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华
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已经尘埃落定,但是,对这届获奖作品的议论,就像历届评奖一样远远没有结束。不同的是,这次茅盾文学奖评选规则的变化以及“纯文学”的“低迷”处境而使其更加引人瞩目。评选的“大评委制”和实名投票,不仅对参评的评委是一个挑战,同时公开发表的多轮投票的“不确定性”构成的“悬念”,这也使评奖多少带有“娱乐”性质,就像“超女”、“选秀”一样;“纯文学”近年来的“低迷”处境似乎已成共识,在媒体和各种话语形式的讲述中,这个历尽百年的文学形式似乎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即将“寿终正寝”,而茅盾文学奖的评选使公众有机会重新认识这一文学形式,也有机会公开参与议论。应该说,这是多年来“纯文学”并不多见的走进了公众视野。这也像诺贝尔文学奖一样:“在评奖问题上无论怎样评总会有不同意见的,但这恰是设奖的一大好处,它有助于世界都来关注这项成就……”①缪培松:《诺贝尔文学奖纵横谈》,《读者文摘》1985年第8期。
事实上,任何文学奖项都隐含着自己的评价尺度,都是一种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在文学观上的体现。诺贝尔文学奖的一个评委也说过,在诺贝尔文学奖的上空,有一层挥之不去的政治阴云。诺贝尔文学奖也有自己的评价标准,像左拉、托尔斯泰、勃兰兑斯等都没有获奖。有资料说:1901年瑞典文学院首次颁发文学奖,众望所归的是,此奖非托尔斯泰莫属,可是评委会却把第一顶桂冠戴在了法国诗人苏利—普吕多姆头上。舆论大哗,首先抗议的倒不是俄国人,而是来自评委们的故乡——瑞典四十二位声名卓著的文艺界人士联名给托翁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安慰信,说“此奖本应是您的”。但是托翁终身没有得到这一荣誉。瑞典文学院对于一切评论历来不予回答,不过私下也承认:“以往出现的偏差我们是非常清楚的,我们从不说谁得了奖谁就是世界上最佳作家,不过你得承认,我们是经过了一年的调查研究才慎重选出获奖人的,我们对每个候选人都有广泛的研究。”②同①。确实,尽管偏差难免,但是历年文学奖获得者毕竟都是令人瞩目的文坛巨匠,决非滥竽充数之辈。
我国的评奖制度“文革”前不多,大概只有电影的“百花奖”、“全国少年儿童文艺创作奖”等少数几个奖项。1978年以后,“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全国优秀中篇小说、报告文学、新诗评选”等奖项陆续设立。然后有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以及民间设立的各种奖项。然而,没有任何一种文学奖项是没有异议或令每一个人都满意的。茅盾文学奖当然也有它的尺度和标准。尽管我们会对一些入选或落选的作品有意见或遗憾,但又完全可以理解。
谁设立的奖项,就会授予奖项需要和理想的人。文学奖就是对一种文学意识形态的认同或彰显,就是对一种文学方向的倡导,这就是查尔斯·泰勒所说的“承认的政治”。对意识形态的认同,是一个人进入社会的“准入证”,对文学意识形态的认同程度,也决定了一个作家在多大程度上得到承认,所以“承认”是一种“政治”。如果道理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会理解,为什么有些作品会获奖,而有些作品会落选。可以肯定的是,获奖作品的艺术方法、政治倾向以及思想内容,都会对一个时期的文艺生产产生影响,特别是那些被普遍关注、影响广泛的奖项。①孟繁华:《怎样评价这个时代的文艺批评》,《文艺研究》2008年第2期。
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的获奖者,除毕飞宇外,全是20世纪50年代出生的作家。如果从文学观念的角度理解,毕飞宇的文学观念与50年代出生的作家非常接近。问题是,获得这届茅盾文学奖的为什么基本上是“50后”?是“30后”、“40后”谢幕了,后来出生的作家脱颖而出的不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当然,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2000年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就曾悉数为“50后”获得:张平的《抉择》、阿来的《尘埃落定》、王安忆的《长恨歌》、王旭峰的《茶人三部曲》。第七届获奖作家中,除迟子建、麦家出生于60年代外,贾平凹、周大新也是“50后”作家。可见,50年代出生的作家占据了近几届茅盾文学奖的主要份额。这个情况已经表明,在文学观念、文学格局发生剧烈变化的今天,“50后”作家的文学观念和文学成就。如果说茅盾文学奖也是一种“承认的政治”的话,那么,“50后”作家已经成为当下文学的主流。
