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灵的小猞猁
北大荒的森林里有国宝东北虎,人所共知。也有比东北虎小,比野猫大的动物,就鲜为人知了,北大荒人称它为猞猁。
猞猁属中型的猫科动物,身长一米左右,体重十公斤上下。冷眼瞧,猞猁酷似虎崽,又像野猫。所不的是,它耳端有一撮相当美的簇毛。雄猞猁的两颊后方有相当长的颊毛,颇似长者风度翩翩的髯须。猞猁的本事不比东北虎小,东北虎扑食的几招儿猞猁都会,但猞猁比东北虎聪明,它扑食的方式不是穷追不舍,而是靠智谋袭击对方;东北虎喜欢独来独往,猞猁却能相互配合,出奇制胜。不管怎么说,称东北虎和猞猁是兄弟俩,最恰当不过的了。若不,动物学家也不能把它俩划为同一属科的。
说猞猁聪明,是指它根据扑食的对象,采取不同的袭击方式。
春天,北大荒的冰雪消融了,山青了,水绿了,苦熬了一冬刘国林
黑龙江的山鸡也精神抖擞地泛起了春心。雄山鸡冠子更红了,羽毛更漂亮了,翅膀一抖,歌喉一亮十里八里远的雌山鸡都朝它身边聚。这时,雄山鸡脖子挺得直直的,翅膀乍撒开来,不紧不慢地迈着碎步,宛如君主一般。雌山鸡呢,前簇后拥,争相献媚,任凭雄山鸡随心所欲地追逐,挑选。这时,最热心的观众往往就是一群猞猁了。它们很文明,不打搅山鸡们的婚礼,也不惊动山鸡们的美梦。雌山鸡如醉如痴了,雄山鸡忘乎所以了,早把热心的观众抛在脑后了。可猞猁群不怕冷遇,照样文质彬彬地往前凑。一瞬间,悲剧发生了,一只只雄山鸡倒下了,脖子上冒着鲜血。雄山鸡正在寻欢作乐呢,脑袋却被衔在猞猁的口中。正是应了人们常说的“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
夏天,北大荒的山林遮天蔽日,树冠里布满群星似的鸟巢,百鸟正在不辞辛苦地生儿育女。此时,谁也不会发觉巢下的树干上静静地伏着一只只猞猁。它们极有耐性,不管鸟儿在树上鸣叫,嬉戏,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眼睛半睁半闭,似在打瞌睡,实在养精蓄锐呢。偶尔,孵蛋的鸟儿觅食去了,它们则悄无声息地爬到巢前,美美地品尝起难得的佳肴来。先在鸟卵的一端咬个孔,再有滋有味地往嘴里吸,每个卵都吸完了,再按原样摆好,重新躲到巢下。当鸟儿们觅食归来时,刚一落稳,冷不防从巢下搭上利爪,可怜的鸟儿还来不得及叫一声,早已成为猞猁的口中餐了。可能是吃高兴了,一个个猞猁突然从树上跳下来,晃晃悠悠,摇摇摆摆,犹如醉汉,又似在表演醉拳。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它们发现树下路过的母狍子了。树下的母狍正领着崽子悠闲地啃着小树的嫩叶,冷不防从树上降下一群“醉鬼”,不禁大吃—惊。正愣神的当儿,佯醉的猞猁已把母子俩团团围住。母狍醒过来了,撒开长腿便逃,它的崽子却在猞猁的撕咬中奄奄一息了。还真有口福呢,刚刚尝完天上飞的,又品地上走的,山珍野味选着吃,猞猁们可谓心满意足了吧?
