君。

有天晚上,柳如君偷了小金佛,潜逃到皇宫御花园,藏在一个假山后面,看见杨玉环正和贴身宫女胡儿在园内闲步散心。

胡儿把杨玉环扶坐在假山旁边的石凳上,说:“贵妃娘娘,这几年皇爷对您宠爱有加,梅妃娘娘一直很嫉妒,难道您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杨玉环叹了一口气,说:“胡儿,有人说伴君如伴虎,这是实实在在的话。梅妃娘娘从前是皇爷宠爱的妃子。我进宫后的这八九年,皇爷专宠于我,把梅妃冷落了,她恨我是理所当然。至于这只母老虎什么时候要吃我,只能听天由命。”

胡儿说:“记得从太真宫出来的时候,西芹道姑告知我们,十年后有生死劫难,这十年的时限马上就要到了。”

杨玉环说:“这两年一直在传说安禄山要造反叛乱。朝廷里,皇爷招抚安禄山,相国李林甫和安禄山也暗地有染。谁知道我们的大限,会不会和此事有关。”

这时远处传来“有刺客进皇宫了”、“抓刺客”的声音。

杨玉环和胡儿吓了一跳,拥在一起,四处张望。

柳如君从假山后面跑出,跪在杨玉环跟前,乞求说:“请贵妃娘娘救命!”

杨玉环惊恐问道:“你是何人?”

柳如君:“我就是他们要追杀的人。我不是刺客。我从皇宫高官那里偷了一尊小金佛,里面藏着一封安禄山要谋反的书信。我被他们抓到,就没命了!”

杨玉环焦急地问:“如今让我怎么救你?”

柳如君说着从怀里掏出姆指大的一个小金佛,说:“我的生死无关紧要,只是这个小金佛不能落在他们手里。请贵妃娘娘暂时保管小金佛,千万不能给外人,过些日子,我一定亲自来取。”

柳如君不管杨玉环是否愿意,硬把小金佛塞到杨玉环手里,匆匆离去……

在绿洲驻扎的陈玄礼,这一夜也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玉孜婉儿的出现,让他的西域之行变得扑朔迷离,而查寻“西域太真”的屡屡失措,又让他的心理压力更加沉重。

这时,他的卫队统领进来报告说:“将军大人,调查得知,昨天晚上跳胡旋舞的那个女子叫玉孜婉儿,本地人。她几岁时曾经到过长安当歌舞伎,前几年又回到这里,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只好以卖水为生。”

“这么说来,她不可能是那个西域太真。但是她曾经去过长安,就有西域太真之嫌,也许她借故装神弄鬼也说不定。”

“那,将军大人的意思是……”

“纵然她不是西域太真,只要有些许瓜葛,也可先斩后奏,为我们以后的行动扫除障碍。”

“遵命。”

“过几天就是六月十三,那是杨玉环死在马嵬坡的忌日。如今西域太真约我们这一天来会面,大有你死我活的架势,所以,我们务必要借机除掉那个妖孽,把她手里的小金佛夺回来!”

卫队统领向陈玄礼进言,说:“将军大人,我觉得楼兰驿站的周驿将很可疑,也应该提前清除。”

“理由是什么?”

“周驿将违反朝廷驿站法规,竟敢擅自使用兵部火牌和连排单,还下令马上飞递,日行五百里,这本身就是犯了死罪。更可疑的,他传递的是西域太真的书信,两者肯定有某种关系,可视为死党,严加惩处!”

“我现在怀疑楼兰驿站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可能是那个鬼娘的替身。所以我同意你的分析,明天晚上,你带上精锐将士,去一锅端了他们,包括在驿站后院住的那个大胡子。”

“遵命。我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突然,陈玄礼突然耳朵一耸,大喊:“有刺客!”接着顺手向窗外发出暗器。

窗外一条白色水袖打飞三只飞镖,发出“当、当、当”三声金属碰击声。

陈玄礼和卫队统领紧接着先后飞身窗外,稳稳落地,准备格斗,但窗外之人已经没有踪影,只见三只飞镖落在地上……

陈玄礼惊叹道:“好功夫!能躲过我这三只飞镖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卫队统领也很吃惊,说:“将军大人,好像是鬼娘来造访了。”

因为李岫对玉孜婉儿有所怀疑,所以也是一夜没合眼,一清早就把大管家叫来商讨此事。

“我昨晚让你查那两个人的来路,你查的结果如何?”

“时间紧促,那名男子的来龙去脉还没查清。只知道那女子叫玉孜婉儿。依我推测,那女子尽管不是鬼娘,但也许知道其中隐情,不如先从她这里下手!”

“我看那个玉孜婉儿聪颖过人,功力不浅,不那么好对付,你要想个万全之策,稳妥地把她解决掉。”

“计策已经想好,等细节完善了,再具体给李公子报告!”

“噢,对了,住在驿站后面的大胡子流浪艺人,你查过没有?”

“李公子,大胡子是男人……”

“虽然那个大胡子癫狂放浪,可我总感觉,在他身上透着那么一丝脂粉气息……”

“不会吧,李公子……”

“一切皆有可能!既然是闹鬼的事,还分男女老少吗?”

突然,外面响起类似刮风的响声,连关着的窗户都晃动了两下,但马上又平静下来。

李岫:“说鬼,这鬼就来了。”

大管家:“我出去看看!”

李岫一把拉住要走的大管家:“早就走了,你看谁?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观察一下这个大胡子,看看他到底是哪一路货色。”

10

第二天清晨,玉孜婉儿正在河边洗脸,突然有个东西砸在身上。她捡起来一看,是一块石头,外面裹着一张写着字的纸。她警惕地向四周看看,躲在一棵老胡杨后面,展开那张纸条看着。

独角兽头朝下,像条游蛇一样从树上吊下来,一把抓走玉孜婉儿手里的纸条,然后从树上跳到地面,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纸条,说:“唉,人太聪明了也是个麻烦!有事用嘴说就是了,写什么纸条折磨人!哎,玉孜婉儿,上面说啥?”

玉孜婉儿笑着说:“这是秘密,和你有什么关系?告诉你,天黑以后我出去办急事,回来的晚,你一个人弄饭吃吧!”

独角兽:“你干的事危险不危险?要不要我去保护你?”

玉孜婉儿抽了一下鼻子,说:“你除了脱裤子神功还会啥?保护我,还不够恶心人的!你少跟着我!”

因为驿务繁忙,天黑了,周驿将还在灯下审查驿件,狗剩站在旁边伺候着。不一会儿,大胡子流浪艺人走了进来。

周驿将看了一眼大胡子流浪艺人,笑容可掬地说:“哎,大胡子,这么晚了不睡觉,跑到这儿干啥?”

大胡子流浪艺人用调侃的口吻说:“嘿嘿嘿……驿将大人,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看这些没用的东西?”