这个“主流”,当然是在文学价值观的意义上指认而不是拥有读者的数量。站在这个立场上看,获奖与读者数量不构成直接关系。如果说,90年代以前的获奖作品与大众阅读还能够建立联系(比如古华的《芙蓉镇》、周克芹《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等都拥有大量的读者)的话,那么,近几届获奖作品的受众范围显然缩小了许多——纸媒的“青春文学”或网络文学有大量读者,但这些作品的价值尚没有得到主流文学价值观的认同,尽管他们可以参评,但他们还没有获得进入主流社会的“通行证”,因此还难以获奖。
读者数量并不是衡量作品优劣的尺度或标准,这就像电影艺术的高低并非等同“票房”是一个道理。另一方面,现在我们理解的文学,一定是越来越小众化的。这一文学形式的读者已经相对固定,用约定俗成的话说,就是一个“小圈子”。“小圈子”是一个范围,或者说,80年代的文学受众在今天已经被多次“分流”。如果说那个时代公众情感流通的方式只有文学的话,那么,到了今天,公众的文化消费已经分流于影视、读图、DVD、卡拉OK、酒吧、美容院、健身房、桑拿浴甚至是星巴克、超市或者远足、听音乐乃至独处。日常生活在商业霸权的宰制下也为人们提供了多种文化消费的可能。这就是文化权力支配性的分离。在这一处境下,“纯文学”还为多少人关心,不应该成为一个问题;或者说,这一文学形式终于回到了它应有的位置。因此,现代传媒的发展和多元文化、特别是与科技手段相关的消费文化的兴起,是“纯文学”不断走向式微的内外部原因和条件,也是文学“圈子”逐渐缩小并相对固定的原因。不仅传统的文学形式如此,即便是新兴起的文化消费,也有“圈子”,比如音乐“发烧友”、LV的拥戴者、美容美体会员等。当这些小圈子已经形成的时候,再诟病文学的“小圈子”是没有道理的。
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获奖名单公布之后,国务院新闻办公室8月26日上午10时在国务院新闻办新闻发布厅举行了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媒体见面会,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张炜、刘醒龙、莫言、刘震云介绍创作经历和获奖作品情况,并答记者问。这是获奖作家第一次享受这样规格的见面会,可见国家和社会对这次茅盾文学奖的重视程度。除毕飞宇在国外未能参加,其他获奖者都参加了见面会。四位作家在回答记者提问的同时,也表达了他们的文学价值观。他们的文学观,既不同于80年代的“作家谈创作”,也不同于“70后”、“80后”对文学的理解。莫言的《蛙》,在形式上是全新的探索。五封信和一部九幕话剧构成了小说别具一格的讲述方式:“我姑姑”万心从一个接生成果辉煌的乡村医生,到一个“被戳着脊梁骨骂”的计划生育工作者的身份变化,深刻地喻示了计划生育在中国实践的具体过程。更重要的是,当资本成为社会宰制力量之后,小说深刻地表达了生育、繁衍以及欲望等丑恶的人性和奇观。小说实现了社会和自我的双重批判。莫言说:几十年来,我们一直关注社会,关注他人,批判现实,我们一直在拿着放大镜寻找别人身上的罪恶,但很少把审视的目光投向自己,所以我提出了一个观念,要把自己当成罪人来写,他们有罪,我也有罪。当某种社会灾难或浩劫出现的时候,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必须检讨一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值得批评的事情。《蛙》就是一部把自己当罪人写的实践,从这些方面来讲,我认为《蛙》在我十一部长篇小说里面是非常重要的。①见《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媒体见面会实录》,中国作家网,2011年8月26日。莫言的这些说法,应该是鲁迅先生某些思想在21世纪的回响。
