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杰
要使台词具有吸引力和感染力,语言就得生动。生动,才能更好地表达人物的思想感情,达到影响对方和观众的目的。那么,怎样才能使语言变得生动呢?最基本的手段,就是要在演员内心建立起“视象”。这就是说,当你用语言表达某件事物时,一定要先在内心想到和看到这一事物,即一定要“言之有物”。更具体一点说,就是要在演员的内心视觉中,非常清楚而详尽地看到你所表达的那一事物的一切生动的活的影象,并尽最大可能叫你的对方也能像你一样地看到和感觉到它;当你听别人说话接受着别人的思想时,也要尽一切可能透过对方的各种言语,在你的内心视觉中建立起一系列事物的影象。
视象的范畴宽广无垠,深邃无底。它要求演员从事物的外貌轮廓看到事物的微小细节,从人物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想到他的各种行动及其过程。宇宙间的客体形象,无论是静止的还是运动着的,凡能在视觉中打下印记的一切人和事,以至声音、颜色、光线、空间等等,都属于视象的范畴。
在舞台上建立内心视象,演员不仅要在视觉中清楚地看到,而且必须在内心上真实地感觉到眼前出现的那些事实上并不存在的事物都是真实的事物,并对其产生积极的态度。演员如果不能用自己的心理感觉去感受那些事实不存在而心里存在的事物,那么视象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价值。
下面,我们以曹禺的话剧《日出》为例,来说明演员在创作过程中内心视象的建立。
幕启。方达生怀着对旧友的怜悯和冲动,千里迢迢来到陈白露身边。当他吃惊地看到原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现在居然过着一种堕落的“旅馆女郎”式的生活时,便不禁向陈白露发出了一连串的责问。陈白露不无感慨地回答:“发疯,对了!我就天天过的是这样的生活。”说这句话时,扮演陈白露的演员应在心中建立起怎样的视象——烟雾迷蒙:大都市的繁华与喧闹,金钱与私欲的角逐,股票场上发狂似的恶狼,拍卖行中歇斯底里的怪物,吃不完的欢宴,跳不尽的妖舞;昨天红极一时的电影明星,今天供人玩乐的交际花瓶;精神上的麻醉,恶作剧的刺激;昏昏然分不清白天和黑夜,飘飘然弄不清男人和女人。当她回首逝去的日日夜夜时,她感到生存的可怕与危险,她受尽了污辱与欺骗,她尝够了痛苦与辛酸,她发现了心灵的空虚;她预见了前景的悲哀;她想抛弃这一切,逃脱这龌龊的环境,但已经是深陷污泥而不能自拔。她的泪水早已被香水和脂粉代替,她早已失去了信心和气力。她只能麻木不仁,就此下去。她看破了红尘,因而对一切都不在乎、无所谓,仿佛只是嘴角边还挂着一丝轻蔑、嘲讽、苦笑和不自然。
这就是扮演陈白露这一角色的演员心中建立起来的视象。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内心视象,才使陈白露说出了“发疯,对了!我就天天过的是这样的生活”这样一句台词。
要想视象具有激发情感的推动力量,就必须建立起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客体形象。这个形象不是静止的画面组合,而是一件件相互矛盾、运动着的生动事物的有机组合。它们以千姿百态的模样、各种各样的形式、五彩缤纷的场景,相互作用着,协调配合着,逻辑运作着,并迅速而连贯地跃人人们的眼帘,有如在内心视觉的银幕上放映着一个个一组组镜头,最后形成一部完美无缺的影片。这样的视象才具有生命力,才能点燃演员胸中的火,激发演员心中的情。
视象,作为艺术形象思维,同日常生活中的形象思维是有区别的:生活中的形象思维,可以不受时间、地点、条件、范围的限制,而演员的内心视象,却要受到剧本的规定情境和舞台的条件约束。舞台上,要求在极短的时间内,把感情积累到一定高度。因此,说台词时,演员一定要建立那种能迅速激发内心情感的视象。激发不了情感,内心视象对演员就没有任何创作价值了。
那么,视象怎样才能成为激发情感的动力呢?关键在于掌握视象的矛盾运动。视象必须在演员心中造成不同事物的矛盾与冲突。没有矛盾冲突,没有好坏对比,没有爱憎抗衡,就不会激起人们的情感变化。例如:妻子听到丈夫被敌人迫害致死的消息,悲痛地流下了眼泪……演员心中构成这样的视象,不幸时刻与幸福情景的对比,可亲的丈夫与可恨的敌人的对比,过去、现在、未来之间的对比。