狗剩说:“大胡子,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回去挺尸吧,别耽误驿将大人办事!”

大胡子流浪艺人喊道:“朝廷马上就来人,要将楼兰驿站里的人斩尽杀绝,你不反了,还待何时?”

大胡子话音刚落,屋门“哐”地被撞开,卫队统领带着一帮人冲了进来。

卫队统领大喝道:“刚才是谁大喊要反了?是这个大胡子吗?抓起来,马上就地正法!”

卫队统领带来的人马上冲过去抓大胡子流浪艺人。

周驿将急眼了,生气地跳上桌子,大声喊:“这是我的一亩三分地,你们是什么鸟人,敢到这里撒野?”

卫队统领:“周驿将,你勾结恶人,装神弄鬼,危害朝廷;你擅用兵部“火票”,给女妖传送驿件,已经犯了死罪,还发什么狂?一起给我拿下!”

大胡子流浪艺人挑唆地说:“驿将大人,让我猜着了吧?还等死啊,打呀!”

周驿将像是清醒过来,一个鹞子翻身,抽出身上的剑,耍起醉剑,和狗剩一起同卫队统领等人对打起来。

大胡子流浪艺人一手拿胡琴,一手拿打击乐器,帮周驿将打斗着。他打得很笨拙,但又很得当,一下是一下,不时有人倒在他的脚下……

这时卫队统领的人跑进屋,大声喊道:“不好了,统领大人!外面鬼娘来了,好厉害!已经杀了我们好几个人!”

听到此话,卫队统领大吃一惊,立马抽身退到门口,说:“暂时把你们三颗狗头留下,等我解决了鬼娘,再和你们算账!”

卫队统领带着几个人从屋里冲出来,看见鬼娘正和十几个手下人在院子里激烈格斗。

那个鬼娘半遮面,时而在半空盘旋,时而在地上翻腾,两条长长的水袖如蛇龙般飞舞,不时地把围攻她的人打翻在地,其中几个已口吐鲜血,气断身亡。

卫队统领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周驿将、大胡子流浪艺人和狗剩也随后冲出屋来,站在一旁观看。

鬼娘并不恋战,跳上屋顶,大喊:“统领大人,楼兰驿站里的人,死一个我都会让你人头落地!告诉你的主子陈玄礼,后日六月十三,不见不散!”然后腾空而起,飞进房后的树林里,不见了踪影……

此时柳如君和大熊正躲在院子里的隐蔽处,坐山观虎斗。

大熊:“看清楚了吧,师傅?那个大胡子和鬼娘没关系。”

柳如君琢磨了一下,说:“可我还是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劲……我们听了无数人谈鬼娘,没有一个人说她把脸遮上……”

大熊:“师傅,你怀疑鬼娘不是真的,难道这套水袖剑功夫也是假的?”

柳如君:“这,我就搞不明白了……”

清晨,玉孜婉儿赶着羊和毛驴去放牧。独角兽从一棵胡杨树上跳下来,挡住了玉孜婉儿的去路。

十分警惕的玉孜婉儿不知是独角兽,一个旋转如飞的扫荡堂就把独角兽踢出去几尺远,把驴都吓得“昂昂”长鸣。

独角兽从地上爬起来,大喊道:“玉孜婉儿,你的心黑透了!干吗老凶巴巴地虐待我!”

玉孜婉儿:“谁让你鬼鬼祟祟的!差点儿把我吓死,还没埋怨你哪!”

独角兽:“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天快亮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让狼吃了?”

玉孜婉儿:“独角兽,你也太小看我了!狼吃我?我还想抓条活狼烤着吃呢!”

这时行商扮相的李岫带着十几个人来到这里。

李岫说:“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要吃烤活狼?”

玉孜婉儿看看来人,问道:“你们是谁,跑来管小娘的闲事?”

大管家:“你别误会,小女子。我们有批货,要运到前面的鄯善王国。听说二位武艺高强,想请你们一路给我们当保镖,不知意下如何?”

玉孜婉儿诡诈地看看李岫等人,笑着说:“只要银子给的够多,别说烤活狼,我这位独角兽兄弟,连活人都敢烤着吃!”

独角兽立即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张着大嘴扑向一个仆从,吓得那个仆从吱哇乱叫,两眼一翻白,倒在地上……

大管家笑道:“哈哈哈……你这位兄弟果然神勇!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这时近处像刮过一阵风,一缕白光稍纵即逝……

李岫等人仰头搜寻,但什么也没看见。

玉孜婉儿笑笑说:“看什么?找鬼娘吗?天还没黑,鬼娘是不出来的!”

陈玄礼很快就从卫队统领那里得知,李岫要带玉孜婉儿去鄯善王国的消息。

陈玄礼冷漠地一笑,说:“李岫小儿年少气盛,不知深浅。我现在敢确定,西域太真即鬼娘。如果玉孜婉儿和鬼娘无关,他费这么大的力气有何用?如果玉孜婉儿和鬼娘有染,他学的都是些花拳绣腿,虽然有些功力,但哪能和‘水袖剑’对决?看来他是要死于非命了!”

卫队统领说:“如此说来,这个鬼娘确实武功盖世,不好对付。将军大人,我们还是知难而退,回京城长安吧。”

陈玄礼怒目相视,说:“你怎么还不懂事理?我对你说过,当年我力主处死杨玉环,而相国李林甫写给安禄山的反叛密信,是我代笔写的。如今藏密信的小金佛就握在她手里,我还能退到哪里去?”

卫队统领说:“后日就是六月十三。按西域太真信中所言,黎明时刻,到罗布雅丹见面。那么,我们还按原计划进行。”

陈玄礼说:“现在你我都没有退路,只能和那个西域太真决一死战!”

11

周驿将正和大胡子流浪艺人吃饭,狗剩在旁边伺候着。狗剩要给大胡子流浪艺人倒酒,被拒绝。

大胡子流浪艺人说:“喝酒乱性,我的曲子就唱不出来了。免了,免了!”

周驿将用一种疑惑、戏噱、嘲弄相间的口吻,笑着说:“大胡子,你这话可是说错了!当今诗圣李白,斗酒诗百篇,越喝酒越能写出传世佳作,难道你没听说过?”

“屁话多了对毛驴也是负担!驿将大人,说吧,为什么又请我这个老叫化子吃饭?”

“因为你是个高人。说我有杀身之祸,果然立刻就有人来索我性命,所以我才略备淡饭,请大师为我以后的前程指点迷津!”

大胡子流浪艺人看看旁边的钟馗画像,说:“指点迷津不敢。不过我这里有个钟馗的故事,想听否?”

周驿将:“嘿嘿嘿……洗耳恭听!”