刘醒龙的《天行者》延续了他的著名中篇小说《凤凰琴》的题材,但它并不是《凤凰琴》的加长版。让我们感动的是刘醒龙对乡村教师准确地说是乡村代课教师的情感。他说:我在山里长大,从一岁到山里去,等我回到城里来已经36岁了,我的教育都是由看上去不起眼的乡村知识分子,或者是最底层的知识分子来完成的。前天的见面会上,他们之前告诉我说今天来了两位民办教师,我一进去就说:“你们二位是民办教师。”大家很奇怪,问我是怎么认出来的?因为但凡是民办教师,只要在乡村行走,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的眼神经常会散发出卑微或者是卑谦,这种眼神和乡村干部绝对是不一样的。他们有一种孤傲,但是这种孤傲背后可以看出他们的卑微。他们两位是经过几百位民办教师推选出来的,他们背后是湖北省几十万民办教师。可能在座的记者不太知道民办教师,所以《天行者》这部小说,就是为这群人树碑立传的,可以说我全部的身心都献给了他们。在20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中国乡村的思想启蒙、文化启蒙几乎都是由这些民办教师完成的,我经常在想,如果在中国的乡村,没有出现过这样庞大的四百多万民办教师的群体,那中国的乡村会不会更荒芜?当改革的春风吹起来的时候,我们要付出的代价会更大,因为他们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和在一个欠缺文化、欠缺知识的基础上发展代价是完全不一样的。②见《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媒体见面会实录》,中国作家网,2011年8月26日。
张炜的《你在高原》的出版,是当代长篇小说的一大事件。在当下这个浮躁、焦虑和没有方向感的时代,张炜能够潜心二十年去完成它,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和奇迹。这个选择原本也是一种拒绝,它与艳俗的世界划开了一条界限。450万字这个长度非常重要:与其说这是张炜的耐心,毋宁说这是张炜坚韧的文学精神。因此这个长度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高度。许多年以来,张炜一直坚持理想主义的文学精神,在毁誉参半褒贬不一中安之若素。不然我们就不能看到《你在高原中》张炜疾步而从容的脚步。对张炜而言,这既是一个夙愿也是一种文学实践。
用二十年的时间去完成一个夙愿或文学实践,几乎是一种“赌博”,他要同许多方面搏弈,包括他自己。如果没有一股“狠劲”,这个搏弈是难以完成的。这部长卷有强烈的抒情性和诗意,它给人以飞翔的冲动,我们时常读到类似的句子:
我抬头遥望北方,平原的方向,小茅屋的方向。
你千里迢迢为谁而来?为你而来。
你历尽艰辛寻找什么?
寻找你这样的人。
它具体而抽象,形上又形象。一切仿佛都只在冥冥之中,在召唤与祈祷之中。许多人都担心读者是否有足够的耐心读完。我想那倒大可不必。古往今来,“高山流水觅知音”者大有人在。张炜大概也没有指望让《你在高原》一头扎在红尘滚滚的人群中。通过《你在高原》,我觉得张炜的文化信念和精神谱系特别值得我们注意:张炜的文化信念是理想主义。他的理想主义与传统有关又有区别。他坚信一些东西,同时也批判一些东西。他坚持和肯定的是理想、诗意和批判性。这些概念是这个时代很少提及的概念。我们不能因此理解张炜与这个时代隔膜,事实上,正是他对这个时代生活的洞若观火,才使得他坚持或选择了那些被抛弃的文化精神。在这一点上,张炜值得我们学习。张炜的精神谱系和他的情感方式就是与生活在一起,特别是对底层生活的关注。他的足迹遍布《你在高原》的每个角落。他可以不这样做也能够写出小说。他坚持这样做的道理,是使他的写作更自信,更有内容。张炜坚持的道路是我们尊敬的道路,他的选择为当下文学提供了一种重要的参照。那些已经成为遗产的文化精神,在今天该怎样对待,这似乎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但也是一个没有很好地解决的问题。过去并没有死去,我们只有认真对待和识别过去,才能走好现在和未来的道路。在这个意义上张炜对过去的坚持和修正,同样值得我们珍惜和尊重。张炜说:我个人觉得,网络也好,纸质印刷的文学作品也好,主要在于艺术性,不能因为载体的改变而改变了几千年来形成的文学标准。它要靠近一个标准,而不是因为形势的区别改变了评价标准。至于说反映现实,我觉得写幻想、科幻、怪异的,依然要以个人现实生活的经验为基础,这是一个根本的出发点,他可以用不同的形式表达自己、表达人性、表达个人的艺术内容,但是对现实的理解深度不可以改变,那是基本的、根本的,也是一个原点、艺术的出发点。①见《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媒体见面会实录》,中国作家网,2011年8月26日。显然,张炜诚实地践行了他的文艺观。