转眼,北大荒的秋风刮得紧了,几天功夫,山野呈现斑斓的色彩。山里的兔儿跑出洞来了,它要活动活动筋骨,抢秋膘呢!山兔一帮一帮的,肥墩墩的身躯滚圆滚圆的,又长又厚的大耳朵前后不停地摆动着,在草丛里追逐,翻身,打滚儿,挠痒痒,晒太阳。母兔是家族的首领,不时地伸直大耳朵,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以防不测,突然,眼前出现了几只猞猁,母兔一声令下,兔子便钻得无影无踪。猞猁跑到洞前探头往里看,伸爪往洞里挠,洞里静悄,猞猁才不往洞里钻呢,有的往洞边一躺,四仰八叉地睡大觉,呼噜呼噜的鼾声,如同摇篮曲,抑扬顿挫,洞里的兔儿听得痒痒的。有的猞猁更会玩儿,从上往下打滚儿,滚成一个球儿,把洞外的草压得唰唰响,时紧时慢,时高时低。洞里的兔儿听得真切,难道它滚得比我还好?有些不服气,终于耐不住寂寞,爬出洞来看热闹。刚探出头,早被守候在洞口的猞猁一爪抓住头皮,叼出洞外,一口咬住喉咙,叫都来不及。第二只往出爬的兔儿感到奇怪,没爬出洞,也照样被拉出洞外,同样没来得及叫便送了命。一窝山兔,往往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猞猁连窝端了,真真正正的“守洞待兔”呢。
冬天,鹅毛大雪飘下来了,盖满了山,盖满了沟。大烟炮儿刮起来了,滴水成冰,哈气成霜。山野里的小动物都要躲进洞里猫冬了。此时的猞猁最难熬了,三天五天吃不到食物。偶尔扑到几只觅食的松鼠算是美味佳肴了。不能坐以待毙,猞猁把猎取目标盯在树下拱雪的野猪身上。十几只猞猁突然从树上跳下来,跳到野猪的头上,身上。又憨又笨的野猪才不把猞猁放在眼里呢,它的毛长,皮厚,挂满了松脂,如同铠甲一般。猞猁的爪抓到它身上,像挠痒痒似的,不伤一根毫毛。但猞猁却赖着不走,甩都甩不掉。眼前是片灌木丛,野猪来不及多想,一头扎进去,顾头不顾腚地往里钻。这一招儿见效,灌木丛梳子般地梳掉了野猪身上的猞猁,野猪幸灾乐祸了,瞅都不瞅猞猁一眼,一步三晃地觅食去了。有时,野猪带着崽儿拱食,猞猁时来运转了,猪崽的肉皮薄,没来得及逃,便被猞猁撕得皮开肉绽。
当狼和猞猁相遇时,按其实力和本领,狼是难以战胜猞猁的。但狼没有丝毫的怯懦表现,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尾巴也翘起来了,身子成了弓状。猞猁根本没把狼放在眼里,以勇猛之势频频发起进攻。狼只有招架之功,不停地躲闪。突然,猞猁一个腾空跃起,向狼的肋侧猛地一抓,狼躲闪不及,被抓伤十块皮肉,流出了鲜血。狼发怒了,撕心裂肺地嗥叫。只见它先是一个回旋,接着向前一阵小跑,当猞猁猛追上来时,狼一个猛转身,照猞猁的腿狠咬一口,猞猁痛得惨叫着,发动的攻势更猛了,恨不得一爪把狼抓得皮开肉绽。这时的狼佯装认输,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败走;猞猁不知是计,反以胜利者的姿态向狼的脖颈狠狠咬去。没想到狼猛地调转身,一股稀屎从屁股喷出,正喷在猞猁的头上。只见猞猁在地上翻身打滚儿,嗷嗷乱叫,等它醒过神来,狼已逃得无影无踪了。原来,狼在危急关头都会使出这一招儿来。猞猁只能抓挠那满头又腥又臭又烫的狼屎,扔掉对手,到河边洗涮去了。北大荒森林的动物王国,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生生灭灭,循环往复。但猞猁却能在动物世界得以繁衍生息,实在是幸运了。
进入上世纪七十年代,随着伐木者的脚步声,大森林的面积越来越小了,猞猁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了。一部分跟着“大部队”上山了,逃进更远的原始森林谋生去了。一部分则跟着“游击队”下乡了,游荡在村外的荒野里,时不时闯进村里干起偷鸡摸鸭的行当。一日夜晚,猛听邻居鸡窝骚乱,急忙爬起推门观瞧,见邻居王五和妻子正在鸡窝前忙着。跑过去一看,王五正撑着麻袋口堵着鸡窝;他妻拿着棍子在鸡窝里搅动,搅得鸡飞狗叫的。突然,麻袋里钻进一物。王五随即扎紧麻袋口,抡起麻袋往地上摔,摔得麻袋里的物不是好声地叫,凄惨得很。少顷,麻袋里的物不动了;也不叫了,王五打开麻袋口,倒出一只七窍出血的猞猁来,眼珠鼓鼓的,露出利牙的嘴张得好大,似在嗥叫,似在哀求。
前些日子,看中央电视台的《人与自然》节目,得知北大荒森林里的东北虎只剩七只了,拯救保护野生动物迫在眉睫。看罢电视,我的眼前又出现了二十年前在邻居王五家见到的那只因偷鸡而被摔死的猞猁。我想,二十年又过去了,那些上山的猞猁跑得更远了吧?那些下乡的猞猁命运又如何呢?我不敢想。
赵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