大胡子流浪艺人:“当年,太上皇把寿王妃杨玉环送进太真宫,卧室里就贴了一张吴道子绘制的《钟馗赐福镇宅图》。做了太真道姑的杨玉环心中郁闷,久而久之,对钟馗由敬畏变成爱慕,时常对着钟馗画像倾诉衷肠,将心中的忧伤说与钟馗听。她还为钟馗弹琵琶,唱《霓裳羽衣曲》,梦想有朝一日有这样的夫婿相伴一生。一日晚,杨玉环夜梦钟馗。钟馗大喝一声:‘君是帝王妃,阳刚镇钟馗,专心伺皇爷,万事莫妄为!’杨玉环幡然悔悟,跪拜谢神。自此以后,贵妃更加敬重钟馗,称钟馗为‘正人真君’。”

周驿将听了此话哈哈大笑,说:“你真是个疯子,连太上皇和杨贵妃的绯闻逸事也敢胡诌,不怕掉脑袋呀!”

大胡子流浪艺人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驿将大人,我看你长得豹头环眼,铁面虬须,刚直不阿,待人正直,活像画里的钟馗。嘿嘿嘿……说不定那个杨玉环死而复生,真能嫁你为妻!”

狗剩说:“大胡子,这个你可是猜对了!有人说那个鬼娘貌似杨贵妃,驿将大人见了鬼娘,嘿嘿嘿……那是馋得直流口水!”

周驿将听了这话,朝狗剩就是一巴掌,骂道:“狗杂种!我早说过,你能抓住那个鬼娘,就娶过来给你当媳妇!怎么又拿我开心?”

玉孜婉儿和独角兽赶着驮着货的毛驴,朝鄯善王国方向走去。李岫和大管家骑着马,带着十几个仆从走在后面。

天黑时刻,李岫发话,要大家在一个大雅丹土丘下面休息。

玉孜婉儿和独角兽把驮货的毛驴拉到旁边去,把几个口袋套在驴嘴上,让几头毛驴吃料。

玉孜婉儿轻声说:“独角兽,风高夜黑贼作案,他们很有可能就在这个地方暗算我们。”

独角兽也轻声回道:“来吧!嘿嘿嘿……我的脱裤子神功,让他们一个个都变成光屁股!”

玉孜婉儿哭笑不得,说:“你可真是个老流氓!”

这时玉孜婉儿觉得身后有声音,扭头一看,见李岫、大管家和十几个仆从手执利刃,已经包围了他俩。

玉孜婉儿莞尔一笑,作出媚态,说:“几位客官,喜欢小女子就直说,何必舞刀弄枪的?”

李岫:“大胆妖女,休用女色蛊惑本公子!今夜我要取你性命,为民除害!”

李岫说着就持剑直取玉孜婉儿。大管家也喊了一声“给我上”,就和仆从们大声呐喊,杀向玉孜婉儿和独角兽。

玉孜婉儿和独角兽一点儿惧色也没有,抽出在驴驮上藏匿的长刀,和李岫等人厮杀起来。

李岫虽然表面文弱,但武艺却很高强,独自和玉孜婉儿厮杀。玉孜婉儿看似娇嫩瘦小,却是杀气腾腾,大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两个人时而腾空跃起,刀剑在夜空中噼叭碰撞,迸发出阵阵火花;时而平地对决,两把利刃你来我往,车轮般旋转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一时难决胜负。

大管家带着几个仆从专攻独角兽。由于独角兽功夫不济,只有还手之力,没有进攻之机。没辙了,只好再使“脱裤子神功”,不时地用手指点着,大喊:“着!着!着!”随着独角兽的手势和喊声,大管家和仆从们的外裤就不停地往下掉,有的干脆露出了光腚,有的则被掉下的裤子绊倒。大管家和仆从们只好一手提裤子,一手挥刀和独角兽打斗。

这时,月光下,一道白光凌空擦过,转瞬即逝……

玉孜婉儿和李岫仍然在拚力厮杀,打得难分难解,斗得精彩绝伦。

突然,一只飞刀从暗处飞来,击中玉孜婉儿的右臂,玉孜婉儿叫了一声,手里的长刀“当”地掉在地上。

李岫见有机可乘,持剑直刺玉孜婉儿。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一只白色衣袖玉龙般迅速游动而来,卷起李岫,又抛向半空……

鬼娘在半空中悠然地翻腾两下,然后站在一个雅丹土丘上面。

李岫到底是武艺高超,从半空跌落尘埃,但很快就爬起来。大管家和仆从们上来搀扶,被李岫愤然推开。

李岫看着站在土丘上的鬼娘,大声质问:“难道你真是已经死去三年的杨玉环吗?”

鬼娘面无表情,说:“杨玉环早已魂飞烟灭,提她何用?本来我会把你的性命留到六月十三,可是你不识时务,提前发难,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李岫说:“尽管你不承认是杨玉环,但我还是要问你,已经事隔三年,你为何还要留着那个小金佛,逼我于死地?”

鬼娘仍然冷若冰霜,说:“李公子,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年你爹为一国之相,却和叛王安禄山谋反,篡夺大唐江山。可是事情败露以后,你爹却要把罪名嫁祸给弱女子杨玉环,这还有天理吗?”

李岫叫道:“这么说,你让我到这里来,是要报仇雪恨了?”

鬼娘大喝道:“非也!如果泄私愤,当年我就会把小金佛交给皇爷,灭了你家九族。可是我知道皇爷昏庸无度,有了实证也不会治你爹的罪。再说,你爹病故后恶行暴露,削爵废官,也罢了你侍郎的官职。可是你虽然赋闲在家,仍然在策划谋反!所以,我要为大唐安危,替天行道,灭了你这个逆贼!”

李岫已经愤懑难耐,大喊一声:“那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说着奋力跃起,将手里的剑往地上一拄,剑先弯成弓样,接着绷直,将李岫身体弹上半空,跳上鬼娘站立的雅丹土丘。

鬼娘甩起令人神魂颠倒的水袖,和李岫厮杀起来。

李岫双手舞剑,别致而威武。突然,他两手一分,一剑变两剑,由此而演绎的“雌雄鸳鸯剑”功法,神出鬼没,令人胆战心惊。

鬼娘根本不把李岫放在眼里,时而用舒缓俊逸的水袖化解李岫闪电般的攻击,时而用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将收起的水袖击打出去,在李岫的剑锋上撞出火星。突然,鬼娘长水袖的顶端银光闪烁,伸出五把锋利的短剑,直刺李岫的咽喉。

顿时,李岫喉断脸伤,口吐鲜血,跌落尘地。

鬼娘看了一眼咽气的李岫,翻身跃下雅丹土丘,遁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雅丹土丘下面,玉孜婉儿和独角兽已解决了大管家和几个仆人。

独角兽一边给玉孜婉儿包扎胳膊上的伤口,一边朝鬼娘消失的方向望着,惊叹道:“乖乖,真老到……她是神,还是鬼?”