在当下的中国作家中,刘震云无疑是最有“想法”的作家之一。“有想法”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想法”包含着追求、目标、方向、对文学的理解和自我要求,当然也包含着他理解生活和处理小说的能力和方法。这是一个作家的“内功”,这种内功的拥有,是刘震云多年潜心修炼的结果,当然也是他个人才华的一部分。所谓的“想法”就是寻找,就是寻找有力量的话。他说有四种话最有力量,就是:朴实的话,真实的话,知心的话和不同的话。如果说朴实、真实、知心的话与一个人说话的姿态、方式以及对象有关的话,那么“不同的话”则与一个人的修养、见识和思想的深刻性有关。因此,说“不同的话”是最难的。多年来,我以为刘震云更多的是寻找说出不同的话。这个“不同的话”,就是寻找小说新的讲述对象和方式。
大概从《我叫刘跃进》开始,刘震云已经隐约找到了小说讲述的新路径。这个路径不是西方的,当然也不完全是传统的,它应该是本土的和现代的。他从传统小说那里找到了叙事的“外壳”,在市井百姓、引车卖浆者流那里,在寻常人家的日常生活中,找到了小说叙事的另一个源泉。多年来,当代小说创作一直在向西方小说学习,从现代派文学开始,加缪、卡夫卡、马尔克斯、罗伯—格里耶、博尔赫斯、卡尔维诺等,是中国当代作家的导师或楷模。这种学习当然很重要,特别是在过去的时代,中国文学一直在试图证明自己,这种证明是在缩小与发达国家文学差距的努力中实现的。许多年过去之后,这种努力确实开拓了中国作家的视野,深化了作家对文学的理解,特别是在文学观念和表现技法方面,我们拥有了空前的文学知识资本。但是,就在我们将要兑现期待的时候,另一种焦虑,或者称为“文化身份”的焦虑也不期而至扑面而来。于是,重返传统,重新在本土传统文学和文化中寻找资源的努力悄然展开。刘震云是其中最自觉的作家之一。《我叫刘跃进》的人物、场景、流淌在小说中的气息和它的“民间性”一目了然。但因过于戏剧化,更多关注外部世界或表面生活的情节而淹没了人的内心活动,好看有余而韵味不足。这部《一句顶一万句》就完全不同了。他告知我们的是,除了突发事件如战争、灾害等不可抗拒因素外,普通人的生活就是平淡无奇的。在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发现小说的元素,这是刘震云的能力;但刘震云的小说又不是传统的明清白话小说,叙述上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功能上是“扬善惩恶宿命轮回”。他小说的核心部分,是对现代人内心秘密的揭示。这个内心秘密,就是关于孤独、隐痛、不安、焦虑、无处诉说的秘密,就是人与人的“说话”意味着什么的秘密。在《一句顶一万句》中,说话是小说的核心内容。这个我们每天实践、亲历和不断延续的最平常的行为,被刘震云演绎成惊心动魄的将近百年的难解之迷。百年是一个时间概念,大多是国家民族或是家族叙事的历史依托。但在刘震云这里,只是一个关于人的内心秘密的历史延宕,只是一个关于人和人说话的体认。对“说话”如此历尽百年地坚韧追寻,在小说史上还没有第二人。
刘震云说:我觉得文学不管是作者还是读者,在很多常识的问题上,确实需要进行纠正。对于幻想、想象力的认识,我们有时候会发生非常大的偏差,好像写现实生活的就很现实,写穿越的和幻想的题材就很幻想、就很浪漫、很有想象力,其实不是这样的。有很多写幻想的、写穿越的,特别现实。什么现实?就是思想和认识,对于生活的态度,特别现实。也可能他写的是现实的生活,但是他的想象力在现实的角落和现实的细节里。比如今年得奖的这五个人,他们是写现实生活,但他们的想象力非常不一样,不管是《你在高原》《蛙》或者《天行者》,我觉得他们的思想都在向不同的方向飞翔,这不能用现实的或者是用其他的文学形式来归类,比如新写实,如果一个作品再写实的话,这个作品是不能看的,干脆看生活就完了,所以我的《一地鸡毛》是最不现实的,可能情节和细节是现实的,但是里面的认识和现实生活中的认识是不同的,现实中的人认为八国首脑会议是重要的,我家的豆腐馊了比八国首脑会议重要得多,我觉得这是一种偏差的思想。①见《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媒体见面会实录》,中国作家网,2011年8月26日。
这些表达,既承接了“五四”以来文学对社会责任的担当,有家国关怀,也发展或更深入地理解了文学自身的内在要求。他们走过的文学道路并不相同,在不同的文学路向上都有过程度不同的探讨甚至引领过潮流,比如先锋文学、新写实文学、现实主义道路等。但是,经过不同的文学风尚的洗礼沐浴后,他们不是变得更激进、更新潮,而是更趋于“保守”或守成。他们更多讲述的是常识。这一点非常重要:时尚的文学引领着新的阅读趣味、展示了新的文学经验,这是文学向新的方向发展的必要条件。但是,正像“五四”时代激进主义成为主流的时候,《学横》、《甲寅》等保守主义的思想也起到了某种“纠偏”或制衡作用。今天看来,那个时代的保守主义并非一无是处。在我看来,“50后”的守成姿态已逐渐形成了这个时代的思想潜流。第八届茅盾文学奖选择了他们,当然也选择了他们的文学观。这就是“为什么是‘50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