12

夜深人静。鬼娘独自坐在阴森凄凉的胡杨树下,手里托着那个拇指大的金弥勒佛像,心潮翻腾,思绪纷纭,往事涌上心头……

荒郊野外的一棵大树旁边,树着一块石碑,上书“马嵬坡”三个字。狼狈至极的唐玄宗伤心涕泣,杨贵妃跪坐在地,哭泣不已,旁边站着伤感的高力士。

四周都是手执火把的官兵,高喊:“贼根尚在,天下难安!”“处死贼妇杨玉环!”“杀死妖女,叛乱自灭!”“杀死她!杀死她!”

杨玉环哭泣说:“陛下,为了大唐社稷,你就赐死贱妾吧……”

唐玄宗涕泪道:“爱妃,你这样死去,天理不容啊……”

这时禁军头领、龙威将军陈玄礼跪拜唐玄宗,说:“陛下,如果再不果断除掉妖妇,众将官就会叛乱,不再护驾!请陛下当机立断!”

杨玉环哭斥陈玄礼,说:“将军大人,你我素无仇怨,何必如此逼我!”

陈玄礼:“我这是为了大唐千秋大业,请贵妃娘娘不要犹豫了!”

唐玄宗怒喝陈玄礼:“大胆畜生,敢在朕面前逼娘娘速死!乱棍打下去!”

唐玄宗身边几个太监把陈玄礼打走。

周围官兵呼喊的声音更大:“处死妖妇!处死妖妇……”

一个小太监跑来跪诉:“陛下,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胡儿已经在佛堂外边的梨树下面吞金身亡了……”

听了此话,杨玉环更是伤心至极,哭着说:“皇爷,玉环死前有两个请求,请皇爷恩准……”

唐玄宗看看四周还在喊叫的官兵,伤心地说:“爱妃请讲……”

杨贵妃:“请陛下给我和胡儿留下全尸,允许我也吞金而亡……另外,把胡儿葬在我的身边,让我在九泉之下也有个陪伴的人……”

杨玉环说完,从怀里掏出小金佛填进口里,吞进喉咙,气绝而亡……

唐玄宗抱住杨贵妃,失声痛哭:“爱妃……你本无罪,你本无罪啊……”

杨玉环和胡儿被草草埋葬。但是西芹道姑传授的“气绝自闭功”,使她俩并没有真正死去。半夜时分,杨玉环和胡儿相继醒来,发功将腹中的金物吐出,然后相互帮衬,经过千辛万苦,艰难地从坟茔中爬了出来……

天亮之时,杨玉环和胡儿脱下华丽的衣裙,从逃难死去的妇女身上剥下衣服换上,又爬进一座被战火烧毁的废屋里,躺在破炕上恢复元气。

杨玉环拿出小金佛,说:“胡儿,在太真宫修练的那五年,多亏西芹道姑传授的‘气绝自闭功’,不然埋了半夜,我俩早就憋死了。”

“贵妃娘娘,当年西芹道姑就预言,今年我们会有生死劫难,她可真是个活神仙!”

“胡儿你说,下一步我们逃往何方才安全?”

“现在南北东三方都是安禄山叛乱之地,没有我们的藏身之处。听说西域的哥舒翰将军率兵到长安,帮着平定安史之乱。依小女之见,顺着丝绸之路去西域最保险。”

“也许你说得对。楼兰是你的故乡,那里的人会收留我们、保护我们……哎,胡儿,你有个胡人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叫玉孜婉儿。”

“就这么决定,以后你叫我玉姐,我喊你婉儿。回到你的家乡,按照西芹道姑的嘱咐,咱俩用三年时间恢复‘水袖剑’神功,然后处置叛国逆贼,报仇雪恨,还我清白!”

13

消灭了李岫一帮奸佞,玉孜婉儿心里高兴,回到胡杨林的住处后,宰了一只羊,给独角兽烤着吃。

玉孜婉儿把烤好的大羊肉串放在独角兽跟前,说:“你昨天晚上脱裤子有功,把贼人置于死地,多吃点儿!”

独角兽大口大口吃着烤肉,说:“哎,玉孜婉儿,昨天晚上的那个鬼娘真的是杨贵妃娘娘死而复生?”

玉孜婉儿看了独角兽一眼,笑着说:“唉,我真不忍心再骗你了。我给你老实交待吧。”

独角兽:“怎么,你这个仙女一样的姑娘,也会骗我?打死我也不信!”

玉孜婉儿:“这是真的,独角兽。那个鬼娘就是太上皇的贵妃杨玉环娘娘,我是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叫胡儿。贵妃娘娘原来是皇爷儿子寿王的妻子。谁知道当皇爷的也扒灰,要霸占儿媳妇。为堵别人的嘴,皇爷就以给窦太后荐福行孝之名,让贵妃娘娘出家当道姑,到太真宫住了五年,我也跟着进了太真宫……

玉孜婉儿接着就给独角兽讲杨玉环和她在太真宫发生的事情:

刚进太真宫的杨玉环和胡儿都穿着道袍素衣,按照宫中道长的教导,坐在寝室的卧榻上打坐参禅。

一个道童进来禀报:“太真道姑,西芹道姑来访。”

杨玉环和玉孜婉儿急忙下榻,整理衣容,说:“有请西芹道姑!”

道童朝门外喊:“有请西芹道姑!”

随着道童的喊声,西芹道姑拿着拂尘走了进来。道童退下。

西芹道姑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对杨玉环施礼,说:“贫道西芹这厢有礼了。”

杨玉环还礼,说:“太真初来乍到,本该先去拜访前辈。晚辈失礼,这里赔罪了。胡儿,沏茶。”

西芹道姑是太真宫道长的得力助手,道长闭门修炼,宫中大小事宜,均由西芹道姑主持。杨玉环进到太真宫,道长破例接见,但除了交待一般道教规矩之外,也特地交待,杨玉环的其他一切行止,均由西芹道姑打理。

西芹道姑先是对杨玉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然后话锋一转,说:“太真,人生命注定。西天王母早知你命中在太真宫要住五年,以后还有生死劫难,所以早就留下神帖,派我在此等候,向你传授已失传的王母独门神功‘水袖剑’和能死而复生的‘气绝自闭功’,以解你今后遇到的危难。”

听了这话,杨玉环很是惊讶,互相看看,不知所措。

西芹道姑:“太真不必猜疑。你前祖也是西域人士,西天王母和你前祖是近亲,所以才对你如此关照。”

胡儿好奇地问:“道姑奶奶说的水袖剑和气绝自闭功,我也要跟着学吗?”

西芹道姑:“当然。虽然你的功夫会比太真道姑差些,但到时候必有用场。”

杨玉环:“西芹道姑,这件事,是否要向皇爷告知?”

西芹道姑:“不可。此事只限我们三个人知道。不过,太真宫是个绝对清静的地方,在此练功习武,谁也不会知晓。”

杨玉环虽然不知西芹道姑所言是否灵验,但是习武练功可打发无聊的漫长孤寂,也就认真对待起来。

杨玉环在嫁寿王之前,曾经胡人乐师多年调教,不但能歌善舞,而且会遣词谱曲,所以她特地为练“水袖剑”写了一个曲子:

春燕轻飞太真宫,

水袖剑功临娇容。

罗衣长袖漫天舞,

络绎回旋杀气重。

纤姿飘逸诚可爱,

道衫绰约藏剑锋。

待到功成赴难日,

恍似飞龙舞东风。

西芹道姑夸奖杨玉环此曲写得好。唱曲练武不但增加了不少乐趣,也消除了不少习武中的痛苦。经过五年星移斗转、痛苦磨练,杨玉环完全掌握了已失传的“水袖剑”和“气绝自闭功”。胡儿的悟性不如杨玉环,说不上炉火纯青,但也掌握了要领,具有惊人的杀伤力。

一天,西芹道姑来到杨玉环寝室,说:“太真,你在太真宫为窦太后荐福行孝的五年日子已到。皇爷很快就会接你进宫,等待你的将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杨玉环:“西芹道姑,我原来是皇爷儿子寿王的妻子,太真宫修道五年,转眼变成公公的妻妾,世人会怎么看我?”

西芹道姑:“命中注定,你无力抗拒,只能顺势而为。”

杨玉环:“西芹道姑能否和我一起进皇宫?”

西芹道姑:“这万万不能。但是你有难时,我会随时出现在你的身边。只是你十年后有一次生死劫难,我无法相助。但是我教你俩的‘气绝自闭功’要牢记心头,到时候会让你俩死而复生。”

胡儿心急地问:“道姑奶奶,是什么生死劫难,不能事先告诉我们吗?”

西芹道姑:“天机不可泄露。我教你们的‘水袖剑’在宫中无法复练,不可强为。死而复生后,要苦练三年,达到出手不凡的程度,才可以去报仇雪恨,为大唐除奸!告辞了!”

西芹道姑说完,只听到一股风声,就从屋中消失。

胡儿吃惊,四周寻找,叫道:“道姑奶奶!道姑奶奶!”

杨玉环:“别找了,胡儿。西芹道姑乃神人,你我受神人度化,那是三生有幸……”

14

玉孜婉儿也是性情中人,给独角兽讲完过去的事,已是眼泪花花。

独角兽听完却是兴奋地喊起来:“哎哟,我的小奶奶,原来我爱的,是伺候过皇爷和贵妃娘娘的人!”

玉孜婉儿佯装生气,吼道:“你个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让你爱过?”

独角兽:“爱不爱的,你心里还不知道?嘿嘿嘿……我倒是有点儿不明白,皇后娘娘为啥还有那么多烦恼?”

玉孜婉儿笑着说:“你懂啥?打起架来,就会脱别人裤子,流氓!恶心!”

独角兽:“你才不懂呢!师傅教我‘脱裤子神功’时说,人都有廉耻之心,裤子一掉,急忙应付,功力就会缺失三分,露出破绽,就让你能置他于死地!”

玉孜婉儿:“废话少说,明天就是六月十三,是贵妃娘娘为大唐除奸、为自己讨清白的日子,你可得好好表现!”

独角兽:“那还有啥问题!嘿嘿嘿……我保证把那些坏蛋都扒成光屁股!”

玉孜婉儿:“独角兽,我可没心思和你开玩笑。我一直在琢磨,昨夜是谁用暗器伤了我的胳膊,这个人是最可怕的……”

就在玉孜婉儿和独角兽吃烤肉、谈天说地的时刻,大胡子流浪艺人正坐在集市路边卖唱乞讨。

周驿将骑马路过这里,勒马驻步,说:“喂,大胡子,昨天晚上鬼娘杀人了,你没听说?还在这儿瞎唱,回去歇着吧!”

“驿将大人,富贵在天,生死由命。这世上天天都死人,难道就不过日子了?”

“你可真是个天下少有的傻瓜笨蛋!”

“傻瓜笨蛋是你!嘿嘿嘿……老婆病死好几年,到现在还是个王老五!”

周驿将看了大胡子流浪艺人一眼,然后狡黠地一笑,说:“嘿嘿嘿……你知道个屎!你不知道爷喜欢那个鬼娘?你以为是个女人就配给我当老婆?”

大胡子流浪艺人说:“既然你的口味这么高,中午你请我吃饭,我给你和鬼娘做个大媒!”

周驿将连思索都没有,马上答应了大胡子流浪艺人的要求,然后策马而去。

其实周驿将是个外圆内方、似拙实秀的大度汉子。开始他允许免费让大胡子流浪艺人住在后院,那是出于一片善心,其他倒也没有多想。半年前鬼娘出现,没多久他就发现,大胡子流浪艺人是女扮男妆、弄虚作假,但是他却把这个秘密深藏心中,秘而不宣。他之所以如此,原因有三:一是他羡慕鬼娘的姿色,心有所动,况且见对方是侠心义胆,怕惊动以后,鬼娘会一去不复返;二是他虽不知“水袖剑”是绝传神功,但却觉得鬼娘出神入化的水袖功夫厉害至极,怕惹怒对方,吃罪不起;三是他觉得鬼娘是如神如仙般美女,愿意在此艰难度日、卧薪尝胆,肯定有她无法道出的苦衷,他愿意成人之美,做个暗中护佑“鬼娘”之人。

因为周驿将有以上想法,所以他尽量地糊里糊涂,不透出一丝有害大胡子的疑惑;当有人要伤害大胡子,他却会挺身而出,拼死相救;鬼娘要他“飞马快递、日行五百里”传递书信,他也愿意冒死罪,欣然从命。

大胡子流浪艺人如约来到周驿将办理驿务的大屋,一边吃饭,一边像老朋友一样谈笑风生。

大胡子流浪艺人乐呵呵地笑着说:“周驿将,你肯和我这个叫化子一起吃饭,说明你心地善良,将来定有好报。”

周驿将话中有话,说:“我从来没把你看成叫化子。嘿嘿嘿……你是位高人,我今后还得靠你指点迷津、避祸消难呢!”

大胡子流浪艺人说:“避祸消难?嘿嘿嘿……其实脑袋早就不在你脖子上了。难道你就没考虑离开楼兰驿站,去浪迹天涯吗?”

周驿将把眼一瞪,说:“楼兰驿站多舒服的地方,我为什么要离开?”

大胡子流浪艺人说:“天下何处无驿站?山川以大地为驿,日月以天空为驿,蛟龙以江河为驿,好汉当以四海为驿。”

周驿将用狡诈的目光看着大胡子流浪艺人,笑着说:“扯这些淡话有何用?大胡子,你不是说要给我和鬼娘做大媒吗?如果你能让我以鬼娘为驿,我就啥都听你的!”

大胡子流浪艺人吃惊地望着周驿将,而周驿将也调侃地朝大胡子流浪艺人眨了两下眼睛。

大胡子流浪艺人的眼帘自然地低垂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说:“明日六月十三,你黎明前到罗布雅丹,帮我一个大忙。信的内容,你明日到了罗布雅丹再看,里面会告诉你怎么办。也许……也许你会在那里捡到一个像鬼娘一样的老婆……”

大胡子流浪艺人说完走出房门。

周驿将从怀里掏出一个假胡子,看着自语:“鬼娘啊鬼娘,看来,你的苦难终于熬到头了……”

15

三更过后,夜色更浓。房内没有点灯,显得阴气沉沉。大胡子流浪艺人此时一脸肃穆地坐在破桌子旁边,凝视着桌子上放着的那枚袖珍小金佛。

不一会儿,大胡子流浪艺人用手慢慢撕去上唇和下颌上的胡须,露出具有女性特点的瓜子脸。接着,又轻轻去掉头上的假发,一头青丝滑落在肩,女子的模样初见端倪……

小弥勒金佛的笑容灿烂,好像是在嘲笑“大胡子”过去的愚昧、骄奢和不幸,更像是在嘲笑不平世道的残酷、黑暗和无耻。

“大胡子”脱掉乞丐般的衣服,换上了素色羽裳,又用打湿的汗巾把脸上的污垢慢慢擦去,“鬼娘”的模样渐现,昔日雍容华贵、青春貌美的杨玉环也死而复生,悄然回到阳世间……

杨玉环面无表情,喃喃自语:“今天六月十三,是我惨死的忌日,也是我再生的日子。今日清晨,我要揭露贼人真相,为国除奸、还我清白。”

此时她脸上的笑容已褪去,昔日的悲凄和沧桑渐渐在脸上显现,当年曾经发生的事情,又在她脑海中翻腾……

杨玉环在宫中的寝室雍容华贵、金碧辉煌。一脸疑惑的杨玉环,手里捧着小金佛,仔细审视着。

胡儿说:“贵妃娘娘,我觉得这个小金佛是个不祥之物,还是扔了好。”

杨玉环说:“受人之托,岂能失信?再说,这里藏的密信,是危害大唐江山的证据,我怎么能随意扔掉?我要把小金佛交给皇爷!”

这时,传来一个女人声音:“贵妃娘娘错矣!”

杨玉环和胡儿扭头一看,原来是西芹道姑站在旁边。

胡儿吃惊地喊起来:“道姑奶奶!”

杨玉环也深感突然,说:“西芹道姑,多年不见,怎么又突然显灵?”

西芹道姑:“我早说过,你有难时,我会来帮你。”

胡儿:“道姑奶奶,我们有大难了吗?”

西芹道姑:“贵妃娘娘,宫中早有传闻,说你和哥哥杨国忠私通安禄山,图谋造反。如今这尊小金佛,已经成为你兄妹通敌安禄山的铁证!”

杨玉环:“这怎么可能?我正要把小金佛交给皇爷,严惩给安禄山写信的相国李林甫!”

西芹道姑:“贵妃娘娘休要犯傻。这里藏的密信,不是相国李林甫的亲笔。不等你把小金佛交到皇爷手里,他们就会诬陷你叛国通敌,陷害国臣。况且当今皇爷昏庸软弱,暗中对安禄山实行安抚政策。所以,你现在把小金佛交给皇爷,只能让自己陷于不义,而动不了恶人一根毫毛。”

这时候,寝室外传来喊声:“高力士到!”

西芹道姑:“贵妃娘娘,大太监高力士突然到访,说不定就是要找这个小金佛!你快把小金佛藏好,我得回避一下。”

西芹道姑说完,朝寝室后面隐去。杨玉环和胡儿顿时感到慌乱,不知把小金佛藏在什么地方。杨玉环急中生智,慌乱地把小金佛藏在胸前的内衣里。

杨玉环刚把小金佛藏好,高力士带着陈玄礼和几个宫女宫婆走进寝室。

杨玉环向高力士施礼,问道:“高公公气势汹汹而来,不知何故?”

高力士说:“实不相瞒,今晨宫中疯传,贵妃娘娘这里藏着安禄山谋反的密信。皇爷让我前来搜查,请贵妃娘娘恕罪!”

杨玉环:“既然这是皇爷的旨意,高公公尽管在屋里搜寻,我不在意。”

高力士手一挥,对几个宫女喊:“你们仔细搜查,不得有半点疏忽!”

宫女正在四处搜查,陈玄礼突然说:“皇爷有旨,贵妃娘娘身上也要搜查!”

杨玉环身上一震,怒视着陈玄礼,对高力士说:“高公公,这个陈大将军原来是梅妃的心腹之人,他是不是来公报私仇?”

高力士:“不好意思,贵妃娘娘,虽然我也觉得这样有些过分,可是皇爷确实是这么交待的。”

高力士的话音刚落,陈玄礼对宫婆喊道:“你们两个还愣什么,快点儿搜!”然后朝杨玉环弯腰打揖,“贵妃娘娘,得罪了!”

两个宫婆开始在杨玉环和胡儿身上搜查。

杨玉环知道事情肯定会败露,罪责难逃,像死人般站在那里,任宫婆上下搜摸。胡儿并不担心自己,而是提心吊胆地扭头望着杨玉环。当宫婆摸到杨玉环的胸前时,胡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宫婆在杨玉环胸前反复搜找,恐惧的杨玉环浑身颤栗,泪水顺腮而下……

宫婆搜完杨玉环,说:“高公公,贵妃娘娘身上什么也没有!”

听完这话,杨玉环吃惊地扭头看看胡儿,眼睛一闭,昏厥倒地。

胡儿此时也是紧张过度,见杨玉环昏倒,也瘫坐在地上……

高力士、陈玄礼带着宫女宫婆回去复命。惊魂未定的杨玉环和胡儿坐在床上,互相看着,无语。

呆了一会儿,杨玉环说:“刚才吓死我了。胡儿,记得那个小金佛,明明白白地放在胸前的文身里,怎么会没有了?”

胡儿:“我也看着你放胸前,跑哪儿去了?”

这时西芹道姑又在屋里出现,手里托着小金佛,说:“小金佛在我这里。”

杨玉环的泪水夺眶而出,说:“西芹道姑,你真是我和胡儿的救命恩人……”

西芹道姑:“贵妃娘娘,现在没时间哭天抹泪。我只是要告诉你俩,把小金佛放好,有大难的时候,你俩都要吞金保住全身,这样才能用‘绝气自闭功’死而复生。贵妃娘娘,附耳过来,有几句话我要私下对你讲。”

杨玉环把耳朵凑过去,西芹道姑细声诉说。听着听着,杨玉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

16

地平线上露出了鱼肚白,“罗布雅丹”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无数土丘的黑影,像魔鬼似地耸立在那里。

陈玄礼带来的官兵,已经在雅丹土丘周围布阵完毕。官兵们像石偶似地站立在阵地里,只有五彩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杨玉环和玉孜婉儿这时出现在一个又大又高的雅丹土丘顶上,在暗处察看下面的阵势。

玉孜婉儿:“玉姐,看来这个龙威将军陈玄礼是有备而来。”

杨玉环:“他不但是有备而来,而且是志在必得。他知道小金佛里藏的密信会要了他的命,所以才会冒死前来。”

天还不亮,周驿将和狗剩也遵照“大胡子”的嘱咐,骑着马,飞快地朝“罗布雅丹”奔来。在路上,周驿将将“大胡子”就是“鬼娘”的事告诉了狗剩。

狗剩很吃惊,边吆马边问道:“驿将大人,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大胡子就是鬼娘!”

周驿将得意道:“你以为呢!我周驿将精明透顶,不是吃屎长大的!少废话,快走,不然赶不上了!”

这时,陈玄礼骑着一匹黑马,从军列里冲出,阵前勒马。骏骑兀立嘶鸣,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陈玄礼看到了对面“雅丹”土丘顶上的杨玉环,大声喝道:“写信的西域太真,果然是大难不死的贵妃娘娘!杨玉环,当年是太上皇赐死于你,和我陈玄礼没有丝毫干系!”

杨玉环厉声说:“住嘴!谁不知道你龙威将军陈玄礼从前是恶相李林甫的爪牙!是你替李林甫代笔给安禄山写了谋反信,为何又要嫁祸于我?当年在马嵬坡,为何又要逼我于死地?”

陈玄礼大声喊道:“没有理由就是最大的理由!当年李林甫从梅妃那里得知,那个装密信的小金佛落在你的手里,如果不栽赃于你,李相国和我都会人头落地!我也可以告诉你,是梅妃要除掉你,才设毒计把小金佛送到你手里!另外,在马嵬坡不杀了你,现在的李辅国怎么能逼先皇退位,让我至今还能在新皇爷手下当龙威将军?”

杨玉环怒斥道:“你身为龙威将军,竟然如此卑鄙无耻!你现在又和当朝李辅国秘密勾结,要谋害太上皇和当今皇爷,我怎么还能留你活在人世!

在杨玉环和陈玄礼相互攻击的时候,柳如君和大熊也来到这里,藏匿在一个土丘后面,朝杨玉环和陈玄礼对决的雅丹土丘观察着。

柳如君对大熊说:“陈玄礼这个老贼,当年不但诬陷和逼杀杨贵妃,而且一直因小金佛的事追杀于我。今天,这个贼子的未日到了!”

大熊有些紧张,问道:“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出击?”

柳如君沉着地说:“现在不着急。你趁天还黑,潜行到对面藏匿起来。待我有难喊你时,你再出其不意地出来帮我。”

此时,杨玉环和玉孜婉儿一起跃身飞起,朝下面的陈玄礼俯冲下去……

陈玄礼见杨玉环和玉孜婉儿像两股旋风翻飞而来,立即抽出他的长剑,振臂高呼:“把这两个妖妇拿下,碎尸万段!冲啊!”

陈玄礼边喊边跃马前冲,卫队统领和官兵们随后飞马跟上。

杨玉环在半空中,甩着两条令人眼花缭乱的长袖,直扑陈玄礼。

陈玄礼躲开杨玉环卷来的长袖,立在马背上,然后挺身一跃,也飞上半空,和杨玉环对打起来。

玉孜婉儿此时也发挥“水袖剑”的威力,和卫队统领及官兵厮杀着。

独角兽不时地从沙地里冒出来,扒掉一个威胁玉孜婉儿生命的官兵的裤子,然后又消失在沙地里。接着他又从另一个地方钻出来,又把一个官兵的裤子扒下来……

已从地面露出头的太阳,把满天的云装扮得绚丽多彩。

周驿将、狗剩躲藏在离交战双方不远的地方,很悠闲地观看着。

狗剩有点儿憋不住,着急地问:“驿将大人,怎么出来两个鬼娘?我们支援哪边?是鬼娘,还是官兵?”

周驿将朝狗剩后脑勺扇了一巴掌,骂道:“狗杂种,脑子让狗吃了?当然是支援鬼娘,打狗日的官兵!”

狗剩:“那我们不是背叛朝廷了?”

周驿将:“朝廷我不背叛!可是陈玄礼那个狗杂种,早就想砍我的脑袋,我不背叛他背叛谁?”

狗剩:“好,我听你的!下令吧,咋背叛?”

周驿将说了声:“你等着!大胡子对我有交待!”就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开封展信,仔细看着……

周驿将好像不明白似地拍着脑门,自言自语地说:“这是啥意思!这是啥意思!”

狗剩着急地说:“我的爷!脑门拍肿了也没用!我们啥时候出击?”

周驿将:“你嚷嚷个狗屎!信上说,现在不能乱说乱动!谁知道这个鬼娘啥意思!”

此时杨玉环越战越勇。她舒展双袖,漫天飞功,如飞轮般旋转着要去缠绕陈玄礼;功夫非凡的陈玄礼一个飞鹰冲天,翻转着身子旋出死穴。杨玉环又露出袖口的狰狞剑刃,霹雳般快速直刺陈玄礼的咽喉;陈玄礼又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杨玉环用长袖卷起脚下的一块斗大的戈壁风凌石,直接甩向陈玄礼;陈玄礼见风凌石直朝脑门飞来,用剑直刺飞石,一声巨响,风凌石一劈两半,带着纷乱的碎屑在半空里飞溅……

玉孜婉儿的战果辉煌,不经打的官兵死伤无数,此时正和卫队统领决斗。打斗正酣的时节,独角兽又从沙土中窜出,扒掉了卫队统领的外裤。卫队统领抓裤子的时候一走神,玉孜婉儿一挥长袖,袖口的剑锋划破了卫队统领的肚子,五脏溅出,倒地而亡。

卫队统领丧命,官兵大乱,纷纷逃窜。玉孜婉儿正要追击,从沙土里伸出两只手,直冲她的裤子抓去。

玉孜婉儿生气地大喊:“别扒,是我!”接着甩起长袖朝地下一撩,将独角兽从沙土里挑出,一使劲甩出去几步远!

独角兽爬起来,摸着屁股,喊道:“哎哟,你可真狠心!屁股都摔成八瓣了!”

玉孜婉儿:“你扒裤子都扒红眼了!还愣在哪儿干啥?还不快去支援玉姐!”

17

此时杨玉环和陈玄礼还在继续打斗,打得天昏地暗,不分胜负。

玉孜婉儿飞来助战,和杨玉环一上一下,一前一后,轮番用水袖击打、缠绕、冲撞陈玄礼。

陈玄礼不愧为龙威将军,上下腾越,左右闪动,在避开水袖剑锋的同时,还瞅准机会反击杨玉环和玉孜婉儿的夹击。

正在酣战之时,玉孜婉儿大喊:“独角兽!快出来!把这个老驴的裤子扒下来!”

随着一声“扒裤子爷爷我来了”的喊声,独角兽双手从沙土中伸出,去拽陈玄礼的裤腿。

陈玄礼大吃一惊,腾空而起,但是独角兽已经揪住他的裤脚。陈玄礼纵身跳起,独角兽整个人被带出沙土,随着被拽到半空。

陈玄礼一手提裤子,一手挥剑和杨玉环、玉孜婉儿打斗,显得有些吃力。

玉孜婉儿大喊:“独角兽你个笨蛋,使劲脱啊!难道你不想娶我吗!”

独角兽听了这话,大喊:“你咋不早说!爷爷我不要命了!”说着使劲一扯,终于把陈玄礼的裤子扒下来,他也和裤子一起从半空跌下来!

裤子掉了,陈玄礼心性被扰,剑法大乱。杨玉环看出陈玄礼的破绽,水袖前端露出利刃,如闪电般刺过去,飞快地割断陈玄礼一条胳膊。

柳如君此时也飞快赶到,在陈玄礼落地之前,补了一刀。陈玄礼当场毙命。

单独藏在另一个土丘后面的大熊,看到这个情景,冷冷一笑,自语道:“看来师傅的性命不保了。我才不会去做无故送死的傻事。嘿嘿嘿……我还是回京城长安,去接收他那个武馆吧!”

大熊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把师傅出卖了,悄然离开……

周驿将和狗剩在这里看到了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周驿将惊叹道:“我的乖乖龙的咚!这几位大侠太老到了!”

狗剩说:“驿将大人,看别人发威风,你心里不难受吗?咱不是来看热闹的吧?”

周驿将:“大胡子的信就是这么说的,我有啥办法!嗳,这个陌生男人是谁?好像轮到我这个神箭手发威风了!”说着就把背上的大弓取到手中。

这边,杨玉环对柳如君笑着说:“柳如君,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柳如君笑着说:“如果这是一场戏,我这个角色不出现,就不精彩了。”

杨玉环从胸前拿出小金佛,说:“四年前,你把这个小金佛交到我手里,灾难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我。你不想给我解释一下其中原因吗?”

柳如君:“贵妃娘娘多虑了。那晚上咱俩是萍水相逢,偶然相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和小金佛没有干系了。”

杨玉环:“如果没有任何干系,昨天你为何要用暗器伤害玉孜婉儿?”

玉孜婉儿听了震怒,叫道:“什么?用暗器害我的,是你这个畜生?”

柳如君淡雅一笑,说:“你们休错怪于我。昨晚我本想帮助玉孜婉儿,用暗器了断李岫的性命,谁知弄巧成拙,误伤了玉孜婉儿,得罪了!”

另一个地方,周驿将已经把箭搭在弓上,朝杨玉环他们说话的地方张望着,说:“狗剩,我已经写好举荐信,就放在桌子上。今天这场恶仗之后,我就走了,你就是狗驿将了!”

“我成了狗驿将,你去干啥?”

“我这个真身钟馗,已经让这个鬼娘降服了,回不去了!”

“我还是当狗剩自在,才不当那个倒霉的狗驿将!哎,咱还等啥,往外冲啊!”

“大胡子信中交待,说是陌生的恶人出现以后,鬼娘一给信号,就用我的神箭解决了他!”

这边杨玉环把脸一板,说:“柳如君,如果你对过去的事难以启齿,那我就代劳了。当年西芹道姑离开我时,曾对我附耳密告,开始害我的是你,最后要置我于死地的还是你!”

柳如君:“西芹道姑是个村姑粗妇,她说的话也能当真?”

杨玉环:“在这个世道里,我除了相信西芹道姑,没有多少人可相信!柳如君,你是个狡赖透顶的伪君子!你原来是李林甫的忠实走狗,也是梅妃背叛皇爷的贴心知己!梅妃知道李林甫和安禄山密谋造反,你是其中传信人。因为皇爷专宠于我,梅妃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梅妃就用灭九族威胁你,要你设计谋陷害于我。于是你背叛李林甫,把藏密信的小金佛偷来交给我,接着梅妃就向皇爷禀报,说我这里藏着安禄山的谋反密信!柳如君,你这一招太狠毒,一是可以害死我,拔掉梅妃的眼中钉;二是你可以得到梅妃的器重,更恣意的和梅妃共赴温柔乡!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听到这里,柳如君变了脸,突然把刀架在了杨玉环的脖子上。

玉孜婉儿和独角兽要上前解救,杨玉环手一扬,说:“你俩别动!我有鬼神护佑,他这个凡夫俗子加害不了我!”

柳如君冷笑一声,说:“杨玉环,我本不想杀死你。既然你知道了这么多的事,再活着我就不舒服了。”

杨玉环:“在我死之前,你不想把这个小金佛拿回去吗?”说着就把小金佛往空中一抛,大喊:“你拿去吧!”

另一边,周驿将看到杨玉环抛出小金佛,说:“狗剩!打信号了!”说着把弓拉满,“当”地一声把箭射了出去。

柳如君凶相毕露,挥刀砍向杨玉环,这时射来的箭正中柳如君的右臂,手里的刀落地。但是柳如君功夫超凡,仍然腾空而起,准备逃遁。

杨玉环大喊声:“贼子!你哪里去!”然后和玉孜婉儿携手双双跃上半空,把“水袖剑”功夫发挥到了极致,不一会儿就用水袖的藏刃,把柳如君削成了一个骨架子……

天色大亮。杨玉环微笑望着赶过来的周驿将,说:“大胡子告诉我,你想要以鬼娘为驿,是吗?”

周驿将狡黠地一笑,说:“我也答应大胡子,好汉要浪迹天涯,要以四海为驿!”

杨玉环会心地一笑,说:“那还等什么?走哇!”

杨玉环说着挥鞭驱马,向前飞奔。周驿将见状,也驱马追去……

玉孜婉儿和独角兽见主子飞奔而去,也驱马追赶。两个人边追逐边打斗着,突然,独角兽把玉孜婉儿揽在自己的马上,亲热拥抱着,迎着旭日和朝霞,消失在飞马的扬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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